“请吧，若不如我的大，咱们就两清了。”燕然催促。
萧七歪了下嘴巴：“我这张台子，至少得三局，哪有把就了事的？”
“三局就三局，不过，咱们先当着大家的面发个誓，输了就得认账。”丰娘说话了。
萧七心说，我输了赖账，你能奈何？但是你们输了，个子儿也少不了我的，便对着众人发了个誓：“我若是输了不掏钱，就让王力厚把我扔到城外的臭水塘里。”
杜德仁挡在燕然身前：“我侄女若是输了，那我就自己跳进臭水塘。”
“王力厚是你的仆人，他敢扔你吗？”人群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萧七立刻挤过去，在人群里找起来。
燕然却对着王力厚看了又看，这人，非但不是脸横肉，眼冒凶光，反而显得挺憨厚，挺淳朴，根本不像个打手。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呢？萧七开始掷骰子，燕然悄悄挤到王力厚身边。
“你是滁河府的人吗？”
王力厚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你认识王力刚不？”
“认识，认识，那是我六哥！”王力厚蹲在燕然面前，“你见过我哥？现在能帮我找到他吗？”
“能啊，他就是我邻居，我和彩菊常起玩儿。”
听到燕然说出彩菊的名字，王力厚完全相信她了：“小妹子你放心，我今天定会护着你周全的。”
听说个小女孩，随手便掷出把豹子，围观的人更多了，好些人亟不可待地嚷嚷着，让快点开赌。
这里距离赌场比较近，来了很多赌徒。
萧七也算是练过的，他丢出把，两个五，个六，虽然点子很大，但还是输了燕然的“豹子三”。
“第把！”足有七个人，异口同声地报数。
燕然伸手准备掷第二把，却被萧七拦住：“刚才是你先，这把，该我先。”
“请！”
萧七暗暗祈祷，双手合住，把骰子摇了半天，这才掷出，是两个四，个六。
人群发出阵哄吵，这个点数，也够大，燕然若没有刚才那个运气，十有**要输。
杜德仁紧紧抿着唇，神情紧张，他年也才三两奉银，燕然这把就是两银子。
丰娘却轻轻在燕然肩头捏了把，低声鼓励道：“钱财身外物，输赢何足道。”
燕然笑：“娘你瞧好吧。”
她伸手抓过骰子，似乎很随意地撒，周围观看的人都忍不住嚷嚷起来：“哎呀这孩子太随便。”
三个骰子在黑色的粗瓷大碗里转了几圈，落定。
桌子边上站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嘴里忍不住惊呼着：“豹子！豹子六！”
萧七咬了咬牙，他今天可是栽定了。
燕然也是惊讶得不行，纵然自己练过，可也没有把把都能掷出豹子的功夫，看来，是殷奶娘教的功夫厉害。
回想这几天，她绣花的针脚，特别细密均匀，连娘亲都夸了好几次，燕然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殷奶娘的功夫，能让人身手灵活。
人群里冲出个大个子，对着燕然“噗通”下就跪了：“师傅，哦，不，小大姐，求求你收下我这个徒儿吧。”
丰娘摇头：“赌博非正业，你还是找个正经营生。”
那人摇头：“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身的力气却没地儿使，还请大嫂让你女儿收我做徒弟吧，从今往后，我张嘎儿，就是师傅的马前卒。”
丰娘有些犹豫，谁知又有两个赌徒：“噗通噗通”跪下来：“大嫂，大嫂，也收下我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走出个大爷：“这位大嫂，看你是个能耐人，收下他们，就当积福行善。”
想来这伙人天无所事事，赌输了少不了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附近的人肯定巴不得丰娘把他们都带走。
第七十九章 有心栽花花不开
又走出个老头儿，似乎很有威望，周围的人看到他，神情都恭恭敬敬的，他轻轻咳嗽了下，给丰娘道：“这位大嫂，他们虽然有错，可也义气着呢，说话也算话，人又有力气，你就收了他们做徒孙吧。”
燕然眨着大眼，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这里又不是劳动教养所。
“师傅，师傅，我其实也是好人来着，并不是赌徒，就是，就是佩服你们这手好本事。”
萧七重重地哼了声，吵吵嚷嚷的人都立刻静了下来。
“还有把。”燕然道。
萧七狠狠瞪了她眼，这才咬着后牙道：“小大姐儿这手本事，鄙人闻所未闻，不如，请到寒舍，喝茶歇息后，咱们再切磋切磋。”说完，对身后摆摆头。
“我们不去。”燕然大声道。
萧七抬眼，见王力厚无动于衷，怒冲冲哼了声。
“东家，我是你雇来的，说好了只护你周全。”王力厚低声道。
“你不想吃饱饭了。”萧七威胁道。
看来，这王力厚和王力刚果然是兄弟，饭量也样。
王力厚皱眉：“你说好了管我吃饱，我护你周全，怎能说话不算话？”
萧七摆出副我就是不讲理的架势，狠狠瞪着王力厚。
“我，我，”王力厚结巴了几声，忽然跺脚，“我不干了，饿死我也不干了。”还对着燕然说了句，“小妹子，我保护你。”
萧七没想到王力厚会忽然背叛，气得脸色铁青，周围的看客愣了下，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萧七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知道再坚持下去，难有好结果，低头便想钻进人群——溜走。
第排的看客，几乎都是好赌的混混，也不怎么怕萧七，故意不让路，萧七有些急躁，张嘎儿还在身后嚷嚷：“钱还没掏呢，把两。”
王力厚是个老实人，也看不惯萧七这样，伸手扯了他胳膊下：“掏钱。”
萧七气哼哼拿起腰上挂的荷包，掏出小块银子，丢在地上。
张嘎儿不乐意了：“捡起来！”
人群里挤出个小个子，捡起银子给了张嘎儿，拉着萧七走了。
“大嫂，大嫂，前面有个茶楼，不如去借个香案，让我们拜了师傅吧。”
丰娘眉头紧皱，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燕然心里却想，既然打算在城里开店，少不了会有混混捣乱，有张嘎儿和王力厚，事情肯定会顺当很多，便扯了扯娘的衣袖。
丰娘见女儿给自己使眼色，也明白她的小心思，能吃不算什么，只要能赚钱。
张嘎儿还在苦苦哀求，丰娘假装为难：“我女儿还不到十岁，哪里能约束了你，这拜师事，还是算了。”
张嘎儿苦着脸：“我，我那是说话不算话，不讲义气的人？大嫂你打听打听，不要师傅约束，我定然会遵从师傅教诲的。”见没人理他，张嘎儿很着急，“要不，请这街面上的大家伙儿给做个证，我愿意立下字据。”
看热闹的自然不嫌事儿大，很多人跟着起哄：“立字据，立字据。”
有人跑去，叫来了在街上卖字的先生，字据很快写好，张嘎儿毫不犹豫地按了指印，还有个叫孙鹏的也跟着按了手印。
孙鹏瘦瘦黑黑的，大概有十五六大，燕然估计他是走投无路，在她跟前碰运气的，毕竟，能把把掷出豹子的人，怎么也不会没饭吃。
“这位大嫂，你就答应他们吧。”
没想到逛了趟街，收了俩徒弟，还跟了个王力厚。
丰娘在菜市场找了家面馆。这里卖得最好的是炝锅面，就是汤面条，燕然嫌热，想吃炸酱面，被告知没有。
“那就油泼面，给我放点辣子。”
结果上来的油泼面味道点也不好，燕然只好自己动手，重新放了醋和酱油，才算勉强吃得。
王力厚和张嘎儿都是吃货，人两大碗面条，还外加个烧饼，就连孙鹏也是个大肚子汉，大碗加小碗，还有个烧饼，面铺掌柜高兴坏了，这三个人，等于六个顾客，很划算。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出了面馆门儿，张嘎儿、王力厚还有孙鹏便走在起嘀咕，然后，孙鹏脸上堆笑，殷勤地跑到燕然身边：“师傅，你来府城，可是有事儿？”
“嗯，家里好大群鸡卖不掉，我们想找个门面，开烧鸡店。”
“这个，鸡还不好卖？每天菜市场卖掉三五十只的没问题。”孙鹏想不通。
这也是个办法的，杜德仁却有些不满足，他接了句：“然儿，做成烧鸡，价格翻倍不止的，卖鸡才多少钱斤？”
孙鹏显然不认同杜德仁的想法，但也不敢顶撞，闭嘴不言。
张嘎儿却凑过来：“师傅，孙来馄饨馆在转让呢，我带你们去。”
“我刚去过，三百两银子才肯转手，太贵。”
张嘎儿目瞪口呆：“孙家这是吃人呢，就那么点小破地方，敢开那么高的价儿，他们肯定是看你们外地人。”
孙鹏不服气地嘀咕句：“你本地人，去试试看，都说孙来的老大心狠，那店子卖了半年，还在手上。”
张嘎儿和孙鹏嘀咕了会儿，又凑过来：“师傅，你们今天住府城，还是回家呀？”
“赶不回去，我们住晚，明天回。”
孙鹏帮着在比较偏的巷子里，找到个店家，屋里收拾很干净，价格又便宜。杜德仁告辞走了，家人洗漱后，准备休息。
又是坐车，又是走路，燕然真的很累了，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她打算小睡会儿，再和娘亲说说话，谁知竟然觉睡到第二天，醒来都辰时初了。自从跟了殷奶娘练武，她从来都是卯时即起。
不过，燕然从来都没觉得身体这样舒泰过，举手抬足，胳膊腿儿特别灵活，精力源源不断从骨骼肌肉间滋生出来。
燕然和娘亲住的个房间，此刻屋里没人，木盆里放着清水，条洁白的布巾挂在脸盆架的木杆上。
燕然洗漱了，走出屋子，看到哥哥站在屋外：“妹妹醒了？娘在外面的饭厅，咱们起过去吧。”
第八十章 开张大吉
饭厅人不多，丰娘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上，孙鹏站在一边，正在和她说话，燕然走过去，对娘亲赧然一笑：“娘！”
“快坐下吃饭吧，一会儿还有事。”
店小二看到燕然，很快端了托盘过来，里面有香浓的小米稀饭，还有一碟凉拌小菜和一笼小包子。
孙鹏给燕然行礼，然后兴奋地说道：“师傅，王记烧鸡店今天插了草标，要卖出去，张嘎儿已经去问价了。”
燕然笑了：“没想到居然会卖掉，听说以前生意很好。”
“是的，师傅。”
“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让小二送来。”
“吃过了，刚才跟着祖师母一起用的。”
燕然便不再客气，拿着白铁勺，一口一口地喝起稀饭，很快用过饭，看孙鹏还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就低声吩咐了一句：“张嘎儿比你大好几岁，今后，他做师兄，你做师弟吧，不要再叫他名字了。”
“是！”
丰娘见女儿小小年纪，居然还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坐在一边十分欣慰。
张嘎儿很快到来：“师傅，王记烧鸡店那边开出价码，要四百两银子，我和他们搞价，现在降到三百八，估计具体商谈，还能再降。”
烧鸡店比馄饨店面大，里面锅灶齐全，这个价格相比可是便宜多了。
“辛苦了。”燕然真心感谢，虽然张嘎儿拜自己为师，可到如今，什么都没教，她怎能理所当然这样驱使他呢？
丰娘在一边问了一句：“可知王家为何突然卖店呢？”
“听说他们家出了内贼，把秘方偷走了，以前的老汤也打破了锅，估计这烧鸡店开不起来了，只能卖掉。”
门闾不修，祸起萧墙，王家落败，也不是什么意外
“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燕然搓搓手，“你今后就是我的大徒弟，今天，少不得多多劳动，以树立威信。”
“是，师傅。”张嘎儿很得意地看了一眼孙鹏，见对方没反应，猜测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他高兴地咧嘴笑了。
正说着，杜德仁急急赶来，他也是知道了消息，来报信的，得知张嘎儿已经打听了价格，堂嫂已经打算买下，很高兴。
“八嫂，荐我去做学徒的王大伯，是个有本事的，不若委托他出头帮忙购买，虽然他会收点辛苦费，但也能罩着，有助于八嫂在这里站稳脚跟，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
“嫂子，那我就帮你走一趟了。”
“辛苦小叔。”
“嫂子，咱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有王大伯出面，这个店子很可能拿下来的。”
丰娘想了想：“那你帮忙，张嘎儿和孙鹏听你调遣，我这就回家去钱去。”
“好，嫂子，你也别太着急，事情成了，我让孙鹏传话，你再来。”
“行！”
王力厚听说堂哥一家也在明德府，早就亟不可待想要认亲，早早在车行雇了牛车，丰娘安排好事务，便带着一家人往回返。
燕然见娘亲眉头紧锁，知道这个店子盘下来，娘手头的银子花光光，她肯定有些忧心。
“娘，你做的烧鸡太好吃了，肯定能挣钱的。”
“然儿，不是好吃就一定能赚钱，府城可不是胡家庄。”
“是的，娘，府城坏人多，但我们也不用怕的。”
“然儿有什么想法不？”
“娘，爹爹一直说，他考好了便能庇护我们，现在，爹爹的名头，也该起作用了。”
丰娘搂着燕然的肩头：“好闺女，你真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娘，还不是你教的好，爹爹成天这么说，女儿再想不到，也就太笨了。”
见女儿还会给自己戴高帽，丰娘越发笑得开心。
“娘，等我们盘下门面，做出烧鸡，便给府城那些官员送去，名义是请他们品鉴，实际上，咱们可以借威远侯的势力，压着他们不得不护着咱。”
“嗯，就按然儿说得办。”
“娘，到时候送礼拜访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爹爹不在家，就由我护着娘和妹妹。”杜英睿毛遂自荐。
“好，好啊，我的睿儿，也长大了。”
王力刚见了王力厚，百感交集，说到伤心处，两兄弟抱头大哭。
王力刚有了砖瓦窑，日子早就宽裕起来，收留堂弟不在话下。
王家兄弟也知道杜家于他们，恩重如山，便也没有啰嗦，只是把这份情谊记在心里。
燕然回到家里，娘亲就不再让她管开店的事情。
她也并不担心此事，虽然不知道张嘎儿和孙鹏到底可靠与否，能力如何，但有杜德仁在，不会捅出什么漏子来。
大不了盘不下那个店子，须得想办法把鸡卖给府城那些鸡贩子，燕然也不值得多担心。
但事情却进展地很是顺利，大概过了二十天，孙鹏来禀告，说是店面已经收拾好了。
丰娘已经让人做出了放在牛车上的架子，一辆车可以拉六十只鸡。
孙鹏和张嘎儿在这方面比杜德仁要能干些，他们四处打听，把府城的官员和势力比较大的小吏，写了张名单。
原来孙鹏以前，是个富家公子的跟班，前年，主人破产，一家去投奔京城的亲戚，他被放还身契，成了自由人，孙鹏还有些小积蓄，便弄了个货郎担子，每日沿街叫卖，不至于富贵，但衣食还是能保证的，谁知今年春，萧七设计引诱他赌博，孙鹏有一天赌得上了头，输了全部身家，饥一顿饱一顿地混了几个月，遇到了燕然一家。
那份名单，主要就是孙鹏拟定，杜德仁和张嘎儿小作补充整出来的。
燕然跟着娘亲再到府城，杜德仁已经在附近租了一个三间正房带两间厢房的小院儿，打扫干净，丰娘和于氏铺了炕，收拾整理了一下，便可以入住了。
这天，丰娘不顾旅途劳累，指挥着于氏、孙鹏、张嘎儿把鸡全部杀了，用盐和香料腌渍，小睡了一觉，凌晨起来，把鸡运到店里，开始卤制，赶天明要卤出来。
燕然和哥哥早就悄悄做了准备，他们请同学中字迹工整的写了好些广告，天亮由孙鹏雇了些流浪儿，在城里四处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