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们一声声“用力”喊着,兰静却一声都不吭,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儿气力,她可舍不得用在其他没用的地方,每次憋足了一口气,总是要尽量使到极致,却也要留下一分,以免会晕过去,致使本已经不很乐观的情况更加的糟糕,可即便是这样,这个孩子却还是迟迟不能下来,最后到底还是将白大夫和李大夫都一并请了进来。

“麻烦两位了,”兰静隔着帘子跟白大夫和李大夫说道,“尤其是李大夫,你的身子还没好......”

“主子这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个了,”李大夫这时也顾不得规矩了,直接打断兰静的话道,“还是赶紧让奴才们给您诊脉吧。”

“福晋,”白大夫和李大夫各自仔细的诊过兰静的脉相,又问过了稳婆一些情况之后,快速的交流一下看法,最后由白大夫先对兰静说道,“现在这个情形,只怕是福晋要用些药了。”

“用药?这个药用过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兰静虽然是强撑着精神,也能想到如果这个药没问题的话,白大夫也不可能拖到这时候才给自己用。

“此药有些猛力,”白大夫解释道,“故而会对福晋的身子有些损伤,需要调理些光景,才能再有孕事。”

“对这个孩子呢,会不会有影响?”能不能再怀孕,不是这时候兰静关心的。

“因为除用药之外,”李大夫接过白大夫话说道,“还要行针灸之事,对小主子的身子也就难免会有些影响。”

“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兰静马上问道。

“如果调理得宜的话,”李大夫小心的措词道,“可能会有些弱症。”

弱症?还是在调理得宜的情况下?兰静闭上了眼睛。

“就没别的法子吗?”楹嬷嬷开口问道。

“如果有的话,”李大夫轻声而无奈的说道,“我们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说出来了。”

“别说了,”兰静睁开了眼睛,看着白大夫和李大夫二人,“如果我用了这药,也行了针灸,这孩子能顺利下来吗?”

“应该是可以的。”白大夫点点头。

“那就用吧。”兰静咬咬牙说道,弱症就弱症,最多以后自己多悉心照顾着。

“是。”白大夫冲外间一挥手,就见小墙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却原来是早已经熬好了,而李大夫那边的针包也准备停当了。

“给我吧。”兰静既已经决定了,也就不再迟疑了,只是因为脱了力的关系,伸出去接药碗的手还是在发抖。

“奴才侍候主子用。”楹嬷嬷忙接过药碗来准备喂兰静。

“不用,我自己来。你帮我扶着些就好。”兰静坚持着自己去端碗,然后在楹嬷嬷的帮忙下,举至嘴边一气儿饮尽。

“好了,”放下碗后,兰静看向李大夫,“你可以开始行针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可不能随意的任性啊

服过药又行过了针,过不多时,兰静就开始觉得精神有些振奋,体力也似更足了些,再于间隔越来越密集的阵痛之中几次使力下来,这个多灾多难的孩子终于产下来了。

兰静此时已经是累到了极致,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可还强撑着开口问道,“孩子可还好吗?”

“福晋放心…”听到稳婆说出了这四个字,兰静心神立时就松了,也任由自己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到兰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初开始睁眼的时候,她还有些恍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睡到这个时候,而楹嬷嬷和小楼她们又为什么不叫自己起来,但只一瞬间她就回过神来了,也马上就挣扎着要起身,还没见到人,话就直接冲口问出来了,“孩子呢?”

“主子,您终于醒了。”兰静的话刚一出口,楹嬷嬷就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伸手去扶着她,“您这一下可是睡了好久。”

“孩子呢?”兰静根本就没注意楹嬷嬷在说什么,而是又急切的再问了一遍自己迫切需要知道的问题。

“主子放心,”楹嬷嬷忙笑着说道,“二格格很好。”

“二格格?”兰静疑惑的看着楹嬷嬷。

“是啊,”楹嬷嬷取过一个靠垫放在兰静的背后让她倚靠着,“主子昨儿个才为爷生下了一个小格格。”

“她现在怎么样了?”兰静这时候并不关心是阿哥还是格格,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好不好。

“二格格很好,”楹嬷嬷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再加了些解释,“虽然显得稍小了些,但白大夫和李大夫都说,以她的月份儿,这样已经很好了。”

“快把她抱来我看。”兰静目光在屋中扫视了一圈都没见到孩子,遂对楹嬷嬷说道。

“奴才就知道主子醒来会着急见二格格,”楹嬷嬷一边往门边走去,一边笑着说道,“所以一早就吩咐下去了,现在想来也应该快来了。”

“主子,二格格抱来了。”正说着呢,外面就有人来禀报道。

“快进来吧。”楹嬷嬷这时也正好走到门边了,伸手开门之后,也直接就将抱在一个年轻少妇怀中的小小襁褓接了过去。

“给我”兰静坐直了身子,伸直了双手。

“来了。”楹嬷嬷抱着那个襁褓快步走到炕边递给兰静。

兰静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目光细细的看下去,这就是自己才刚生下来的女儿,好小好小的一团,居然跟当初的欢馨差不多,可欢馨与米虫却是双胞胎啊。

“她居然这么小,”兰静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都是我这个当额娘的没保护好她。”

“主子,月子里可不能哭,会伤眼睛的。”楹嬷嬷忙上来劝道,又安慰着兰静,“您也别看二格格现在小,不用多,等再过一个月您再看,就准保不一样了。”

“我相信会是这样的,”兰静点了点头,又看向方才抱着女儿进来、又一直候在一旁的年轻少妇。

“这是奴才给二格格暂时选的奶娘。”楹嬷嬷忙介绍道。

“奴才给福晋请安。”那个奶娘赶忙上前来给兰静行礼。

虽然时间仓促,但这个奶娘能让楹嬷嬷选中的,想必也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不过兰静当然是不打算让她马上给孩子喂奶的,所以只简单问了几句,就让她先退下了。

欢馨和米虫都是由兰静先喂过一段时候的母乳的,对怀里这个小小的女儿就更是要如此了,只是现下她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兰静就没忍心弄醒她,可又不舍得放下她,于是将她拥在怀里,又用自己的脸去贴了贴她的小脸,又用小被子将她的耳朵掩上些,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楹嬷嬷,尽量的放轻了声音问道,“可查清楚了吗?”

楹嬷嬷自然知道兰静要问的是什么,于是郑重了神情,同时也放低了声音说道,“只知道那药是下在爷和您屋中躺椅的底部,上面又被封了一层可以自然风化的薄膜......”

“等这个薄膜风化了,那个味道也就出来了,真是难为他这般的煞费苦心了。”兰静冷哼一声,然后又问道,“那薄膜需要多长时候才能风化。”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楹嬷嬷摇摇头说道,“李大夫正在试,不过据他说,怎么也得有个几天。”

兰静仔细回想着这些日子的情形,本来她怀了身子就很小心,因为胎相不稳就更小心了,对各方面的防范也很注意,象上次阿哥们来打李大夫板子的时候,自己就没同意富察和乌苏两个格格要来给自己侍疾的请求,不习惯不喜欢是一回事,不放心也是原因之一。

等等想到了那一天,兰静也想起了自己屋子里的躺椅在那一天可是搬动过的,当时自己身子不适,可是被人用躺椅抬回内室的。

“会是阿哥们来的那一天吗?”兰静想到了,就直接问出来。

“有可能,奴才也正想着那天呢,”楹嬷嬷点点头,“只是李大夫现在还不能确定,再者那天在场的人也很多,只怕即使确定了,也不太好查。”

“不好查也得查,”兰静皱着眉说道,“除四福晋之外,这些日子能接触到那张躺椅的就只有咱们府里的人,四福晋当然是不会做出此事的,那么这个人或是这些人就一定在咱们身边,不把他揪出来,将来肯定还会生事。”

“主子放心,”楹嬷嬷忙说道,“这事儿就交给奴才去做了,奴才一定会将它好好的查清楚的,敢做出这种事儿来,就必得要承受得起后果。”

“嗯,”兰静点了点头,想想又问道,“爷那边,你没派人去通知吧?”

十三阿哥现在是扈从康熙在外,可是很忌讳私传消息的。

“没有,”楹嬷嬷摇摇头,“奴才只是派人将这事儿分别通知了三贝勒、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和八贝勒。他们各府也都派人来问候过了,还说等福晋您醒来之后,一定要再去告诉他们府里一声。”

“那就派人去说一声吧。”兰静刚说出这句,就感觉到怀里宝贝有些动作,低头看去,只见她正在小小的打着哈欠,脸上的线条不禁立时就柔了,“楹嬷嬷你看,看她这个小样子。”

“二格格真的是很漂亮,”楹嬷嬷凑过来夸道,又伸出手去那小女娃的这嘴边逗着,结果那小小的嘴就开始动了起来,“哟,看来二格格是饿了呢,奴才这就去叫奶娘进来。”

“不用了,”兰静阻止了楹嬷嬷,“我要先自己喂些时候。”

“也好,”有欢馨和米虫的例子在前,楹嬷嬷也不再劝阻,反倒是点了点头,“奴才也正好可以用这段时候再好好去查查那几个奶娘。”说到这儿,见兰静已经解开衣襟开始给二格格喂奶了,楹嬷嬷也就站起了身,“那奴才现在就着人去各皇子府了,这样他们也好尽快将消息传给皇上。”

“也叫人过一会儿把欢馨和米虫抱过来吧。”兰静又加上一个吩咐,这个时候,她越发的想把自己所有的孩子们都拢在身边。

楹嬷嬷派去皇子府送消息的人动作很快,而皇子府里的人反应也很快,时间方便的马上就赶过来探望了,正巧不怎么方便的,也俱都派了人送了礼。

“到底是怎么回事?”十福晋一向快人快语,上来就直接问道,“那来报信的人,话总是说不清楚不明白,你怎么就会早产了的?”

“可是奴才们有什么不好,让你动气了?”三福晋坐在兰静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也是的,明明都要静养安胎了,也不说注意着些,奴才们就有不好,或打或罚或处置了也就是了,哪里值当你动这么大的气,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三嫂如此关心于我,倒让我觉得惭愧不已了,”兰静摇着笑道,“这次出事儿,虽然不是因为我动气的缘故,却也是我治府不严,居然让人把药用到自己屋里来了。”

“你是说,是有人害你的?”十福晋眉头一竖,“这还了得?”

“是谁这么大胆?”三福晋的眉头皱了起来,“可已经抓起来了吗?”

“说来又惭愧了,”兰静又苦笑了笑,“现在还没查出是谁做的,只知道那药很少见。”

“倒也是,”三福晋点点头,“敢往咱们皇子府里、尤其是还供奉着大夫的十三弟府里用的药,当然不会是寻常的。”

“也因为不寻常,能弄到的人就不会很多,”四福晋接过话来说道,“从这方面查下去,或者会有收获。”

“四嫂说的是,”兰静点头并吩咐着楹嬷嬷,“记着,提醒他们注意这点。”

“兰静,”十二福晋则是关心的看着兰静问道,“你的身子没事儿吧?”

“是啊,看你的面色可是不大好。”三福晋也跟着打量着兰静,“太医是怎么说的?”

“这回的事儿,还真没劳动太医们,”兰静笑着说道,“先是事情出的急,去找他们过来怕是赶不及,幸好府里的稳婆早早的就备上了,倒也算有惊无险,而现下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和孩子也都没事儿,自然也就用不着再麻烦他们过来了。”

“十三弟妹,”三福晋很不赞成的、很语重心长的对兰静说道,“这我可就要说你两句了,不管再怎么着,自己的身子都是要紧的,十三弟现在可只有弘昌这一个阿哥呢,你可不能随意的任性啊。”

第三百二十三章 再给你些人手

兰静心里当然明白,三福晋这个话有可能是真的在关心自己,但更有可能的则是在影射自己因为李大夫被杖责之事不满从而与太医置气,但不管是怎么都好,兰静在当下这个时候可是既没心思也没精神去与她做这份口舌之争的,反正自己是问心无愧的,而且她相信康熙也能明白这一点,毕竟在此之前他可是才告诫过自己要谨慎小心的。

现在是兰静早产了,早产的原因是被人所害,害她所用的工具又是药物,这个药物又还是很少见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那么兰静会对跟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嫌隙的太医们加以小心防范之举,岂不是正表示她把那位皇帝公公的告诫听进心里去了嘛。

当然这个话,兰静觉得自己就不用去解释给三福晋听了,因为太子妃不能常出宫来,大福晋又是继福晋底气不足,三福晋在这些妯娌们面前摆长嫂的派头也有些日子,如果她真要把这个事儿当成是自己所为的不妥而宣扬出去,那时候着急的可未见得是自己,想必康熙就算再因什么事儿恼了十三阿哥或是,也不会愿意看到本是为皇室服务的太医,却有可能去谋害后嗣,可至少是让皇室中人忌惮着不敢请的地步。

以上种种都是后话,不是兰静现在所关心的,在确保了自己的孩子们都还很安全和健康之后,她就开始想知道十三阿哥那边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而这个问题,在场诸人中怕是只有四福晋有可能会知道,自上回她提前来给自己报信,兰静就隐隐有了一种猜测,或许十三阿哥和四阿哥私下里是有一套自己的联系方式的。

虽然是自己用眼神给四福晋传递了信息,可当四福晋在其他皇子福晋们提出告辞,她却以要与自己谈谈关柱媳妇的事儿为由而留下来的时候,兰静还是忍不住的先关心的问道,“这阵子我这边事情太多,对阿玛那边也没太在意,他们派人过来探望时也只说是很好,但也有可能是报喜不报忧,四嫂那边可是有另外的消息吗?”

“你说你啊,实在就是个操心的命,”四福晋看着兰静,摇着头叹息一声说道,“明明是自己给我使眼神都快使到天边去了来让我留下来,结果却又为了我一个借口而如此的挂虑起来,行了,我堂妹没事儿的,你兄弟也没事儿,你阿玛更没事儿,如果硬说有事儿,也只是担心你、挂念你而已。”

“我弟媳那不是也怀着身子嘛,”兰静笑笑说道,“我这边早产了,对这种事儿就免不得会多想了些。”

“好了,不说这个了,”四福晋坐到兰静的身边,看着她说道,“说吧,你想要我或是你四哥做什么?是不是你想到了下药的人可能是谁,但却不方便去查?”

“对这个我还真没有头绪,”兰静摇摇头,将那个药的情况跟四福晋说明了之后,又接着说道,“现在正对有可能接近我屋中躺椅的人加以排查,等到李大夫确认那个药是哪天所下,目标也能更少些。”

“怎么你留我下来,不是为了让我们爷帮着你查太医那边吗?”四福晋听完兰静的话,却是有些疑惑。

“四嫂是这么想的?”兰静也用疑惑的眼光回看着四福晋,“我原是觉得太医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更何况我与他们之间就算有些个嫌隙,应该也不至于让他们恨我到如此行险的地步。”

虽然兰静想过要以此为借口来做为自己早产却没找太医过府的理由,但她其实却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她没找太医们过来,所防范的也不过就是怕他们会趁着诊视之便行出些个不作为之事罢了。

“那是我想多了,”四福晋笑了笑,又换了话题问道,“不过,既不是为了这个,那你留我下来是有什么事儿呢?”

“不,四嫂想的也有道理。”兰静这时却又觉得还是不要大意的好,“世间害人的理由五花八门的多了,我觉得嫌隙小的,人家却未见得这么认为,只是我一个内宅妇人去查外面的事儿总有些不便,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四嫂拜托四哥帮我留意下。”

“行,我回去就跟他说,”四福晋很痛快的点头,“想来我们爷肯定是不会推辞的。”

“那我就先谢过四哥和四嫂了,”兰静说完感谢的话之后,又看着四福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问出了留她下来的根本意图,“四嫂,我们爷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十三弟那边?他那边怎么了?”四福晋先是愣了一下,想想又笑着说道,“你是怕十三弟听说了你的事儿着急吧?看来我说你是个操心的命是说对了,自己这才刚醒过来,就开始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你可小心着些,月子里可不作兴这么费心神的。”

“我哪里想这样,”兰静苦笑着说道,“可是四嫂您说,这些个事儿,我能不想吗?我不想它们就能不存在了吗?”

“唉,这话倒也是,”四福晋很有同感的叹了一口气,“别人都看着咱们高高在上,好象有多么威风似的,其实内里的苦也就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罢了。”

“四嫂,”兰静一向是歪楼的,这回倒是往正里掰了,“我们爷那边......”

“这我真不知道,”四福晋摇着头说道,“上回那事儿估计也是他太过关心于你,才冒险往回传消息的,但也没说太多,只说让我提醒你做个准备,再帮着照应一下。”说到这儿,四福晋握着兰静的手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照我想着应该是没什么的,经过那次的事儿之后,我们爷也一直在注意着,不管是邸报还是皇阿玛传来的字里行间,都没看出有什么对老十三不利的。”

“那就好,”兰静点了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话就是哄人了,”四福晋笑笑说道,“在老十三没回来之前,你会放心才怪了呢?不过别思虑太多倒是真的,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说明至少是没什么大事儿的。”

真是没什么大事儿吗?兰静可不敢象四福晋那般的肯定,现下已经是四十六年过半了,在这个时候,对一切的征兆她都不敢大意,只是对这种关乎帝心帝踪的事儿,终究还是不方便打听太多的,还好有下药待于查实,以及三个孩子也需要她来看顾等事让她分了不少心神,倒也不至于担心太过,而对此事儿的疑问在十三阿哥跟着康熙回京之后,也有了答案。

“这么说,”兰静这个时候已经出了月子,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侍候着十三阿哥洗了澡更了衣,在私底下聊天时,听了他的话之后,不禁睁大了眼睛,“其实不是爷您犯了什么错?而是太子爷被人告了状,所以皇阿玛迁怒到咱们这儿来了?”

“只是隐约有些风闻,其实并不做准的,”十三阿哥舒服的倚坐在炕上,怀里揽着兰静,又伸手去逗兰静怀里的二格格,“我不清楚在皇阿玛的心里我是不是没犯什么错,反正他表面上没这么说,而太子爷是不是真被人告了状,也只是个传闻,还是非常隐晦的传闻,其真实性也有待商榷,至于是不是迁怒,这建立在传言之上的推论,只怕也不是很可靠。”

“别把她弄醒了,”兰静拍开十三阿哥要捏二格格脸颊的手,又接着他的话头说道,“管它是不是可靠,只要爷没觉得做错什么就行了,至于皇阿玛怎么想,那是他老人家的事儿,咱们担心也担心不来的,我只要爷回来,咱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就好。”

“是啊,皇阿玛的想法由来就不是咱们能揣度的,”十三阿哥笑了笑,也放下了这个话题不谈,开始问起府中的事儿了,“现在来说说你吧,这次的早产是怎么回事?那下药之人查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事儿来,我也真是无能,”兰静皱皱眉,将二格格小心的放到她的小被上,再轻轻的拍抚着让她继续熟睡着,然后才抬头看着十三阿哥说道,“据李大夫试过之后,说从那盖住药味的薄膜风化所需的时候来推断,这药所下的日子大概就在兄弟们来传皇阿玛旨意的那天左右,可是这些并不能让有嫌疑的人少多少,别的时候且不说,单说兄弟们来那天,因为主子多,侍候的下人自然跟着也就多,再加上后来我险些晕倒也造成了一些混乱,以至于大家都没太注意到都有谁能接触到那躺椅,所以只好一一都查过,但这样查下来的结果却是,小来小去的不当有一些,但与下药之事有涉的却是一概没有头绪。府外面的事儿,我虽不方便查,也拜托四哥帮着留意了,却也一样的没结果。”

“既是几天才发现的,当然不可能再留下什么凭证给你查了,”十三阿哥淡淡的说道,“这事儿且先放一放吧,只你以后要多注意些,既有人存下了这等不良的心思,只怕是以后还会有所动作。”

“这我已经想到了,”兰静点头说道,“所以一般时候,我都把孩子们带在身边,而对他们身边的人,也都重新再盘查过了。”

“很好,”十三阿哥点了点头,“等过些日子,我会再给你些人手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亲戚再远也是亲戚

在十三阿哥回京后没几天,就有一个人上门来了,只是这个人却并不是来见十三阿哥的,虽然就是十三阿哥与他沾着点八杆子可能会打到的亲戚关系,但包括这次在内,他每次过来却都是来拜望兰静的,因为他是一个女人,她,就是在兰静额娘离世的时候,十三阿哥带到兆佳氏府里去帮忙照料的、他母族的远亲莫祗言莫姑娘。

虽然莫姑娘曾经在兆佳氏府里住了些时日,但那时候兰静在为额娘带孝,她又只管安排着府中的一些琐事,所以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流,也并不怎么熟悉,反倒是在十三阿哥成亲之后,兰静与这位莫姑娘关系开始更进一步了,这主要是因为,她现在正为兰静打理着那些化妆品的生意。

吸取了早前花露水的教训,兰静虽然与李大夫早就研究出了那些个或用于保养或用于妆容等各式的化妆品,但却一直都没有投放出去销售,一直到兰静与十三阿哥成亲之后,在听到他其实也在为府里的收入开拓着思路之时,兰静就将这些一应的方子全都交给了他,而被选中来打理这门生意的就是莫祗言,也因此莫祗言会常借着来府中请安之机,向兰静汇报着帐目,同时也将相关的收益一并送过来。

当然莫姑娘这次上门,并不是以往正常来请安的时候,不过兰静也没觉得奇怪,反倒因为她没在听说自己早产的消息之后马上跑来招眼,而是选择了事态渐渐平息、十三阿哥又已经回京之后的期间登门,而觉得她很是知机。

“奴才给福晋请安。”在兰静派人将莫姑娘请进来之后,她一进门就先给兰静行了礼。

“莫姑娘,可是有些日子不见了,”兰静笑看着莫姑娘,又吩咐丫环道,“快给莫姑娘看坐。”

“不敢,”莫姑娘对兰静恭敬的行礼说道,“福晋面前哪里有奴才的坐次,奴才站着回您的话就好。”

“你又来了,咱们可是带着亲戚呢,你再这般的客套可就不象了,”兰静笑笑说道,“快坐下吧,这样咱们也好说话。”

“奴才谢过福晋。”莫姑娘行礼谢过之后,搭了个边坐下了。

“莫姑娘,”兰静面上含着笑,打量了一番莫姑娘道,“这多时不见,你的气色倒是显得精神了不少。”

“福晋说笑了,”莫祗言欠了欠身陪笑着说道,“奴才成日里瞎忙,自觉见老不少,也幸亏是早晚勤用那面霜保养着,这才勉强敢来福晋这儿现眼。”

刚寒暄了两句,门外楹嬷嬷说了一声进来了。

“楹嬷嬷,你瞧瞧这莫姑娘,”当着莫姑娘的面儿,兰静也没问楹嬷嬷去哪儿了,只笑着说道,“不只是人精神了,这话也伶俐了不少。”

“福晋有所不知,她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楹嬷嬷含笑告知兰静,“奴才刚才听说了一件事,现如今咱们不能再叫莫姑娘了,要改叫聂掌柜家的了。”

“哦?”兰静挑了挑眉看向楹嬷嬷,“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兰静早就觉得“莫姑娘”这个称呼比较古怪,当初十三阿哥可是说她夫死携子投奔来京的,可即使是夫君没了,用姑娘来称呼她却也是不怎么合适的,只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谁也没心思去研究这个问题,十三阿哥既是这么介绍了,大家也就跟着这么一直叫下来了,现在楹嬷嬷却又来说不能这么叫了,还说是喜事,难道说,这莫姑娘准备再嫁人了?

也难怪兰静会往这方面想,莫姑娘虽然是一个孀居之人,又带着个孩子,可是她与最受宠的十三阿哥带着亲,自己又开着铺面,虽然并不很大,但生意却是极好,显见得盈利也是不少的,再加上她本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也都是很不错的,自然也就勾起了一部分人的心思,虽然是想让她当妾室的居多,但也不是没有以正头娘子相求的,只是那样的人家条件就要差上许多了。

兰静正合计着,楹嬷嬷接下来的话却是完全否定了她的猜想,“好叫福晋知道,莫姑娘的夫君聂掌柜的到京城里来了,现在她们可是阖家团圆了呢。”

啥?兰静不由得愣了,莫姑娘的夫君,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会跑来阖家团圆了呢?

“之前在老家的时候,”莫姑娘给兰静解惑道,“奴才是听了个谎信儿,以为夫君不在人世了,这才带着儿子投奔来京。”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恭喜你了。”兰静点了点头,虽然还是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事儿,但想到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也就不想再多问了,反正她是经过十三阿哥查证的人,可信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莫姑娘,哦,不,是聂掌柜家的,”不过,兰静倒还有另一个问题要关心,“你现在与夫君一家团圆了,接下来可是要与他一同返乡?”

“爷的意思是,”莫姑娘这时站起了身,对着兰静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让奴才从今天开始就在府里侍候着。”

啊?兰静又愣了,自己只想到这莫姑娘可能会返乡,又或者让他的夫君也在京城发展,这样她就可能留下来继续照管着铺子,可没想到现在却是出现了第三种情况,她居然被十三阿哥安排进府了,原来前些日子十三阿哥说要再给自己些人手,指的就是莫姑娘吗?

“主子,”楹嬷嬷轻声跟兰静说明着,“爷本来是想先跟你说一声的,结果有事儿被耽搁了,回府之后听说莫......聂掌柜家的已经来了,就叫了奴才去,让奴才把事情转告给您,他说聂掌柜的想留下来看看自己在京城里能不能有所作为,所以聂掌柜家的也会跟着留下来,只是却不好再去铺子支应了,而福晋的身子最近正不大爽利,爷就想着,不如先叫她来府里帮帮手。”

不好再去铺子里支应了?看来这聂掌柜的倒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不过,也罢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那聂掌柜的就算不介意自家的东西被人看去,但却一定不想自家的东西被人觎觑惦记的。而最近听说纠缠莫姑娘的人越来越呈现上升的趋势,让她撤下来也好,至于铺子那儿的接替人选,既然十三阿哥已经让莫姑娘上门来了,就肯定已经有安排了。

“聂掌柜家的才能是没说的,”兰静对莫姑娘笑笑说道,“有你来帮衬着,我也就肯定能轻省不少了。”

“奴才万不敢当主子如此说,”莫姑娘对兰静执了下人之礼,同时也跟着改了口,“为主子们尽心效力,是奴才的本分。”

“聂掌柜家的,”兰静皱了皱眉,声音虽然还是柔和的,但面上的笑容却收起了不少,“咱们可是有亲的,你若是非要这么着,那爷和我就算是再有难处,也不敢请你来帮衬了。”

因为他们的皇家身份,对十三阿哥和兰静要自称奴才的人有很多,包括关柱甚至是马尔汉在内,可是人家自称是一回事,自己真就把人家当成下人奴才一般的使唤和对待又是另一回事,莫姑娘并不是他们府里的奴才,她是十三阿哥母族的亲戚,也就是十三阿哥的亲戚,自己若是在她口称主子,并对自己执下人礼之时还能心安理得,那才是脑子进水了呢?

由此兰静对这个之前自己还相信没问题的莫姑娘产生了疑惑,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十三阿哥和自己对她即使说不上有恩,至少也是没仇的啊,虽然她一直表现的对十三阿哥和自己就很有些恭敬,但自己只想着那里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来攀附的,所以有一种自卑的心理,可没想到她现在却是执起下人礼来了,这算是什么,是打算破坏十三阿哥和自己的名誉,从而在皇阿玛那里彻底的失宠,是吗?

“聂掌柜家的,”楹嬷嬷这时也一脸严肃的对莫姑娘说道,“您虽是与奴才们一样也自称奴才,但您的身份与奴才们却是不同的,亲戚再远那也是亲戚,爷和福晋是请您来府里帮衬着,可并不是要怠慢亲戚,真把你当成奴才使的。”

“是奴才想差了,”莫姑娘的脸上显出了恍然之色,马上对兰静郑重的行了一礼,“福晋,奴才真是没想那么多,奴才只是因为能在府里侍候着而太高兴了......”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解释不是很好,莫姑娘摇了摇头,开始抛弃解释,表起决心来了,“福晋,您放心,奴才以后知道该如何去做的。”

“你是我们的亲戚,在这个府里,你也是主子,”因为心中起了怀疑,兰静的用词也就显得比较谨慎,又吩咐楹嬷嬷道,“你且给聂掌柜家的安排个住处,带她歇息去吧。”说到这儿,兰静又问莫姑娘道,“对了,聂掌柜家的,你的夫君和你的儿子就跟你住到一处吧。”

“一会儿奴才就去把儿子带过来,”莫姑娘笑笑说道,“不过奴才的夫君却不用住在这里,他是想着在京城里做点什么,住爷和福晋这里,只怕是有些不便。”

“也好,有什么事儿需要爷和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兰静也不坚持,再次让楹嬷嬷带着莫姑娘出去之时,又问了她一句,“爷现在在哪儿?”

“在外书房。”楹嬷嬷回答道。

“去叫人给爷传个话,”兰静等楹嬷嬷和莫姑娘走出去之后,才一边快带的梳着妆,一边吩咐道,“请他到内书房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生命不息,出巡不止

“是。”小楼答应一声就要往外去派人。

“等等!”兰静又叫住了她,想想虽然把这莫姑娘的可疑之处告诉十三阿哥是一件要紧的事儿,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就又嘱咐道,“你捡些今天新做的点心叫那人带过去,如果爷正有空闲,再把这话回过去。”

兰静的这一嘱咐没有白费,小楼派去的人回话来说,十三阿哥正在前面与人说话呢,所以他也没进去打扰,只将兰静的话交待给守在门外的张瑞了。

既说是“与人说话”,显见得十三阿哥就不是在待客了,而是在与他的门客们商谈事情,而这个时间只怕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于是兰静自然也就用不着去内书房干等着了,吩咐人将孩子们抱过来,与他们同往花园玩去了。当然二格格是不能带的,她月份太小了,不宜现在就带到室外,再说这时也正是她睡觉的时候。

说是玩,但真能让这个字实至名归的却是只有欢馨,做她的奶娘和丫环是最累人的,得时时弯腰跟着这位小祖宗,花间草里的乱蹿,而米虫而保持着他一贯的“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大将风度,管你用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去引他,她说不动就不动,说不走就不走,必得要人强迫的牵着他的手领着他才算是能勉强的溜上那么几圈,而这个活计,只要兰静在场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交于他人的。

等到欢馨玩累了,米虫坚持站着不动,甚至往地上坐的时候,兰静将他们放进了小车里,推到了凉亭中,与这一儿一女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欣赏着府内花园的夏日景观来,只是看着看着,没看多一会儿,兰静的心思就已经不在赏景上了。

明年就到了历史上一废太子的年头了,也就是十三阿哥会突然失宠的时候,国为其中原因无法考据,后世对些也是猜测多多,却始终没有定论,现在兰静穿到这里了,成了十三阿哥的枕边人,可直到现在她对此依然是无法确认什么。更明确的说,她其实倒是可能把那些种种的猜测全都驳回去。

说十三阿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且不说他一直表现的很不思进取,只从雍正登基对他那般的委以重任,这个说法就没那么能站得住脚。

说十三阿哥是给四阿哥背了黑锅,这从他们的兄弟之情上来看,倒或许是有可能的,可问题是,现在四阿哥只空有个皇后养子的身份,却从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对佟佳氏一族也并不很亲近,也就是说,不管是论嫡、论长、论宠还是论人脉,四阿哥如今都是不占优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位未来的大BOSS又怎么可能去平白的做什么事儿?他既然什么都不会做,十三阿哥当然也就用不着去背什么黑锅了。

当然还有说十三阿哥是做出什么告密的行为,从而招致了康熙的厌烦,兰静对这种无稽猜测就更是不赞同了,抛开她所了解的十三阿哥这个人的品性不谈,只说那样的事儿他若是做出来,根本就是没有意义也得不到任何好处的,虽然近些年十三阿哥显得很受康熙的宠爱,但这种宠爱可到不了能登上储位的程度,更何况这种宠爱现在看来倒更像是一种假象。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历史已经改变了,所以这些猜测才变得都不靠谱了,不过现在这些都是不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如何能让十三阿哥摆脱掉原有的历史命运,失宠不失宠的倒也罢了,反正帝王的宠爱本就是如镜中花水中月的,关键是别让他消磨了心志,耗损了健康,兰静可不想早早的失去夫君,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们早早的没了阿玛。

自兰静穿越到这边之后,历史被改掉的已经有一些了,但当下的这个却才是她最想改的,也是最纠结要怎么去改的,康熙那儿是根本就不能指望的,虽然在某些时候他表现的很像是一个慈父,但随着儿子们的渐渐长成,他的帝王之心也越来越盖过他的慈父之心了,从整个九龙夺嫡的发展历程来看,康熙可是没少折腾自己的儿子们,连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最后都能废掉圈起来,兰静可不敢赌他会对十三阿哥心软,再说,从这次因为有人告了太子的状,他却迁怒到自己这边来的行为,也看不出会有这种可能性。

康熙非但是不能指望,实际上造成十三阿哥历史命运的就是他,是他先盛宠了十三阿哥九么多年,然后再狠狠的给予了重重的一击,十几年的厌弃,十几年的冷落,连一个最低的爵位都吝于给予,让一个堂堂的皇子落得生活困窘、疾病缠身,后世居然还有人说什么“康熙这样是为了磨砺十三阿哥,好让他为新君所用了”的话,真是活见鬼。

曾几何时,兰静也曾经认同过这样的说法,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磨砺个鬼?哪家的磨砺是这个样子的?什么叫磨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才叫磨砺。像康熙这样让儿子早早的没了健康,丢了性命的磨砺法儿,兰静觉得十三阿哥还是敬谢不敏的好。

 

只是要如何避免掉康熙的磨砺却也是一个大问题,在历史上,十三阿哥是跟着康熙去了塞外,从而与太子一并被押回来,所以兰静之前就一直在想各种方法,以让十三阿哥在那个时候可以有很正当的理由不跟着老康同去,想来想去,如果没有其他情况发生的话,还是生病最为不惹人怀疑,但怎么能让十三阿哥来配合自己,她却还没拿定主意。

“你又在想什么了?”十三阿哥的声音突然在兰静的身边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爷,”兰静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站起身来边让着十三阿哥坐下,边嗔着他说道,“您过来怎么都不带出一声的,看吓我这一大跳。”

“我哪没出声了?”十三阿哥笑着说道,“我叫了你好几声了,是你自己不理人的。”

“那也是您的不是,”虽然看到小楼她们在点头,证实着十三阿哥没说假话,但兰静娇啧的神情还是不变,“我就不信,看到您过来了,她们会不想着提醒我的一声,必是你阻止了不让,故意要来吓我的。”

“好吧,我承认,”十三阿哥笑着点头道,“是我没让她们提醒你的,但却不是为了吓你一跳,而是想看看你跑神的样子,结果多时不见,你这功夫确实是又进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