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虽然有皇上的保护,但自家主子能在四面危机中平安长到现在,也足以说明他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

反而是自己,可能是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为让自己有安全感,一门心思地收集情报。这不是不好,但他这样投入到底有些过了,如今到底是在他人眼皮底子下,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岂不会引起府中几位主子的怀疑?

想到这里,薛映心中一凛,自己大意了,差一点就害了主子。

以前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都觉得自己被皇上给了主子太屈才了,别看他长得无害,术能根骨却是实打实的九星,而且因为术能系别和表现形式的特殊性,等到修为上去后,便是对上御座也能全身而退。

也是因为这种自傲,他面上表现得恭顺,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把这位主子当回事,如今看来,也是这种情绪影响了自己,让他没有摆正心态,行事态度不知不觉急切敷衍了起来。

主子,大概看出来了吧…看着晏渊冰似是和平常无二的神情,薛映有些不确定地想到。

注意到薛映看过来的眼神,晏渊冰微怔,面上不显,心里却松了口气。

事实上,如薛映所想,晏渊冰确实对他恭顺表面下的不逊有所察觉,他天生就对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一次两次还会忽略,时间久了便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也是因此,来的路上才会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晕船的不适。

但他刚刚的话却并非如薛映所想是变相的警告,那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晏渊冰的确是打算找机会收服这个属下,但并不是这种方式,而是用实力打败他,一次不服就打两次,两次不服就打三次,直到打服为止。反正主仆契约已经签了,他有的是时间和他耗。

——晏渊冰从小所处的环境,让他从骨血里就被打上了“强者为尊”的信念烙印。

事实上,察觉到薛映的心态突然改变,晏渊冰还觉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先觉得高兴,随后又有些遗憾,多好的打架机会啊,就这么溜了。

“可是主子,你现在去也没用,明相还在宫中没回来呢。”再次开口,薛映的语气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但也只是似乎。

其中原本公式化的恭顺谦和多了几分真心。

晏渊冰也知道,不过,他瞥了他一眼,“我是要去找岳奶奶。”他口中的岳奶奶是他母后的乳娘,因为外出游历只能带契姐妹,当年并没有跟着母后去外邦,一直留在了明府,其实留下的不止她一个,不过另一位奶娘已经在十多年前过世了。

至于他母后的两位契姐妹,当年母后中毒的时候便为了掩护她逃出去死在了外邦人手中。

这位岳奶奶如今年纪已经很大了,是明府中除了外祖母外对他最好的人。当初他到的时候,对方情绪失控,又哭又笑还晕了过去。若非外祖母严词拒绝,岳奶奶甚至打算亲自到他院里坐镇。

薛映一愣,是了,这位岳奶奶虽然看着垂垂老矣不中用的样子,但曾经常年管理内务,这种内院的事情问她是最适合的了。

两人去了岳奶奶住的椿香院,岳奶奶正坐在院里纳鞋底,见他们来,顿时便笑眯了眼,语气和蔼道:“小主子怎么这会过来了?”说着,从边上拖过两张交杌让他们坐。

两人刚坐下,岳奶奶就搬过来一张矮几,上面摆满了各种零嘴。

“喜欢吃哪个就拿,千万别跟奶奶客气。”苍老的嗓音中满是慈爱。

“好。”晏渊冰眼里满是欢喜,嘴角勾起开心的笑容。

他其实很喜欢这里,哪怕这里的空气总是有着散不尽的脂粉香气,但外祖母和岳奶奶的关爱却让他留恋,哪怕是难得见到的两位姨母,对着他也有着真切的关怀。

与之相比,那个冷冰冰的皇宫中唯一让自己留恋的就只有疼爱他的皇兄,偏偏,也是因为那个皇宫的存在,让皇兄未及弱冠便要抗下常人无法想象的沉重负担。

也是在皇宫,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想要将皇兄从皇位上拉下来,想要他们兄弟死。

他对那里实在喜欢不起来。

皇兄曾说,父皇和母后还在的时候,皇宫里不是那样,那里是他们的家。

他无法想象那个空寂清冷的皇宫怎么和“家”这个温暖的字眼联系在一起,但现在他有些懂了,因为有关心自己爱自己的人在。

和每次自己受伤时,哪怕再怎么痛,只要皇兄从繁忙的公务中抽出空来看他,满脸心疼的给他上药,他就会很高兴一样的道理。

“你说官学?”听到晏渊冰的来意,岳奶奶神色一顿,浑浊的眼底划过一抹怀念。

“对了,小主子也和姑娘当年一样要去官学了…”

“岳奶奶,夫人当初去官学带了多少下人?”眼看岳奶奶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薛映赶紧问道。

岳奶奶一愣,回过神来,慈爱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晏渊冰,不经意地开口夸道:“小主子比姑娘当年还要漂亮。”

薛映闻言一僵,近乎惊恐地扭过头去看晏渊冰,主子,你可要忍住啊!

晏渊冰确实忍住了,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神情的不自然。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薛映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把话题岔开,却听到岳奶奶轻柔中带着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果然…”带着了然的叹息,听在晏渊冰和薛映耳中却如同一声炸雷,让他们寒毛都立了起来。

第7章 第二个识破的人

晏渊冰和薛映心中一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一瞬就恢复了平常,但还是被岳奶奶看到了。

“别怕。”她露出一个慈和的笑容,却不但没让两人安心,还愈加戒备起来。

无疑,眼前这位老人知道了晏渊冰的真实性别。

刚刚她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其实是试探,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试探,是什么让她产生了怀疑?

两人心里疑虑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暗含警惕地看着她。

岳奶奶摇了摇头,带着丝微笑道:“小主子的性子和姑娘很像呢。”

晏渊冰目露狐疑,他和母后像?别说笑了,皇兄可是说了,母后生前端庄温和,性子最是柔和。而他,虽然还称不上暴戾,皇兄却总说他是个小炮仗,一点就炸,脾气上来了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图自己舒坦爽快。

从他的眼神看出他未说出口的质疑,岳奶奶轻笑道:“真的很像,只是姑娘作为幺女,行事难免要顾及一些,性格中有棱角的部分都藏起来了,才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个好性儿的。当然,要是不惹着她,她也确实不是个会为难人的。”

顿了顿,“那年明相只说姑娘在外邦失踪了,我就猜到她可能嫁到东晏去了,只是没想到,她竟是中了花葬那样歹毒的毒药。”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微红。

“我原来想着,好歹姑娘是个术能师,在东晏的日子也要轻松一些,哪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着岳奶奶话中无法作假的悲痛,晏渊冰心中一动,不顾薛映阻止的目光,开口问道:“岳奶奶是怎么看出我不是女孩的?”

薛映一脸“完了”,主子这是脑袋进水了吗?哪有自己送上门的。

岳奶奶似乎有些意外,但眼神却有些了然,“果然,小主子和姑娘一样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她的目光带上一丝追忆,良久才缓缓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雕刻大家,尽管因着年纪已经无法拿起刻刀雕刻作品了。我成为姑娘的乳娘时,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费心雕了一枚百福玉牌,牌面是极品羊脂玉,只有成人拇指大,上面却用微雕浮雕手法雕刻了整整一百个福字,每个福字都是一种字体,无一不遒劲多姿,是我这辈子的得意作之一。我将百福玉牌穿上了金线,将之作为心意送给姑娘做周岁礼。”

“姑娘一直很喜欢那个百福玉牌,不止一次说过将来要传给自己女儿。小主子来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事,但过后想到了,却并没有在小主子身上看到。”

“所以你怀疑我是男孩?”晏渊冰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薛映也一脸不可思议。

岳奶奶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玉牌还可能因为一些意外丢了或者坏了,还有可能在另一位小主子身上,便用话试探了小主子。”

“这些日子,老身自认还是对小主子的性格有所了解的,若小主子真的是男孩,很难不对自己的容貌介意。”

晏渊冰郁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问道:“那岳奶奶要告诉外祖母吗?”

薛映闻言紧张地看向岳奶奶。

在两人的注视下,岳奶奶忍不住笑了,“你们希望我告诉明相吗?”

“当然不想!”晏渊冰毫不犹豫道。

“那就对了。”岳奶奶伸手去摸晏渊冰的脑袋,他迟疑了下到底没躲。“我是姑娘的乳娘,之所以留在这个府里也是为了等姑娘的消息,你说我的心偏向谁?”说到最后,她对着晏渊冰眨了眨眼睛。

晏渊冰顿时笑了,薛映虽然半信半疑,却也稍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你们今天来问我去官学带的下人的事,应该是为了想办法把明相为你挑的下人推了吧?”岳奶奶又问道。

晏渊冰点了点头,“岳奶奶你有什么办法?”

“明相精明着呢,若是不想引起怀疑,那些下人是绝对不能推的。”岳奶奶叹了口气,回答道。

“可是接收了那些下人,岂不是更容易泄露?”薛映忍不住着急道。

晏渊冰却不急,没看岳奶奶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吗?

岳奶奶突然笑了,“所以小主子带着老身一起去官学吧。”

晏渊冰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带着岳奶奶去,再加上薛映,一些贴身的伺候完全可以不让那些下人沾手,有他们二人掩护,他的性别保密性也更有保障,也不会引人怀疑。

但是…

“不行,岳奶奶你的年纪早该颐养天年了,我哪能劳累你伺候?”晏渊冰连连摇头,便是看在母后的份上,他也不想让岳奶奶的晚年生活不安稳,更何况岳奶奶对他这般爱护。

薛映也在旁边点头,没得这样不尊老的。

“你们太死板了。”岳奶奶摇头道:“我这把老骨头自然做不动年轻人的活儿,但却是最好的挡箭牌。只是到时候,要劳累你这孩子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薛映说的。

薛映摇头,自家主子脾气虽然有些不好,动不动就要揍人,但却不是个难伺候的,很多近侍的活儿他都沾不到手。

晏渊冰却不像薛映想的那般简单,岳奶奶嘴上说着什么都不干,但真到时候就是两说了。只是,看着她眼中的恳请,他有些迟疑。

见他松动,岳奶奶赶紧道:“小主子,老身活不了几年了,好歹最后让老太婆多看小主子几眼,等到了地下,也好跟姑娘和常姐姐念叨两句。”她口中的常姐姐是明玉萱的另一位奶娘,没等到照顾长大的姑娘的消息就过世了。

“…好吧。”她说到这份上,晏渊冰也不好再拒绝。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岳奶奶一下子高兴了,旋即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等等。”

不等两人反应,就去了屋里,半晌,抱着一个七八寸大小的木雕箱子走了出来。

“这些小主子拿去吧。”岳奶奶爱惜的摸了摸箱子,不舍地放到晏渊冰的手中。

“这是…”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地契、银票以及账本,晏渊冰瞪大了眼睛。

薛映同样一脸震惊,他没有想到,这位穿戴朴拙的岳奶奶手中有着这么一笔巨财。刚刚他不经意瞥到,最上面那张银票上的数目就是一万两,按照一般人好的东西藏得越深的心态,下面那些东西的价值可想而知。

“这些是常姐姐经营了数十年的成果。”岳奶奶眼底划过一丝骄傲,“我出身玉雕世家,祖上传下来的资产不算多,各种极品的玉石雕件却数不胜数,那些都分批存在交给你的这些庄子上。常姐姐更是了不得,她家几代经商,积累起来的财富非常惊人,常姐姐又是个会经营的,连我带来的产业一起,在她的用心经营下翻了一倍。”

“我和常姐姐之所以能留在府里,一来是我们自愿,二来是明相念旧情,三来便是这份引人垂涎的资产。”

顿了顿,她有些自责道:“只是,我对经营的事一窍不通,常姐姐走后,这些产业出现了不少亏损,那些掌柜管事也不知有多少吃里扒外的。虽然还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若再不做出挽救,怕是要被人逐步侵吞了。”

晏渊冰吞了吞口水,到底还是将箱子塞回了岳奶奶手中,“岳奶奶还是拿回去吧,来时哥哥给了我不少金子,我不缺钱。”天知道他有多不舍,那么多钱,能买多少糖果小吃玩具啊。

别看他是皇孙贵胄,但其实真正享到过的富贵有限,几个成年的皇兄皇侄指使着朝臣对皇兄百般为难,国库捉襟见肘,宫里的用度一减再减,宫里那些摆设物件奢丽却只能看不能换钱,户部只会哭穷,父皇母后留给他们兄弟的私产他们根本不敢动用,就怕被那些“亲人”发现保不住。

为了不让皇兄为难,他想要宫外新出的玩具都忍着不问皇兄要。即便皇兄总能看出他的心思,想办法把他想要的弄来,但因为忙碌,这样的次数并不多。如此一来,他的玩具仍旧多是那些昂贵却没有新意的传统玩具。

吃的方面,除了是宫廷菜这一点,数量甚至不比小富之家。

至于穿的,虽然也都是上等的宫绸锦缎,但每次宫里有了新的贡缎,皇兄只要慢一步,那些成年皇兄皇侄就敢直接上门要。好在这方面他倒不是太在意。

从懂事起,每次看着晏涵明对着那些跟班炫耀五花八门的新玩具吃食,他嘴上不说,心里却羡慕地不得了。

晏渊冰一直想着,等他把他们打趴在地上,等皇兄把那几个成年皇兄皇侄打趴在地上,收拾了那些倚老卖老,奴大欺主的朝臣,他就能想什么有什么了。

可惜,这一天还没有到来,皇兄就把他送到西苍来了。

原以为要奋斗十年八年才能得到的东西,却这样轻易地放到了手中,让他没有任何真实感。

只是再飘飘然,他还是舍不下脸要岳奶奶的养老钱。

“拿着吧,这些本来就是要给姑娘的,给了小主子,也算我们没白忙活一场。”岳奶奶将箱子塞回了他手中,语气伤感道。

第8章 预定院落

晏渊冰想要推回去,却被岳奶奶死死按住,“这些东西你若不拿,等哪天我闭眼了,便便宜了明府,虽说姑娘也姓明,但姑娘都不在了,我怎么甘心?”

“小主子马上便要去官学,其他人都有契姐妹,你却只有一个薛映,还有乳娘和奶娘,以你现在的年龄想要寻到是不可能了,怕是明相都没有办法。小主子若是差同学太多,到时和同学就不好相处了。”

“而且,我对这些生意产业一样都搞不明白,在我手里,这些产业只会慢慢败掉。”

若是自己有经营能力,她定不会这么早就将东西给了小主子。怎么说也要留几年,花点时间考察一下这位小主子,免得岳、常两家几代的心血所托非人。

虽然小主子目前为止的表现都不错,但人是会变的,尤其是长大后。

“可是我也不懂啊。”晏渊冰有些傻眼,听岳妈妈的话,这些东西可不是白白得的,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可经营什么的,实在是强人所难啊。

他连皇庄都没有去过,店铺都是上次逛街第一次看到,到哪里去懂所谓的经营?

岳奶奶也不失望,“没关系,小主子可以慢慢学,姑娘当年对这个就很擅长,姑爷又是…想来小主子在这方面肯定有天赋。”关于姑爷的身份,明相连越相和苍相都没有告诉,却告知了她。

晏渊冰一脸呆滞,旁边的薛映一脸黑线,这算是赶鸭子上架吧?不过,反正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即便很快败光了主子也不亏。

“但是!”岳奶奶语气一转,神色严厉道:“小主子你要保证,这些东西只会属于你个人,而不是你哥哥,更加不是东晏!”她不是无知妇人,在这明相府待了大半辈子,对于东晏和西苍两国面上进水不犯河水,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她可不希望,自己交予的东西变成了西苍打入东晏内部的利器。

晏渊冰怔忪了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顾旁边不断给他打眼色的薛映,郑重答应道:“若我离开西苍,一定会将这些东西交还给西苍。”

见他目光清亮坚定,一点也没有躲闪,岳奶奶安下心来。虽说口头保证并不可靠,但她愿意相信,姑娘的孩子,会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相比起晏渊冰的无所谓,薛映却是如丧考妣,那么多的钱哪,就这么被自家主子嘴皮子一动给吹跑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暗卫营的经费哪一次不是紧巴巴的,偏自家主子还在这里穷大方。

最重要的是,暗卫营在西苍的暗探一直都发展不起来,情报渠道尤其难打开,招不到本地人手是关键问题,那些产业简直是瞌睡来了枕头。想想吧,那些酒楼茶肆什么的,可不正是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即便没有这类产业,他们也可以在原来产业的基础上开出来啊。

无视薛映的怨念,晏渊冰对着岳奶奶告辞道:“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转身要离开时,他脚步一顿,指着怀中的箱子为难地问道:“我就这么抱着这东西回去没问题吗?”他可没忘了之前岳奶奶的话,明府可也在窥觑这些东西。

“没事的。”岳奶奶一脸笃定,“明府的几位主子虽然都对这些东西有想法,但也仅是想法,并没有付之行动。要不然,老身也活不到现在。”

明府的人倒非是恶人,只是常、岳两家都无继承人,这种得来全不费工夫,又顺理成章,不损道义的钱财,有点想法那是人之常情。

岳奶奶确定,明府的主人知道这事,也只会默认,毕竟她们的钱财本就该是姑娘继承的,作为姑娘的“女儿”,小主人得了那是天经地义。

她这样一说,晏渊冰就安心了,带着薛映离开了。

“主子,你怎么就答应了岳奶奶的要求?”一旦远离了下人的视线回到晏渊冰的“闺房”,薛映便有些气急败坏地抓狂道。

晏渊冰瞥了他一眼,那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将薛映满腔怒火都浇灭。

他打了一个激灵,糟了,他僭越了。

——尽管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但时间太短,他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在没有人开口的情况下,寝室内的空气凝滞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晏渊冰不紧不慢开口道:“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小看岳奶奶。”虽然本心里他是真的不贪那笔财产,他更信奉用自己的双手去得到想要的,但对着薛映却不会这么说。

薛映闻言呆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亏自己还想着对岳奶奶阳奉阴违,却忘了之前的教训。老而弥坚,说的就是岳奶奶,冷静下来一想,就能明白,若是真那样做,别说发展暗探,别被顺藤摸瓜连根拔起就不错了!

想到那种后果,薛映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这段时间太松懈了,居然接二连三犯了这么多错误,看来要好好反省一下了。

另外,作为属下,还是签了主仆契约的属下,他刚刚对主子的态度实在不妥。

薛映偷瞄了一眼主子,暗自松了口气,好在主子似乎并不打算和他计较…

“我们出去较量下。”他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就听到晏渊冰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薛映猛地抬头,看着晏渊冰的表情满是不敢置信跟哀求,饶了他吧…

可惜,晏渊冰用头也不回的背影代替了他的拒绝。

薛映顿时一脸哭丧,垂头丧气地跟在了后面。

虽然猜到这种时候,自家主子应该会公平地允许他还手,便是挨了他的打过后也不会追究,但天知道主子是吃什么长大的,拳头比成年人还要硬,让他这个目前术能还比较鸡肋的人只有挨打的份。

“选院子?”苍纯有些莫名地看向乳娘和被带进来的简娘子。

——在西苍,只有奶娘和乳娘才能被叫妈妈,其他上了年纪又有体面的则叫娘子,老年仆从则叫嬷嬷,不过最后一类年老下人很少,通常都已经被主家放恩养老,否则要么有什么特殊情况,要么是主家苛待下人。

简娘子上前行礼,微躬着身笑吟吟道:“回九姑娘,官学的院落是可以预定的,今儿一早官学便把图册拿过来了,家主便命奴婢给九姑娘送来了。”因为已经翻过年,苍纯便又住回了越府。

苍纯抬了抬眼,简娘子赶紧叫身后两个小婢将图册拿过来。

苍纯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所谓的图册这么大,一人多高,而且很厚,要两个人抬。

令韵早就将书桌清理好了,等图册放好,简娘子躬身上前,跳过前面大半,翻到后半部分其中一页道:“家主吩咐了,前面那些院子都不适合,让九姑娘从这里开始选。”

苍纯挑了挑眉,大概猜到是怎么一个情况,低头看去,只见铺开后,两页连在一起的纸张正好占据着一座栩栩如生的院落,开阔大气,连园内的假山小径花木池塘都无一遗漏,规模很大,目测不比她的逸清轩小。

竟是比照片出来的效果也不差多少。

纸张有些像硬纸板,厚度如壹圆硬币,难怪整本图册跟块巨型砖似的。

“后面的院落都有这么大?”

“九姑娘慧眼。”简娘子轻声回答道:“这个规模的院子留给新生挑的只剩十六个了,其中有五个是将原来的旧院落推翻重建的。家主的意思是,姑娘最好在那五个中选,这样的话,家具物什都可以自己打,不用将就着用别人用过的。”毕竟,原来院子中的家具物什不好动,但新建的只要打好了招呼却是没问题的。

又补充道:“家主已经备好上好的木料了。”

不愧是全国首富,就是财大气粗。

苍纯在心中叹了句,将那十六个院落都看过一遍,先将那些精致玲珑,建筑风格偏向一间屋子隔很多次,好看是好看,但隔成的小空间让她觉得憋闷的院落剔除,如此,便只剩下九个,其中,有三个是新建的。再剔除风格非常有偏向的院子,类似那种满院都一种树一种花的,如此还剩下六个,其中有两个是新院子。

剩下六个院子,两个是大气简约风格,两个是雅致婉约风格,一个是朴拙庄重风格,最后一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