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眼睛滴溜溜转,桃花眼微微眯起,“是绣鸾?”

“姑娘怎么知道?”绣凤一怔,诧异道,“不过她现在不叫绣鸾了,改名成秋纹了,说不得飞上枝头成了府里姨奶奶也不一定呢。”被拂柳拉了一把就怏怏的闭嘴了。

抽茧剥丝得出个结论来——沈厚德把沈明嫣…的丫鬟秋纹给睡了。

明秀嘴角的笑意都快掩饰不住了,把头缩回暖暖的被窝里,懒懒道:“我再睡会儿,等响六声的时候在叫我,还有让底下的都规矩点。”

拂柳和绣凤只看到自家姑娘团在被子里,被子在抽搐,对视一眼,拂柳看了看外头:“今儿估计老太太和太太都忙得很,请安怕是免了的。”

能不忙么?

按说府里头丫鬟爬上主子的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谁不想飞上枝头做主子,吃香的喝辣的呢。

关键是这爬床的人,爬床的地点是个问题。

人物:秋纹原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丫鬟,后来三姑娘跟前的头等大丫鬟,再后来犯了错成了二姑娘跟前的二等丫鬟。

地点:啊呀呀这可不得了了,是二姑娘院里厢房。爹收用了女儿身边的丫头,不好说也不好听,传出去都让人诟病,姑娘还要不要做人了。哎呦,女儿主动给自己找了个小娘,我的妈呀,这事儿可闹大发了。

这一日,悲伤逆流成河。

这一日,天地为之变色。

沈母努力维持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在齐嬷嬷的耳语中奔溃了,沈厚德见老太太盛怒,哪里敢说话,白着脸退出去了。沈厚德一走,沈母上去,就照秋纹的脸上几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的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秋纹脸上火热,沈明嫣惨白着脸跪倒在一旁,沈母没让她退出去。

秋纹跪在地上,老太太的眼神让她从外冷到心里去,这回莫说前路,恐怕性命有没有都两说,砰砰的磕哭求道:“老太太,我再也不敢了。老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着老太太和三姑娘二姑娘这些年,这会子撵出去,可人家怎么说二姑娘呢?”这事儿闹得大了,可不好收场。

弱不胜衣的沈明嫣听了她这话,怨毒的眼神不加掩饰的落在秋纹身上,几乎咬碎银牙才扼住了要冲上前撕碎秋纹的冲动,下一刻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秋纹,我带你…不薄,你竟然…”

沈母心知这可不能闹大了,若是传将了出去,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又听秋纹这么哭求,茶盏子劈头盖脸的就扔过去,骂道:“快别提你服侍过我,你不知羞,我却替你臊得慌!不知廉耻的东西!不必唧唧歪歪,这等黑心肠的贱婢堵了嘴,远远的卖出去!”

这话出口,就是沈明嫣也变了脸色。

等屋里头丫鬟出去,沈母冷冷的瞧了沈明嫣一眼:“你不用说了,尽心跟嬷嬷们学规矩罢!”天还没亮,几辆青围乌轮车就悄悄的从角门出去,押车的俱是粗壮的婆子,往郊外庄子去了。

结果:老太太房里头茶碗碟杯换了一批,二姑娘院子的奴才换了一批,府里乱嚼舌根的陆续发卖了一批。家丑不可外扬,所以知道这事儿的人却不多。

经过此事,沈厚德虽没明面上迁怒沈明嫣,却是越发不待见起赵姨娘来,只管扑向解语花的开阔的胸襟,在其丰美的身上开垦,尽情播撒种子,以期早日让心肝儿怀个一男半女。直到沈明翰秋试中了举人,沈厚德才又踏足了赵姨娘荒凉了许久的地界儿。

自鸣钟响了六下,明秀起床。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热气渐渐消散了。洗漱打扮后,绣凤等摆上饭,一小小的蒸笼里放着四个洁白丰满的包子,每个包子上头攒着细细的褶子,装在蒸笼里,宛如四朵盛开的菊花儿。另一蒸笼里装着颜色碧绿的翡翠烧卖,看着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拂柳笑道:“竟不知二姑娘还会这淮扬的点心?”

绣凤诧道:“原是淮扬的点心?我道呢,看着就是别样的精细。拂柳姐姐你后来的不知道,素来二姑娘心灵手巧着呢,像那什么泡芙,里头还是那洋人才会的,叫什么奶油的。昨儿我还听砚香说起来,二姑娘还会说洋人的话呢,竟不知二姑娘打哪儿学来的。”

拂柳笑笑:“二姑娘真真儿算是旁学杂收。”

明秀含笑听着,拂柳和绣凤心思都是精灵的。舀了一个包子,登时满嘴鲜香,油而不腻,今天胃口格外好,又吃了两个翡翠烧卖,喝着醇厚的奶子道,“拿些蜂蜜来。”奶子地道是地道,不过还是腥味儿足,又不甜实在难以下咽。舀上两勺蜂蜜,明秀捧起碗一口气喝光,又夹了几口牛肉才放下筷子。

“真不知道姑娘怎么喝的惯这奶子,忒腥了。”绣凤递上净手的帕子不解道,京城可没有喝奶子的习惯,见明秀不大喜欢喝,可每日早饭都要喝上一碗,又有些不解。

明秀笑笑不说话,毛爷爷说了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一切都是在为未来做准备啊。

世子爷从上次在陆府见过面后就回漠南去了,皇上册封他为漠南科尔察部的札萨克,年后就准备接任了,还有不少事务需要交接,再加上他在京城呆了三年,也该回去了。

明秀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其他,当日和陆旭尧还有叶子睿说的话,看起来玩笑的成分居多,可未尝不是她的真心话。可就像她说的,一旦决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不是吗?

自鸣钟的百灵鸟出来叫唤,明秀嘴角抽抽,啊,她果然不适合忧郁的风格。

“见过三姑娘。”娇滴滴的声音让明秀打了个颤,这谁啊是,明秀侧目,站在凉亭外的盈盈一女,身旁还跟了个小丫鬟。但见她穿着水红色弹墨褙子,葱黄色春皱绸裙,行动时弱不胜衣,一副楚楚可怜之态,眉眼虽算不上绝色,可那楚楚可怜的春情儿还有水红褙子都遮挡不住的高耸绵软和柳腰,啧啧,绝了。

“姑娘,这是老爷房里的海棠姑娘。”绣凤拉了拉走神的自家姑娘,低声解释道。

“哦——原来是海棠姑娘啊。”明秀拉长声音道,“咦,怎么觉得你这件衣裳有些眼熟呢。”

海棠姑娘柔弱一笑,细声细语道:“原先前碰到二姑娘,二姑娘宽厚大方,她说我衣裳太素了些,只说她又件衣裳嫌花样不好,正要去改,索性就先给我穿去罢。”

众人皆无语。

明秀无语了半天,才抽抽嘴角道:“你穿着挺好看的。”尼玛,沈明嫣你这是要闹哪样?

娉娉婷婷的海棠姑娘扭腰摆臀风情万种的走了,明秀嗤笑一声,“二姐她可真是善良,我还以为她会替那谁求情呢。”

绣凤黑线,“姑娘,二姑娘再…也不会替个白眼狼求情的么?”某些词汇都自动消音了。

明秀摇头晃脑,“哎,绣凤你不懂。二姐就是朵白莲花,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她太善良太纯洁太美好了,好似身边的人都是污秽,她会用她圣洁的光辉来净化你的不善良不纯洁不美好,让大家一起善良纯洁美好。不管你做错了什么,她都会用她那善良纯洁美好的品格原谅你,因为她是最善良的人啊!”咏叹调。

绣凤一脸吃了翔的表情愉悦了明秀,咂咂嘴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沈莲花如今正在郊外庄子里休养生息,因为是轻车简从,所以身边就司琴一个丫鬟伺候着。沈明嫣的低气压让司琴明智的躲在一旁儿小心翼翼的垂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明嫣歪躺在床榻上,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她身边的丫鬟除了司琴其他的都被沈母撵出去了,还有沈母看她的时候,不是冷淡,而是嫌恶。揪着两个教养嬷嬷厉声骂了一通,可字字都感觉是在指桑骂槐,在骂自己。

“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咱们胳膊肘往袖子里折罢,没的让阖府脸面全掉地上让别人践踏两下才想着遮蔽!”

“阖府没的让一个糊涂油蒙了心的下流东西给连累了…左右嬷嬷多费些心血,府里也不止一个姑娘,怎的就一个落个下乘?”

“…”

沈明嫣脑袋嗡嗡作响,恨不得有个地缝能够钻进去,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用力了些,小手指一痛,想是指甲折了。——可怜的小指甲,断了又生,生了又断,如此反复无穷尽也。

她思来想去事情如何就变成了这个模样,秋纹她好啊,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竟然在她的院子里和父亲做下那样的事情,前世那最不堪的回忆冒了出来,重合了起来!

秋纹!绣鸾!明秀?!

是了,秋纹原先可不是明秀跟前的大丫鬟,怎的犯了错明秀就要把秋纹打发到她这里来?难不成她是故意的?越想越觉得这次的事太蹊跷了,难道那些流言也是明秀传的?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明秀高高在上那得意又不屑的目光在沈明嫣脑海里越发清晰起来,银牙几乎咬碎,怨毒的目光几乎把木板射穿:“好个明秀——我还是太小瞧你了——”

“呵呵——”

司琴抖了抖。

第031章 情迷草原(一)

沈明嫣狠狠闭上眼睛,遮住满眼的阴霾,紧紧抿着如樱花瓣的红唇,再睁开时波光潋滟,阴霾被深深藏在眼底,眼角扫到畏畏缩缩的司琴,怒气丛生,正好小丫鬟进来端茶,骂道:“哪里钻沙去了!瞅着我歇息,都大胆子走了!等明儿我…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

小丫鬟忙跪下,口里道:“奴婢不敢!司琴姐姐吩咐过,姑娘要养神,让仔细伺候。”

司琴一惊,下意识的瞧了一眼依旧柔美的沈明嫣,攥攥拳头,上前来儿忙跪地磕头,“奴婢瞧着姑娘累了,便自作主张让下边儿不来伺候,惹了姑娘不快,奴婢该打——”说着便要打自个的嘴巴。

沈明嫣扫了一眼一脸忠实恭谨的司琴,揉揉额角,“罢了,你且下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伺候。”

小丫鬟感激的看了司琴一眼,迈着莲步快速离开。

巴掌声清脆,没几下司琴的腮帮子就红肿了,沈明嫣红了眼圈,“你且起来,我被秋纹气的很了,我待她不薄,她怎么能这么对我?竟是做下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来,凭的让我惹了祖母不愉,打发我到庄子上来,若是传将了出去,我可还有脸做人…”眸里寒光烁烁。

司琴跪着膝行到沈明嫣跟前,愤慨道:“姑娘何必为了那该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生怒,既然她那样不知廉耻,还想过花红柳绿的好日子,不如让她远远到那地方受个够。”

沈明嫣擦去泪珠,柔弱的模样让人心疼:“可…她毕竟服侍过老太太和我,怎能…再说她是老太太亲说要远远发卖的,我…”

司琴轻蔑道:“秋纹何曾顾念过姑娘,既然她做下那等背主的事,是个水性的,姑娘怎能再心慈。当初就是姑娘一时心善,将秋纹带在身边,她平白辜负了姑娘您的一副慈悲心肠,又连累姑娘如此,您慈悲的心肠也得分人啊,那样做还是便宜她了!”

沈明嫣阖上眼,低叹:“罢了,给她找个远远的地方罢。”

沈明嫣又抬眼看了司琴一眼,“你且起来,我身边儿如今就剩你一个,日后少不得你帮衬,再者你我情分不同以往,用不着这些虚礼。”

司琴心里一惊,面上依旧恭敬:“姑娘哪儿的话,司琴能有现在全靠姑娘提携,姑娘对奴婢的好奴婢全不敢忘,唯有尽心服侍姑娘,才是奴婢该做的。再者尊卑有别,礼不可废,姑娘的教导奴婢也不敢忘。”

沈明嫣叹息:“你凭的多礼。嬷嬷们可安置好了?万不能怠慢了她们,你处事周到细心,交给你我也放心。”

司琴低声道:“奴婢瞧着两位嬷嬷里陈嬷嬷向来以古嬷嬷马首是瞻,只古嬷嬷油盐不进,嘴皮子也硬,奴婢细细推敲了一番,她也不曾说些有用的来。再有齐嬷嬷是老太太跟前经年老嬷嬷了,代表的是老太太,奴婢轻易不敢得罪。”

沈明嫣蹙眉,波光一转,“听说齐嬷嬷有个六七岁的小孙子,想到学堂读书?”

司琴赞道:“还是姑娘想的深远,那另外两位…”

沈明嫣揉揉眉头,柔荑遮住精致眉眼里闪着的寒光,轻柔道:“不过是个借口罢,只可惜她们没想到的是这庄子早是我的地盘了,最后反倒是便宜了我,在家里连出门子都艰难,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地方。我想有什么消息传给府里,还不是由我说了算,两个嬷嬷不足为惧。”

想了想,粉面含春,“我写两封信,你给送出去,小心些。父亲那里,我另有打算…”明秀作威作福靠的不就是她舅舅吗?既然她舅舅得皇上看重,父亲才对他忌惮,如今父亲身上有了爵位,总是比她舅舅高上一等的。若父亲在军事彰显才干,再加上从龙之功,不愁不能再进一步。

她以前一叶障目了,不仅才情重要,家世也十分重要。现下最重要的是重新获得父亲的信任,再给自己加些砝码,实际上沈明嫣心里也有些急躁,虽然她能看出一个人身上气运的颜色,可却不能比较齐全,揉揉手腕碧绿色的手镯熠熠闪光。

至于明秀,沈明嫣眼中的寒光令人心惊,她想想,不如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好了。

“嗯?大表哥总算长进了。”明秀漫不经心的说道,捻着饱满的黑提子向空中扔去,然后落入口中,她玩这个游戏已经好一会儿,没有落空过,就差翘个二郎腿了。“不过理藩院要人都是只看皮相的么?”

陆旭尧咬手指,呜呜还我娇憨天真的表妹来,可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自从上次因为世子爷的事惹恼了明秀,明秀对他就没个好脸色,说话也不阴不阳的,陆旭尧心里苦涩,有苦说不出。只百般讨好才能换明秀一个稍微好点的脸色。这会儿瞧见她玩的不亦乐乎,觉得心情好多了,才说了会话儿,没想到得了这么个评价,顿时哭笑不得。

“你表哥我哪有这么差?”

明秀无辜的眨眨眼,“我哪有说表哥你败絮其中了,至少相貌上来说是金玉其外的,表哥不要气馁,继续努力。”

这嘴忒毒了,陆旭尧默默转移话题,边拿着锤子砸核桃,砸完也不吃,只是把桃仁挑拣出来,放到眼前的吃碟中,推到明秀跟前,明秀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扒拉着吃的欢快。“明秀想去木兰围场不?”

“不去。”明秀条件反射的拒绝,等下一秒才反应过来陆旭尧说的是什么,眯着眼睛泛着冷光,“怎么理藩院满足不了表哥,表哥想做帮闲,专干保媒拉纤的活儿,怎么他给你什么好处了,我想想那一箱子黄金宝石价值可不轻呢。”

陆旭尧表情有些不自然,有那么一抹心虚,摸摸鼻子,“明秀可误会表哥了?再说了,哪是什么保媒拉纤,你们俩不是…”

明秀斜睨了他一眼,把小锤子拿过来砰一声砸在核桃上,把核桃砸个稀巴烂,陆旭尧吞吞口水,弱弱道:“妹妹…”

“叫妹妹也没用,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且不说这个,”明秀眼角一挑,有一种难言的英气,“他既是蒙古部落的札萨克,和硕公主之子,日后承袭的又是多罗郡王的爵位,地位尊贵,正妻之位不是蒙古贵女,怕也是宗室贵女,后者的可能比较大——”明秀不是不懂,她只是想装作不懂,可如今她却是不确定了,“你表妹我哪里算得上贵女,刨除身份家世不说,舅舅那里——说句不矜持的话,我是对世子爷有好感不假,可…”明秀情绪低落下来,随手把一颗黑提子捏爆,汁水果肉全溅到陆旭尧脸上。

陆旭尧苦笑,表妹太彪悍,你动作和语气严重不符是要闹哪样啊?世子爷你到底是怎么和表妹说的,怎么火气都朝我身上撒了,这不公平!想想明秀的话,也难为她一个姑娘家想那么多了,正经道:“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以为世子爷的世子之位是当假的,这次与多尔济的战争中世子爷骁勇善战,杀敌无数,震慑了整个漠南。他如今可是蒙古部落的大英雄,蒙古人最敬畏英雄,再加上蒙古各部纵横交错——”他觉得有些失言,不该和明秀说这些外面的事。

明秀嗤笑一声,霸气外露:“表哥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他既然承诺了要娶我为妻,哪能让他失言,要不然——”这次不是黑提子,而是一颗核桃,捏在白嫩嫩的手指间,稍微一用力,碎了——“表哥会帮我的吧?”

陆旭尧狠劲点头再点头,抹抹额头上的冷汗,什么时候表妹这么霸气了?还我打开弓弦都很吃力的小表妹来。啊,这么一想,好像是他开的头,射箭、跑马、练剑,他甚至还教表妹打拳了,我的天啊,默默扭头,咱镇不住表妹,世子爷你辛苦了。一想到那被捏爆的核桃,陆旭尧突然觉得下身一紧,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用明秀的话就是——蛋疼,狗腿儿的给明秀砸核桃。

“这次木兰狩猎,明秀可要去?”

明秀斜眼看他,陆旭尧干笑两声:“我懂了,表妹既然不担心,那刚才…”

“发发牢骚不行啊,”明秀无所谓的说道,剥开一个橘子,用帕子包住细细的把橘子瓣上的丝络清干净,掰开一半给陆旭尧,橘子瓣含到口中,有些酸,“这次狩猎都有谁去啊?你去不?”

“沈大人也在随行之列,我私下问了他说可能会带你们姐妹去,父亲也回去,左右你在我们家眷里头。你不是说想骑马射箭打猎么,那成片成片广袤的草原任由你驰骋,权当出门散散心。”

驰骋,嗤——别介,可不想让咱柔嫩的大腿遭受摩擦生热之灾,不过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可还是挺令人向往的,鲜衣怒马策马江湖的女侠什么的听起来就觉得很畅快肆意不是。

“沈府那边,我估计父亲会想让二姐去呢。表哥,我就跟你混了,你可得罩我。”要说沈明嫣有几把刷子,才几天就让沈厚德消了气,据说还亲自去郊外庄子去探望她,转身就上了几道有关军事方面的折子,还得了昭和帝的亲口赞扬,眼看着成了昭和帝的新宠,府里最近一直喜气洋洋的。沈母那边也不知道沈厚德同她说了些什么,加上齐嬷嬷传来的消息说沈明嫣确实安分守己,学规矩十分用心,也松了口。

明秀猜的不可谓不准,沈厚德确实打算带沈明嫣去的,当下沈夫人脸色就有些难看,明秀也就罢了沈厚德一直不待见她,可撇下嫡女,让一个庶女跟着去露脸,这样出去别人难免会侧目,说些闲言碎语的。

不等沈夫人开口,明秀就大喇喇的开口了:“既然这样,大姐你和我一道好了。原来表哥和我说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不会带咱们俩去,所以就求了舅舅,舅舅家也没有内眷,左右不过两辆马车的事。”

当下沈厚德的脸就黑了,可看到沈明雅惊喜的表情,皱眉又觉得这事儿他做的有些不对了,就道:“木兰狩猎又不是过家家,哪能这么随便,明雅和明嫣一向懂事,跟着去倒也罢了,只明秀毛毛躁躁的去了还会给大人添乱,去什么去!在家老实学规矩,还有那什么射箭的也别胡乱比划了,传出去多不雅。”

明秀当下红了眼圈,嘟嘴道:“我又没哭着求着让父亲带我去,既然父亲不愿意带我去,我求了舅舅带我去怎么了?舅舅可没说我不懂事就不让我去,还说让我出去开阔下视野,涨涨见识呢。”

“你个孽障——”沈厚德被明秀这一番话一激,喘着粗气,手跟筛糠似的抖啊抖,扬起胳膊就要抡上来——

明秀哪能再挨这一巴掌,灵活的往后退两步,哽咽吼道:“父亲未免太偏心了!我的规矩可是古嬷嬷和陈嬷嬷都赞了的,不像二姐被三令五申的好好学规矩呢。再说了明嫣的规矩还没学好呢,哪里算得上懂事!父亲不想带我去就直说好了,何必掰扯出来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来中伤女儿,这若是传了出去,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现在父亲又要来打女儿,上回女儿被父亲打吐了血,躺了半个月才将将好,如今父亲可是要把女儿打的躺个月余么——”

“够了!”沈母将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狠狠皱着眉,“厚德你像什么样子,还不坐下!明秀也别哭了,还有打吐血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人和我说?”

明秀条件反射的捂着脸颊,沉默不语。

“还不是明秀太不懂事将明嫣推到池塘去了,儿子气不过就打了她一巴掌——”

早在沈厚德要打明秀时,绣凤就跪下了,待沈厚德说完,绣凤磕了个头,有条不紊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斗胆替我们家姑娘说两句,当时凉亭里只有二姑娘、姑娘和二姑娘身边的司琴,奴婢在亭外伺候,奴婢并未听到二姑娘和姑娘争吵的声音,待听到司琴惊呼‘三姑娘住手’时就冲进去时,只见姑娘离曲栏两步远呆愣住了,而司琴不说喊人来救二姑娘,偏头一句便是大声嚷嚷说‘三姑娘怎么那么恶毒,就是嫉妒二姑娘得宠,也不能这样’。我们家姑娘虽有些左性子,可推亲姐姐下池塘这种事着实太可疑,况且司琴作为贴身丫鬟应当立于主子身侧,若我们姑娘去推二姑娘,怎么说司琴也该救主的。奴婢说的都是实情,奴婢愿与司琴当面对质!”

绣凤有条理的一番话听的人刮目相看,在座的人都是人精,细细一品就知道里头的深意。

倔强的脸撇过一边,“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谁让我就是嫉妒二姐得父亲宠爱呢。”

呦呦,装可怜扮委屈我也会,瞧这一幕,可真是见者心酸闻着流泪。

沈明嫣刚回家就收到明秀给的这么一个大礼包,被炸的愣住了,当下泪眼朦胧,“难道明秀是说我故意跌下去,然后陷害你么?我何必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来污蔑你呢。再说我为何要陷害你,你也说了…”

“你比我得父亲宠爱,所以我挨了父亲一巴掌吐了血,差点破了相,不是么?”

“清者自清,我只道问心无愧。”比起明秀黯然神伤,沈明嫣依旧一派从容,清丽静谧,落落大方。

沈母揉揉眉心,扫了一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再来论谁对谁错都没什么意义了,厚德你不能厚此薄彼,带明嫣一个人去忒不像样子,别人会怎看你,说你宠庶灭嫡吗?明雅一向稳重,让她和明嫣一路,明秀那里就靠舅老爷照拂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沈明嫣再次中箭,脸色又白了白。

明秀垂眸低首,看地毯上的花纹,‘沈明秀’瞧见了吗,你‘死’的原因就被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意义’,甘心吗?

九月初,昭和帝一行的大队伍开拔了,此次出行昭和帝几乎将他所有成年的皇子们都带上了,连太子都在其列,朝中仅留下几位肱骨大臣暂且替他看着。

明秀如愿以偿的缩在马车里,独占哦。托作为后勤人员大表哥的福,马车里时鲜果子没断过,以权谋私什么的,赞哦。

一路上也有随行女眷下车轿去骑马,整个过程就是骑前整装待发,兴致勃勃→骑的时候英姿飒爽,肆意飞扬→骑完整个人就跟秋后的蚂蚱似的,蹦跶不了多久了。整个过程也就不到半天的功夫,贵女贵妇们走路的姿势有那么点怪异,大腿内侧水泡不要太多哦。

幸灾乐祸果断是要不得的,沈上校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晕车了,晕马车了。吐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可把绣凤吓的够呛,最后哭着求着让陆旭尧把她打晕,陆旭尧哪敢啊,万一等明秀活蹦乱跳了,还不把岔找回来,就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大表哥表示都看透了哦。

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等明秀习惯了,她又不晕了。

朝天竖起中指,明秀觉得只有一个词能准确形容自己现在内心的感觉——妈蛋!

第032章 情迷草原(二)

大表哥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他还就趁着明秀现在虚弱,没事儿就上去撩拨两下,还是在明知道等明秀精神了他就不精神的情况下。

明秀对大表哥这样抖M的品质给予了高度赞扬,最起码没事儿还能有人说说话,打发打发无聊的赶路时间。

“大表哥你离那么远干嘛?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这不是怕你吐我一身么。”陆旭尧默默地挪开两步,他着实被明秀昏天黑地的吐给吓到了。

“我不吐了,早上连东西都没吃几口,能吐什么,吐胆汁么。”

“…要出来骑马溜达溜达么?”

“你看我这样,到时候是我遛马,还是马遛我啊,大表哥你安的什么好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你精神的很,最起码这伶牙俐齿的不改往昔啊。”

“多谢夸奖。”明秀翻个白眼,凉凉的说道。

“…脸皮也越发厚了。”

“厚脸皮者天下无敌,私以为大表哥深有体会。”

“…明秀你又调皮了。”

“呵呵。”明秀呵呵两声,对大表哥话吐槽无能。

陆旭尧摸摸鼻子,总觉得明秀的这个‘呵呵’蕴含的恶意太多了,“要不去找你姐姐们,说说话什么的。”

“算了吧,我才不要自找虐呢,大表哥又不是不知道我又被虐了一回,身心受创,再加上这马车都看我不顺眼,表妹我要养精蓄锐了,回见。”窝回马车里,马车一个人坐还是很宽敞的,简直是一个移动的小居室,这次跟着她来的是绣凤,尽职尽责,明秀挑个眉儿她都应会的端茶倒水。

山不来我就过去,沈明嫣过来了。

风尘仆仆几日,沈明嫣依然光彩照人,珍珠白的肌肤越发透亮,品蓝纹锦比甲配白色中衣长裙,发髻中间箍佛手黄赤金小珠冠,两缕鬓角发丝的造型更显飘逸,当真是如丝媚眼,如云绿鬓,如玉佳人,在一众或憔悴或疲累的行人中极为的显眼。

绣凤见是沈明嫣,暗暗露出警戒的神色,道:“二姑娘怎的到这边儿来了?我们家姑娘好容易歇下了,二姑娘善良仁慈就别扰了我们姑娘歇息了。”言下之意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没事儿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沈明嫣仿佛没有注意到绣凤的警惕,依旧笑的婉约:“我听说明秀晕车?可怜见的,这不父亲得了些皇上赐下来的柑橘,我便想着拿些来给明秀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