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看了看,面容微红。“清秀。”

“那么…那个呢?”我指着人群中一位修长俊俏的少年公子问她。

她看了一眼,面色更红。“很俊美。”

“那是越家三公子,刚过弱冠之年,父亲是兵部尚书,家世显赫。他极擅抚琴,在燕丰也有‘雅琴公子’之称,为人温和风雅。更重要的是:尚未娶妻。”

她望向我,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我究竟想说什么。

这姑娘养在深闺,自然没听过这些,而我常年注意燕丰的美人动向,这些信息全都了然于胸,信手拈来。

“还有那个。”我指着酒楼里另一侧端坐饮酒的持剑白衣公子。“很英俊是不是?他是唐门的少主,那一手暗器用得是出神入化。更重要的是:同样尚未娶妻。”

宋三小姐朝白衣公子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脸颊上的红晕不散。接着,又看了一眼。唐门少主似有所感,抬眸望了过来。宋三小姐立刻满面慌乱,连手脚也不知放到哪儿去。

“还有那个——”我转头又发现一名长相阴柔漂亮的男子,手持折扇,正从门口从容不迫地迈进来。定睛一看,很有些眼熟。再一看——大惊。

绿帽东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东宫十分低调,环顾一周后视线落到我身上,朝我微微一笑以示招呼。

我亦低调地回了他一个笑容。身旁的宋三小姐不解道:“他又是什么来头?”

“这个——不提也罢。”我摆了摆手。“三小姐,我的意思你可明白?在燕丰城里头,俊美,温柔,有才华的男子比比皆是,更不用说他们都未娶妻。你确定要放弃那么大一片森林,跟人分享这么一个安锦?”

宋三小姐怔愣了半响。“我…”

“我与安锦从小一起长大,且不说你是否能争取到安锦的心,就算你能争取到安锦的心,也绝对不会是完整的。更何况你身为大家闺秀,委身为妾,受了多少委屈不说,今后的孩儿注定是庶出之子,难免还得受人歧视。哪一日安锦若是厌弃了你,你便只能独守空闺,寂寞度日,没人会同情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真成了一只在狂风中凌乱的小白兔。

我叹了口气。“你的年纪跟舍妹相仿,令我也忍不住疼惜。你仔细想想,这一切值得么?”

宋三小姐垂下了头,半响不语。我扬手叫来了小二,让他上了一堆菜。

“尝尝,这家店的樟茶鸭子和蒸茶糕做得很不错。”我劝她。“除了男人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好东西来着。看你瘦成这样,要是连自己也不疼惜自己,还能指望谁疼惜你?”

她眼神闪动,提起了筷子。一开始是细嚼慢咽,到后头放开了,吃得很是欢快。

我松了一口气。恩威并用,软硬兼施,这一招也就能哄哄这样纯真的小姑娘。平心而论,这宋三小姐还算得单纯善良,只是思想还有些幼稚,被那些郎才女貌的戏本子给带动得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消打开窗,让她看看这外头的世界多美好,自然茅塞顿开。

趁她大快朵颐之际,我偷眼瞄了瞄,发现绿帽东宫夏之渊坐在离我们不远处,正一个人喝酒。见我朝他望去,他举起酒杯,朝我遥遥一敬。我赶紧回了一杯,抖索索地又收回眼。

说起来,对这东宫还真有些亏欠。当初也算是我间接放走了他的未来老婆,如今又拒绝为他的舞姬画画。再加上拒绝后据陈老板所说,他也并未有怒意或对晒月斋不利,又令我这亏欠多了几分。

对债主,不管欠多欠少,还是绕道走得好。

放毕,宋三小姐满面油光地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我正要最后表现一番巩固成果,身边却坐下了一人。

“阿遥。”安锦凝视着我,唇角带笑,眉梢含情。

宋三小姐瞪大了眼。

“阿遥,我来接你回家。”安锦揽住我的肩,替我理了理鬓发。

安锦的这一举动,彻底断送了宋三小姐的最后一丝绮念。过了不久,我将她介绍给小妹认识,令这两人成了一对闺中密友,算是意外收获。

第十章 风流东宫

宋三小姐思甜成了小妹的闺中密友,两个小女儿家时常凑到一处逛街参加诗会,暗地里讨论燕丰城里尚未娶妻的翩翩公子里头哪个更适合做夫君,投缘得很。

解决了这桩桃花,我心头放松,开始操心大哥的婚事。

大哥年方二十五,生得端端正正,因为爹爹的关系在翰林院做个八品的侍书,家境也不差,按常理说不难找媳妇。奈何我娘从前的赌名在外,再加上大哥的“呆傻”传遍了整个街坊,以至于说一桩吹一桩,拖到后头连媒婆也不敢上我家门。好容易后来说成了一个媳妇儿,又让宋家那个纨绔给抢走了。

爹和娘为了大哥的婚事愁得整日里唉声叹气,大哥孝顺,难免也要自责一番。然而所谓的呆傻,不过是因为他心肠太软,总是上当受骗罢了。

我九岁那年,大哥十五岁,爹爹和娘亲两个人回老家探亲,留了些银两给大哥,吩咐他好生照顾两个妹妹。谁知道大哥在路上遇见一个号称来燕丰找亲人却被人偷光了钱财的流浪儿,同情心大起,竟然把爹爹留下的银两全给了这名流浪儿,那流浪儿感激涕零,只说找到亲人后一定让人把钱送来。结果自然是一去不复返,导致我们兄妹三人在安家蹭了一个月的饭。

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燕丰城里的乞儿几乎都接受过他的馈赠,还有些地痞流氓,装作遇到困难向他借钱,亦是从未归还过。久而久之,大哥这老好人的名声传开,人们谈起他时只说他愚笨不堪,屡次上当还学不乖,不是痴儿是什么?大哥对此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既然与安锦和好,我便也趁着这层关系,让安锦在朝中物色些合适的人选,由我出面牵线。看来看去,我看中了礼部一位六品书令史的女儿,人我见过几次,生得乖巧娴雅,十分有教养,难得还不惧那些对我大哥不利的流言,愿意与大哥见上一面。

见面的地点被安排在春风茶肆。茶肆有隔间,我预先订好相连的两间,跟这姑娘在其中一间里等了好一会儿,大哥才姗姗来迟,后头跟着前来凑热闹的小妹和宋思甜。

我一看大哥的模样,立刻心里一沉。之前替他准备好的新衣上沾满了泥点,连头发也凌乱得很,全无风度。

所幸那姑娘颇有教养,面上并无不悦之色。我替他们介绍一番后,便拉着小妹和宋思甜离开,去了隔壁的雅间。

“怎么回事?”我有些恼火。好容易为大哥寻觅了这么个好姑娘,最关键的一次相亲,迟到了不说,还搞得如此狼狈。

宋思甜眨巴眨巴眼说:“萧大哥他——”

“老毛病又犯了。”小妹摇摇头,一副甭提了的表情。“路上碰到一马车卡在泥巴地里,他非要上去帮忙。你说帮忙就帮忙吧,把马车弄出来不就行了?谁想到那里头出来一姑娘,说自家有亲人生了重病没钱治疗,他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送了。”

宋思甜补充道:“我们想阻止萧大哥来着,他只说——”

“‘万一要是真的呢?’”小妹接过话头,模仿着大哥的神情,令我哭笑不得。

“那姑娘衣着光鲜得很,哪儿像是穷人家的女儿?”小妹恨铁不成钢道:“大哥这习惯不改,怕是这辈子也找不着娘子了。”

宋思甜猛点头。“要不是我们见这情况不对,赶快把萧大哥拉走,怕是到最后连我们荷包里的钱都被掏走了。那姑娘还在后头追,吓得我们一路奔过来,好容易才甩开她。真险!”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也许就是天意。

隔壁的雅间里,大哥正和书令史家的姑娘相亲。这一回能否成功,十分关键。我俯身将耳朵贴在薄木板做成的墙壁上,听着隔壁的动静。小妹和宋思甜效仿我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趴在墙上,三人只做眼神交流。

这墙壁很薄,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来。有一句没一句,场面显得有些冷清。

我在心里替大哥捏了一把汗。大哥向来不善言辞,尤其对着姑娘家,常常是说不到两句便红了脸。

那姑娘又问:“听闻萧公子在翰林院做事?真是前途无量。”

“没有的事。”大哥谦虚道:“只是个帮人誊写书卷做做笔记的小差事,谈不上什么前途。”

我扶额,心中一紧。小妹和宋思甜对视一眼,摇摇头。

只听得那边传来姑娘的声音:“萧公子真是谦虚。不知您平日里有些什么爱好?”

大哥似乎想了想,半响才道:“做饭。”

我再次扶额,心中再一紧。小妹和宋思甜对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姑娘似乎也有些无奈。“萧公子说笑了。正所谓君子远庖厨,做饭应当是女人家的事才对。”

大哥憨直地笑了一声。“我从小就喜欢做饭,爹娘和妹妹们都说我的厨艺比御厨更胜三分。”

大哥啊大哥,人家都说了君子远庖厨,你就真是个御厨也没用啊…我悲愤绝望地看了小妹一眼,向她做口形问怎么没在家里先跟大哥对好说辞,小妹委屈地用口形回我,意思是早就对过了。

想必是大哥见着姑娘后紧张,把之前对好的说辞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隔壁沉默了片刻,我几乎可以想象那气氛有多么尴尬。

最后还是那姑娘先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萧公子真是特别。我平日里倒是喜欢读些诗书。公子在翰林院做事,想必是博览群书,出口成章了。”

大哥叹了口气,大概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最怕读书,平日里抄写那些书籍,常抄得我头昏脑胀。其实我最想做的是开一间酒楼,自己主厨。”

听到这里,我已是心如止水,站稳了身子走回桌边,喝了一杯冷茶。我想我需要淡定地替大哥寻找下一个相亲对象了。

小妹愤然道:“看我的!”

她撩起袖子,摩拳擦掌便开门往隔间奔去,宋思甜紧随其后。我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奔到隔壁,然后叽里咕噜跟那姑娘说了一大堆大哥的好话。等我把她们两人拉走时,那姑娘已经脸色发白,明显是被吓到了。

这场相亲的结果,可想而知。那姑娘也算得有礼,只婉转地跟我说觉得大哥不适合她。大哥被小妹和宋思甜拉回家里进行新一轮的相亲必要教育,我一个人留在隔间里,唤了小二来结账。

其实大哥是个好男人,善良,正直,孝顺,难得还有一手厨艺。只可惜在燕丰城的姑娘们眼里,这些优点远远及不上俊美的相貌,逗趣的言语,横溢的才华或是得意的仕途身份。大概在虚荣的人堆里,大哥永远也找不到他的有缘人。

也许我错了。我应该让大哥自己去寻找适合他的女人,而不是替他安排。可是——真有这样的女人存在么?

我叹息了一声。

小二小步跑了过来,说我的帐已经有人结了。我只当是安锦来接我回家,心中还小小兴奋了一阵,谁想到小二身后进来一个翎冠朱袍的男子,却是东宫夏之渊。

我赶忙行礼。“见过殿——”他的扇柄挡住我的动作。“安夫人不必多礼。”

当今陛下正当壮年,后宫充实,共育有十六名子女。然而或许是杞国龙息阴盛阳衰的缘故,在这十六名子女中,唯有三名男丁:嫡出的大皇子夏之渊,宫妃所出的三皇子夏之淳,以及尚在襁褓中的十六皇子夏之漓。

我曾与三皇子夏之淳有过一段过往,他曾对我提及在宫中的生活。虽然同为皇子,嫡出的东宫与庶出且无丝毫背景的三皇子正可谓是天壤之别。夏之淳的母妃原来只是位宫女,地位卑微,连带着他在宫中也受人排挤,过得极潦倒。原本以为等成年封王之后,便可脱离宫廷,不再受人轻视,谁想到一场和谈,他又被送到了西凉做质子。

大杞国崇尚美姿容,挑选后宫的标准相当高,因此皇室子女们大多长得相当不错,而东宫夏之渊在里头又算是最出挑的一个,虽然容貌略显阴柔,五官却漂亮得不似真人。夏之淳则以温润平和的气度见长,在容貌方面的确稍逊一筹,不及他这般精致无缺。

出于对夏之淳的同情,对于得天独厚享尽尊荣的东宫夏之渊,我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反感。

夏之渊坐在我对面,微微一笑,那天人之姿险些晃花了我的眼。“难得再次巧遇夫人,实在是有缘。”

我硬着头皮道:“殿下说笑了。不知殿下特地留妾身在此,有何要事?”

“是这样。”夏之渊不慌不忙地打开折扇摇了摇。“本宫听闻夫人正为令兄的终身大事挂心,故特意赶来瞧瞧,是否有本宫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是东宫闲得慌特意来凑热闹,还是我大哥娶不上媳妇儿已经上升到国家大事的高度了?我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讪笑道:“东宫殿下忧国忧民,实在令妾身敬佩。”

他大约也看出了我的疑惑,摆手道。“夫人请勿生疑。其实本宫是有一事相求,故特意赶到此处与夫人见面。若夫人答应此事,本宫自然也会助夫人解决心中忧虑。”

“殿下有事相托,妾身自当尽力。”我说着客套话,心里却一阵打鼓。他有事求我,不到安府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不托安锦相约,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到这茶肆来,很明显是要避人耳目。有什么事,是连安锦也不能知道的?为大哥安排的这次相亲,除了安府和我家的人之外,就只有书令史家的人知道,究竟是这其中有人将行踪透露给了东宫,还是一开始他便派人跟踪了我?

越想就越觉得此事不简单。我只装作不觉,好奇地等待他的回答。

夏之渊勾唇,窗外的千日红映着一张芙蓉美人面,却不知怎地让我生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仿佛正战战兢兢身处高崖峭壁边,往下一望深不见底,掉下去便是个早死早超生。

“本宫想请夫人为本宫的飞舞做一幅画。”

我的手指藏在桌下,牵紧了衣角。

第十一章 虐恋结怨

回安府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想东宫的言语神态。他暗示了我就是元宵十三公子的事实,且不论他是如何知道的,只为了让我替他的舞姬作画,至于这样大费周章么?

然而他的确是费了。不仅费了,他还好心地解释说考虑到我大概并不想让安锦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找到了我。

人人都知道东宫风流自诩更甚安郎,莫非当真只为了一幅美人图而已?

实在令人费解。但他已经找上了我,也状似诚恳地表示会配合隐藏我的身份,再不答应实在说不过去。

我前脚刚迈入安府的门,安锦竟紧接着回了府,身后跟着雀儿,两人脸上的神情均十分凝重。我有些糊涂,明明还没到归家的时间,安锦怎么就回来了?原本在家中的雀儿又是怎么会跟安锦在一道的?

安锦和雀儿看见我的时候,明显大大松了一口气。安锦疾走几步,将我拉进怀里仔细地看了看,像在确认我是否完好无缺。

“怎么了?”我纳闷问道。

安锦冲雀儿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只剩我们两人的时候,他忽然把我紧紧抱住。

我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里头的心跳声声湍急,过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放缓,却更加有力。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抓不住,握不牢,藏着恐惧。“小妖怪,你吓坏我了。”

我闭上眼,圈着他的腰。也就在这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他瘦了许多。

“灼衣。”我顿了顿,重新唤他。“锦哥哥。究竟怎么了?”

他的手臂又紧了紧。“没什么。雀儿说你没跟大哥和小妹他们一道回来,我担心…”

我心中一塞,不由得叹了口气。“你骗我。”

推开他,这样仰视过去,恰好可以看到他来不及掩藏的惊慌。

“只是因为我回来得晚了,至于让雀儿如此惊慌失措地去找你么?”我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只是因为回来得晚了,至于让你吓成这样?”

他语塞,别开了眼。大概是因为回来得急,他的衣衫上还带着皱褶,平日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了几缕下来,看上去像经过了一番大战。

大战?!我立刻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越看越可疑。“你究竟从哪儿来?”因为怀疑,所以这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冷。

他呆了呆,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这么一低头,又让我瞧见他后襟上有胭脂的痕迹。

传言安郎风流花间过,不沾片叶。他回家时身上从不曾带有丝毫痕迹,每次与女子约会也温雅有礼,未曾有逾矩的行为。却没想到…我咬牙。“该不会是从哪个美人的床榻上来的吧?!”

他哑然,无奈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说着便伸手想来碰我。我避开,狠狠地盯着他道:“是谁?”

“没有人。”他摇头道:“阿遥,你误会了。其实是——”

“锦儿。”

婆婆冷冰冰的声音在身侧不远处响起,我和安锦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只见婆婆站在回廊下,看不出年纪的美丽脸庞上毫无表情。“跟我来。”

她的身姿笔直,再加上言语中不假辞色,显出不近人情的冷酷。安锦略一迟疑,嘱咐我等他回来再说。

安锦被婆婆叫过去谈话,我便把雀儿揪了出来,好一顿盘问。雀儿一口咬定,的确是在吏部办公署找到的安锦,并一路跟着一道回的家,绝不存在什么红颜知己美人一二三。

我怀疑地把她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雀儿只做大义凛然问心无愧状,最后还对我的怀疑表示了十分的愤慨。以她之见,安锦听说我久未归家,竟二话不说提早回来,急得声催马蹄急,而我却还疑神疑鬼,实在对不起他的这番真心。

这天家中的气氛颇有些奇怪。婆婆与安锦一直在房间里谈话,连晚膳也没有吃。直到点灯的时候,安锦才回了房,神情略有疲色。

我站在房间中央,犹豫着要不要让他立刻给我一个解释。反倒是他看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解释了原委。

果然跟东宫有关。原来安锦之前与东宫因为某事结怨——具体是什么事,他含糊而过,我自发理解为风月之事,多半是一个女人引发的血案,他爱她她爱他虐恋情深之类的——他担心东宫会因此对我不利,再加上前些日子又得罪了七公主,所以让雀儿好生注意着我的行动,如有异动随时向他回报。今天东宫身在春风茶肆,雀儿得知之后立刻跑去吏部通知他,两人急匆匆地朝春风茶肆赶,却在路上遇上了一些阻拦。至于他衣襟上的脂粉印,他只说那阻拦中亦有女子。我心里有数,大概是连美人计也使了出来。

后来到了茶肆,发现我与东宫都已经离开。他们只得先回家试试,所幸我的确完好地回了家。

这么一说,我倒是颇有醍醐灌顶之感。难怪之前我与宋三小姐在酒楼中吃饭时安锦会突然出现,怕也是因为东宫在那酒楼里的缘故。

安锦问起我与东宫见面时的详情,我只说闲聊了几句,安锦显然不信,但也没细问,只吩咐我之后要加倍小心。只是我不明白,东宫身为未来天子,也会做这种转嫁仇恨利用仇人之妻泄愤的无良之举?

安锦不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未来天子就不能气量狭小,就不能无良了?”

我虽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却总觉着有些不对劲。若东宫真要报复,机会大大地是,何必花那么多时间又是阻拦安锦又是制造巧遇地只为了跟我谈几句话,让我为他的舞姬画一幅画?更重要的是,已经答应了东宫画画,要是不去——我抓了头发,开始苦恼。若他真如安锦所说那般无良,我食了言,他必定会把我是元宵十三公子一事告诉安锦,好对他进行深度的打击报复。若安锦知道了我就是那个偷画他的人…我们好不容易恢复融洽的关系…

不是我拧巴,只怪这世界太复杂。

安锦向来崇尚以身体沟通代替言语沟通,于是我们小小闹的这场别扭,在安锦把元宵关到门外与我共赴床榻云翻雨覆好生“谈心”了一回之后,终于烟消云散。

“谈心”之后,我们在床上说着悄悄话。元宵在外头扑腾一阵子后终于安静地守在门口,寂寞地对月呜呜,引来不少野猫野狗的应和。我想它的语言翻译过来一定是这样:主人办事,将吾锁门外。呜呼哀哉!遇人不淑。

安锦问起大哥相亲的事。我叹了口气,只说又吹了一个。他轻拍着我的背脊,安慰我说姻缘天定,大哥只是还没有遇到月老为他安排的那个人罢了。

我听得兴起,翻过身趴在床榻上盯着他看。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揉了揉我的肩膀,问我在看什么。

我眨了眨眼。“看你是不是月老为我安排的那个人呀!”

他轻笑了一声。“看出结果了么?”

我假作失望地叹了口气。“月老跟我说,原本他不想安排你来着。谁想到阴错阳差,红线拴错了地儿,这才扯到你身上了。”

他一愣,伸手向我抓过来。我只觉天翻地覆,不知怎地已经到了他身下。那对微微上翘的眼角此刻如飞鹄扬翅,多添几分邪气。

“我们的姻缘,不由月老定。”他低头看我许久,神情专注,挺有些深情款款的意思。

我的心跳如黄鹂鸣叫,轻快而愉悦,以为他接下去定是要说些类似“你是我的”或者“我只要你”之类的情话,于是作羞涩态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