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明白,既然安锦做过了安排,这想必已是能得到的最好待遇。我探头看了看公公,他躺在稻草杆中间,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我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索性抱着膝盖开始想念安锦。这个时候他会在哪儿?

安锦说过,这一回他要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

陛下对苏家的“安排”,是要逼他们全家潜逃回西凉。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则是为了让安锦假装叛逃,混同苏家一起回西凉,探听三皇子夏之淳的下落。

之前西凉说夏之淳在路上落了崖,陛下虽表面作大度不在意,其实压根儿就没有相信。他认为这其中一定有缘故,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就在回国的途中落了崖?他要知道真相。如果是死了,究竟是死于何故?如果没有死,他究竟在哪儿?

这就是陛下要安锦做的事,作为交换,他答应等安锦完成这一件任务后给出绝子酒的解药,并赐予安家免死与免罪金牌,放安家自由。而安锦同意了这个交换条件,也答应了这将是他作为秘部之主为杞国做的最后一件事。等他回归之时,便是正式交还秘部的时候。

由于安锦必须作为叛贼与苏家一同潜逃,所以表面上安家难免会受到一些连累,受些牢狱之灾也是难免,只是做做样子给西凉看而已。等过几日,陛下自然会安排一个避人耳目的地方让安家住下来,一直到安锦从西凉回来。

这件事,秘部中只有为数不多的高层分子才知道。当然,没有安锦的命令,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在我看来,安锦的这次行动其实挺有难度。西凉颜或绝不是个好骗的主,跟安锦还有旧怨,要得到他的信任在西凉国展开调查,怕是难上加难。但安锦很有把握,还安抚我说他一定有办法完成任务。

安锦说话做事,向来很靠谱。既然他说有把握,那便是**不离十。而我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替他守好安家,稳住人心,等他回来。

他说过,回来之后,我们便寻一处乡下地方,买些地,种种小花儿小草儿,养养元宵小黄,再生两个孩子,做一对生活乐无边的地主和地主婆。想象着他所描绘的场景,我渐渐也忘了自己身在牢房,心中的暖意融融。

我和公公在刑部大牢没待多久便转移暗中送上了马车。我原以为马车会带我们到天牢,却没想到直接将我们送进了皇宫。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皇宫里的监牢。确切地说,这算不得监牢,更像是一座三进五间的宅院,不同之处是宅院被严密地看守着,恐怕连只鸟也飞不进来。屋子里的设施挺齐全,被衾软枕也很暖和舒适。公公累得够呛,早早地睡下了,我回了自己的房间,觉得陛下还想得挺周到,大概是担心我们在刑部大牢里吃了苦,特地先把我们接到了皇宫里待着。

只是不知道婆婆究竟去了哪儿。我思量了一会儿,大概因为换了个舒服些的环境,倦意上涌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名红衣御卫把元宵给丢了进来。

我连忙宽慰它因为被捆成腊肠而受挫的自尊心。它蹲在我怀里呜呜咽咽地撒了一会儿娇,便开始欢快地在新院子里大展拳脚,踩烂了不少花儿草儿。

我不心疼。反正不是我家的。

然而公公的气色越来越差。元宵围着公公转,发出一种奇特而急促的鸣叫声,又不住地朝我望。公公勉强抬起手安抚它,它却显得有些烦躁。我很担忧,请门口守着的御卫帮忙禀告圣上,至少请个大夫来看看。御卫不耐地挥手把我推了回去,只说陛下有旨,说任谁也不能靠近这儿,更别说大夫了。

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心中莫名慌乱。事情有些不对劲。明明只是做做样子的关押,至于这么动真格的么?

第三天,爹、娘、小妹和大哥夫妇被送了进来。

我的感觉终于还是应验了。安锦和杞皇的约定里,绝没有要波及到我家人这一条。

爹和娘看上去灰头土脸,显然也受了不少的罪。大哥扶着妙音,两人都挺沉默。小妹哭丧着脏兮兮的脸蛋瞅着我。

“对不起。”我心中已是一团乱麻,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胡乱地道歉。“是我连累你们吃了苦。”

娘没有问什么,只握了握我的手。“孩子,别说了。咱们一家子,甜的时候一起过了,苦的时候也得一起过过,这才算得圆满。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说着说着,她眼圈一红,别开眼不看我。

爹和娘进去看望公公,大哥和妙音跟我解释了他们这几天的遭遇。原来那一夜安家被带走后不久,一队官兵同样带走了我的家人,并把他们全部关在刑部大牢内。

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被送了过来。

“阿遥,没关系。”大哥与妙音对视一眼,微笑道:“至少我们一家人现在还在一起。”

“可是——大嫂的身子——”妙音刚怀了孩子,在那样潮湿阴冷的地方待了两天,如果有什么事,叫我如何安心?

妙音大咧咧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放心罢!我的身体好得很,孩子随我,哪儿会那么弱?”

大哥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逮住她的手。“还打?”

妙音做了个鬼脸。我和大哥被她一逗,原本沉重的心情稍放了放。

小妹想笑,憋了半天却哭了。“二姐——姐夫他——”

大哥连忙阻止她:“小妹!”

“安锦他是有苦衷的。”我只能这样安抚他们。“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救出去。”

小妹哭得更厉害了。大哥和妙音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阿遥…”

我心下微凉,问道:“怎么了?”

大哥,妙音和小妹的表情各异,但都传递了某种极度不详的讯息。

“他——究竟怎么了?”我心跳渐快,但又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会知道关于安锦的消息?

小妹终于忍不住,抓着我的手臂。“姐夫他…出事了!”

五十一章 东宫所谋

我出了一身冷汗,衣裳贴在背脊,一阵阵地发抖。

妙音扶住我,显得很沉静。“阿遥,事情还不确定。你别急,冷静些。”

我摇了摇手表示无妨,又在心中回忆了好几遍安锦嘱托我等他回来的情形,略微平静。小妹抽抽搭搭地抹了泪,眼眶红了一大圈。

“说罢,究竟怎么回事。”

小妹比我还慌乱,最后还是大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原来他们被带到刑部大牢后的第二天,宋思甜想了办法偷偷进牢里探望他们。

宋思甜当时的神情很有些不对劲,到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了一件事。

她听说我家人出事之后,立刻去找唐惟,想让他想办法搭救。谁想到她却无意间听到了唐惟跟唐门属下的对话。对话之间,居然提到了已逃出天牢的安锦。

一听之下,如雷轰耳。原来唐门早就接了陛下的密旨,与皇室红衣御卫埋伏在燕丰以西的邺城郊外坠龙坡上截杀安锦和苏家。而安锦,是他们的第一目标。根据宋思甜所偷听到的情况,安锦和苏熙已经死在了唐惟的手下,还是一剑穿心。苏荃和苏慧等人则在争斗中逃之夭夭。

我的心,从未跳得那样激烈。脑中似乎被塞了一团棉花,不断膨胀膨胀,挤得脑门生疼。他会死?不会。不可能。他说过,要让我等他回来的。我们还要生两个孩子…

“阿遥?”大哥举手,担忧地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们只是听宋思甜这么说,未必就是真的,你别急啊!”

妙音握紧了我的手。“阿遥,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看见真相。这件事实在很可疑,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陛下会知道他们逃走的路线,会让唐门和红衣御卫去伏击他们,为什么陛下一定要让安锦死?事情尚不明朗,你千万别乱了心神。”

小妹不住地点头,也不再抽泣,强笑道:“没错,二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思甜那性子,一惊一乍的,说不准她就听错了呢?”

我想对他们宽慰地笑笑,但此刻我的五官已僵硬,哪怕假笑也做不到。他们不知道,我正是因为看见了真相,才无法冷静。

在我脑中存在的一切线索,此刻已显露无疑,串联成一个完整的前因后果。整件事,根本就是杞皇骗安家入瓮的一个局。

什么假装叛逃?什么调查三皇子下落?!杞皇根本就是要将安锦单独诱出燕丰,来个出其不意,将他除之而后快。除掉安锦之后,下一步便是利用整个安家威胁婆婆交出秘部。如今婆婆一定也被杞皇秘密监禁了起来,失去了自由。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场秘部的卧底任务,没有安锦和婆婆的命令,任何的秘部暗探都不会擅自行动,这么一来,杞皇也就不用担心会被秘部反咬一口。

真是殚精竭虑,不知费了多少心机才想出的绝世大奸计。

杞皇担心秘部的耳目,不敢信任别的兵力,唯独只相信皇室单独培养的红衣御卫。而唐门,想必也很早便已被皇室培植,成了专属皇帝的一股秘密势力。

之前我还觉得奇怪,为何杞皇非要让唐门在偏殿里装上机关?如今看来,装机关不过是为了瞒过秘部的耳目,在修建机关的掩盖下与唐门密谋要如何对付安家,才是真正的原因。

若不是因为宋思甜,我们到现在怕是也还被蒙在鼓里。

只是我不明白,杞皇要对付安家,何必将我的家人也牵涉在内?难道是为了在跟婆婆的谈判中再多加些筹码?

想通了这些之后,我反而倒没有那么担忧。人最怕的是面对未知,而现在的情形已经一清二楚了。

我又仔细地听小妹重复了一遍宋思甜当日听到的对话。越听,越觉得其中疑点尚多。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我知道安锦的武功绝对不差,就算真不是唐惟的对手,应该不至于会那么容易被他给杀了。更何况,以安锦的谨慎,难道就真的对杞皇的这些密谋一无所知?

不会的。他做事从来思虑周全,绝不会冒然行动。这一回一定也一样。

可是——万一没有呢?

他一直很想要我们的孩子,一直很想让我们过上安稳的生活,不再受任何威胁。万一他知道其中有诈,可为了那一丝希望他依然选择了相信杞皇的承诺呢?

万一是这样…我不敢想象下去,手脚发麻,全身都僵成了石头。

大哥,妙音和小妹担忧地望着我。我闭上眼深呼吸,睁开眼,朝他们拉了拉唇角。“放心。给我些时间,我会把实情告诉你们。”

我的家人已经受到了连累,他们有权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但我现在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娘和爹在跟公公说话,元宵静静地守在一旁。见我过去,娘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道:“我看亲家这脸色有些不对劲,阿遥,能不能叫大夫来瞧瞧?”

我无奈地说了之前请侍卫叫大夫却遭到拒绝的过程,娘皱眉道:“这人命关天的事儿,怎么就不能通融通融了?让我去跟他们说!”

我阻拦不及,娘已经开门出去,很快又被赶了回来。她站在院子中央怒气冲冲地叉着腰开骂,两个红衣侍卫朝她挥戈呵斥,气势更盛。这些红衣侍卫对皇室极其忠诚,我之前也曾试探性地想以一些钱财相贿,根本没有作用。除了每日送饭,他们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我赶过去扶住娘,正色朝侍卫道:“我公公沉疴已久,如今病情日益加重,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陛下定会拿你们是问。”

妙音亦朗声道:“既然我们被困在这里,说明陛下暂时还对我们以礼相待。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可担当得起?”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像是略有迟疑。思考片刻之后总算勉强同意将此事上报给皇帝陛下。

我松了口气。既然杞皇想利用安家逼迫婆婆交出秘部,想必还不想让我们出什么事。只要他知道公公的情况,便一定会派大夫来。

然而我们等了三天,大夫连个影儿也没有。

看来我还是想得太乐观了。杞皇宁愿让我们全都消失在皇宫里,也不愿意有丝毫的可能让秘部的暗探察觉到不妥。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三名红衣卫推开了宅院的门,要带我走。

大哥连忙挡在我身前,怒声道:“欺负个女孩子算什么?有什么事,让我去!”

“你去?”红衣卫嗤笑着睨他一眼。“只可惜殿下要的不是你。”

殿下?我恍然。难不成要找我的是东宫?

“大哥,没关系。”我从大哥身后走出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去去就来。”

既然是东宫,想必不会是什么严刑拷打。难道是要让我说服婆婆交出秘部?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在这皇宫中,除了杞皇,就只有东宫能让这些红衣卫听命,使公公得到大夫的诊治。

安锦在哪里,他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一无所知,也帮不到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我的承诺,要好好地保护家人,用尽一切方法。

我被带到了起凤殿。殿内布置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久违的东宫殿下一袭华衣,半倚在麒麟塌上朝我举了举酒杯。

“夫人,请坐。”他过于艳丽的脸庞上挂着些怀念。“许久未见,夫人依然那么**。”

堂堂的东宫殿下,就会那么一个形容词么?

我笑笑,在他对面坐下。“殿下在这个时候找妾身来,不是只为了叙旧这么简单罢?”

“当然。”夏之渊忽然敛去了笑容,面色凝重道:“夫人对安家,究竟了解多少?”

我心下微诧。从这句话看来,他还不能断定我是否了解安家的真相。那他找我的目的…我作困惑状道:“安家可是我的家,我当然什么都了解。”

他端详了我一会儿,垂眸幽幽叹道:“夫人也许曾对本宫有所误会,其实本宫对夫人从来都无加害之意,只有怜惜之情,千真万确。”

我黯然道:“殿下好意,妾身心领了。若殿下真有心,还请放过我家人。夫君做的错事,我愿与他共同承担,但家人无辜…”

夏之渊拈起酒杯至唇边,目露忧郁。“看来夫人的确还一无所知。”

我提心,等候下文。

“其实安家一直在暗中替皇家做事。”夏之渊沉声道:“安锦是皇家的得力助手。这一回安锦之所以跟西凉细作苏家一起出逃,也是为了父皇潜伏到西凉调查一些事。”

我睁大了眼,这回是真惊讶。我完全没想到夏之渊会将真实的情况对我一一说明。

夏之渊看了我一眼,略一迟疑,似有些为难。“本宫知道夫人听到这样的事,一定很难接受。但本宫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恐怕更会令夫人悲痛。夫人请一定要冷静。”

冷静,是我这些天来听得最多的一个词。

“安大人在出逃的途中,被苏家发现了他的真正身份。”他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庞满是痛色,落到我眼里却尽是讽刺。“他——被苏家人给杀害了。”

他将身边的一个黑檀小木匣推到我身前。“请节哀。”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木匣。这木匣里装的会是什么?该不会…

他一下子打开了木匣。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却发现这匣子里装的不是手不是脚,不是安锦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而是一方丝帕。

这方丝帕上绣着一朵遥花,半开半掩,上面沾了斑斑血迹,几乎染红了整朵遥花。

我惊魂未定,连气都喘不过来。但这方丝帕我却再熟悉不过,正是娘亲所绣,后来被我送给了安锦的那一方。

安锦一直将它收在心口处,如今却出现在我面前,还染了血…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只有这么警告自己,我才能勉强撑住不失去清明。“他的尸首呢?”

夏之渊惊讶了一刻,满面歉意地摇头道:“我们发现得太晚,安大人的尸首已被野兽啃食得惨不忍睹,只剩了这方丝帕,被他紧紧抓在手里。夫人,请一定节哀。”

既然是之后才发现的,他们怎么就能确定是被苏家杀的?既然惨不忍睹,他们又怎么确定是安锦?简直是漏洞百出。若不是因为宋思甜无意中听到的真相,皇室就打算这么糊弄我们,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苏家的头上?

我反而平静了下来。如果安锦已死,那么尸首一定落到了杞皇的手上,东宫没理由骗我说尸首已经没了。这么看来,安锦至少并没有落到他们手里,也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并没有死。然而这方丝帕又是怎么沾了血,怎么到了东宫的手里?难道他受了伤?

只要他没死…多日的担忧在此刻终于舒缓,一股热涌自心内而上,居然从眼中冒出泪来,泪水一发不可收拾,不住地往下掉。

夏之渊见我如此,起身来到我身旁,递过来一方绢帕。我抓了过来,胡乱地擦了擦,又用力擤了擤鼻涕,然后塞回他手里。

他把绢帕扔得远远的,脸色发黑。

终于哭了这么一回,我清醒下来。东宫跟我说这些话,又是为了什么?

此时东宫正色道:“安大人死在西凉暗探的手里,夫人难道不想为安大人报仇?

我瞪着他。“妾身只是一介女子,要怎么报仇?”

“本宫可以帮你。”他面带怜惜地握住我的手。“确切地说,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我疑惑。他究竟想说什么?合作说服婆婆交出秘部么?

“有些事,也是该摊开来说的时候了。”夏之渊盯着我的眼,明眸灼灼。“关于安大人苦心隐藏了许久的,关于夫人的秘密。”

关于——我的,秘密?

“不错。”他望着我手中那方染了血的丝帕。“关于这朵遥花的秘密。”

五十二章 遥花之秘

南瑞国有二公主,三公主,四皇子和五公主,却独独没有大皇子或是大公主。这其中,有个不多为人所知的缘故。

南瑞国的上任天子宣帝,是一位女皇。这位女皇在南瑞的传言中颇为宽仁,甚至宽仁到了有些软弱的地步。反倒是她的帝后,不仅有文韬武略,更有高明手腕,深沉心计。这位女皇对帝后宠爱至极,在政事上诸多依赖不说,甚至不顾老臣劝谏,坚持不肯纳别的皇夫,后宫之内,唯有帝后一人。

然而女帝深情错付,祸根早埋。这位帝后野心勃勃,一直在暗中谋划,试图逼宫夺位。宣帝怀着第一个孩子时,帝后趁机发难,联合几名权臣起事,将宣帝秘密软禁在皇宫内,逼她下诏退位。

宣帝软弱了小半辈子,逢此大创,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南瑞女子天生的倔强坚韧。表面上她曲意逢迎,表示愿意下诏让位,实际上她却趁帝后不备,在几位忠心耿耿的宫人的帮助下逃出了皇宫,往南瑞国西北的闻泽邑而去,寻求她的嫡亲弟弟岳王的帮助。

哪知帝后早已料到她的打算,派人在通往闻泽邑的必经之路上拦截。宣帝无法,只好与几名宫人分成两路。两名宫人乔装先去了闻泽邑通风报信,而宣帝跟另两名贴身嬷嬷则改道往北,一直逃到了南瑞与杞国交界处的一处小城。

遭逢剧变,一路躲避追杀风尘仆仆,宣帝已身心俱疲,偏偏在此时她又面临了生产之痛。结果可想而知——宣帝难产而死。

等到帝后亲自追来时,见到的只是宣帝早已冷去的尸首。就这么一尸两命,妻离子亡,也不知这位野心勃勃的帝后当时究竟是何心情。

而身在闻泽邑的岳王收到宫人带来的消息后,立刻起兵向都城攻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帝后的一干党羽擒获,而帝后,在岳王赶来的当夜自尽而亡。宣帝和帝后没有留下孩儿,岳王是女帝的亲弟弟,也是嫡脉,就这么在众臣的拥戴下接任了皇位,也就是当今的南瑞泓帝。

我撑着下巴,一面唏嘘一面喝茶。宣帝的确挺可怜,但东宫比我爹还会跑题,明明要说关于我的秘密,居然扯到了南瑞前女帝的这段往事。难不成他接下去要说其实宣帝没死,碰巧还就是我娘亲?

“说了那么多,想必夫人已有些觉悟。”夏之渊朝我微微一笑。“夫人正是宣帝的女儿。”

我毫不留情地将嘴里的一口茶喷向夏之渊。

夏之渊僵着脸,眉梢下巴上挂着水珠,脸颊边还有两片翠绿的茶叶。然而我此刻无心欣赏他额头的青筋微微颤抖的美妙景象,满心里只觉得荒唐。

他朝远离我的地方坐了坐,往怀里掏手帕,大概又突然想到那手帕之前已经借给我擦眼泪,索性抬起袖子狠狠地在脸上擦了几把。“看来安大人果然瞒得一丝不漏,连夫人自己也没有丝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