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闹别扭:“若不是这些话本在,我都不知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等荒唐之事。”

江寻咬牙切齿:“别人说什么,夫人便信什么?”

我不敢轻易信江寻了,之前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转眼间,圣上便要下旨赐婚,给他添个媳妇。我若是再忍气吞声,恐怕家里孩子都生一打了,凑个蹴鞠队了。

他见我无动于衷,气笑了,连说三个好,随之道:“是,若是今朝公主进门了,我府里自然不能留夫人。我便整日将你关柴房里,日日夜夜对你行那些事儿,叫你上天不能下地无门。别说吃肉了,便是饭都不给你吃,让你饿着。怎么?现在可满意了?”

我目瞪口呆,随之悲恸哭出声。

江寻叹了一口气,将我搂怀里哄:“你还真哭么?小傻子,有我在,谁敢欺了你去?”

第44章

其实有一事我没说, 公主背着江寻来找过我。

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能聊有什么新鲜事?无非就是宣誓主权。

江寻的女人绝不认输!

于是, 我说:“我夫君有什么好?都是我睡过的男人了,不干净。你还真不跳, 破鞋也要。”

公主跺脚, 娇蛮之姿毕露无疑:“我就是喜欢他, 你不喜欢可以不要。江大人在我心里什么都好, 不是你一介农门妇可以配得上的!”

我抖了抖袖口, 施施然一笑:“公主还是太年轻,不懂这人间疾苦。强扭的瓜不甜, 你不信, 自己尝尝看。唉, 我劝夫君雨露均沾,他只宠我一人,涝死我,涝死我。”

“我尝过,江大人, 可甜了。”她娇羞一笑。

我愣在原地,如遭雷击:“啊?”

“哼, 江大人与我两情相悦。不过是为了护他名声, 这才不好休妻。我劝你自行离开, 省得让江大人难做人。”

若是她与江寻真有私情,那我这番宣战岂不是很尴尬?

战情陷入胶着状态,我打算开溜。

“那行吧,我回府问问。”于是, 我逃之夭夭。

这种事情不好开口,不是我不信任江寻,是敌人实在太强大,没有男子会不喜欢年轻小姑娘。我和江寻如今是老夫老妻了,更多是习惯,什么喜欢不喜欢,说不好的。

为了麻痹自己,晚上我又卤了一碟猪舌头,搭配老酒,喟叹人间事。

等江寻回府,我已满身酒气。他皱眉,问我:“怎的喝了这么多?”

我哈哈一笑,皮笑肉不笑,心里酸酸的,委屈:“一时兴起。”

他冷笑:“兴起?你这是什么兴,和为夫说说?”

“你背着我勾三搭四,我要和你和离!”我喝了酒,脑子不太清楚,一下子脱口而出。

他面露疲惫之色,不耐烦道:“近日户部繁忙,我很累,哪有闲情雅致和你聊这些琐事。阿朝,你别闹。”

言下之意就是:阿朝,你不要做胡搅蛮缠的女人,我不喜欢。

不管他和公主有没有一腿,这时的说话态度已经深深伤害到我。

果然,七年之痒,不虚啊不虚。

七这个数字是一劫难,我才和江寻处七个月,怎么就闹到如今这种地步?

我放下狠话:“我走了,我想静静,你别来追我。”

说完,我跑出去,在府中跑了好几圈八百米,一回头,我心凉凉。

江寻,真的没有追上来。

第45章

我垂下眼眸, 又想哭了。

女子就这般爱哭, 没缘故,说来就来, 我明明已经极力控制了, 可还是忍不住。

我正常的时候, 江寻便不太喜欢我了, 那我要是爱哭, 他肯定更不想见我了。我唤白柯过来,对她道:“白柯, 你知道统领的府邸在何处吗?”

“夫人想去吗?”白柯也是女人, 知晓我寄人篱下的不容易, 此时与我同仇敌忾。

“想,我想见母后…”

“好。”白柯没多说什么话,搂我腰,一路飞檐走壁,直奔统领府。

有人通报, 很快,母后便挺着大肚子, 慢悠悠跑来见我。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虽没孕吐, 但身子还需小心。

我不想让母后多费神,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娘近来可好?”

母后皱眉,道:“可是阿寻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 夫君待我极好!”

她冷哼一声,将我揽到怀里,探指抿了抿我鬓边黑发,道:“阿朝不好,可瞒不过母后。受苦的女人总会懂事些,是你偏爱他多一些,才装作贤良大度,不想让我迁怒于他。我说过,我的阿朝,绝不能受半点委屈,哪怕是我亲儿子给你苦吃也不行!”

为母则刚,我是第一次见母后这般说话,记忆又恍惚了起来——前朝未亡时,她也是这般刚韧,即使背上妖后之名,也护我荣华安康。

我抹了抹眼睛,是真的委屈,一下子埋到母后的脖颈处。

说真的,我堂堂一国公主,身上流的是皇族血脉。江寻不过是我一面首,我凭什么为他伤情至此?

他自己不检点,爱骚不骚。和谁有纠缠,和谁有牵扯,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来,我不赶,他走,我不留,做女子就要这般才肆意畅快。

“我明白了。”

母后叹了一口气,道:“我的阿朝别怕,为娘会护你一世。”

我这边才刚刚想个明白,隔日,皇城便出了大事。圣上下旨赐婚,念在公主对江寻痴心一片,便屈尊绛贵,与我一道做个平妻,还赐我三品诰命的恩典。

我呸!

我心已麻木,母后得知了,气得手都在抖。

当晚便让我给江寻写了一封休书,道:“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

不知母后是否发现了什么端倪,此举许是给我台阶下,让我离江寻越远越好。

我没什么留恋之处,写下一句:你我夫妻情谊已尽,今后不再相见,各自安好,勿念。汝的昨日小娇妻,今日陌路人阿朝。

我在院子里坐了整整一天,回忆往事:我好像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桃花运,也没谈过恋爱,好不容易贡献出初恋,却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或许我命犯孤星,此生都是孤家寡人。

我想了很久,呆坐到日暮时分。

府外有人来报,说是江寻找上门了。

我有点怂,母后也有点怕他,便没让人进门。

但是我们都忘了,江寻会轻功,一道墙而已,飞一飞的事情。

他有些憔悴,月白色的长衫搭在身上,凹陷下去,有些松塌,也可能是故意装可怜。

江寻瞥了母后一眼,道:“呵,多日不见,母后这搅浑水的功力不减当年。”

“我是为我的阿朝好,你若是不疼她,便放她走吧,强扭的瓜不甜。”母后硬着头皮,道。

江寻没答话,抿唇,拽住我的手腕,道:“跟我走。”

我掰他的手指,不肯去,支支吾吾道:“你有话便在这里说吧,我…我休书也给了,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呵,你那也算是休书吗?想和离,想得美!给我过来,不说第二次!”

“那就一刻钟时间,我只和你说一刻钟…”

“嗯。”他没拒绝。

我尾随江寻去了偏房,时不时回头,回应母后担忧的目光。

江寻将房门关上,突然发难,一下子捏住我的下颚,强硬吻上来:“怎么?一晚上不见,变能耐了?被赐婚,愁的是我,你倒生的哪门子脾气?!”

“天要下雨,夫要纳妾,我拦不住的。”

“呵,不是妾,是娶妻。”

他怼了我一句,我缩了缩脖子,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江寻问:“阿朝,你信我吗?”

“有什么信不信的?”

“若是你信我,就该知道,我除了你,不会娶其他女子。”

江寻说得信誓旦旦,我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已经去请旨赐婚了,现在是骑虎难下,怎么办?夫君总不能抗旨不遵吧?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罢了,不过是让夫君多睡个女子而已,我甚看得开,你脏就脏些吧。”

我话音刚落,脸颊就被人扯住了。江寻睥着我,语气不善道:“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次!”

没想到江寻洁癖如此严重,我急忙改口:“不脏不脏。”

“为夫和其他女子同床共枕,你不醋吗?”

“醋自然是醋的,总比夫君被砍头要来得好。”

江寻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拂袖离去:“我宁愿砍头,也不想负你。”

“啊?”我不明就里。

当夜,皇城便在传,江寻抗旨不遵,不愿娶心思歹毒的公主,一心只爱糟糠农门妇,于是在殿前长跪不起,请圣上收回旨意。

皇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都在骂圣上是个脑子不清楚的,想坏人姻缘。

迫于无奈,圣上只能小惩大诫,夸江寻是个痴情种,然后削他官职,将他贬出皇城,去别州做个刺史。

以上,就是我在马车上和江寻回忆的种种事情。

我们现在是在逃难,离开生活如此久的皇城,我心生不舍,对江寻道:“不知哪日还能回皇城,我想母后了。”

江寻有一搭没一搭抚我脊背,道:“快了。”

“是哄我吗?”

“父亲大人不喜当今圣上的作为,打算做点事,宇楼王氏以及其他叛军也该行动了…”

“你的意思是?”我懂了,江寻这是想寻个借口造反呢!

可他不是纯臣吗?如何生出谋逆之心的?可惜我是妇道人家,太难的事情听不懂,也不想多问。反正天塌下来,也有江寻为我顶着。

他看我一眼,道:“若是不爬高一些,护不住家中妻儿。”

“哦。”我很感动,也很领情,当下亲了亲江寻的脸颊。

第46章

江寻他们要搞大事, 具体怎么搞, 我压根就没问。

好奇心害死猫,女子还是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就是和他待的地方, 漫山遍野都是草, 忒荒凉了些, 我都没个消遣的东西。

隔天, 我就学会了辨识野菜, 挖一箩筐,让江寻给我煎野菜饼吃。

江寻的部下, 绝大多数都是他爹的人, 从小在皇城里摸爬滚打过, 一步步攀到高位,吃了不少苦,所以很瞧不上生活奢靡的公子哥儿。他们见江寻这样的朝廷命官还会做些乡野吃食,又想到前些日子痴情种的传闻,对他心生好感, 感到亲近不少。

别人怎么想,我倒不太在意。

我只关注我的饼, 看着原本白花花的面饼在猪油里煎成金黄色, 一时间食指大动。

我夸江寻:“夫君真厉害, 一般人都请夫人出门去大鱼大肉,就你会在家煎些野菜饼给我吃。”

江寻手上烙饼的动作一顿,迟疑看我,道:“你是在夸我?”

“是啊。”江寻的听力不好么?这么明显的夸赞之词都听不出来。

“我怎么听着, 像是谁家的孩童和爹娘抱怨,别人家都吃腊肉金丝饼,就你只有野菜饼吃?”

他这话点醒了我。

我委屈巴巴:“对哦,别人家都有腊肉金丝饼吃,为什么我只有野菜饼。”

江寻将饼堵我嘴里,道:“好好吃你的饼,莫要多话。你夫君家中贫寒,和别人富贵人家比不来的。”

“哦。”这时,我才知道嫁个有钱人有多么重要,至少还能吃上一顿肉。跟了江寻,我就只能吃素了,连个野味荤食都吃不到。

现在和离,还来不来得及…

“别想了。”

“什么?”我震惊,这么明显的吗?

“你一脸消沉的样子,当为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我心虚:“夫君想多了,我心里只有夫君一个人。”

“哦,原来之前是在想其他人吗?难不成是和离那档子事?”

“…”好像是我自己暴露了。

“你可知,你的行踪是你母后暴露的?”他话不惊人语不休,一枚定时炸弹砸下来,把我炸成傻子。

“啊?不是白柯吗?”

“白柯早去别州避难了,生怕被我的人找到。”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自从上次她带我飞檐走壁以后,就再没出场过了。原来是怕江寻打击报复,先遁地避难了吗?

等等,这样说来,最大的反派居然是母后吗?

我备受打击,问:“母后,为何这样做?”

“母后认为我的样貌好,能确保她的孙子容貌好看,不至于歪瓜裂枣。”

“她想这么多吗?”

“人一旦上了年龄,对孙子总有种莫名的执着。”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母后一片舐犊的犊之心,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