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这个人好歹是文化人,肚里有几点墨水,怎么嘴上专说荤话呢?!

见我没反应,江寻便不理我了,他拿起熏过兰花香的绒毛长巾绞干头发,对我道:“昨日和亲信部下聊了一些私事,关于夫妻相处之道的。”

我愣了愣:“都说了什么?”

“别家的夫人温柔贤淑,从未有如你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女子。”

“所以,我是特别的?”

“倒没这么说,他们只说你心里没我,不过是嘴上讲得好听。”

我不太乐意了,呛他:“那照夫君所说,喜欢你的女子是怎样的?”

“大抵是某些事较为主动,心甘情愿为我生儿育女。”

我艰涩道:“母猪不都这样吗?”

“怎么?夫人在说为夫是种猪吗?”

“倒没这个意思…”

“那么,夫人之意是?”

“我只是觉得,这些女子自己都没懂什么是情爱。她们不过是只能仰仗那个男子而活罢了,你让她们走,放出府外,好吃好喝供着,你且看看还有几个想留下来的。这世道,总是苛待女子。”

江寻听了,觉得有趣,轻轻笑了声:“这话有些意思,那么,夫人懂情爱吗?你可是心悦我的?”

我点了点头:“我自然心悦夫君的,正因为我喜欢你,知你会护我一世,我才敢日日想方设法生事,平日里恃宠而骄呀!”

“促狭鬼。”江寻勾了勾嘴角,倒没多说其他的话。

我松了一口气,此番绝地求生成功。

第51章

今年元日与往常不同, 江寻这方的战事大捷, 占领了蕲州。他很懂安抚人心,勒令将士不得伤害蕲州内的老幼妇孺, 入州后, 也没有圈地称王, 平头百姓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

江寻在皇城是人尽皆知的好官, 在外也扬名五湖四海, 所以大家知晓这是江寻下达的命令,更是感激涕零。没几日便习惯了蕲州换主的事实, 为元日的到来张灯结彩, 筹备吃食。

对我来说, 这也是一件大好事。我们终于不用住在山上,可以住到城里了。

我一下子脱贫,手足无措。当晚,望着府内精致的吃食,结结巴巴道:“夫君, 我们是真的不用吃野菜饼了?”

江寻执酒杯的手一顿,叹气:“是为夫对不住夫人, 让你受累, 日日见野菜, 三天两头连肉食都吃不上几口。”

他这话说得过分些许,也没有惨到那个地步。

我安慰江寻:“实际上野菜也挺好,夫君包的野菜饺子味鲜可口,我能一次吃二十个。”

“下次给你包猪肉馅的。”

“如今发家了, 不吃饺子了。”

“你还真是一富贵就忘本…”他无奈地道。

我皱眉:“夫君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很随遇而安罢了。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活法,既来之,则安之。”

“哦,夫人所言,倒颇有禅意。”

“呵呵。”我拈花一笑,腹诽:如今有钱了,还想让我拮据吃饺子,想都不要想。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穷了,先吃回本再说!

我这个人啊,特别看得开,也特别懂享受生活。

晚宴,江寻的部下都带家眷赴宴,众人齐坐一团,其乐融融。

旁边有几名夫人争先恐后讨好我,道:“江夫人和江大人成亲已有一年了吧?”

我点了点头,继续吃自己的烤卤肉。

不知为何,她们突然朝我递过来同情的目光,人缘最好的李夫人对我道:“江夫人是否在担心那档子事儿?这些,夫人问我是最好,我膝下育有三子一女,没准能教夫人一些秘诀。”

其他人无不艳羡道:“是啊,李夫人是最富贵的人,不到一年就怀上了大胖小子,如今啊…家中把持地牢牢的,连个小妾都没有。”

女人谈天说地,再怎样都离不开男人。

这些人敢情是怕我生不出孩子,以此来套近乎啊?

不过想了想也是,我也没喝避子汤,为何和江寻处了差不离一年,都无身孕?

思及至此,我得出了结论:天呐,原来江寻之前都在唬我,他不能生养?!

于是,我神秘兮兮地问:“若是不能生育,该如何是好?”

李夫人见有人向她取经,颇为得意,道:“这种事,最好是请一尊送子观音摆在房内,在纸上写名字,塞到观音座下,不出个把月,一定送个大胖小子来。”

我记在了心里,当晚便差人请了一尊白玉制的送子观音来。

我提笔,小心翼翼写下江寻的名字,塞到观音座下…还没等我完成最后一步,江寻便阴森森道:“夫人是觉得为夫不能生吗?”

我浑身一颤,不肯伤他自尊心,道:“怎么会呢?就是闹着玩儿的…”

“呵。”

“夫君便是不能生,我也不嫌弃你。大不了过继个孩子来,这日子还是得过的。”

“夫人就没想过,不易受孕的是你吗?”

“啊?”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我让大夫看过你,先前遭宫中一难,身子骨亏损太多,至少得休养两年才会有福泽孕事。”

“…”这就很尴尬了。

我将纸条塞到袖中,干干一笑,道:“我就说,夫君身强体健,如何不能生养。这偏方,害人不浅啊!”

江寻不语,回敬我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

第52章

当晚, 我殷勤地给江寻捶背。

江寻还在气头上, 默许我的讨好行为。这一次,的确是我过分, 出事了不先自省吾身, 而是第一时间认为江寻有鬼。我怎么能不信任他呢?我太过分了。

好吧, 其实不止这一桩。

当送子观音之事被江寻撞破以后, 我还是死性不改, 找了大夫当面询问身体状况。结果当然很打脸了,的确是我身子骨有问题。

江寻很受伤, 当场就气笑了, 没料到他的话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屁, 放过便没了。

我很委屈,事情肯定不是他想的这样。他的话,必定不是放过就没的屁,保不准能放很久。

总而言之,今时不同往日, 江寻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消不了气了。

我给他捶了一个时辰的肩,也没见江寻有个好脸色。

反正和不了好, 我失魂落魄地钻进被窝睡了。

他冷笑道:“夫人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我无话可说。

一刻钟后, 我委屈道:“近日给夫君做个香囊, 手会累,不捶太久。”

江寻的声音软下三分,问我:“那香囊呢?”

“在我心里,还未付诸行动。”

“…”江寻冷冰冰斜我一眼, 翻身,一夜无话。

谁说只有女子会无理取闹的?分明男子也会。

翌日,我同周边交好的夫人闲话家常,特地聊了聊如何哄夫君这一块的事情。

李夫人道:“这男子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咯。自然要投其所好,最好是能红袖添香。你想想,夫君看书看到半夜,你在旁边添茶碾磨,岂不美哉?”

我想了想那个场景——我在旁边给江寻倒茶?还要陪他熬夜?这不太妥吧,我会困的。

赵夫人道:“我家那位就不同了,寻个房里的丫头送过去,给她开脸儿。既大度,又贤淑。反正我要的不过是当家主母的位置,手掌中馈变好,其他阿猫阿狗,为了个男子,想怎样闹便怎样闹吧。”

我一愣,自认没有赵夫人那样宽广的胸襟,若是让我给江寻送美妾,我怕是能哭一晚上。

这些人都不太靠谱,我随意喝了一盏茶,便溜之大吉。

江寻还是成日板着一张脸,不理我。

我委屈巴巴,凑过去,道:“夫君怎样才肯消气?”

他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说:“我哪敢生夫人的气?”

“我是喜欢你的,心里也有你的。”

“嗯。”

“她们说,男子都喜欢红袖添香的佳人,你要是真的不太喜欢我,要不我也装贤良大度的那款儿,给你房中送个人,我发誓,我不哭。”

江寻默默听了一顿牢骚,叹气,道:“你倒是懂拿捏我的七寸,夫人这般肆无忌惮,不就是看准我不敢亦不想对你怎样吗?正因为我心悦夫人,就能惯着你欺负我?嗯?”

“欺负你?这话从何说起,明明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我泫然欲泣,这两天的愁闷一下子翻涌上来。

江寻扶额,说:“罢了,或许再养两年,你便会懂了。”

我噘嘴,不太开心。什么叫养两年才懂,我又不是猪,还得养得白白胖胖才能开宰啊?

明明现在就可以宰了嘛!超讨厌!

第53章

近日, 出了一件大事。

很能生的李夫人偷人被逮, 情夫至今还没被找到,只抓住衣冠不整的李夫人。她生的那四个孩子出身也遭到了质疑, 用民间滴血认亲的偏方确认血脉, 结果只有一个孩子的血是能和生父融为一体的。这种做法好像没啥科学依据, 我也不能确定它的真实性。

用膳时, 我给江寻说起此事:“你看看, 太能生也不好。这血脉来路不明,是不是亲生骨肉都不知道。”

江寻瞥我一眼, 道:“这事和我说说便罢了, 莫要和外人说去。无论如何都是家丑, 总归不能外扬。”

“我懂的,对外我一定闭紧嘴巴。对了,说起来,那情夫还没找到吗?”

“嗯。”

我八卦心起,小声询问:“有没有可能…是李大人生平较为亲近的人?”

江寻瞪了我一眼, 不言而喻。

我心有戚戚,道:“这事, 不太好办吧?”

“自然不好办, 若是为夫遇上这等事, 恐怕得剁了那人手足,再做成人棍埋土里。”

我心头一窒,江寻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他就这般不信任我吗?

我大手一挥, 凛然道:“夫君放心,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嗯。”江寻脸色稍缓。

“毕竟比夫君好看的人,这世上不存在。”

“…”他抿唇,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算了。”

我私以为这话说得漂亮,既表了忠心,又表了仰慕之心。

江寻夜里还有事,我吃饱了,一个人去后院消食。

没走几步,我的视线被一处突起的草坪给吸引过去。一走近,从中窜出一名风尘仆仆的少年郎。

我刚要喊人,他焦急道:“小娘子莫喊,我不是坏人!”

傻X,你说不是就不是?

我翻了个白眼,还是喊了人。没过一会儿,江寻便赶到了。

他将我搂到怀中,斜了擅闯江府的贼人一眼,道:“若是不想死,就给我滚出去,少污了我府邸。”

嗯?听这话音儿,敢情江寻认识他啊?

我抖了抖,道:“难不成他就是那个和李夫…”

江寻急忙捂住我的嘴,痛心疾首道:“莫说,丢人。”

我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那少年郎颇委屈:“是李夫人勾引我的,就是最近有些来往。她那几个儿女,是真和我无关。李大人是昏了头了,单他的长子就十余岁,我才弱冠之龄,如何生得出这半大小子?!”

我:“可以是次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寻堵住了嘴。

少年痛心疾首道:“江郎,你知我对那等容貌身材的妇人家毫无抵抗能力,如何扛得住她的挑拨?”

我不解,回头问江寻:“什么样的容貌身材?”

江寻上下扫了我一眼,意味深长道:“总之他所说的身材,与夫人沾不上半点关系。”

我深思一会儿,懂了。

原来,这少年喜欢胸大的。

这时,白柯上前禀报:“府外李大人求见,说是寻人。”

少年闻言,险些跪下了。

江寻叹一口气,道:“堵。”

意简言骇,保住了少年的项上人头。

于是乎,这个名叫安辰的少年就在府中小住了两日,打算等李大人清醒过来,再负荆请罪,当面解释原委。

在此期间,江寻特地警告他:“若是对我夫人有何不妥的举止,莫说李大人,我第一个废了你的手。”

我无语。敢情江寻以为安辰是个人妻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