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张精致娇俏的脸庞,以及她身后几道俊挺的身影,忍不住叹息。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父亲非要他娶那样的女子?

霜月笑笑,却未以为意,道,“无妨,此事待公子见了宫主再说也不迟。”

————

直待出得院落,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司寇钰终于明白了景辰所说的终生遗憾之景。

抬头看去,远处山的轮廊朦胧悠远,飘渺如烟的云海触手可及,而身后的重重楼宇,却像是浮映在金色的阳光之上,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直如九重天上的灵霄宝殿,光辉神圣。

“公子不妨往前走。”霜月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司寇钰缓了缓,却未敢动。前方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哪里有路可走?

霜月促狭一笑,眨了眨眼,“放心,我不会害公子。”

司寇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迈出了半步,往下踏去,竟忽觉脚下有物,不免惊奇。却原来,这下面竟是铺了栩栩如生的烟色绣缎,与山天云色一起,极难细辨。缓缓走去,整个人竟像是行在半空之中,踏云浮霄,傲然于天地之间,足以渺视苍生。可即使脚踏实地,却仍觉心悬难安,只生怕一不注意,便会跌下仙阙,跌入凡尘世俗,粉身碎骨。

“百里流烟,果然实至名归。”司寇钰抚手称赞,眼露笑意。

“前面还有流烟亭,流烟池。”霜月悄然打量着司寇钰的神色,清脆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意味不明,“公子可自行领略其中奥妙。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云层颜色千变万化,司寇钰心下陶醉,直感叹这造物奇妙。不知不觉,竟行得一处芬芳袭人的荷花池边。

那池水清澈见底,数条金鲤游曳其中,摇头摆尾,自在逍遥。

金鲤于昱朝并不多见,较为珍稀,即使是皇家宫院,也只是几尾而已。此时一下见到这么多,司寇钰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他正看得出神,突听‘通’的一声,远处的水面,居然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头浑身赤红的火狸。

而那火狸的旁边,轻雾袅绕的水波中,一双澄如冰晶的眼眸正错愕万分地看着他。

玉肌冰骨,皎皎如月;秋水碧波,飘渺如仙。

司寇钰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低喃自语,“难道我竟是走上了月宫?”

“你怎么会来这里?”樱唇轻启,水中女子婉若莺谷,悦耳动听的声音蓦地响起,隐有懊恼之意。

似是想起什么,那女子眨了眨眼,纤纤十指,有如素玉,愠怒地一掌拍向正自嬉戏得趣的火狸。

火狸眼珠一转,‘蹭’的一下窜向岸边,立时搅乱了一池春水,却溜无影踪。

小妾俏儿

“在下无意闯入,不知姑娘在此……”司寇钰身为二品大员,素来满腹经纶,言辞犀利,此时却觉理屈词穷,尴尬难言。

“你也是来参加选亲的?”那女子淡淡扬眉,清冷的声音中隐有一丝讥诮。

司寇钰沉默了一会,垂眸道,“姑娘想必是这流烟宫的少宫主,在下唐突,还请恕罪。”她虽羞恼却不动声色,没有惊慌失措,亦没有大声呼叫,这般淡定从容的气度,想必便是百里冰了。

“你既知道我是百里冰,今日又看到了不该看的,那么说来,你是想娶我了?”百里冰缓缓开口,湿漉的眼睫微微垂下,掩去一道冷诮的光芒。

司寇钰怔了怔,似乎事情并不像他想象那般简单。看她的态度,似乎对选亲之事颇为抵触,那流烟宫却又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引来诸多江湖名门?抑或,是百里香自作主张,要替女儿张罗婚事?

水波微微一动,并未看清百里冰有何动作,那原本四处嬉戏的数十条金鲤忽然争前恐后地游向了她的方向,密密实实地在她周围形成一道耀眼的金色光晕,将那澄澈水底若隐若现的曼妙身躯挡得严严实实。

司寇钰虽然避嫌移开视线,却也能感觉到她强自掩饰的窘迫。虽说是江湖儿女,可百里冰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女子。且以她的身份,身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情形实在有些诡异,还是早些抽身为妙。

“姑娘误会了,在下已有婚约,无意选亲。今日随霜月姑娘前来赏景,误撞姑娘洗浴,实在情非得已。幸而此地并无旁人,此事算在下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姑娘但有所求,必鼎力相助。”

“在下告退!”

百里冰垂睫未语,若有所思地凝向身边犹自欢畅的金鲤。

司寇钰正待转身,忽听一道酥得入骨的柔媚声音蓦地响起,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司寇公子饱读圣贤书,应当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少宫主玉洁冰清,被你亵渎,便这般一走了之么?”

司寇钰顿住脚步,叹气。明明是为赏景,却将自己给赏成了个登徒子,真正是福祸难料。

无奈抬眸,却见那池岸边的海棠花林中,不知何时已站了位碧衫罗裙的美艳少妇,身后随着霜月及数名红裳少女,神情各不相同,却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百里冰冷寒的眼神。

“那诸位意下如何?”司寇钰微微一哂,唇角扬起一道柔似春风的微笑。想来今日景辰和霜月用心良苦,为的便是这出戏。可凭百里冰在武林中的声名,何至于如此轻低自己,以身相诱?

“自然是负责了。”那少妇笑得十分灿烂,媚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百里冰神情由冷渐讽,侧目淡淡凝向岸边离她数步之遥的干净衣裙,略显踌躇。此时她若站起身来,必然春光无限,可偏生此时手中无物,却是如何才好?

蹙眉之际,忽觉一道劲风忽然袭至,青莲色的光芒飘然划过。竟是司寇钰将外衫褪去,运力扔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巧罩住她的身体。

“多谢司寇公子。”百里冰冷然勾唇,冰晶般的眼眸中寒芒毕现,突然腾地自水中跃起,运掌如风,拍向水面,刹时荷香漫飞,冰雾缭绕,水花四溅。待水花落下,风平浪静时,她已穿好了衣裙,眉似烟黛,神如秋水,一袭白色烟罗映衬下,肌肤如雪,清灵如仙。

只见她足尖轻点,衣袂微动,身形翩迁如燕,飘身闪至那美艳少妇的旁边。

“俏儿,我不在的日子,你倒是甚为辛苦。”如瀑的青丝依旧滴着些水雾,贴熨得背上衣裙濡湿一片,她却未以为意,冰似的眼光不遗一寸地扫过众位红衣女子,最终将眼光停在了那美艳少女的脸上。

几位红衣少女皆面有惧色,低头敛目。

俏儿神色略显尴尬,旋即恢复正常,掩口媚笑道,“那是应该的。流烟宫这么大的基业,我放心不下,便代你爹爹照顾一下,免得他回来之时,要怪责我只知玩耍,不为他分忧。”

百里冰挑了挑眉,唇角弯起,一丝讽意闪过眼底,“你为流烟宫操心便是了,却又为何来操心我的婚姻大事?我百里冰的终身,岂是你这等身份可以作主的?”

俏儿脸色一黑,强忍了怒火,笑容极为牵强,“你不让我作主也行。那你倒是说说,你还想不想见你爹爹?”

百里冰不语,秀气的眉尖微微蹙起,沉默一会,淡淡道,“怎么,你找到爹爹了?”

“没有!”俏儿的声音蓦地变得尖锐刺耳,“三年了,难道你就不急吗?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我到底也是他的女人,你虽身为女儿,却又为他做了什么?”

“我与你爹爹固然年岁相差甚远,但我却是真心爱他……”媚眸中渐渐蕴出水光,楚楚堪怜,最终竟以袖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百里冰不为所动,不耐地打断她,“你费尽心机招开选亲大会是假,不过是想我嫁给这个男人罢了,对不对?”素手扬起,指向一旁沉默的司寇钰。

“不错。”俏儿并不否认,刹时眉眼笑开,变脸速度堪称一绝,“我就知道你通情达理,这些个丫头竟说你会不允!待你出嫁之日,我定会为你风光操办,绵延百里。”

百里冰闭了闭眼,握拳。

“那你又怎能肯定我会娶她?”司寇钰的眼神平静地驻在池中嬉戏的金鲤上,唇角笑容却并无半点笑意。

俏儿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嘴角扬起一道嘲弄的冷笑,“难道说冰儿的姿色比不上那人尽可夫的帝姬?牡丹虽艳却需与人共享,司寇公子身为二品大员,年轻有为,果然是能忍人所不能忍,倒叫小女子佩服之至。”

她字字句句带讽,眼神更是毫不掩饰的轻篾和鄙视。

百里冰蹙了蹙眉。

司寇钰却是闲然一笑,“姑娘费心了。在下之所以来,不过是因为那块玉佩,还请姑娘说出玉佩由来才是,在下感激不尽。”

“我若不说呢?”

“那便请姑娘随在下去一次燕山,父亲的事情便是燕山的事情,姑娘怕是要给燕山派一个解释了。”司寇钰唇边扬起一抹笑,那笑容正如此时拂过池水的微风,温润柔和。

俏儿闻言一怔,不知为何,背上竟爬上些寒意。低头想了想,转身对旁边使了个眼色。

“司寇公子,这块玉佩物归原主,至于由来,我确实不知。”

霜月捧上那块玉佩,递到司寇钰面前。

“不知?那姑娘是从何而得?”司寇钰眼尾一挑,伸手接过。

“这……是我夫君给的,他曾与我提起,说是司寇太傅生前之物。”俏儿瞄了百里冰一眼,不着痕迹地走开两步,艳色的裙摆在地上划出一道旖旎的弧度,“只可惜我夫君如今下落不明,所以无法得知他是从何而来,不过公子如果愿与我少宫主永结同心,此事却也不难。”

“永结同心?你的意思是说,百里宫主失踪?”司寇钰拂了拂衣袖,指尖抚过掌中光滑莹翠的玉佩,“且必须少宫主嫁与我,她才能见到百里宫主,我方能得知父亲的死因?”

“姑娘又凭什么这般有把握?”

“这……”俏儿一时语塞。

“你不过是威胁我听命于你,其实你也不知道爹爹在哪,”百里冰唇角弯起,湿翘的睫毛下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就你那点能耐,还不知是被何有心之人利用,真正是愚蠢。”

俏儿气极,媚色的眸子差点便瞪了出来,“你好,你有本事,你倒是把你爹给我找回来!若不是为了他,我又何苦费这么大的周折!你聪明又如何?成日不见影踪,性又叛逆,我不出此下策,怎能逼你就范?”

“夫君失踪三年,可你却只知四处游历,一年有多半时日不见踪影!那人三个月前来信,说是只需我招开选亲大会,让你嫁给司寇钰,她便告知我夫君下落!你多日不在宫中,自然不会知道!除非你根本不想你爹爹回来,觊觎那宫主之位!”

俏儿越说越急,媚色的眸子里闪过难以抑制的恨意,却又似畏惧什么,不敢靠近百里冰半步。

百里冰懒懒地瞥她一眼,轻拂衣袖,淡淡道,“倾绮呢?”

“我杀了!杀了!”俏儿疯了似的大吼,全然不顾形象。一旁的霜月忙悄声摇了摇头,示意百里冰放心。倾绮是百里冰最宠信的侍婢,俏儿哪里真敢动手。

“我不管!司寇钰若是不娶你,我便将此事闹到燕山,让燕山派掌门与我作主!就算是告到皇上那里,你也得和那帝姬同侍一夫!”俏儿气急败坏地大吼。

司寇钰怔仲了下,深遂的眼眸迅速染上一层薄雾,竟让人看不透任何情绪。

沉默许久,他忽然温声开口,“这便是你们的计谋?”

百里冰微有错愕,随即冷笑,“司寇公子,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自然,也太看低了我!”她今日若不是因为特殊情况,身边怎会没有人?而俏儿……她也确实没有防范她。此时倒好,竟会被这个男人看轻了去,委实让她悔不当初。

司寇钰一叹,“姑娘又误会了。在下的意思,这计谋倒是可行,将计就计方好。”父亲之死蹊跷难明,是他多年心结,此事若不查明,他必将终身心生难安。

“你?”百里冰神情微变,十分意外。

“姑娘想寻找父亲,在下也需查明家父死因,倒是不谋而合。”司寇钰眼尾轻抬,笑容和煦,“至于面子上的事情,就看姑娘能不能放下了。”

百里冰蹙了蹙眉,冰晶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良久,她嘴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即便我能放下,你却如何向你的帝姬娘子解释?我百里冰,即使是做戏,也不会做人妾室!”

司寇钰眉头微敛,眸底悄然滑过细碎的光芒,神情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道,“我自会去向皇上解释。”

“只不过,既是为了引在下入局而已,却又为何要招惹众多武林名门?俏儿姑娘,那人可曾告诉过你此举是何意?”

俏儿茫然摇头。

“不好了,不好了!”忽然,远处一位青衣少女忽然飞奔而来,脸色惊惶,“凤凰不见了!!”

众人闻言神情大变,俏儿身形晃了晃,脸色煞白。百里冰迅速闪至那少女面前,厉咤道,“何时不见的?倾绮呢?”

“倾绮……倾绮受了重伤。”那少女泫然欲泣,低头抽噎。

司寇钰俊眉拧起,嘴角笑意荡然无存。

凤凰,江湖令的一半。

将计就计

半柱香的时辰内,随着霜月袖中挥出的尖锐响箭声,数名流烟宫中主事之人,皆都神色匆匆地赶到了绛瑞阁的议事大厅里。

随后,包括客苑中来参加选亲大会的众多武林人士,也被请了过来。众人见司寇钰已站在面遮轻纱的百里冰身边,不由都多多少少露出了些妒色。

司寇钰此时却并未注意到他们,正自低头沉思,疑虑重重。

方才一路行来,百里冰并未多言,俏儿却已吓得惊惶失措,六神无主。凤凰是江湖令的一半,于流烟宫而言自是十分重要。而此次若不是她自作主张举办选亲大会,便不会引来众多外人进宫以至酿成大错,当下便乖乖认错,交待了事情原委。

事情源于三个月前。俏儿早晨起床时,忽然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封书信。流烟宫素来防范严密,从无外人能潜入,这诡异一幕自是让俏儿几乎吓破了胆,吓得数月都未敢独自入眠。

俏儿大声呼救之后,霜月等人迅速赶到,思量之下战战兢兢地打开了信封。那信里笔迹仓促潦草,却言辞狠绝。要求俏儿在三个月后为百里冰招开选亲大会,且必须想方设法让百里冰嫁与太傅之子司寇钰。信中还详细附上了参与选亲大会的名单以及那块司寇太傅生前不离左右的玉佩。信的最后,更是说了些详尽之事,那些事是什么,俏儿没说,只说是百里香从不为外人所知的私密。于此可见,所言非虚。且那人说得清楚,只须她办到这些,百里香便能很快安然归来,否则的话,下次送来的便是百里香的尸体。

俏儿当场吓得失声痛哭,涕泪纵横地跪求霜月等人帮忙。须知百里香失踪三年,一直为流烟宫的禁忌,无人敢提,也从未对外泄露过半点消息。此人不但知晓此事,并且能在流烟宫中进入自如,更将百里香失踪前穿的是什么衣物皆描绘得清清楚楚,便不得不让霜月等人也吓得胆颤心惊。

彼时百里冰并不在宫中,俏儿思忖之下,决定暂且对她隐瞒。她深谙百里冰行事性格,断不会轻易听人指使。而所谓关心则乱,为怕防止百里香出意外,她终是联合了霜月、景辰、郑老等人设下了之前的一出戏。

百里冰听完这些之后,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司寇钰,便没再多说什么。倒是司寇钰,如坠云雾里,实在不明白这神秘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父亲之死,究竟与百里香的失踪有何关联?却又为何偏要他与百里冰成亲?

“司寇公子,请坐。”他正思忖间,却听得身边郑老的声音响起,抬眼一看,方知是人已到齐了。

百里冰坐在正中的鎏金玫瑰椅上,轻纱遮面,未露容颜,只一双冰澈淡漠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扫向堂下众人。霜月站在她身后,低眉敛目,仔细地拿布帕擦拭着手中几缕犹带湿气的乌黑青丝。

百里冰的身侧,一张黄花梨贵妃榻上,静静地躺着一位脸色苍白的粉衣少女,看上去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想来便是倾绮了。

“少宫主,人已到齐。”霜月忽然停住手中动作,低头轻声提醒。

“好!”百里冰站起身,弯月似的眼眸露出些极浅的笑意,扫及那座下的俏儿脸庞时,却冷了几分,令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也是为了你爹爹。”俏儿此时浑然没有了平日的嚣张妩媚,极为心虚地低着头,嚅嚅地嘀咕了一句。

百里冰淡然瞥她一眼,眼光转至旁边的贵妃榻,柔声道,“倾绮,你可好些了?”她浑身皆散发着一股清冷气息,此声突然低声软语,竟是让人觉出几分温柔婉约的味道。

倾绮抬头努力笑了笑,道,“少宫主,奴婢没事。”说罢拈起手中绣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你且忍忍,待我查清事由,便带你去冰池疗伤。”百里冰细声吩咐了一句,随即转头平视,微微抬高了声线,“众位初次来到流烟宫,我百里冰本该略尽地主之谊,请诸位在此多盘桓几日。”

“可惜事出有变,宫中发生点意外,不便再招待诸位,实在是抱歉之至。”她的声音冷如润玉,并不十分响亮,却清晰地传到厅中每个角落。

座上众位少年俊杰都是初次见到百里冰,正自好奇打量神思追慕中,以为将要进行选亲的第二轮,却不料她竟开口便直接了当提出送客,忍不住都露出些惆怅神色。

华圣派少掌门褚文峻忍不住轻咳一声,俊脸上漾起些许不自然的红晕,“在下华圣派褚文峻,对姑娘仰慕已久。此次有幸参与姑娘的选亲大会,实为三生之幸。姑娘想必是遇到困难,才会中止此次大会。”

“不妨将难处说出来,在下愿略尽绵力,以表对姑娘的诚挚之意。”

其他人等听他这般说,纷纷不甘示弱,皆表示附和。

“我落月宫自当为姑娘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我烟霞山也愿鼎力相助!” 

司寇钰见众人跃跃欲试之色,忍不住失笑。想来也是人性使然,这些少林俊杰皆是独挡一面之人,此番来时必是夸下海口,定要娶到流烟宫的百里冰为妻。如此兴师动众而来,却连如何进得这流烟宫都未曾知晓,美人更是遥不可及,如何甘心?

百里冰不为所动,显然对选亲大会四字非常抵触,微蹙了下眉尖,眸光轻如微风地自堂中扫过,淡淡道,“多谢诸位公子抬爱,只不过此事为我流烟宫私事,不便告知,还请诸位谅解。”

未等众人再言,她又道,“为了感谢诸位远道而来,不辞辛苦,我流烟宫当为各位公子奉上我流烟宫炼冰池的冰绡一匹。”

“冰蚕绡?”众人吸气,显然震惊。这冰绡不仅能于炎夏寒凉熨体,且听闻在夜间亦能看到七彩光华,极为罕见。天下闺秀贵仕费尽心机无不以能得一丝帕而荣耀,却不料这百里冰居然一出手便是一匹,手笔之大,委实令人惊叹。

“但愿各位公子今后能娶得如花美眷,此物便是我百里冰预先奉上贺礼,还望诸位不要嫌弃。”百里冰眼尾轻挑,转身对身后的霜月使了个眼色,不再多言。

霜月显然也较为意外,却只是恭顺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众人神情迥然,但觉遗憾,却也都明白百里冰是心意已定。褚文峻待要再言,却正撞上百里冰俨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神,只能叹惜打住。看来,这世事情缘二字,真正讲个缘字。他是真心关切,未料佳人无意,奈何?

直等将众人送出之后,百里冰这才缓缓吁了口气。低眉思索了一会,转头对旁边的两名红衣少女低声吩咐,“今天去过锁凤楼的,全都跟着,注意别让他们发现了。”

她的声音很轻,可凭司寇钰的功力,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开口,“此时送他们出宫,不怕那盗凤之人再折返?”

百里冰并未答话,一旁景辰已然接口,“公子有所不知,出宫之路能出不能进,无需担忧。”

“如此便好。”司寇钰微微颌首,流烟宫的布置真可谓是巧夺天工,却不知是那送信的神秘人又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在这般的防范之下随意出入?而面对这样的一个敌手,百里冰居然如此从容淡定,此般心思,倒让他不得不叹服。

榻上倾绮此时已由人扶着坐了起来,急急地开口,“少宫主,你既知道偷东西的人在他们中间,为何不瓮中捉鳖?放虎归山,又怎比得现在容易?”

百里冰瞥了一眼旁边有同样疑问的司寇钰,眼角微挑,淡淡道,“不急,我自有主张。”

而一旁坐着的俏儿此时却是痛呼了一声,死命捂住胸口,脸色一时苍白如纸,又一时红如艳火。

“你可要紧?”百里冰慢悠悠地上前几步,指风如电,出其不意地迅速封住她数处大穴,声音轻柔,“是哪里不舒服了?可要我让鬼医过来替你诊诊?”

俏儿脸涨得通红,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复又想起什么,有气无力地哼哼,“我算你狠,我的冰绡!冰绡!”她此时是哪里都不舒服!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记仇的主,又怎会任她摆布?

司寇钰哑然失笑,却原来,这百里冰是在拿她人之物做人情呢?

“郑老来信,说是茶铺有位公子求见。”门外一道黑影闪身出现。

“是谁?”百里冰挑眉。

“司寇府的二公子司寇昊。”

百里冰一怔,随即眼尾一挑,似有笑意,转头对司寇钰道,“想必二公子是来寻他兄长来了,霜月,让人通知郑老,今晚便送大公子过去。”

司寇昊会来,司寇钰并不意外,比他预计的时间还晚了两天。当然,他又哪里知道,他素来洁身自好的二弟,竟会被人扔到了楚馆里,度过了终生难忘的两日。

“在下这便告辞,有关家父之事,姑娘如有消息,还请派人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