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是姑姑不好,姑姑见你有这么多好东西,便想着这些定是表哥给你买的,不禁想起我早逝的父亲,所以才会——”

万华年擦去眼角的水渍,唇角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她柔声说着,“是姑姑我向左了,呵呵。妙善给我挑选收拾,我该高兴呢,实不该这般破坏气氛。妙善最好了。你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嗯。不怪!”

谢向晚继续保持呆萌的状态,故意露出不解却又强作懂事的模样,乖乖点头,“表姑姑,这是我最喜欢的宝贝,您选吧!”

万华年一脸黑线,她又不是自己那群上不得台面的堂姐妹。哪里会看得上这些不值钱的破烂儿。

掩着帕子清咳两声,她道:“既是妙善最喜欢的宝贝,我怎好意思借用?”

她眸光闪烁,手指一戳谢向晚头上的赤金掐丝蝴蝶白玉簪。“不过,我明白妙善的意思了。呵呵,你既这般心诚,连最喜欢的宝贝都愿意借我,我若是一味推托反倒伤了你的心。只是。我实不好夺人所好,这样吧,我素喜欢白玉雕琢的花簪,你若是有类似的,不妨借我一借?”

心里却道:你年纪小。听不懂大人间的暗示、挤兑,那我就把话说得清楚些,你个死丫头总该听得懂了吧。

果然,谢向晚白玉般莹润的小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她用力点点头:“哦,表姑原来喜欢玉石呀。”

一看笨丫头终于开窍了,万华年的笑意终于深入眼底,她微微颔首,“是呀,古人不是常说君子如玉嘛,呵呵,我虽是女子,可也向往那些魏晋先贤、温润君子呢。所以,平常就喜欢收集一些玉石,什么羊脂玉呀,什么西南运来的翡翠呀,我都很喜欢呢。”

她唯恐谢向晚再傻乎乎的给她拿出一些低劣的玉石,直接把要求挑明——亲,姐要最好的玉石哦。

谢向晚眸光闪烁了下,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心说,表姑的脑子还蛮好使的,或者说她很会随机应变,见自己一味装蠢笨呆货,她便立刻改变了应对策略。

白胖小手抚上头上的小包包,谢向晚偏着脑袋,很可爱的问道:“表姑是说类似这样的簪子?”

见谢向晚终于上道了,万华年很高兴,“没错,就这样的,妙善应该有许多吧。我可是听说了,老祖宗和表哥最喜欢妙善了,时常送些精致的小首饰呢。”死丫头,别说你没有!

“是呀是呀,爹爹最喜欢我了!”

就像所有被夸奖的小孩一样,谢向晚满脸骄傲和自得,对于心明眼亮发现‘爹爹喜欢自己’的表姑姑,谢向晚也很是喜欢。

她喜滋滋的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送到万华年跟前,万华年见状,正要伸手接过。

手都伸到半空了,不想谢向晚却猛地收了回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两只白胖小手死死的握着簪子,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只是这簪子我不能送给表姑——”

md,你耍我呀!

万华年的脸瞬间变得很难看,旋即她强笑道:“知道这是表哥送你的心爱之物,呵呵,我方才也说了,我要个类似的就成。”

谢向晚却仍不肯松口,缓缓摇了摇头,吐出一句让万华年险些吐血的话:“表姑,这金玉簪子,我不能借给你。”

万华年怒了,语气不再和蔼,冷冷的问道:“为何?难道我出身太低,竟配不上这金银玉器?”

特么的,你丫一盐商之女都能戴的首饰,为何我这堂堂举人的女儿不能戴?!

士农工商,我爹排第一呢。而你呢,你爹又排第几?

谢向晚丝毫没有感觉到万华年的怒意,认真的点点头,说着让人气闷的话:“是呀,依着姐姐的身份,还真不能佩戴金玉首饰,否则就是逾制!”

最后,她又腼腆一笑,道:“表姑,我知道这话您不爱听,可我是为你好呀,逾制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052章 如此结亲(二更求订阅)

所谓逾制,照字面翻译,就是超过规定、违反制度。

在大周,周太祖这个出身草莽的皇帝,为了维护他的统治,在他开立新朝的时候,将治下百姓进行了非常详尽的分类,士农工商,并对每个阶层的百姓该遵循的规制做了详尽的规定。

什么阶层穿什么样的衣服、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住什么样的房子、出门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死了用怎样的葬礼、棺椁安葬…从生到死全、从衣食住行都做了细致的限制。

如果有人出现了超越本阶层的言行,那便是逾制。

具体来说,周太祖规定,商人不得穿帛、缎,庶民不得配饰金银。

当然若是穿了,也是民不举官不究,就算被发现了,也顶多是打两下、罚点儿银钱了事。

其实逾制这种东西,不在乎的时候,也就那么回事,君不见满大街的商贾都穿着绫罗绸缎、坐着三架大马车嘛。

可若真计较起来,却也是绕不过去的。

只见谢向晚板着精致的小脸,异常认真的说道:“我爹常说,天下承平已久,以致有些人忘了规定,逾制用了不当的衣饰,然朝廷法令就是朝廷法令,不管旁人如何,我们却是要严格遵守的。”

谢向晚忽又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表姑,我真不是故意嘲笑你的身份,庶民不能配饰金玉,这是朝廷的法令,我就算将这些送给您,您也不能用呀。”

大眼转了转,谢向晚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尤其是姑姑家,我听柳妈妈说,她家的三小姐正在议亲。亲家是京城的权爵人家,对规矩什么的特别看重。倘或咱们因为逾制在宋家出了事儿,不止咱们脸上无光。就是姑姑,也会、也会——”受连累呀。

看到万华年的脸色愈发难看。谢向晚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想再说点儿什么,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最后只呆呆的愣在那里,呆萌形象更加鲜明。

没错,万华年是庶民,虽然她的父亲曾经中过举人。按理说应该算是官宦人家了,偏他没有入仕,再加上他又死了,所以按照大周律。他的家族、他的儿女依然没有脱离‘农’这个阶层。

当然,作为‘农’,万华年可以穿绸缎、配银饰,但却不能配金玉。

这些万华年心知肚明,所以她对父亲的早逝才分外在意。

但苏叶这个小丫鬟却不知道。她只知道士农工商,自家老爷是举人,自家小姐是举人小姐,就算万家没钱、没落了,可社会地位远比商贾之家的谢家高。

谢向晚这个盐商之女都穿金戴银的。凭什么她家小姐不能用。

鼓着脸颊,苏叶继续‘小小声’的嘀咕,“亲家小姐不是说笑吧?士农工商,您都能戴这赤金白玉簪,缘何——”

还不等她的话说完,万华年已经没好气的打断了,“住口,没规矩的东西,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都是我惯得你,竟让你愈发张狂,回去后,定让妈妈好生管教你一番。”

训完苏叶,万华年转过头,强笑道:“妙善想得周到,是我一时疏忽了,时辰不早了,老祖宗那儿该摆饭了,咱、咱们过去吧!”

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谢向晚是真蠢、还是装蠢,自己今日恐怕都难达成心愿。

若是她一味坚持,没准儿还会被谢向晚塞一大堆破铜烂铁回去,真到那时,她丢脸可就丢到家了。

既然不能达成目标,索性暂时放一放,反正自此后她便会常住谢家,以后有的是机会跟谢向晚好好‘相处’呢。

想到这里,万华年收起脸上的不虞,笑眯眯的牵起谢向晚的手,“妙善,走吧!”

谢向晚眼睛眨了眨,掩住眼底的流光,她乖巧的点头,“嗯,妙善都听表姑的。”

而后便任由万华年牵着她的小肉爪子,领着一群丫鬟出了天香院,至于那匣子不甚值钱的首饰却无人理睬,孤零零的被放在黄花梨卷草纹方桌上。

途中,万华年亲昵的跟谢向晚说着闲话,过了好一会儿,她见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才故作不经意的问道:“表姐家的三小姐要议亲,是她的小姑宋晴宋三小姐吗?”

万华年嘴里的表姐,是谢嘉树的嫡亲妹妹谢嘉思,当年谢嘉思嫁给了扬州的大粮商宋万里之子宋时。

宋时是独子,只有三个姐妹,而这个三小姐,便是谢嘉思的嫡亲小姑宋晴。

说起宋晴,乃是扬州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长得也非常漂亮,还不等及笄,前来提亲的人险些将宋家的门槛踏平了。

宋晴长得好、又有才名,小姑娘的心气儿难免有些高,偏自己出身商户,不能嫁入高门。

饶是如此,宋晴还是跟家人表示,她绝不嫁商贾之家、不嫁庶民,哪怕是个秀才呢,好歹也要嫁个有功名的人。

宋家见宋晴这般出色,也不想将她胡乱许人,即便不能嫁入公侯之家,至少也要嫁个官宦子弟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家发动一切资源,终于给宋晴寻到一个极好的人家。

“…是延恩伯家的二少爷,只可惜是个庶子,”

傍晚,万氏一家人暂居的槐院内,谢贞娘细细的跟万华年讲解这桩亲事。

万华年斜倚在谢贞娘的话里,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隐约听说,延恩伯娶了九王爷的爱女金华县主…金华县主性急且脾气不太好,延恩伯府并没有侍妾通房呀。”

没有小妾,哪来的庶子?

谢贞娘是老祖宗的老来女,自幼备受宠爱,可她非但没有被养成嚣张跋扈的性格,反而有些和软、没主见。

在家里听母亲和兄长的,出嫁后,便听丈夫的。夫君亡故后,女儿表现出了超乎同龄人的早慧,谢贞娘的巴甫洛夫症状发作。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依赖起女儿来。

如今,跟年仅八岁的女儿提及什么婚事、庶子、通房。竟丝毫都没有觉得不对劲。

或许在谢贞娘的潜意识里,她已经忘了女儿只是个孩子。

努力回想了下,谢贞娘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娘亲说,延恩伯确实没有什么通房妾侍,但却有个极喜爱的别室妇。而这个庶子。便是别室妇所出,两年前那女人生病死了,延恩伯不忍儿子无人教导,亦是想让儿子认祖归宗。所以就把那庶子带回了家…”

“嘁!”

万华年撇了撇嘴,暗道,男人果然都不靠谱,有金华县主这样强势又彪悍的娘子,延恩伯竟然还敢偷腥。最后还把庶子弄回去了,也不怕金华县主发飙。

“咦,不对呀,延恩伯把那庶子带回家,金华县主竟没有生气?”

万华年稍稍一想。发觉了不对劲,依着她听闻的金华县主的脾气,她不闹得伯府天翻地覆才怪。

他们万家虽不在京城城内,且远离上层社会,但因自家田地与贵人们的田庄相邻,家中的管事时常与田庄管事打交道,所以能听到不少权贵八卦。

倘或延恩伯府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应当能听到风声呀,可出门前,竟是半点都没有听说呢。

谢贞娘神秘一笑,左右看了看,见屋内没有外人,这才凑到女儿耳边,低声道:“年儿你不知道,这个还跟宋家的亲事有关呢。”

万华年一怔,不解的问道:“有什么关系?娘亲,您快告诉女儿呀!”

谢贞娘难得看到女儿撒娇的样子,很是稀罕,伸手揉了揉女儿白嫩的脸颊,而后将声音压得更低,“年儿还记得吗,近两年间,太子的身体愈发不好,圣人数次在朝堂上大发脾气?”

万华年点点头,“知道。”

太子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自幼丧母,被当今圣上亲自抚养长大,父子间的感情非常好。

圣人把太子当做唯一的继承人教导,且随着年岁的增长,曾萌发出让位给儿子,自己当太上皇的念头。

虽然不确定皇帝是不是真想让位,但单凭他能说出类似的话,足见他对这个嫡子的宠爱与信任。

偏太子天生肥胖,长大后行走都要人搀扶,近一两年间更是重病缠身,只把圣人心疼得要命,又是寻医问药,又是为儿子祈福,一副恨不能把自己的寿数让给儿子的慈父模样。

宫女放出去了好几批,死囚也接连推迟行刑时间…该做的、能做的,皇帝都做了,太子的病情却没有好转。

太子的病情反复,太孙的年纪又小,老迈的皇帝愈发变得喜怒无常,这二三年间,不止贬斥了多少位勋贵,之前更是放出风声,要清查国库,追缴欠款。

等等,国库?

万华年的脑子转得极快,立刻抓到了重点,她双眼亮晶晶的问道:“娘亲,莫非延恩伯家与宋家联姻,为得是银钱?”

作为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士,万华年自是知道京城诸多权贵、官员都从国库借了银子,如今皇帝要追缴,他们自是要拼了命的还钱呀。

可对于一个传承了三代的伯府而言,主人们整日过着豪奢的生活,家里哪有什么余钱?

再说了,收进口袋的钱再吐出来,别人还能忍受,对银钱向来计较的金华县主又怎能愿意?

金华县主很精明,听伯爷要把外室子带回家,她便立刻想到了那个‘追缴国库’的风声,于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便出炉了…

第053章 因果循环

说人者恒被说之。

这厢,万华年母女说着旁人的八卦,殊不知,另一边的延寿堂也有人在谈论她。

谢向晚将一个精致的红漆螺钿扁方匣子放在黄花梨束腰鼓腿鼓牙炕桌上,顺手掀开匣子盖,露出一整套精致的银质头面。

什么花头簪、压鬓钗、掠子、钿儿、分心、桃心、一整套的草虫簪…这些首饰的做工极好,用料也足,成色极好,一看便是新打制的。

老祖宗撩了下眼皮,随意的扫了眼那匣子,然后便把幽深的眸子落在谢向晚身上。

老人家没有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小曾孙女,她知道这个孩子,年纪不大,却极早慧,尤其是这两年,言行举止越来越有章法,一点儿都不像个六岁的孩子。

所以,老祖宗知道,谢向晚拿着这些东西来,定有深意。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眉峰微微动了动,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等着谢向晚开口。

谢向晚迎上老祖宗的目光,表情不变,用清脆的童声道:“老祖宗,这是我提前命人在金玉缘打制的银头面,是专门为表姑准备的见面礼。”

老祖宗将手上的念珠放在炕桌上,淡淡的问道:“既是送给华年的,为何白天不亲自送给她?”

老祖宗没有绕弯子,直奔主题。

谢向晚也没有说什么托词,直接道出原委:“妙善是有话要跟老祖宗说…”

三下五除二,谢向晚便把万华年指使丫鬟问她要首饰,还诸多言语挤兑的事儿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她道:“说实话,妙善虽只见过姑祖母一面,但也觉得她是位极和顺、慈爱的长辈——”

这是好听点儿的说法,难听些。就是懦弱、没主见。

谢向晚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万华年的这些恶习已经有点儿萌芽了,若是能及时压制、掐灭。或许还能掰过来。

只可惜谢贞娘这位长辈是个没主见的软面团,平日里都事事听女儿的。让她管教万华年,简直就是说笑话呀。

谢向晚相信,老祖宗是姜桂之性,老尔弥辣,自己这个晚辈都看出来的问题,她定早就瞧出了端倪。

只是万华年惯会做戏,在长辈面前总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即便是偶尔露出什么迹象,那也是奴婢没规矩,而她这个主人不过是管教不严罢了。

当然,如果万华年只是来做客。那么她是不是表里不一,会不会因此而坏了名声,跟谢向晚没有半文钱关系。

谢向晚是观音童女,却不是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她自不会多管闲事。

偏谢贞娘此行是来投奔娘家。母子几人是要常驻谢家的,谢向晚就不能坐视:一来,万华年若是越来越‘爱财’,那么她谢向晚这个晚辈肯定要吃亏;二来,万华年在谢家长大。如果她有了什么恶名,连带着谢家女儿的名声也会受损呀。

谢向晚决不允许有人玷污谢家的名声,毕竟谢家的名声已经够‘响亮’了,实没有必要再在‘市侩盐商’的恶名之上再加上一个‘没规矩’‘不会教女’的好名声了。

“…”

老祖宗听完谢向晚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将念珠又拿在手上,缓缓的捻动着。

谢向晚见状,也乖巧的闭上了嘴。

正间忽然变得很安静,罗汉床一侧的紫铜松鹤延年熏炉里冒出袅袅的安息香,淡淡的香味儿飘散开来,让人莫名的感到心安。

不过,在场两人的心情却无法彻底安静,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老祖宗在想什么,谢向晚大抵也能猜到:老祖宗肯定有些不高兴。

首先,若论亲疏程度,万华年与老祖宗之间,要比谢向晚还要亲厚一层。

万华年可是老祖宗唯一爱女的独生女,是老人家嫡亲的外孙女,且是唯一的一个。

而谢向晚呢,只是老祖宗的重孙女,还是两个重孙女中的一个,并且这个数字还将继续增长。

其次,谢向晚是晚辈,悄悄跑来说个长辈的不是,虽是好心(至少明面上她是好心),却未免有僭越之嫌,老祖宗肯定会觉得谢向晚这个晚辈不够谦逊、对长辈不够恭敬。

当然,不高兴之余,老祖宗也有些庆幸,外孙女还小,现在知道她有些小毛病,也容易纠正。

只是…老祖宗还是觉得这些话由个六岁的孩子说出来,真心有些不舒服。

谢向晚感觉到了老祖宗的不悦,也感觉到了老人家的意动。

想了想,谢向晚决定再加上一把火,主动开口道:“老祖宗,姑祖父已去,姑祖母能依仗的便是您和表叔、表姑几位亲人了——”

而老祖宗已经六十多岁了,在一个平均寿命四五十岁的年代,这个年龄已经算是高寿了,就是现在立时死了,也不会有人遗憾的说什么可惜。

老祖宗自己也明白,她肯定死在谢贞娘前头。

谢贞娘才三十岁,哪怕她只能活到平均寿命,未来也有十几二十年的岁月要度过,而在那段时间里,若是没个稳妥的人照看,依着谢贞娘‘柔顺’的性格,她绝对能让人踩到泥里去。

谢贞娘唯一能指望的便是一双儿女,万华堂读书读得脑壳坏掉了,过于迂腐。唯有万华年看着还有几分脑子。

唔,此时若是好好调教,将来也许能好好照顾谢贞娘和万华堂呢。

老祖宗心里微微叹息,其实谢向晚说的话、暗示的深意她都明白,但、但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不过,小丫头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她若是还不表态,就表明自己在跟个孩子置气,说出去未免丢人。

缓缓将手上的念珠套到腕子上,老祖宗抬起头,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说的这些,老祖都明白,老祖知道。你是为了姑祖母好,放心吧。老祖还没糊涂,定不会让你为难。”

谢向晚浅浅一笑,眉眼弯弯的道:“我就知道这些事都瞒不过老祖,倒是我,白白忙活了这半日。”

说罢,目光还故意往那匣子银饰上扫了扫。

老祖宗会意,无奈又有些纵容的笑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些东西既是你的心意,我定会妥妥的转交给年儿。”

顺便善后,力求让万华年与谢向晚之间能恢复到正常的‘亲戚关系’。

谢向晚听出老祖宗的言下之意。白玉小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甜甜的道:“多谢老祖宗!”

次日清晨卯正一刻,谢向晚准时起来,换上她专门命针线房缝制的改良版胡服,拎起谢嘉树给她特别定制的鞭子。直接出了卧房。

来到院内,下人们已经机灵的将四周的花盆、摆设挪开,空出一片小天地,专供谢家大小姐晨起练功使用。

站在空地的正中,谢向晚没有立刻练功。而是转转脖子、扭扭腰,简单做了下准备活动。

待全身都活动了一番后,又将双手交叉掌心往上的举了举,用力抻了抻手臂上的肌肉,而后又将交叠的双手放在后背,努力拉伸着。

青罗见谢向晚做完了所有的准备活动,这才捧着精致的牛皮长鞭送到谢向晚跟前。

谢向晚拿起手柄,冲着青罗等侍婢使了个眼色。

几个小丫鬟每天都伺候小姐晨练,是以很熟练的退后,让出那一方空地。

“呼~~啪!”

谢向晚手腕一抖,长鞭划破空气,而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向晚手臂不停,上下挥舞,将一根鞭子舞弄得入灵蛇般,时而直冲前方,时而回援后方,时而盘旋于顶,时而如螺旋般在身遭旋转,只看得四周的丫鬟啧啧称奇。

足足练了半个时辰,谢向晚的额上布满汗珠儿,她的两只手臂也隐隐有些酸痛,她这才结束晨练,回卧房洗澡、梳妆,而后换上出门做客时用的新衣服。

许是昨天提到了‘逾制’,今日谢向晚选衣服、首饰的时候分外仔细,唯恐哪里出了纰漏,让人(比如万华年)非议。

梳妆打扮完毕,谢向晚便领着青罗、暖罗两个丫鬟去延寿堂请安。

到了延寿堂,小洪氏、袁氏已经早就到了,正服侍老祖宗和谢贞娘母女一起用饭。

见谢向晚进来,老祖宗忙笑着招手道:“妙善,快来,今儿你有口福了,常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香橙虾仁儿。”

“哎!”谢向晚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万华年的装扮,唔,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跟她说的,她今日竟戴着自己送的掐丝蝴蝶小对银簪。

瞳孔微微收紧,因为谢向晚还发现,万华年身上的衣服也中规中矩,从衣服料子、到衣服颜色,以及配饰的荷包、坠子都没有半分可挑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