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的胸口起起伏伏,最后有种难言的悲伤。夫君死了,女儿也不在了,姬家余下那些不知事的孩童,等到了流放之地,没有长辈的庇佑,又如何能熬下来?

到头来,姬家只怕除了她和姬晴柔,再没有人了。

她已经难逃一死,起码要保住姬晴柔这个独苗苗。

二夫人是不喜欢姬晴柔这天真烂漫的性子,又飞扬跋扈,贪生怕死。可是姬家已经毁了,只余下她身上起码还有姬家一半的血脉。

幸好二夫人留了个心眼,没让姬晴柔彻底加入红楼,平日对外只说是伺候自己的丫头:“我有罪,只是柔儿不过是听命行事,并不知情。我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喜大人能够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好歹保住柔儿的性命。她是小姑唯一的女儿,也是皇上的嫡亲曾孙女…”

喜官一怔,摇头道:“这不是杂家能做主的,只能说尽力而为。”

二夫人对他点了点头,姬晴柔以后如何,也是听天由命了,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她退后一步,在喜官的目光下,纵深从塔上跃下。

与其死在别人的手里,倒不如死在自己的手中。

夫君,女儿,他们一家子在黄泉路上终于可以重聚了…

喜官叹了口气,没有阻拦,有御林军在二夫人的尸身前查看了一番,对他点了点头,确认二夫人已经服罪而亡:“回宫吧,皇上该是等得急了。”

石家的亲兵不足为患,只是二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江湖人实在有些难缠,这才耽误了些功夫。

幸好去得及时,没酿成大祸。

“大人,石家该怎么办?”御林军把石家的亲兵都抓了起来,一个个没上过战场,不过是会些花架子,平日借着石家的门面到处飞扬跋扈,如今见着御林军却犹如鹌鹑一样,一个个不敢吭声,叫御林军的士兵很是不屑。

第二百二十五章 警惕

“石府的家事,还是让户部侍郎来处置为好。派人把这些亲兵送回石家去,至于怎么处置,杂家就不过问了。”喜官摆摆手,端看户部侍郎怎么处置这些人,皇帝心里对他也有了计较。

若是一个处置不好,户部侍郎原本被皇帝看好,平步青云,如今也得被族人拖累,再也不能往前再走一步了。

御林军不免有些同情石侍郎,摊上这么个拖后腿的旁支,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顾云哓早上醒来的时候,便听萧夕凛提起二夫人的事,便清楚这位姬家的夫人已经伏罪身死,不由一声唏嘘。

“那么姬姑娘呢?”

“皇上没有处置她,有二夫人求情,又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姬姑娘并没有入了奴籍,还是自由身。如今没有人追究,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萧夕凛知道皇帝并非心软,而是觉得姬晴柔不足为患。

二夫人很聪明,也有手腕,就算沦落到红楼这样的地方,依旧混得风生水起。

姬晴柔就像是大树旁边的菟丝花,只懂得依附别人来生活。失去了二夫人这个依靠,她就得另外寻一棵大树,好让自己活下去。

这样柔弱又只得一点小聪明的姑娘家,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想必为姬家报仇这样的事,姬晴柔根本就不曾想过,也不敢去想。

顾云哓叹气:“石家被二夫人连累,旁支只怕是遭殃了。姬姑娘失去了石公子这个依靠,打算另寻他人?”

“她已经找好了下家,夫人不必为此担忧。”萧夕凛轻描淡写,对姬晴柔这样只懂得攀附其他人来活下去的心思很是看不上。

二夫人其实私下留给姬晴柔的银钱还是不少的,又留了心眼,没在奴籍,依旧是良民。那么姬晴柔带着这点不菲的东西,就算是嫁个小康之家也是足够的。

可惜她却不愿意过平民一般的普通生活,只追求奢华富贵,身份又见不得人,除了沦为达官贵人的宠妾,又能做什么?

堂堂侯府家最后的血脉,到底最后会落在谁手里。年轻貌美的时候还好,等人老珠黄,只怕就难了。

若是遇到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把她手里那点银钱骗了去,然后把人赶出去,姬晴柔可就惨了。

不过这是她选择活下去的方式,顾云哓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个选择之后要承担的后果,是好是坏,是甜还是苦,就只有姬晴柔自己心里明白了。

萧夕凛不想继续深谈此事,既然已经结束了,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说起别的事来:“二皇子的婚事已经确定下来了,皇上指婚,选的是吏部尚书的二女。”

长女被掳走,在安国候逼宫的时候被炸死,二女儿却是因为去庙里上香,恰好逃过一劫。

皇上以为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便亲自选中,让其成为二皇子的正妻。

顾云哓听得惊讶,没想到吏部尚书的二女儿逃过一劫,便有大福降临。等二皇子继承皇位之后,这位二姑娘可不就成了皇后?

“原本该是吏部尚书的长女,到头来…实在可惜了。”萧夕凛轻轻一叹,这位尚书的长女知书识礼,雍容华贵,是皇后的好人选,皇上也颇为看中。

只可惜后来被炸死,二女儿虽然稍逊一点,但是胜在运气够好,出身也算是留下的一干姑娘家中最高的,便钦点她为二皇子妃。

“皇上打算二皇子大婚之后,就准备退位了。”二皇子在安国候逼宫的时候临危不乱,小小年纪就有大将之风,又稳稳站在皇帝身前护着他。

危难中能见真情,二皇子这片孝心叫皇帝感动,索性他年纪不小了,庆国上下除掉安国候后,又大清洗了一番,把不安分的钉子都拔出干净。

他唱了白脸,余下的红脸就很该轮到二皇子,正是给这个么子铺路上位的好时机。

“那么夫君是继续追随新君,还是…”

萧夕凛苦笑:“原本打算辞官回府,好好陪着夫人。只是皇上雷厉风行,把二夫人的谋划给亲自扫清,这份情我可不能不还。”

他也不愿欠下人情,只是皇帝先下手为强,在自己出手之前就把麻烦扫平了,叫人不得不收下,自然不能对皇帝说一个“不”字。

“皇上有意让我辅助新君,三五年也好,十年也罢,总归不会叫我一直留在朝廷里。”皇帝心里也明白,萧夕凛已有去意,如今是因为这份人情才不得不留下来,又怎会强迫这位太傅为新君鞠躬尽瘁?

再说,新君上位,需要一个旧臣来教导,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方向。

只是起初几年还好,时间长了,新君也需要属于他的心腹,萧夕凛却成了不尴不尬的存在,倒是呆不久的。

顾云哓握住他的手,笑道:“二皇子是个聪慧的,只怕没几年就能独当一面,夫君就能卸下重担,无事一身轻了。”

“只是夫君如此年轻,不在朝廷里大展拳脚,就这么回到家里来,不会暴殄天物,又闷得紧吗?寒窗苦读十年,就这么辞官回府来,不觉得可惜?”她心里奇怪,萧夕凛虽说没有野心,但是却对朝廷没有厌恶,不至于要流芳百世,但是留下美名也是乐意的。

如今却一心要回来陪着她,顾云哓有种说不出的违和,却问不出口。

“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能够一直看着他长大,是我的心愿。萧府终于重新热闹起来,我得跟夫人再努力一些,膝下儿孙环绕,每天吵吵闹闹的。”萧夕凛比划了一下桌子,又笑道:“得让木匠做一个比平常桌子更大的,这才能容纳下我们的孩子。”

顾云哓看着他的比划,不由失笑:“那么多的孩子,夫君又辞官了,以后养不起可如何是好?”

“夫人放心,萧府几代留下的财富并不少,养十个八个孩子也是可以的。等他们长大,就不需要我来负担,我只需要一直负责夫人就足够了。”

顾云哓对萧夕凛描绘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仿佛能想象到被好几个小豆丁围在身边的清净,白嫩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奶声奶气的童言童语在耳边萦绕,想想就觉得幸福:“那我得好好教导他们,要疼爱妹妹弟弟,一家子要和和美美的。你我二人也得把一碗水尽量端平,没得叫他们其中一个两个觉得受了冷落,伤了心。”

萧夕凛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握住顾云哓的柔荑笑道:“为夫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府里的事都是夫人做主,孩子们也得对夫人孝顺,不然我可不会对他们客气的。”

仿佛能看见调皮捣蛋的孩子们被萧夕凛绷着脸训话,顾云哓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二皇子大婚,萧夕凛也开始忙得脚不沾地。要准备的太多,户部、礼部都得一并开始忙碌,加上皇帝打算在二皇子大婚的时候宣布退位,又准备大赦天下,吏部也着手翻出宗卷对照,免得有漏网之鱼跑出来。

顾云哓被镇国候夫人送来的两个嬷嬷精心伺候着,面色渐渐好了起来,柳絮高兴得不行。每次做什么事都要先去问过嬷嬷,等嬷嬷点头了,她才敢去做,端的是小心翼翼的。

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当作是瓷器一样对待,顾云哓不由哭笑不得。只是知道丫鬟们紧张,也就随她们去了,免得让几个贴心的丫头担心。

柳絮瞧着外头天色不错,问过嬷嬷后,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搬来一张软榻,叫顾云哓出来晒晒,又能赏一赏春色,算是解了闷。

不然总在屋子里窝着,对身子骨也不好。

顾云哓好不容易被放出来,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鼻尖里满是淡淡的花香。身边的柳絮泡了茶,放凉了一会才递到自己的手边。

秋红亲自去厨房提了一篮子的点心,秋绿站在一丈外候着,一来是听顾云哓的吩咐,二来是警戒四周,就算是在萧府,也不能掉以轻心。

顾云哓招招手,示意秋绿歇一会:“四周有萧家卫在,你也别太累着了。”

秋绿摇头道:“其他萧家卫都是外男,不好进这个院子来。若是有坏心的,装扮成丫鬟混进来,接近夫人身边,没个警惕的,总是不好。”

她当然也知道,萧二对府里的警戒越发仔细。任何进出萧府的吃食都要查看两三遍,来往的下人都需要对出暗号,拿出属于他们身份的木牌才能四处走动。

顾云哓住的这个院子,外围有萧家卫,里面有秋红秋绿,除了一个柳絮和镇国候夫人送来的两个嬷嬷,其他下人根本不能随意接近。

上次顾云哓险些没命,萧家卫自觉愧对夫人和太傅,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尤其二皇子大婚,京中四处热闹非凡。路上两边满是想要瞻仰皇家人的平民百姓,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

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又是藏匿的好机会,谁知道会不会有谁对夫人不利?

第二百二十六章 自荐

萧府如此,镇国候府也加强的警戒,绝不能像之前一样,轻易就让二夫人派来的石家亲卫和江湖人靠近,险些酿成大祸。

幸好皇上早就派御林军过来,除掉了贼人,不然镇国候夫人又得受一次惊吓了。

镇国候懊恼,他对侯府的守备十分自信,加上自己又认为那些宵小没那个胆子敢对侯府下手,于是府里有护院巡视,后院这些下人的地方并没有多加留神。

这次险些别人在后院动了手脚,叫镇国候如何不恼恨?

只是他也上了心,再不敢自以为侯府无人敢踏足,又对护院敲打了一番,务必把府里府外守得跟铁桶一样。

镇国候夫人被约束着在院子里,皇族大婚要足足三天,首先是在街上巡游,让万民敬仰。然后到护国寺得了主持的祝福,听主持诵经,沐浴净身。

第二天朝阳刚起,就得在祭台上被百官朝拜叩贺,然后在皇家祠堂里给祖宗上香叩拜,聆听族规,恪守祖训。

第三天皇家这才是百官庆贺,镇国候呆了一天就受不住,硬是磨着镇国候,最后不得不妥协让她到萧府来找顾云哓聊一聊。

她没好气地道:“侯爷这回是使了劲的,院子里贴身伺候的四个丫鬟,两个婆子,院外四个婆子,还有八个护院。面生的小丫鬟不给靠近,厨娘直接被请到小厨房里,有两个嬷嬷和两个丫鬟轮流盯着。就是我用饭,吃食也被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之前还得有一个小厮试过之后才能动筷。”

如此严密把手,叫镇国候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自在惯了,哪里见过这阵势?

说句夸张的,就是皇家也就这排场了,也不知道镇国候怎么想的。

顾云哓被养得面色白里透红,还多了些肉,听得好笑道:“舅舅这是吓着了,他最是担心舅母,自然要多防备一番。一回就算了,宵小居然还敢打第二回的主意,若非皇上早就注意到了…”

要是镇国候夫人受了伤,或是又吃了苦头,镇国候怕是不能原谅他的刚愎自用。

镇国候夫人也明白自家夫君是被一而再的事给惊着了,叹气道:“姬家彻底没了,姬姑娘听闻跟着一个外商离开了京中,看着没心没肺的,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姬晴柔倒是心宽,知道二夫人死了,包袱款款就跟着最近勾搭上的一个外商走了。

这外商年纪稍大,家里的发妻却早几年就病死了,膝下也没个孩子,最是适合姬晴柔这样年轻却名声不怎么好的。

男人嘛,就图个鲜活漂亮,养着一个年轻的小娇妻自觉脸面有光。

“只是你舅舅打探了一圈,这外商却是个生面孔,附近经常往来的商户却不曾见过他。想必做生意只是个新手,第一次来京中碰碰运气做做买卖,谁知道能得一个出身不错却落魄的贵女回去?”

简直是占了大便宜,难怪这买卖没做多少,却是匆匆忙忙把姬晴柔给带走了。

镇国候夫人想到石彦这个冤大头,既没得了人,最后还被姬晴柔和二夫人联手耍了一把,赔掉了亲兵,如今还自身难保。

知道姬晴柔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石彦怕是要气得吐血。

顾云哓留了个心眼,特意让秋红去打听这个外商究竟是谁。

萧家四处有商铺,自然也是打听消息的去处。沿路各地都有人守着,层层吩咐下去,没想到费了大半个月,秋红这才送来了消息,幸灾乐祸地道:“夫人,这外商可不是什么好人。底下的掌柜打听了许久都没能问出什么来,回头才发现此人根本不是从商的,难怪久久没能查出什么来。”

“他以前是个书生,家道中落,只得娶了一个卖豆腐人家的女儿。这卖豆腐的家人疼爱女儿,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打算给女婿继续苦读。再上下打点,怎么也能做个芝麻小官,再不济做个师爷也好,总也是个出色。”

秋红摇摇头,不屑道:“这男人起初还装模作样的拿着书读一读,平日打扮得像风流才子一样,勾搭了不少姑娘家的芳心。最后被他的发妻发现了,闹了一场,说要把家里的银钱给送回去,再不接济他。这男人急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害人的药粉,一点点渗在茶水里,叫发妻渐渐身子虚弱,拖了没两个月就病死了。还厚着脸皮跟岳父岳母借了一大笔银钱,说是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径直跑到京中来说是做买卖,其实是觉得京中遍地是黄金,这女子貌美不说,身上的家底更不错。”

顾云哓一愣,倒没想到姬晴柔挑来挑去的,最后却跟着一个骗子走了?

秋红对姬晴柔是一点都不同情,二夫人起码对得住她了,好吃好穿,还不让姬晴柔进了奴籍,还是平民之身,说什么都是尽心尽力护着自家人。

但是二夫人意思,姬晴柔直接就离开了,连给最后这个长辈送一程也不乐意,更别提是出钱买棺材,帮着收敛,选一块风水宝地了。

反而是红楼里的姊妹,天涯同是沦落人,彼此一个个凑了钱给二夫人买了一口薄棺,好歹让她入土为安。

这么个忘恩负义的,活该姬晴柔被一个骗子的花言巧语给迷得七荤八素,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

离开京中,没了熟人,她是什么身份,所有人一概不知。估计还没到地方安家,不知道在哪个偏僻的村庄就被这男人骗光了银钱,还被囚禁起来,不给姬晴柔到处乱跑,困住这么个娇美的丫头来慢慢享用,还不用被岳父岳母知道,保住了自己的名声。

这男人算盘打得响,就因为姬晴柔没有娘家做依靠,以后不见了人,也不会有谁来寻,他便能肆无忌惮了。

顾云哓叹气,也不知道该说姬晴柔太天真,随随便便没打听清楚就跟着一个男人走了。还是该说姬晴柔担心被二夫人连累,这才迫不及待要离开京中,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似乎有些底子的俊俏男人,这就不肯放手了,生怕错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

顾云哓很快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只是姬晴柔很不幸,识人不清,这才遇到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骗子。

姬晴柔不算蠢,发现不妥当之后,指不定立刻警惕,或许能逃过一劫。

皇家大婚的宴席,因为她身子不适就没进宫去,萧夕凛也只是坐了坐,很快就回来陪着自己了。

倒是顾云哓听说有几位夫人送上帖子到萧府,不由惊讶。她看了看,一位夫人都不曾见过,只得求助于镇国候夫人。

镇国候夫人看了几人的名字,也是一头雾水:“或许宫宴的时候没见着你,这便上门来拉近关系。这几位夫人健谈得很,给你解解闷也没什么不好。”

闻言,顾云哓点点头,想着夫人之间交谈,有时候也是替夫君递话。毕竟有些事,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私底下来往,试探口风也是常有的事。

秋红着手张罗,让厨娘备下丰盛的茶点,又拿出顾云哓喜欢的碧螺春茶叶,请女茶师傅过府,给夫人们露一手。

知道顾云哓怕吵闹,戏班就没叫到府里来,只在后院花团锦簇的亭子里铺上厚厚的软垫,又挂起薄薄的纱帐,能看得清外头,却不会被风吹着。

万事俱备,第二天夫人带着女儿上门来,不由连连赞道:“初春还有些凉意,这纱帐瞧着想是云纱,最是轻薄难得,没想到还能有这用途。”

她们心里暗暗吃惊,云纱岂是难得,简直能有那么一两匹已是少见。偶尔进宫觐见贵妃才能有缘瞧上一眼用云纱做的衣裙,层层叠叠犹如天上的白云,衬得人肤白娇美。

谁能想到萧府如此大手笔,就为了不让体弱的顾云晓吹着风,就奢侈地拿来做帐子,随意挂在亭子上挡风?

夫人心里咂舌,挽着女儿的手不由一紧,原本要说的话,却是不好开口了。

三位夫人带着三个女儿,千娇百媚,瞧着都是刚刚及笄,跟青葱一样水嫩,眉宇间是天真与妩媚交织,举手投足有着大家闺秀的雏形。

她们娇声娇气地欠身给顾云哓行礼,一个个还没开口就先红了双颊。

顾云哓原本不知道这些夫人上门来做什么,如今再想不明白就是傻的了。

她也没戳破夫人的用意,抬手示意道:“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其中一个丫头时不时盯着云纱,似乎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却又有些胆怯,只敢多看两眼解解馋。

顾云哓看得有趣,笑道:“想要上前看看,只管去吧。”

少女看了自家娘亲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摸了两把纱帐。

她的母亲苦笑道:“小女顽劣,叫萧夫人见笑了。”

“哪里,这年纪正是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不过是纱帐,看看也无妨,不必约束着。”其它两个丫头就乖乖坐在自家娘亲身边,不敢抬头不敢乱动,连面前的茶水都不敢随意碰,显然在来之前就被叮嘱过,绝不能在萧府失礼。

第二百二十七章 潜伏

一位圆脸的夫人看着顾云哓腿上搭着的毯子,初春虽说有些凉意,却已经换上轻薄的衣衫,显然她的身子骨如同府外传言的一样,越发不好了。

都说这顾府三姑娘嫁得好,萧太傅是人中之龙,能嫁到萧府来,简直是三生有幸。

只是众人也可惜,这丫头只怕是个没福气的,嫁过来没多久就开始病着,连皇子大婚的宫宴都没能参加,怕是病得重了。

如今瞧着脸色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擦了铅粉,扑了胭脂,她的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怜惜和踌躇。

她身旁坐着的瘦削夫人却是快人快语道:“我家丫头在家里时常仰慕萧太傅的才学,要是能讨教一二,那就好了。”

她的女儿听了,脸色酡红,脑袋更低了。

顾云哓唇边一弯,开口道:“才学这东西飘忽得很,我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不是讨教一二就能学来的。”

不然那么多学子十年苦读,怎么就不是一个个都高中状元,而是少数能脱颖而出?

瘦削夫人目瞪口呆,顾云哓说得十分不客气,莫非她猜出什么来了?

她心高气傲,想要反驳,却被身边圆脸夫人拉住了,只得咽下这口气:“夫人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一时间,亭子里除了那摸着云纱的丫头低声赞叹的嘀咕,再没有其他声音。

秋红微微蹙眉,看向身边的秋绿,后者也是满脸不悦。

这些夫人说是上门来见顾云哓,一开口,说的话却全是绕着自家公子来转悠,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是看着顾云哓身子骨单薄,怀着身孕就病怏怏的,于是带着女儿来,打算跟公子偶遇,想给夫人添堵吗?

也不找镜子照照自己那张嘴脸,无耻两个字早就写到额头上去了。

秋红嘟嘟嘴,恨不得把这些夫人给赶出去。

秋绿眨眨眼,示意她往天上一看。

见状,秋红瞥了一眼,顿时笑了。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猛地俯身在桌面上掠过,碰翻了桌上的茶盏,洒了两位夫人一身,连带身边两个女儿的裙摆也沾了些,要哭不哭地看着扑棱翅膀站在桌上的海东青,往自家娘亲怀里缩了缩。

两位夫人咽了咽口水,也有些害怕,这海东青她们是打听过的,是萧太傅最宠爱的,若是能跟它打好关系…

当初海东青不就挑上了顾家三姑娘,这才成就了两人的姻缘吗?

若是再来一回,自家女儿可不就有希望了?

圆脸夫人有些担心海东青会伤着女儿,把丫鬟往怀里一塞,往外挪了挪。

瘦削夫人却是双眼发亮,顾不上裙子的茶水,催促怀里的女儿道:“去,逗逗这畜生,让它喜欢你,太傅必然对你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