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冲动…”她的手被他抓着,一挣扎就像根麻花似的在他身下扭来扭去。他本意只是薄惩,一来气她昨晚对着他向别的男人表白,二来气她胡乱喝酒完全没有防范意识,三来气她在这种坦裎相对的场合还能神游太虚,完全无视他为透明体,可是被她这般无心一撩拨,他却真的想好好惩罚她了。

“松手,放…”他直接以口封住她的话,心里强烈想要她的(欲)望和身体剧烈的反应逼得他不得不承认,其实薄惩什么的只是借口,他根本就是想拥有她。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为了警告她才脱下来的,而是他昨晚上怕她睡得不舒坦,“好心”帮她松开内衣,结果“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后,“兽性大发”的结果。

安之呜咽着用力想逃,可是手被他抓着、身子被他压着,渐渐地便失去了抵抗能力。感觉到她不再挣扎,舌头也变得愈加柔软芬芳,他才舍得稍稍松开她,声音微哑地问:“安之,你说我是谁?”

她喘息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虞…”

“名字。”他环着她腰的手一紧,鼻息拂过她发际,他的唇贴着她额头、滑过他鼻类,最后落在她唇上,像蝴蝶一般轻灵,又极尽桃(逗)诱(惑)。

她努力撇开头,想摆脱那种教人坠落的心颤与神迷。

“名字。”他在她唇上顺势一点,来到她下巴尖上轻轻啃咬,有些命令的口气。

安之勉强按下一声呻吟,莫明觉得有些心慌。今天的虞玮韬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好像只要她不照办,他的唇就不知会落在什么要命的地方,逼得她只得配合:“玮韬。”

话音刚落,就是一声轻呼。他不知何时来到她胸前,用力在她胸前的敏感点上咬了一口。她毫无防备,直觉地弓起身,反让他含得更深。

“虞玮韬…”她唤他、推他,想让自己从这种密密的缠绵之网中脱得身来,想拉回自己正逐渐迷失的理智。他却好像存心跟她做对似的,倾身而上,身子一沉,偏偏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手代替他的唇,抚弄她娇艳的双唇,稍得间隙,唇又换下手,直吻得她呼吸急促、双眸迷离。

安之已经完全深陷其中,恍惚间只觉得他手探至她裤底。可是裤子为什么还在她身上,不是应该昨晚就被扔在某个地方了么?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来不及细究,就被汹涌而来的情(潮)淹灭。

追寻,那尘封已久的往事。

房间里依旧半明不亮。安之背对着虞玮韬,努力平复呼吸,心却依旧擂鼓似的狂跳着。

若问她有没有后悔,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做任何事,她都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无济于事。她只是没想到会和虞玮韬这么快发展到这一步。她不是保守的人,平时行为也多有跳脱之处,早在他还她衬衫时,大概所有人都已认定她与他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唯有她自己清楚,她其实是个传统的人。

孩童时,因为母亲她经常被人嗤笑鄙弃,奶奶、父辈亲戚,以及那些光着屁股什么也不懂的同龄玩伴。她记得有一次奶奶喝多了酒又打她出气,满嘴骂的都是“贱”、“不要脸”,还说什么母女一个德性,她长大后也会跑去偷人丢全家人的脸。她当时已是小学五年级,听得大半懂,气得反扑上去咬了奶奶一口。奶奶比她还气,揪住她头发,顺手抄起一旁的剪刀,就把她头发绞得七零八落。

后来父亲看到她的头发,跑去跟奶奶理论。这是她印象中,父亲唯一一次对奶奶说不。父亲说:“不许再打我女儿,我也不会再娶。你要还是这样,我就带着安之离开这里。”

“安之?”他从背后紧紧拥着她,敏感地觉察出她细微的异常。

她忽地翻过身来,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天还没亮么?我们现在出发好不好?”

他还没回答,就听手机响了起来。是安之的手机,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找到手机,一看才知是林岫。

“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的你不呆在家里,又跑哪去了?”

林岫劈头盖面的一句话,惊得安之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反复看着手机,才发现竟然真的已经中午了。再看所处房间,许是因为窗帘遮得密实,才看起来像是天蒙蒙亮。

“喂喂喂,宁安之,你到底有听没听啊?把我当透明的不成?”

“那…那啥,我等下再打给你。”安之说完挂了手机,正准备去踢虞玮韬,就见有条未读短信。

是昨天下午四点发来的信息,她那时候刚得知母亲的下落,根本没心情顾看手机。后来手机一直没响,她也就没拿出来看过一眼。

安之打开短信,又是一惊。短信是银行发来的,惯例记录她信用卡的动态,此次是通知她的信用卡在昨天下午四时存入一万元整。这真是…有人给她存的,还是有人存错了?安之第一时间回拨林岫,开门见山:“死黑布林,你昨天是不是往我账户打钱了?”

虞玮韬气得将安之拖回怀里,不待她惊呼出声,便将她的嘴严严封住。

这该死的臭丫头,有了一个李清扬不够,如今有事也是第一时间想到林岫,而不是他。

手机失手滑落在床,林岫的“喂喂”声一下子变得遥远而微弱。安之凭着残存的理智到处摸索,气得虞玮韬索性将她手机一键关机。

“你!”她气得踢他,反被他抓住脚踝,她一下子恼了,连刚才的份一并算上,“走开走开,你这个骗子,都中午了也不叫我起床!”

她刚才问他,他根本没回答的时间,若说更早之前,难道在她眼里,他那一番“用功”只是须臾片刻么?虞玮韬顿觉自己被狠狠打击了,念及她心里确实记挂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才恨恨地只是吻她就算了事。

再次来到目的地,屋子的大门依旧紧闭。

安之敲了半晌,便有邻里过来相告:“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方老师早就走了,每年暑假她都不在这里,一直要到八月底九月初才会回来。”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来人摇摇头,又走了。安之打听到母亲所在的学校,辗转找到其他几位老师,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中一时不知是失落,还是大松口气。

虞玮韬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静静握着她手,默默陪在她身旁。

连夜赶回家,安之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懒懒起床。她没有跟父亲说起母亲的事,只是隔着窗户看着父亲在二叔新家地基外围砌围墙的沉默身影,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傍晚吃完晚饭赶回租住的小公寓,安之忽然想去看清扬,便又折道去往墓园。

偌大的墓园,空无一人。安之从小门进入,在清扬墓前坐下。夜色一点点压下来,便有几盏路灯凄凄地亮起来,即便是夏夜,看起来也有几分萧瑟。

她有很多话想跟清扬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清扬会怪她么?会觉得她忘得太快、开始得太快么?母亲的事又该如何,她真的好想听听他的建议,一如她以前遇事想不明白时,他在一旁轻轻的那一下点拨。还有清逸的事、房子的事,到底怎么解决才是最好?

她忽然又有点想喝酒了。清扬以前就经常说,喝酒可以,可是得有他陪着,不然她喝醉了没人照顾怎么办?你看,她有过一次偷偷躲房里喝酒的经历,结果一个人趴在马桶上吐得半死;后来又在虞玮韬跟前喝过三次酒,一次直接被送进医院,一次莫明躺上自己的床,最后一次莫明躺上他的床,还被他顺手吃干抹净。想来她真应该好好听清扬的话,既然他再不能陪着她喝酒,她就应该就此不沾酒才是。

清扬的死她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样的境况,能让她一再借酒浇愁呢?

七月的天,即使是晚上,风吹过来还是带着股燥热。安之揉了把脸,把头发拨到耳后,靠着墓碑静坐了很久,心情浮了静、静了浮,终是一个想要的答案也没有找到。

接受吧,清扬已经永远离开了她,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给她建议,让她依赖。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将他安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终生缅怀。

出了墓园,却见有辆车停在正门口,突兀得让她不得不细看过去。明黄的车顶灯下,车里的人也正望着她,几乎在她看过来的同时打开车门。

车内的音乐仿佛跟着他的脚步一并下得车来,细腻却是热切地迎向她,将她紧紧包围。

“你…”她说不出话来,觉得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失去存在的价值。

虞玮韬笑看着她,淡淡道:“累了吧?我来接你回家。”

他在她公寓楼下遇到同样找不到她的林岫,几乎不假思索地直奔墓园而来。果然在这里,远远地看到她背影的刹那,他心中只有这一个感觉。他没有走近,而是选择回到车里,静静地听着音乐等她。

安之侧头看虞玮韬一眼,有些脸红心跳。

刚才他那微微一笑,清风朗月一般落入她心里,激起她心底阵阵涟漪。他说回家,她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昨天早上的事,愈发觉得脸烫起来。

“热的话,我关窗开空调吧。”他原本想夜深了,这样子兜风更舒适。

“不要。”她回答得很急,又生怕他看出她心事,急急转过头去。

车子开得很慢,音乐放得很轻。他侧目看她,风吹起她的头发,带来一阵清爽,也带来路边不远田间的阵阵蛙叫。他的心柔软又觉得幸福,她是他的,真真正正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停车停车,快停车!”心思浮动间,她忽然急急道。他不明所以,依言停下就见她兔子似的溜下车,连车门都忘了关,直往回跑。他以为是有什么事,熄了火关了车门紧跟着追过去,却见前方不远她背对着身蹲在路边,一动不动。

“怎么了?肚子疼么?”

他刚想抱起她,她却蓦地转过身来,直直撞进他怀里,显摆似的冲他晃了晃手。

她双手合在一起,从细小的指缝中透出一丝光来,忽明忽暗,说不出的奇妙。

“这是…”

她献宝似的摊开双手:“你看。”

她掌心正中有一个小小的亮点忽闪忽闪,开始还是静止不动,慢慢地却越升越高。她从平视到仰视,目送着小小的亮点向远处飞去,姣美的脸庞神采飞扬,直教人移不开视线:“是萤火虫哦,记不清有多少年没看到它了。”

他根本没办法反应,陷在她周身散发的魔力之中,不可自拔、不想自拔。她双眸含笑,眼睛晶亮灵动得仿佛能说话一般,在他更加沉迷之际,却倏地勾住他脖子,踮起脚尖倾身吻上他。

轻轻浅浅的一个吻,他刚反应过来想要得更多,她却适时一退,将脸埋进他胸膛,深深地、紧紧地贴着他左侧规律的起伏,轻声道:“虞玮韬,我们谈恋爱吧,认认真真、正正式式的谈一场恋爱。”

脸颊下规律的心跳似乎有一刹那的停顿,之后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激烈。她仰起脸来看他,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眨不眨:“你的答案呢?今天我要当场回答,不想理那什么见鬼的三天国际惯例。”

虞玮韬觉得自己最近一直处在失控状态。

自从那天晚上她说“虞玮韬,我们谈恋爱吧,认认真真、正正式式的谈一场恋爱”后,他就没正常过。

或许在别人眼里,安之只是漂亮而已,但在他眼里,她却一直是最最与众不同最最特别的存在。不管是二十年前爬进他家窗口的宁小米,还是二十年后在墓园偶遇的宁安之,他根本没办法逃,也根本逃不过。

他一向自认自控能力与掌控能力俱佳,可是安之却总有惊人之举,让他始料不及。每次他以为他足够了解她了,事实又证明他还是不够了解她。他以为她倔强的时候,她却服了软;他以为她会知难而退的时候,她却迎难而上;他以为她心里已经有他的时候,她却抱着他向另一个男人表白;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认定彼此的地步,她却忽然跟他说,我们恋爱吧。

敢情她以为他们之前真的只是在单纯的你帮我、我帮你?一想到这,他就很自觉地拨通了她电话。

别以为他拨通电话是去兴师问罪,其实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那天晚上她这样问他,他自然当场言行一致地给了她肯定答案,自此之后,他就有了这么个毛病——一想起来就给她打电话。

这种楞头青的行为在他年少时都不曾有过,可是现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按键的手。晚上吃完饭送她回公寓后,他甚至还能跟她煲上电话粥,也不是非得聊些什么,有时候就是听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转眼便过了几个小时。他想程默要是知道他如此,大概会笑抽过去。

“喂?”安之的声音轻轻脆脆的。

他最后的那一点懊恼也烟消云散,心情大好:“是我。”

然后安之还没开口,他就听到美朵不满的声音从一旁跑出来:“又来了又来了,这一天要打多少个电话,腻也腻死了。这么有心咋不见送几束花表示表示?”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虞玮韬虽然觉得两个人之间彼此的心意最重要,送花多少有些矫情,但他还是矫情地开始了漫漫的一天一束花之旅。

每天一束玫瑰,或是罕见的绿□人,或是珍稀的蓝色妖姬,羡煞了同办公室的所有人。

安之再一次被高调了一把,光芒完全掩盖了“恒隆之花”祝双宜。一个礼拜之后,她从甜蜜中清醒过来,开始抗议:“别再送我花了,心意到了就好。”

多费钱呐,这都是人民币啊,还都是不菲的人民币,她一介小工薪族每天看着那些花慢慢枯萎,就觉得那是一张张的人民币狠心离她而去。

“我可没忘记你当时的教诲,你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这一些都是必须的。”

以为这样就能打发她了?那也太小看她了!安之嘿嘿一笑,老神在在:“随你好了。反正从今天开始,收一束花,吃一盘韭菜,哪天没花收了,我就不吃韭菜了。”

虞玮韬拼命咳嗽,一时竟拿她没辙。

她可得意了,后跳三步远,冲他吐舌头:“虞玮韬,有本事你倒是再送啊。”

她摆明了吃他死死的,这欠□的丫头从来都不把他当回事,想开涮就开涮。悲剧的是,他就吃她这一套。

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

向所有可疑的人确认、又向银行确认那一万块钱确实是存入她账户之后,安之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到虞玮韬身上了。

“不会是你吧?”她不能想像他站在ATM机前无折存款的样子,再说他怎么知道她信用卡号的?

“不是。”

安之长舒口气:“幸好不是。”不然她在他面前平白无故矮了一截,如何堪受?

他却不是这样想,他以为安之宁愿接受别人的帮助,也不愿接受他的,心里就颇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

她向上翻了翻眼,百无聊赖的道:“不告诉你。”

虞玮韬觉得自己被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地消遣了。

“哎呀,别臭着一张脸啦,你真的想知道原因?”看他默认,安之凑上前,一脸的小人奸诈相,再次好心确认,“你真的想知道,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他明知她这般肯定没好话,还是忍不住点了下头。

“如果是你,我只能说你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她悠哉哉停在那,满眼的笑意。他示意她继续往下,她憋了好一会,才强忍着笑道,“虞总,你这是预见自己会失身,提早倒贴嫖资么?”她说完再也忍不住,直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嫖资!饶是虞玮韬向来淡定,也没办法再继续淡定下去。他起身,走至对面安之的沙发上,顾不得这是在咖啡馆,一把将打滚的安之拖过来,横按在腿上。

屁股生生挨了一下后,安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她赶紧改口求饶:“学费学费,说错了,应该是学费啦。“

安之亡羊补牢的识时务注定做不了俊杰,她很凄凉地被虞玮韬打了顿屁股,然后被直接扛出了咖啡馆。

安之虽然从小被打习惯了,但她现在都工作几年了,他竟然对她动手——而且还是在大厅广众之下,这也实在太过分太过分了!

“会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最没品、最没下限、最不是男人!”安之抓过他手,朝他手臂狠狠咬了一口。小时候不管她怎么闹,他可从来没舍得动下手过。

他默默忍着,心里却无声笑着。他刚才根本没用力,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可她表现得好像受了酷刑一般,不仅在咖啡馆哇哇叫得惹来所有人侧目,现在还不肯就坐,而是扶着椅背跪趴在副驾驶座上,好像屁股已经血肉模糊一片了。

安之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车子在她公寓停下,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以后不许这样自贬。”要是再让他听到“嫖资”两字,他可不敢保证会像今天这么简单地就放过她。

“什么自贬!”安之跳脚,“你就算受不了我贬你,也已经下过黑手了,至于现在还要反咬一口么!”她才不管呢,既然他当初敢阴她,她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很没用的被阴了,所以一切都是她趁着酒醉将他扑倒在先,死不松口。

真是傻丫头,虞玮韬心里略略得意,面上却忍着笑:“还疼么?”

她“哼”一声,扭过头不看他。

他往后移了下座位,将她横抱至身前,赔笑脸:“别生气了。”

安之还是“哼”一声,不过这一声“哼”气势上明显不如刚才。

那种抛头颅洒热血的感觉又来了,他很无奈的认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安之大人不计小人过,算是原谅了虞玮韬这一回。不过那莫明多出来的一万元钱真真是让她困惑得夜不能寐。当然人总是需要睡眠的,所以夜不能寐几个晚上之后,安之实在撑不住,只能回到夜寐状态了。这一个疑问就好比卡在喉咙的鱼刺,时间一到,不用喝醋咽饭也自动被咽了下去,虽然还存在心里,渐渐地也不影响正常生活了。

准确的说,不仅没影响,还改善了不少。这一万元钱暂解了安之的燃眉之急,她再不用天天看着信用卡账单、算计着早一天还款是一天的问题了。

心情不错的安之本着恋爱时期互相坦白的原则,难免多说些自己的故事。大多数时候虞玮韬都是微笑着倾听着,有时候也会适时提问,然后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却甚少说起自己的事。

玫瑰花持续送着,安之不嫌唠叨的提醒了几次未果之后,觉得某人分明是将她当成了纸老虎,她若不动回真格,只怕这一辈子都得做纸老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