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傻在了当场。难道是虞玮韬?可是虞玮韬能叫小伙子么?他都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虽然长得白净少不得装嫩几岁,但怎么说也不至于到“小伙子”那年轻态吧?父亲这是什么形容词啊!

“他…问了你什么?”

老实木讷的父亲第一次不答反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爸…”安之一时难以启齿。总还是有影响的,要是父亲知道虞玮韬就是母亲初恋情人——他们当年离婚“罪魁祸首”的儿子,不知会不会不接受。

“他今天把聘礼也下了,安之,你要跟这个人结婚了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什么?!”安之回了句“我回家再跟你细说”,挂了电话转打虞玮韬手机。

虞玮韬开着车,正在回来的路上。做了这种没脸没皮的事,他反倒有些沾沾自喜,面对安之的质问,只说了四个字:“刚好顺便。”

“什么叫刚好顺便?”安之觉得她的肺只差那么一点就要在她体内自爆了。

“就是刚好路过你家,顺便过去看看。”

“那聘礼的事怎么说?”

“跟你父亲聊了会,顺便提了一句。”

安之气得口吐白沫,只差两眼一翻晕厥过去。她生生失语了半分钟,吼他一句:“我才不嫁给你呢!”然后挂了电话一个人生闷气。

太过分了,他都没再正式求婚过,更别提什么结婚戒指了,光每天送束花就想将她打发了么?

太过分了,他都没再正式求婚过,更别提什么结婚戒指了,光每天送束花就想将她打发了么?

安之手拿着个小鞭子,将新买的搓衣板往花园一扔,很女王的坐在虞玮韬公寓的沙发上等那个欠调教的人。

虞玮韬今天有事加班,她也不急,吃了饭,又喝了咖啡暖了胃,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再次拿起小鞭子试了试手感,就听到门铃响了。

果然不调教不成活啊,自己有钥匙还要使唤她开门,也亏了她料准了蹲点在她家。

安之挥舞着小鞭子跑去开门,结果哪里是虞玮韬啊,却是喝的醉醺醺的祝双宜。

“你…”

“怎么是你?”祝双宜比她还意外,带着扑鼻的酒气,虽没了优雅气质,但微醺的模样愈发性感迷人,“虞总呢?”

“他还没回来。”

祝双宜推她一把,趔趄的走进门,连鞋都没脱,“那你怎么在这儿?”

“哎哎哎,你还没脱下鞋子啊!”安之急了,这么尖的高跟鞋,划花了地板可都是人民币啊。又见祝双宜脚步不稳,她赶紧上前,想要扶住她。

不料手还没碰到祝双宜,就反被她甩开,喝了酒的女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安之吃痛,手一松,鞭子就这么掉落在地上。她弯腰去捡,这小小的动作不知怎么的一下将祝双宜心中种种不满厌恶嫉妒统统跳了出来。她借着酒胆全没了顾忌,猛的把安之推倒在地。

安之还没反应过来,祝双宜就已经骂了起来:“你就是这么仗着自己有点姿色,不要脸的天天上门来勾引虞总的吗?”

安之不服气的回道,“感情你今天还是受邀来访的啊?”

一针见血,气的祝双宜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缠打上来。安之从小就是打架的高手,有些亏可以吃,有些亏却是断断不可以吃的,哪里能忍,两个女人就这么扭打起来。一个技术好,一个酒胆壮,安之刚想留一手,结果被逼得全力以赴,场面一度胜负难分。

虞玮韬回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疯狂的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他赶紧拉开两人,大概猜出前因后果,口气不自觉有点冷。

安之撩了撩头发,整了整衣服,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肚子的气都撒在他身上:“还问我怎么回事?什么不好招惹,招惹泼妇,你一个人慢慢享受吧!”

安之捡起鞭子,风一般刮过客厅,拿了包又风一般刮过玄关,正巧看到虞玮韬伸手搀扶还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祝双宜。她狠狠的看了他一下,风一般刮出了他的公寓。

“安之…”

“安你妹!”这是安之进入电梯后给他的最后回应。

等虞玮韬处理完祝双宜的事赶来,安之已经佯装睡着了。她既不开门也不接电话,还把大门上

了保险,让虞玮韬有钥匙也没辙。

第二天安之神清气爽的上班,就听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什么?祝双宜辞职了?”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不过美朵的消息也不太灵了吧,她总觉得她在美朵面前完全是一种不知不觉的状态。

“是啊!听说现在正在办公室打包整理呢。”

“呃…”不会真是因为昨晚的事吧,或者因为虞玮韬吧?

“哎,其实我也蛮同情她的,安之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幸福有多羡慕人,祝总监当年可是因为我们虞总才煞费苦心地进恒隆来的啊。”

一个人的工作原来可以与爱情这般共存亡的么?可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第三者,安之囧囧的,心里愈发好奇,待得下班拿着她的小鞭子再次直奔虞玮韬的公寓。

虞玮韬开门就见玄关那双深紫平跟单皮鞋,他忙抬头,只见安之一手叉腰,一手执鞭,正指着他,“进来。”

他去她公寓发现没人,原来竟是上门等他么?虞玮韬看她那驾势,顿时不知该喜该忧,只得先依言进去。

“到花园来。”她冲他甩了甩手中的鞭子,手势那是要有多女王就有多女王。

他跟着过去,就见她往藤椅上一坐,然后挑眉斜眼睨他一眼,手中的鞭子指指她身前:“跪那。”

跪…那?虞玮韬满脸黑线地看过去,俨然看到一块搓衣板极稳稳地躺在她跟前的地上,还泛着油亮的光,敢情还是全新的。

“安…之…”

“跪下!”她拿起鞭子连抽了几下搓衣板,“啪啪”作响。

他真真哭笑不得,走近却是直接从椅子上捞起她,然后抱了她坐下。安之胡乱扭着挣扎着,趁机在他身上连抽了几下,有两下疼得他咬牙暗抽了口气,不得不先夺了她手中的凶器再说。

“还我还我还我。”

他抓住她的手,头疼,“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说,快说,今天你不把祝双宜的问题说个清楚,那就家法伺候。”

“哪里来的家法?”他滴汗。

“我宁氏家法,你昨儿个既上门去求了亲,以后就得遵守我宁家家规,若有违及,家法伺候。让你随便不提亲,让你随意招惹女人,以后跪搓衣板跪得双腿残废看你还敢不敢!

虞玮韬本是不愿多提祝双宜的事的,不过看安之那阵仗,他要是不说个清楚明白万万是过不了眼前这一关的。

安之也是听了他说,才知道这里里外外的居然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原来当初废标之事,祝双宜才是主谋,不过她半明半暗的隐藏得深,程默与虞玮韬又找不到实际证据,也拿她没辙。后来发生林岫父亲的事,虞玮韬因不想安之误会莫名背黑锅,调查之下才发现事情真是另有蹊跷。而且空穴不来风,这一件事竟真与恒隆有关,只不过这个有关的人是祝双宜罢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有些沉默。当时他得知真相,再反过来回想废标的事,更觉心中推测无误。祝双宜的算盘打得很好,不过与其说她想陷害他,不如说是想拉他一同下水。只可惜她低估了他对安之的感情。

“难道就因为吃醋,见不得我和你好?”

他拥紧她,多少有些叹息,“也不全是。”

“那是因为什么?说嘛说嘛!”安之像老鸨一样推搡。

“有次应酬,林局趁着酒兴…”他话到这里一顿,才接着道,“那次我不在,祝双宜喝得有些多。”

“你…她…”安之结巴了。虞玮韬说得隐晦,可她还是听明白了大概,原来祝双宜的目标其实是林叔叔,那么作谓废标就是一石二鸟之计,及至后来的匿名检举,与其说是她陷害恒隆,不如说她希望恒隆能因废标之事,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不过她害她也就算了,怎么竟是连清逸也一并算计上了?安之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那清逸…”

清逸不太可能与祝双宜有交集才是。

“祝双宜和刘婉,是旧识。”老乡兼校友,听说仔细算起来还带着点远亲的关系,两个人虽然差了几年,感情倒一直不错。

她在他怀里坐直,沉着脸问:“那么…其实那件事,清逸也是有份的?”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于公,如果祝双宜不是连公司项目都能牺牲;于私,如果不是祝双宜联合刘婉设计安之,那么他原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拉着她躺下,让她的头枕着他的肩窝。彼此气息交融,“这些就交给我吧,你就别担心了。”

“那你老实交代,昨天去我家到底问了些什么?”

“这个我们明天再说。”

“不行,今天晚上就说清楚。”

“明天。”

“今天晚上。”

“明天。”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今天…唔…唔…”可怜被封口的某的再也“今”不出个所以然了。

安之忘了问的是,祝双宜大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主动上门来为的是什么,虞玮韬也没细说。其实祝双宜所图,不过是想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虞玮韬放过刘婉。毕竟同事一场,他对她留了情面,却对刘婉毫不手软。祝双宜与刘婉颇有一段渊源,毕竟不能坐视,只是事与愿违,她上门来偏巧遇上安之,这一闹之下,更是没了求情的余地。

不过祝双宜的辞职倒真不是因为与安之的这一闹,既知了她的手段,程默与虞玮韬自然不可能再留她。彼此虽不点破,但都是明白人,祝双宜的辞呈此前已提了上去,不过时间上赶得巧了点。

没过几日,安之忽然接到清逸的电话,哭哭啼啼地说了一通,大有忏悔之意。她本想挂了电话,忍着听完了才知道清逸那一堆赌债全拜刘婉所赐,他原也不是好赌之人,不过之前因为哥哥的意外心里苦闷,又被刘婉拉去听了所谓的‘真相’,喝了点酒没解上愁,竟被刘婉拉去了地下赌场,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那个地下赌场被揭发,刘婉也没脱得干系,清逸听说了才知自己上了大当。无奈他赌债还得倒清,独独欠下林岫几十万元,这一番痛哭流涕,为的也正是那一笔借款,安之听了之后只撇过去‘爱莫能助’四个字,便挂了电话。

恰好虞玮韬就在旁边,见她挂了电话,微微一笑。安之回他一个笑容,这一刻竟是不用只字片语,两个人心中都是清明一片。他知她已经放手,她亦在这一刻明白早在那一张电话清单之前,他就在暗处为她做了许多事,彼此自然再无须多余言语累述。

安之与虞玮韬的感情日趋稳定,这一路走来两人虽有波折也还算顺利,但虞总经理的求婚却一直都很不顺利。

好不容易再次安排妥了求婚事宜,虞玮韬亲自将九十九朵玫瑰交至安之手上。彼时偌大一个餐厅只有他们一对客人,他这一次送的也不是绿色情人或蓝色妖姬,而是中规中矩的火红玫瑰。安之顺手抱过,还没来得及细看,接了个电话就失了魂般,怀里的玫瑰掉落在地,回过神时她便发疯似的往外跑。

“宁安之!”虞玮韬一声怒吼,这该死的臭丫头!知道他在这束玫瑰里花了多少心思么?她没看到玫瑰花里夹着他的求婚戒指么?不仅把他的玫瑰扔在地上,奔出去的时候还顺便踩了一脚,他明知这一个电话肯定有事,但连着两次求婚都被搞砸,他也实在快崩溃了。

等虞玮韬捡回戒指,拿了她的包再追出去,哪里还有安之的影子。再打安之的手机,竟是怎么都没人接,寻去公寓也没人,虞玮韬这才担心起来。

待得安之打来电话,已是一个小时之后。虞玮韬正急得抓狂,看是个陌生的手机,正没好气,接起一听是安之的声音,更没好气了:“你在哪儿?”

“车上。”

“什么车?”

“那车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

“宁安之!”

安之的声音本来呆呆的,听他一吼一下子哽咽起来:“就知道在高速上,也不知到哪了,我身上没带钱。”

她上车这么久才想起钱包连着包还扔在餐厅里,手机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这才跟出租车司机借了手机,向虞玮韬求助。

等虞玮韬急急地赶到J市第一人民医院,安之已经被出租车司机滞押了一个小时。等他将车钱并这一个小时的等钱递给了司机,安之已跳下车直往医院里冲去。

隔着重症病房那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安之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怨她恨她,心里又对她怀有一份无法割舍的爱。那是缘于血缘的天性,还是因为她已没了印象的母女情分,安之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此刻竟是连抬脚的勇气都没有。

既没推门进去的勇气,也没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医生说只要情况稳定,过了四十八小时就渡过了危险期。”他将送方书衍过来的邻里送走,并将他们垫付的医药费归还,然后问了医生情况,过来就看到安之这样站着,背影看起来僵硬地像是一尊石像。

“如果是你,你是希望她醒过来,还是希望她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她的口气很淡,声音很轻,他听了却是一骇:“安之…”

她一下子蹲下身,紧紧环着自己,将脸埋进膝盖。她不是怀疑他,而是面对这样的情景,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放下过。她觉得自己自私极了,明明已经与他预定好的事,可是此情此景,她却不愿心中的疑问在还未弄明白之前就将永远埋葬。

他什么也没说,蹲在她身边环抱住她。

在虞玮韬的安排下,安之的父亲也在第二天中午赶到了J市。乍一眼看到父亲,安之的眼泪就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这里有我,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爸…”饶是这般伤心与情绪不稳,安之也没有扑进父亲的怀里尽情痛哭一场。父亲是个标准的农村老实木讷汉子,不会说什么宽慰的话,仅有的关心也多流于衣食住行,感表方面向来内敛。安之一看到父亲,就想起他们相依为命的这二十多年,所有的种种在父亲沉默而坚毅的身影面前脆弱得像是融河上那一层薄薄的冰面,轻轻一碰,四分五裂。

安之抹了把眼泪,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任虞玮韬牵着她的手走出医院。

其实她并没什么胃口,眼睛还是红红的,神情也依旧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饭,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

“多少吃点。”

她闻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有那么一刹就好像他们是个陌生人,然后才垂下眼,了无生机地道:“不想吃。不如你先回去吧,我和爸留在这里。”

他陡地站起身,心里翻江倒海地怒与痛全化为行动,用力拉起她就往外走。

安之手上一吃痛,本能地甩手,又哪里甩得脱,虞玮韬几乎是将她生生攥也餐馆。他们挑的这一处餐馆就在医院后面,一排的门面,隔着马路便是医院高高的围墙。此时路上人来人往,不免多有侧目,安之苦挣未遂,气得张口就朝他咬去。

他反手一推,反将她锁在他与墙壁之间,等她踉跄着站直身,身后已无路可退。安之被他强大的怒气吓到,不自觉地软了口气:“大麦哥哥…”

其实她只是想到他对她目前怀有不能释怀的心结,不想让他难过而已。

“宁安之,你倒是想和我撇清关系试试?”他怒气腾腾地说完,顾不得这是在外面,双手制住她的双肩,低头就吻了下去。

他的吻有别于以往的温柔,夹带着狂风暴雨的怒气,霸道地掠夺她的甜蜜,不容她有丝毫反抗。安之想退想避,身后又是严严实实的墙壁,哪里容得她退避半分,她推他捶他几下,渐渐地在他怀里柔软下来。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安之?”他松开她的第一句话,少了怒气,多了叹息。

安之一直觉得自己挺坚强的,再有什么也习惯往肚子里吞咽,可是一面对他,她就变得又任性又情绪化,还动不动觉得委屈,活脱脱像个受气包小媳妇似的:“我们都这样了,你说我把你当成什么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上次轻易说分手,这回又一副想撇开他的架势?他心里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兹兹冒了上来,二话不说拉过她的手,也不问她的意愿,掏出口袋里的戒指,直接套进她的左手无名指。

去他的见鬼的求婚仪式,将她套住了赶紧娶回家才是正理,也免得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想一出是一出。

安之看着无名指上多出来的那个环,傻傻地问:“为什么没有盒子?”

不是应该当着她的面打开盒子,然后单膝跪地深情地问:“宁安之,你愿意嫁给我么?”怎么突然这么光零零地拿出一个戒指,什么都没说就给她戴上了?

虞玮韬真是服了她:“重点不是戒指么?”

“噢,谢谢你的戒指。”真的很漂亮,上面的钻石不是一味地追求最大化,而是精致中尽显奢华。重点是,它很合手,又很衬手。

“这就只是枚戒指?”他的声音都变了,眼神跟着一凛。

“那还有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不服气地回瞪他,看他镜片的双眸越来越莫测,觉得就快到那个警戒了,才蓦地笑出声,拉住他的手道,“走吧,白白让你看了这么久的戏。”

他才知道自己险些被耍了,又好气又好笑。

方书衍度过危险期后,由宁父留下来看顾。安之只是远远地往病房看了一眼,就拉着虞玮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