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听我说,唐家倒了,皇上下了圣旨,所有男丁斩立决,所有女婢送去别的官宦之家,而女眷则全数充当官妓。”

秦诗芫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素心轻轻抚着她的胸,道:“不过您别担心,沈大少爷没事,如今已经安然回府了。”

“他怎么会没事…”秦诗芫蹙起黛眉,“唐婉要为官妓,这一定比直接要了她的命更让他难受。不行,我要去找爹。”

“姑娘!”素心忙拦住她,“您找老爷做什么?”

“我求爹去向皇上说情,皇上一向信任爹爹,一定会卖爹爹这个人情。”

“不可能,您可知道唐氏一族犯的是什么罪?”素心压低了嗓子,“是谋反!他们搜出了龙袍,唐家要造反!老爷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去求情,这不诚心给自己也戴顶意图谋反的帽子吗?”

秦诗芫双腿一软,跌回椅子上。素心说得对,爹在这个时候根本不能站出来去保任何一个人。可是…她不在乎唐婉怎么样,她却在乎沈继谦会不会因此而消沉,她该怎么做才是?

在府里忧虑了十数日,每次素心带回来的消息仍是沈继谦多么颓靡,她听了一日忧过一日,几乎茶饭不思。对沈继谦来说,她只是个陌生人,而对她来说,沈继谦却是她的整个世界。最后还是素心给出了个主意,提议她亲自去沈氏绣坊一趟。听闻绣坊的掌柜与沈继谦交情甚笃,秦诗芫也许能借此机会亲自打探些什么消息。

只是向爹爹提出要出门去却费了不少功夫,秦政鸿对这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可是他也明白,秦诗芫的身体能活一日是一日,若哪一日真的心疾犯得严重了,随时都有可能去了。思前想后,他终是同意了让她出一次门,却是千叮咛万嘱咐,问清了去向又规定好了时辰,这才方可。

秦诗芫坐在马车上,心里却无半点新奇欢欣之意,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沈继谦的近况。

也不知道马车行了多久才停下来,她被素心扶下马车时,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梨窝浅笑的女子。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莫之恨,看到这个后来求她嫁给沈继谦的女子。

漫无边际地在雅间说了一会儿话,秦诗芫终于问道:“这绣坊是城中沈家的产业?”

“是啊,承蒙沈老爷照顾,我才能在这儿打理绣坊。”

秦诗芫垂了垂眼帘,仍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却终是厚着脸皮问道:“以前唐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听闻沈公子为了此事伤神,不知如今好些了么?”

莫之恨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提防,她骤然紧了紧眉头,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中已带了些许敌意。

“怎么了,他很不好吗?”秦诗芫一时未猜到她的心思,只当是沈继谦依然不好。

“没有,他现在好多了。唐家的事已成事实,伤心亦是徒劳,不如好好振作。多谢你的关心,我一定会转达。”莫之恨神色微微放松,可是她的样子分明是在说,沈继谦是我的,你不准碰。

“不必了。”秦诗芫瞬间明白过来,那样的神情她还不熟悉吗?她又何尝不曾希望过自己也能以这样的神情去看待每一个想要靠近沈继谦的女子。原来这个莫之恨也喜欢着他,看起来是桩好事,她这么聪慧能干,一定会带给他最好的照顾与帮助。这就够了,她只是想知道他好好的,至于是谁陪伴在他身边,重要么?

秦诗芫释然地笑了,“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说得对,过去已然过去,相信沈公子有你相伴,再难熬的日子也会熬过去的。”

她轻叹一口气,便不再多作逗留,与素心赶回了尚书府。她所要求得的消息已经求得了,此后便可高枕无忧。

秦政鸿不顾身份地站在府邸门口,看到秦诗芫从马车上下来时神色变得有一丝奇怪。入了厅堂,他支走了下人,这才问道:“今日为何独独选了去沈氏绣坊?”

“我听说他们的布匹做得很好,所以去挑了一些,都在马车上搁着呢。”

“是吗?”秦政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诗芫,爹从小将你带大,你的心思爹还会看不出来吗?”

秦诗芫一怔,忙移开了眼。“女儿不懂爹爹在说什么。”

“你会不懂?”秦政鸿笑了笑,拉着她坐下。“其实原先我也在纳闷,你为什么忽然要出门去。后来知道了你的去向,再联想你连日来的不安,爹也就猜到了几分。诗芫,你告诉爹,你是不是喜欢沈家大少爷?”

“爹…”秦诗芫红了脸,摇头道:“女儿没有,女儿真的只是…只是出去走走,并不认识沈家大少爷。”

“你瞒得了爹吗?”秦政鸿慈爱地看着她,“沈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也算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家族,与我们家也算相配。你若是喜欢,爹大可…”

“不要啊爹,”秦诗芫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抿着嘴角低下了头。“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又怎么会去拖累别人?沈家公子纵然有千般好万般好,女儿也只是想远远地看看就好,从未想过要…请求爹爹不要为我去做些什么。”

“休要胡说,你身子好着呢。”秦政鸿轻叹声气,“你娘去得早,爹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活着,否则他日我也没有颜面与你娘亲在底下相见。这些年,你一直在府里好生养着,大夫都说了,你会长命百岁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强求不来。”秦诗芫反微微笑了,拍拍她爹的手,慰藉道:“您最了解女儿,是,我是很羡慕沈家公子,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想过嫁给他。更何况,爹,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位更好的女子相伴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我又怎么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呢。”

秦政鸿拍拍她的手,点了点头。“好,好,爹知道你善良,不愿意伤害别人,但是交个朋友总可以。过几日,我请沈老爷带着他儿子过府一聚,你们就当是正式认识一下,可好?”

秦诗芫想要拒绝,却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拒绝。只是交个朋友罢了,这不也是她盼了许久的么?以后,她就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关心他的生活,仰望他的自由。

她点头答应了秦政鸿,却不知道,她迎来的,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两年,也是最后的两年。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七爷番外,撒花~~~

七爷番外(一)

其实我比他更早的遇见你——是他的迟疑让沈继谦早了他一步,可是他怎么知道,早这一步,沈继谦日后便早了他许多许多步,他要用尽他的小半生,才能将莫之恨追回来。

年关将近,每一年里长乐城的冬日总是这样冷,那些呼啸而过的狂风仿佛吹入骨髓,满城皆是萧索。

沈世珩被风吹得揉了揉眼,没提灯笼,只是借着其它屋子微弱的烛光缓缓走向沈继谦的房间。他知道莫之恨也在里头,他本就是去找她的,绣坊的存货出了一些小问题,沈世尧让他来问清楚。

渐渐走近了那屋子,沈世珩猛地顿住了脚步,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静静地看着房间门口的那对剪影。他看着他们唇齿胶着,看着他们衣衫半退,看着那男子将女子打横抱起,走入了帷帐之后。他一直看着,却不知自己何时已经咬破了嘴唇,拧紧了眉头。

他自然清楚那二人是谁,更清楚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他很想立刻扭头就走,但却自虐似的盯着那房内微弱的烛光,直到烛火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黑。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始终都是晚了一步。

沈世珩闭上双目,唇畔是一丝苦笑。莫之恨,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是我啊,为什么我记得的,你却忘了。

宣德六年冬,十二岁的沈世珩奉大哥之命出来领沈继谦回去。他这侄子正是喜欢玩乐的年纪,常常跑出了沈园不见踪影,也就他这二叔能在长乐城中把他找回去。

寻到他常去的溪边,沈世珩四处张望了下,果然看见了沈继谦的身影——他正使着劲儿地与人打水漂,大冬天的也不晓得冷。

沈世珩扬扬眉呼口气,忽然被身后跑来的人猛然撞了一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他皱皱眉顺手拉住了那个撞了他的小姑娘,不满道:“怎么冒冒失失的,撞了人好歹应该道歉啊。”

小姑娘抿着樱桃小口,脸上脏兮兮的,还挂着些许泪花,倔强地仰着头看他却不说话。

沈世珩愣了愣,讪讪地松开了手。“你…你撞了我,可疼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小姑娘还是不说话,神情却委屈得好似被受欺负了一般。

沈世珩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慌了。“你别这样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算了我不用你道歉了,你走吧。”

“做错事情的永远是我,活着也是我的错。”小姑娘终于开了口,带着浓浓的鼻音与哭腔。

沈世珩心一软,忙道:“不是不是,是我不好,是我挡了路。我真的不怪你了,你…你去玩儿吧。”

小姑娘皱着一张小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飞速地转身向溪边而去。沈世珩松一口气,真怕遇上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反过来冤枉她,好在这女孩儿怪是怪了些,心眼儿还算不坏。

他暗自扬了扬嘴角,正待去找沈继谦,却忽然听闻“扑通”一声,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跃入了溪中。人群瞬时涌到了一块儿,对着溪水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冒着严寒跳下去救人。

沈世珩心头一紧,忙在人群中搜寻方才的小姑娘,却怎么都找不到。他这才明白过来,跳溪的若不是她那又会是谁!急匆匆地跑向溪边,刚想要往下跳时另一人却先他一步一头栽了进去,他停住脚步,仔细看清了才发现救人的正是沈继谦。

一股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沈世珩怔怔盯着溪水,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将自己湮没在人群中。他本可以救她的,如果在她跳溪之前,他耐心地和她说说话,她也许就不会寻短见;如果在她刚入水时,他就果断地跳下去,救她的人也不会是沈继谦。

是他的迟疑让沈继谦早了他一步,可是他怎么知道,早这一步,沈继谦日后便早了他许多许多步,他要用尽他的小半生,才能将莫之恨追回来。

那日之后,沈世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对那位小姑娘上了心,他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到了她的住处,打听到了她的近况,开始偷偷地差人去照顾她的生意。但他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却也从未想过要堂堂正正地站到她面前去,他想,或许是因为他心底对她有一丝负罪感吧。

可是有一日,莫之恨却忽然消失了。

沈世珩费尽了心思,却得不到有关她的只言片语,一个活生生的在他世界里的人,就那么忽然不见了。他这时才忽然有些害怕,害怕她从此以后永远都不再出现。

他第一次明白那种感觉,睁开眼,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变化,却独独少了那么一个自己一直关注着的人。他才知道,原来一个转身,有些人就会永远不见。

自此,他将莫之恨这个名字,永远埋在的心底。

但或许是天意,上天愿意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六年后,沈世珩没想过自己还会再遇见莫之恨。

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他走入沈园,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背影。六年不见,他自然不可能看着那背影就认出她来,可是他就是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认识了她很久一般。

走入屋内坐下,沈世珩只是淡淡瞧了莫之恨一眼,心里便已经开始狂跳。她只是长大了,长高了,可是她的眉眼,她的神情,有哪一点不像是六年前的那个倔犟的小姑娘?

原来她就是大哥口中的那位莫姑娘,那位“来历不明、犟头犟脑”的莫姑娘。

他早该想到的,这世上如她一样的脾性的莫姑娘还能有几个?是他太笨了,也是他太后知后觉,又一次让沈继谦占尽了先机。

在饭桌上,他并不是想故意挖苦她、嘲讽她,他只是见不得她与沈继谦那般亲昵的神色交流。他真的很想问她一句,你只记得沈继谦,那你还记得我吗?六年前在溪边被你撞到的人。

用过晚膳,莫之恨被沈夫人带去后院儿聊天,沈世珩随沈世尧入书房谈了会儿有关生意上的问题。末了,沈世尧询问他的意见:“依你看,把哪间铺子交给莫姑娘打理比较好?”

沈世珩微微一笑,不假思索道:“就广源路上的铺子吧。”他无心为难她,只是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一定可以,且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

沈世尧听了也未反对,点点头便让他先回房休息去了。

沈世珩早已习惯了大哥对他的冷淡,苦笑了笑走出书房,就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慢慢地由远及近。他按耐住心跳,静静走上前去停住了步子。他看着她低头专注思考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会不小心撞到他,不由微微笑了。

果然,莫之恨想都没想就砰的撞了上去。她后退几步,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一抬起头发现是他时,又立马换了神色。“七爷对不起,我方才没有看路,请见谅。”

沈世珩心中忽然有几丝不快,她对着沈继谦的巧笑倩兮呢?哪儿去了?为什么一见他就非要像个刺猬这般。他看了眼侍婢,那侍婢便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莫之恨皱皱眉,“沈老爷还在等我,您这么做…”

“书房就在前面,就算没人带着你,你也不会迷路。”沈世珩收起了笑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真的毫无印象了吗?可是明明是他更早地遇见她,那么多年的岁月,为什么只有他记得。

莫之恨静立了会儿,撇开了眼。“那请七爷让一让,我要去见沈老爷了。”

“让?”沈世珩猛地往前跨了一步,捏起了她的下巴。“让什么,让路还是把沈家让给你?”他其实不是想问这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为什么是这个。他其实想问,为什么要让,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并肩站在一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莫之恨扭了会儿身子索性放弃了挣扎。

为什么要这样冷淡,他其实宁愿她发怒,也不想被当作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沈世珩微微一笑,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你不懂?你会不懂吗?六年前就知道来巴结沈家大少爷,大哥赶走了你们,没想到六年后你还是能神通广大地来到这儿。你说,你接近沈家究竟有什么目的?现在是要一间铺子去打理,以后呢,想做什么?沈家大少奶奶?”

“请你放尊重一点。”莫之恨拧紧了眉,“这次重逢是意外,这六年来我从来没有刻意寻找过继谦,更没想过要占沈家一丁点儿的便宜。”

“那铺子是怎么回事?”

“那是唐姑娘的提议,你不如去问唐姑娘。”莫之恨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我敬你是继谦的二叔,沈园的七爷,也希望你尊重我,别尽拿些龌龊的念头套在我身上。麻烦让开。”

沈世珩打了个响指,冷冷笑了笑。“哟,看不出脾气还挺倔的,倒是有些性子。”

莫之恨冷着一张小脸看了看他,别过头去没有回话。

“不要和我玩儿任何花样,沈园是我的。”沈世珩俯身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便大步流星地走开。想当他是陌生人是不是?没关系,他绝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的所有底牌全都亮给她,他想要的也全都告诉她,他看她如何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

莫之恨,既是他看上的女子,他就会护她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撒花~~~~晚了一点~但还是写完啦~~

这是番外(一),以后会有番外(二),在第二个小高潮之后,很快就到了

哈哈~话说,为毛点击比收藏高呢?乃们都只收藏在浏览器的么?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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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从她接触到沈家,似乎就一直灾难不断。从最初的顾唐两家之争,到现在沈继晗被掳,她总觉得就像是有一个幕后推手一般,一点一点地导着这出戏。

送走了秦诗芫,莫之恨立在绣坊门口发了会儿呆,正准备进去时被一个小乞丐叫住了。

“姐姐,这个给你。”小乞丐脏兮兮的小手捧着一封信函,讪讪地看着她。

莫之恨愣了愣,接过信翻了翻。“给我的?是谁给你的信?”

小乞丐转了转眼珠子,摇摇头转身就跑。莫之恨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一溜烟儿的他就不见了。蹙蹙眉,她边走进绣坊边拆开了那封信。

异常歪斜的字体,如蝌蚪般扭曲,她仔细瞧了也只能认得“沈”“欠”“还”这几个字来,不禁有些头痛。再看看信封,上头空空如也,没有收信人的名字,也没有落款,但看样子又不像是想要作弄谁。

莫之恨揉揉太阳穴,觉得这封信也许并不是写给她的,那个“沈”字,或许表明了只是要她转交给沈园里的谁,不过还是弄清楚这写的是什么意思才好。

这样想着,她冲张闯招了招手,唤他过来。“替我瞧瞧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张闯挠挠头,嘿嘿傻笑着道:“我也不识几个字,万一看不明白你别见笑。”虽这么说着,他已将信纸接过,凝神看了起来。

“怎么样?”莫之恨见他久久不出声,忍不住催促。

张闯面色尴尬,将信交回到莫之恨手上。“那个…没看明白。”

没看明白你还看这么久…莫之恨脸上笑着摇摇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思忖着该找谁来帮忙看看,而沈世珩就刚刚好走了进来。他穿着浅灰色锦毛外衣,负手而立,又恢复了往常七爷的样子。

莫之恨看向他,陡然想起自己在他面前喝醉的样子,脸上瞬间有些发烫。她咽了口唾沫,拿着信一步一步挪过去,颇有些不自在道:“嗯…不知是谁送来了一封信,我没看明白。”

沈世珩了然于心地将信接过手,却禁不住嘴角微扬,只是片刻之后霎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莫之恨不明就里,却也跟着心慌。

沈世珩捏紧了信纸,指尖微微发白。他眉一皱,转身向外快速冲去,也不留下任何一句话。莫之恨看他这样子更是心惊,忙回头交待张闯看好铺子,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二人急急跑入沈园,沈世珩随意抓住一个丫头喘着气儿问道:“小姐呢?看见小姐了吗!”

丫头费神地想了想,摇摇头道:“似乎没瞧见。”

“什么叫似乎!”沈世珩一把松开她,转而向沈继晗住的院子里奔去。莫之恨站在原地有些愣神,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晃晃脑袋,她只好继续跟着沈世珩跑过去。

几乎砸开了沈继晗的房门,里头空落落的,不见人影。沈世珩扶着门框,眉头深锁,一言不发,眼里尽是戾气。莫之恨从未见过他这样,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到底怎么了?”

沈世珩沉默了会儿转过头来,抖了抖手里的信函。“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莫之恨摇摇头,他深吸口气,照着读道:“沈氏为商,奸险狡诈,自古欠债还钱,欠命抵命。今日就以沈家小姐之命,换我儿枉死之行。”

莫之恨越听心里越没底,听到最后一个字时也不禁也有些腿软。她总算听明白了,是有人掳了沈继晗,所以才送了这封信来。可送信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通知他们要以命偿命吗?

她定定神,打破沉默道:“我看,还是先告诉沈老爷吧。”

沈世珩看着她点了点头,叹声气带着她想沈世尧的书房而去。

敲开书房的门,沈夫人竟也坐在里头,夫妇二人似乎在一块儿作画。沈夫人见他们进来,笑道:“可是有公事要谈?那我就先出去了。”

“大嫂不忙。”沈世珩拦住了她,却抿了抿嘴唇,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沈夫人略带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莫之恨。“这是怎么了?”

莫之恨狠狠心从沈世珩手里夺过信函,递到沈夫人跟前。“您看了就明白了。”

沈夫人挑挑眉就着莫之恨的手看了一会儿,脸色顿时煞白。“谁…谁送来的!”

莫之恨摇摇头表示不知,沈夫人一把抓过信函冲到沈世尧面前,颤抖着手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沈世尧皱着眉接过去看了看,反应要比他们三人来的镇定。“继晗呢,确定不在园子里,派人在附近找过了吗?”

沈世珩垂眼道:“这倒没有。”

“还没确定慌什么慌!”沈世尧把信压在镇纸之下,吩咐道:“先派家丁四处找找,还有赶紧去把继皓给我看好了。半个时辰之后如果还是找不到,让他们速速回来报告。”

“是,我这就去。”沈世珩应声出门,莫之恨想随他出去,却被沈世尧叫住了。

“他一个人去便可,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莫之恨点点头,垂手立在原地,等他发问。

“信是哪儿来的,送给谁的?”

“是送给我的,但不知道是谁。”莫之恨回忆了一下在绣坊前的情景,“我记得我站在绣坊门口,然后就有一个小乞丐拿了信过来,我没有来得及问是谁让他送的信,他就不见了。”

“摆明了是不想让我知道对方的身份。”沈世尧扶着额头闭了闭眼,“你心里可有揣测会是什么人做的?”

“我不知道。”

“没有一个怀疑的对象吗?”

“这…”莫之恨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发现也并不是毫无头绪。

沈世尧微微颔首,“想到什么就说吧。”

“以命抵命,指的会不会是这回在山洪暴发中丧生的人?”莫之恨细细推敲:“这回丧生的有数十人,其中不乏有些人是家中独子,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善后的,可是想来必定会有人不满与怨怼。”

“为什么不怀疑顾家,又或者是城中其他做生意的人家?”

莫之恨道:“沈家做生意,一向不会欺凌其他商户,就算有些什么摩擦,应该也不至于掳了小姐去。至于顾家,不是您上回说的么,顾守德自个儿都还没有站稳,何必这么急着要沈家倒台。”

“我倒宁愿是顾家!”沈夫人抹着泪,“如果是顾家,我去求他们,求他们放了晗儿。”

沈世尧站起身扶她坐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你先别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说不定是谁想吓唬吓唬我们罢了。何况我觉得求财的可能更大,这不会是唯一的一封信,一定还会有后续。”

沈夫人抽泣道:“如果不是呢?如果他们真的是想要晗儿…我该怎么办…”

莫之恨心有不忍,帮忙劝道:“我这回也认同沈老爷说的,对方更有可能是求财,您别先自己吓自己。再说咱们人多,也许真能找回来。”

“咚咚咚!”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莫之恨赶紧转身亲自去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的是吴伯。“您也收到消息了么?”她边迎他进屋边问道。

“收到什么消息?”吴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之恨正想解释,沈世尧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有何事?”

吴伯一脸愁容,“是这样,我刚收到消息,安司监那边儿放话了,说是今年抓得紧,凡是有安全问题的都要严办。我在想…咱们良州那件事儿…”

“那怎么能算是我们的问题?”莫之恨立刻接过话来,“天灾人祸,就是我们再小心也避免不了啊。怎么,安司监想拿这事儿做文章?”

“只要他们想,又有什么事情不行。”沈世尧冷哼一声,“好啊,这脑筋都动到我身上来了。”

“倒也不然,”吴伯咂咂嘴道:“我看安司监的意思,还是愿意卖个面子给咱们沈家的,只要良州的事情不要闹大,平安解决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平安解决?那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家眷那头正想用这事儿做文章,安司监那头就放了话。莫之恨看了看沈世尧,他静静看着吴伯,心里想得似乎也是同一件事。

“呀,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吴伯这时才注意到沈夫人的异样,“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