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心跳跟呼吸瞬间弃我而去,眼中除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四周一切都化成了混沌的乱流——

子淼,静静地躺在里头。

黑色的头发,月白的衣裳,温和的眉眼,一切一切都跟我的记忆没有任何差别,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交叠着放在胸前,心口正在微微起伏,我甚至还听到了他轻微的鼻息声。

我完全蒙住了,脑中除了嗡嗡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这绝对不可能,青童只是僵尸,她不可能如当初的玄武那般,利用子淼封存在手镯中的元神将他从过去暂时带到现在!

可是子淼现在就活生生躺在我面前,我不相信这个僵尸有与神匹敌的能力,也不相信她能施展出能同时迷惑到我跟敖炽的幻术,更不相信她能靠什么别的把戏凭空变出一个子淼,因为她身在鱼国,根本不可能见过子淼!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我现在的情绪,一个已经只能活在我们回忆中的,确定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故人……

我得用非常大的力气与意念,才能撑住自己不要晕过去。

敖炽跟一座石像一样在棺材旁凝固了许久,突然深吸了口气,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那声音响得,连我都觉得疼。

“大爷的,不是做梦。”他揉了揉发红的脸颊,多少恢复了些理智,犹豫片刻之后,他伸出手去,捏了捏子淼的脸,旋即像被蛇咬了似的弹回来,哭丧个脸看着我,“暖的……还很有弹性……这混蛋是活的!!”

我呆看着他,又呆看着那睡梦中的人,不知怎的,我只想往后退。

这个人离开我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失去了判断他真伪的能力。本以为忘川一别便是永不复见,连梦中的重逢也渐渐稀少,我与子淼的一切都终结在我写在他手心里的四个字里……

敖炽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与其说子淼是我的心结,倒不如说是他的。

我俩的反应大概吓到了青童,她站在棺材的另一边,不安地看着我们:“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本应该狠狠朝她吼叫,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吼不出来,全身都没有力气。

窗外雷鸣不止,雨声犀利,倒是很好地配合了我此刻的心境。

而敖炽心里,应该是大地震吧。

见我们二人都不说话,她咬了咬嘴唇,又小心地问:“姐姐,这个人难道不是你心头最要紧的吗?”

她的话,不啻于当头一棒,打醒了我,还打疼了敖炽。

我回过神来,跑过去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如何知道子淼?”

“子淼?”她脸茫然,“这个人叫子淼吗?”

“你不认识他?”我脑子里简直乱作一团。

青童继续茫然着:“他是姐姐你梦中的人,我如何识得?”

梦中的人……梦?

我突然想起昨夜的梦,子淼的音容依然清晰,可那只是一个梦罢了!

“我能从镜中看到你们的梦。”她认真道,“最清晰的那个,一定是你们最在乎的,但又无法再回来的。”

我愣住。敖炽摁住快要爆掉的脑袋,指着青童道:“给我说清楚!什么镜子什么不能再回来的?”

话音未落,棺材里却有了动静。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子淼的嘴里送出来,微闭的双眼也渐渐睁开。

敖炽一把将我拽到一旁,如临大敌。

老朽的木材随着子淼的动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慢慢从里头坐起来,四下扫视,目光从青童身上移到我们这边,不诧异也不惊慌,只淡淡道:“这是何处?”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子淼?”我要用很大的定力才能让自己的发音足够清晰,但我不知我是在问他还是在问我自己。

他低头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摇头一笑:“怎的坐在棺材里……”

他站起来,连跨出棺材的动作都斯文优雅,没有哪一点不像我认识的子淼。

轻轻掸掉衣裳上的木屑,他抬头望我,阔别多年的目光依旧如水温柔:“姑娘是?”

我跟敖炽锁紧的眉头同时松开了——他不认识我?!

微妙的轻松感从心头闪过,这家伙果然不是子淼,不管有多么像他。

“你是子淼?”敖炽走到我跟他中间,指指身后的我,冷笑,“但你不认识她?”

他将敖炽上下打量一番,礼貌地笑了笑:“在下正是子淼。但是在下并不识得这位姑娘,也不识得公子你。”

屋外突然声惊雷,劈过的闪电照亮了屋子里每张脸。

纵然电光惨白,眼前这男人依然眉目若画,泰然自若,竟无端端让我想起浮珑山上那些暴雨滂沱的日子,他端立山巅,俯瞰世间,也是如现在这般,不急不躁,不动如山,以一已之力平暴雨之灾。

皮肉可以假装,嗓音可以变换,但是个人生在骨子里的气场,怎么装……

不待敖炽回应,他侧目看看窗外,自言自语道:“雨势如此之大,低洼处想必要遭难了。”旋即又问:“已下了多久?外头可有人家?”

“你在担心这场雨?”我死死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每有暴雨,必致水患。”他走到窗前,长发在灌入的凉风与雨丝里拂动着,“保人界平安,在下责无旁贷。”

话音未落,他微闭双目,捏诀念咒,一团水光似的气流自他指尖而出,拖着长长的凤尾般的光迹,嗖一下飞出窗外,穿过雨夜直刺空中。

敖炽的惊讶,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冒牌货还能似模似样地耍法术,不管此人身份为何,他指尖生出的灵气却有实实在在的力量,四周本来平稳的气流明显被这道水光扰动了。

而我的惊讶,是他刚刚使出的息雨之术,是我亲眼目睹过无数次的。

从前,每当子淼要止住某地大雨时,便以此术相制,他说只要不是滂沱成灾的雨势,都可奏效,但若已成洪涝之灾,此法便制不住了。

很快,窗外的雨声消失了,雷电也偃旗息鼓。

我不愿意相信我看到的一切,这根本说不通,他不是子淼,却能使出只有子淼能用的术法,在我们面前停住一场大雨。

我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跑出门去,站在湿气未散的地上,伸出手,试图证明我看见的不对,现在一定还在下雨,除了子淼,没有人可以让一场雨水说停就停。

但是,不管我的手伸出去多久,一滴雨水都没有,天边黑云也薄了,隐隐透出月光。

敖炽追出来问我干什么,我抓紧他的手,摇头道:“这绝对不可能,他不可能有子淼才有的能力。”

“子淼才有的能力?”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到我们身后,仰头看天,“我本就是子淼,姑娘你何出此言?”

“你不是!”我断然道,“子淼不可能再回来。”

“能!”

青童匆匆跑出来,怀里紧抱着那个铜盘,停在我面前笃定道:“姐,我说过我可以让那些回不来的人回来,我不骗你,更不会害你。”

我揽住她的肩膀,死死看着她怀里的铜盘:“你说这是镜子?”

“是。”她点头,“它叫魇镜,与我形影不离,也只有我有使用它的能力。”

说罢,她不解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子淼,又道:“难道姐姐你不想见到这个人?”

“当然不想!”

敖炽到底是爆发了,他站到子淼面前,声音冷得要冻死人:“我虽然非常讨厌子淼这个人,但他既然都死了,我再是讨厌他,对一个死了的家伙,也该存有几分尊重。你这样光明正大地冒充他,大爷我可不高兴!”

子淼听了,无奈一笑:“公子,在下与你素昧平生,无仇无怨,如今好端端站在此处与你说话,你却非要说我死了,在下实在难以理解。”

敖炽最后的忍耐终于在子淼的一脸无辜前烟消云散,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妖孽!”

坏了,这家伙要动手!不等我阻止,敖炽已经一掌朝子淼的面门击去,然而子淼的身形一虚,敖炽的手掌扑了空。

“公子,你过分了!”他再出现时,已在敖炽身旁几米开外的地方,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认识的子淼,身无戾气,不喜兵器,打架斗殴更是罕见,但他一旦皱了眉头,拳头也就不远了。

“打死你都不过分!”敖炽回头,目露杀气,摊开右掌,一柄红蓝火焰生成的长剑横卧其上,他执剑而起,剑锋直刺子淼眉心。

子淼腾空而起,险险避过。

他就是这样,即便是在愤怒中,也还能保持着不破口大骂的风度:“无故对人痛下杀手,究竟在下是妖孽还是阁下是妖孽?!”

嗖!剑光又起,火焰如龙,被反讥为妖孽的敖炽追到空中,也不跟他对骂,所有怒气都转到手中的武器上,招招凌厉,直取性命。

子淼也不示弱,躲闪回击,更召出一条巨大的水龙与敖炽缠斗在一起。

夜空之下,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白衣与花衬衫在水流与火光中迸发出愤怒的火花。

真是烧死我我都不相信,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看到这样一幕……

想当年,我与敖炽初相见,断湖之上,他以火相攻,子淼以水龙对抗,敖炽没有讨到半分便宜,最后还被子淼的水箭剜掉几片龙鳞,狼狈而逃……陈年旧事,仍历历在目。

有时难免觉得生命就是个圆,一不小心就回到原点。

青童被他们的刀光剑影吓到了,紧紧挨在我身旁,焦急地说:“他不是坏人,你夫君也不是,为何会这样?不能再打了,会出人命的!”

我看了下战况,双方势均力敌,谁都没讨到便宜,且战火正旺,不是劝架的好时机,何况,劝架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青童,”我转身看定她的眼睛,“你同我说实话,这个男人,还有云来客栈里那对夫妇的女婴,跟你的魇镜究竟有什么牵扯?”

她愣:“你知道那孩子的事?”

“回答我的问题。”我用力扣住她的肩膀,“再不说实话,就真的会出人命了!”

她咬咬嘴唇,把怀里的铜盘抱得更紧了些:“凡被魇镜照过的人,我能在镜中看见他们的梦,能被魇镜捕捉到的梦,是做梦人心中最深的牵挂。而出现在魇镜中的人或别的活物,都是模糊不清的,但是,始终会有那么一个能被我看见完整容貌的家伙,而这个家伙定然是做梦人最在乎最思念的对象。不过……”她眉头微皱,“会以这种清晰之姿出现在魇镜中的人,现实中必然已经不在了。”

我愕然地看着她怀里的铜盘:“你意思是,它能照见我们心中牵挂的亡者?”

“对。”她点头,“不但能照见,我还能把他们自魇镜中带出来。”

我心下一沉,答案就是这个……这面镜子加上这只僵尸,能把我们梦中的亡者具象化,重新带回我们身边,不止是人,甚至还有猫狗。

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连神都很难做到这点吧。

可是,被带回身边的,真的是我们牵念的那个家伙吗?

空中的两个人依旧战斗得如火如茶,敖炽大概把心中对子淼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了,虽然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究竟对子淼在不满些什么。

唉……

渐渐地,子淼落了下风,敖炽的剑好几次都差一点就刺到他。

被逼无奈的他突然一脚踢中敖炽的背脊,自己朝后一窜,跟敖炽拉开了距离,一段流光自他掌心而现,弯弓利箭,以水而成,犀利夺目。

他连这个武器都有……我一惊,急飞空中,几乎同一时间,水箭出弦,直指被踢了个趔趄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敖炽。

“敖炽闪开!”

我脚踢向那支水箭,可惜慢了一点,脚尖与它刚刚擦过,但幸而带起的气流稍微改变了箭的方向,最后它是擦着敖炽的右腿飞出去的,箭气划破了他的裤腿。

他的箭一开始就瞄准的是敖炽的腿,不是头或者心口。

我虽惊出一身冷汗,但这个子淼的行为,跟真正的他确实没有区别,当年子淼与敖炽大战,战况再激烈,他也从未真正起过杀心。

当年没有,今日也没有。

我挡到他们两人中间,怒道:“给我住手!”

夜风飒飒,我们这三个原本不可能再同框的人,站在半空中,气喘吁吁地对望彼此。

“这是个妖孽!”

敖炽依然不肯放下他的剑,扯着自己的破裤腿愤怒道:“你看!我裤子都破了!”

子淼哭笑不得:“公子,你招招取我要害,我处处手下留情,如此颠倒黑白,你也是世间罕见。”

事实也的确如此,敖炽涨红了脸,长剑一挥,不服气道:“少废话,今天我必然不会放过你这假冒他人的妖孽!”

我忙上去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他脸色一变:“你说真的?”

“真的。”我点头,“如此一来,说他是冒牌货好像也不妥当。毕竟他的来处太特殊了……”

敖炽执剑的手突然失了力气,慢慢垂下去,剑上的火焰也越来越小。

“鱼门国里怎么会有这种不按套路的镜……”他有些沮丧,看看对面的子淼,又看看我,酸溜溜地问,“那现在咋办?你是不是想请他回去吃顿饭啊?我先说好啊,不停里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不会跟他一桌吃饭的,想都别想!”

我捶了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你还吃醋!”

“可是,可是……”

他又急又恼地指着子淼:“这厮现在就活生生杵在我们面前啊!你看他的眼神,跟你看卖烧饼的老陈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我真后悔没让子淼的箭扎到他,应该多扎他几次!!

“姑娘,我从不认为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子淼右手一挥,弓箭消失无形,“若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妨坐下来说清楚。”

我看着他,但很快又把目光挪开,到现在还是很难接受一个活生生的子淼站在我面前,哪怕他的来处只是我的一场梦。

“别飘在天上了,下去说吧。”我拖着敖炽落回地上。

青童慌忙跑过来,问我们有没有怎样。

我不知该责怪她还是该感谢她,也许这个僵尸姑娘还不太懂人世间的种种规矩,也许她真的是只想用这种旁人看来匪夷所思,但对她而言易如反掌的方式,对那些她觉得对她不错的好人有所答谢。在她看来,能让你牵挂的但又永远回不来的人回来,世上还有什么礼物比这更珍贵。

“我们没事。”我还是无法责怪这个姑娘。

“谢谢你送了我们这么大一个礼物啊!”敖炽就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气哼哼地说着反话。

这个时候,子淼走了过来,对我们笑道:“初次见面,尚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便先动了干戈,也是罪过。在下确实没有冒充任何人,更加不是你们口中的妖孽。”

我说服自己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现在认真告诉我,你是谁?”

他微一躬身,声音依然如淙淙山溪般轻缓明净:“天帝座下,四方水君,子淼。”

多熟悉的一句话啊,隔了这么多年,又听到了。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笑了,酸着鼻子笑的。

他的记忆以及对他自己身份的认知,究竟是他的,还是我的,已经分不清楚了。

当你的梦用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真真实实的方式站在你面前时,你看到他的眉眼,听到他的呼吸,甚至只要你愿意,往前一步就能给他一个拥抱,这种感觉实在找不出任何词汇能形容。

我此刻唯纠结的,是以后怎么办。他不是子淼,但又是子淼,虽然以这种方式“回来”的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也没有任何跟浮珑山的过往有关的记忆。

我稍微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的脑子里冒出了奇怪的念头,也许对他此种状态的最佳比喻,应该是一台被恢复了出厂设置的手机。

手机的牌子没有变,固有的硬件没有变,原装的系统没有变,他还是水君子淼,还是那么温和好脾气,但是,曾经装在这手机里的软件都没有了,照片没有了,音乐没有了……

“姑娘?!”子淼见我神游太虚,又轻声喊了几次,“姑娘?还未请教你尊姓大名?”

“哦,我是……”

我回过神,刚开口就被敖炽粗暴地打断:“喂,你怎么不先请教我?本大爷姓敖名炽,东海……啊不是,东坊相思里著名的寻找失物的店铺‘不停’的唯一男主人!你可以叫我敖先生,敖大爷也行。”

说罢,他把将我揽过来,指着我的脑袋道:“她是我夫人,所有人都喊她老板娘,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生活十分幸福,旁人没有任何插足的机会。”

“插足?”子淼不是很懂的样子,旋即笑,“原来两位是开店的商人。”

我拿手肘撞了敖炽一下,痛得他赶紧撒了手,我走到子淼面前:“你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抱歉地摇摇头:“如大梦初醒,虽不知身在何处,倒也不觉慌张,且随遇而安吧。”

我想了想,说:“要不你先随我回不停吧,好歹暂时有个容身之处。”

在敖炽大喊大叫之前,我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又回头对青童道:“你也一道吧。”

“我?”青童一愣,“你让我去你家么?”

“对。”我环顾四周,“虽然你不是常人,但好歹是个姑娘,居于荒坟之地始终不妥。”我的目光移回她脸上,“大隐于市的道理不懂?你就不怕有术土之流寻到这里找你麻烦?”

她想了想,道:“这些年月,倒是没有谁真正来寻过我的麻烦。我并不害人,不过是照自己的心意四处游历,努力赚钱,旁人又何必与我过不去。”

“今天没有,不代表明天没有。”我笑笑,“而且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老实说你住的这块地方横竖都不是个适合聊天说话的地方。还是去我家中吧,只要你还打算留在东坊,以后的日子你都可以住在我的店里,不收你房钱。”

她思索片刻,道:“姐姐盛情邀请,本不该拒绝,但我住惯了这里,高床暖枕倒也未必消受得了。”

见她态度坚决,我也不好勉强,只说:“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算了吧。不过我还是邀你去我家中坐坐,哪怕就是一天。就算你不吃饭,也让我送你一身新衣裳”

“送我新衣裳?”她有些受宠若惊。

“就当我给你的回礼吧。”我看了子淼一眼,“毕竟你送了我这么贵重的一份礼物。”

她终于点了头:“也好,我就去打扰一天吧。”

我松了口气,又对子淼道:“你有没有意见?”

“我未想好去处,既然老板娘盛情,我却之不恭。”子淼朝我一躬身,“打扰了。”

敖炽的眼睛已经能吃人了,拽下我的手冲他大喊:“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见他如此狂躁,子淼摇头笑笑,退后一步对我道:“敖公子如果不欢迎我去,我也可以不去。”

“我们家我说了算。”我踹了敖炽一脚,然后下意识地拉住子淼的胳膊,“走吧。”

这完全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曾经的浮珑山上,我总是会习惯性地拉子淼的胳膊,遇到有求于他时还会摇几下,而他总是温和地对我微笑,就算不能答应我,也会摸摸我的头同我讲道理。

许多我不理解的事,都是这样被他一点点耐心教授明白。

我曾以为,此生是再没有机会拉住他的胳膊了。

真实的体温透过他的衣裳传到我的指尖,我有些失神,然而除开这种熟悉的温暖,一点仿若针刺的痛觉突然扎进我的手指,我倒抽一口凉气,一下子松开了手。

没有谁注意到我这个小动作,敖炽硬是钻到我跟子淼中间把我们隔开,恶狠狠瞪我一眼:“我还活着呢!你居然当我面抓别的男人的手!不过看在你知错能改马上撒手的态度上,我原谅你。”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细微的痛感还在。好奇怪,现在是夏天,也不容易起静电啊。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我无奈道,“你我都知道他不完全算是子淼。”

“我不管,反正他们一模样。”敖炽撇嘴,“反正我看到那张脸我心里就拧巴。你说那厮是不是八字有问题啊,怎么老是死不干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