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卢八娘立刻厌恶地向后躲了一下,将头转了过去,轻轻地撇了撇嘴鄙夷说了声,“下贱!”

明明纳侧妃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被这样的慊弃了司马十七郎还是下意识地把盒子拿得远了些,刚想再对王妃说说情,就见司马顺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母妃,我找到了一样没见过的新虫子!”

见到父王也在,停了停脚步,勿勿地行了一个礼,“父王。”

顺儿已经六岁了,今年上了学堂,每天晨时上学,未时下学,现在正是他回来的时候,司马十七郎突然觉得自己的时间没找好,赶紧把盒子盖上向顺儿道:“今天师傅教的字都学会了吗?”

“都会了。”顺儿应了一声,奇怪地问:“父王,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与你母妃有些事情要商量。”

顺儿并不深究,几步就扑到了母妃的身上,拿着手里的一只还在蠕动着的毛虫送到了卢八娘面前说:“别的毛虫都是绿色的,可这一只却是黑色的,母妃你看,上面的毛也是黑的。”

司马十七郎看了一眼那只毛虫马上紧张地看向王妃,人也下意识地挡了过去,这样恶心的东西王妃一定会受不了的!“快拿走,不能给你母妃看!”

顺儿被拎到陈列一旁,非常奇怪,还很委屈,“母妃特别喜欢陪我看的!”

果然王妃面无异色,笑眯眯地招手让顺儿过来,然后细细看了虫子,用非常欣赏的语气说:“母妃从来没注意到呢,原来还有黑色的毛虫!”

顺儿肯定刚刚爬过树,他的衣服上面蹭了不少的灰,一双沾了泥的小手脏脏的,整个人就这样贴在王妃的怀里,与她一起看着一只黑黑的还在蠕动的毛虫。

而王妃,平时就连泥地都不愿意去踩一下的,现在竟然认真地瞧着那只黑虫子,还按顺儿的指点在虫子的毛毛上摸了一下,“嗯,是有点硬。”

司马十七郎在一旁呆住了。

母子二人讨论了一会儿虫子,顺儿拿着他的宝贝虫子走了,“我去把这只虫子记录下来,这是第二十八种了。”

“好,等你记录了一百种时一定要把记好的本子拿来给母妃看一看啊!”

“好的,一定很快的。”顺儿说着以与来时一样的速度又跑了出去。

“他不闹着去探险了?”司马十七郎看着小儿子的背影奇怪地问道:“改成找虫子了?”

“嗯,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对他说其实王府里也有很多可以探寻的东西,比如鸟儿、树木、花

草,可是他选了虫子。”

“你不怕虫子了吗?”原来卢八娘是不肯碰任何动物的,更不用说那种让人肉麻的虫子了。

“我已经看过至少二十八种虫子了。”卢八娘幽幽地说,她怎么能愿意看到种种虫子呢?可是

没有办法,她只能选择陪着顺儿看,而且她自己也很佩服自己并没有晕过去。

“我原来最怕你又犯过去的毛病,现在看你已经不会再慊弃别人了,”司马十七郎突然觉得如

释重负,他指了指卢八娘衣服上一个明显的小黑手印说:“顺儿脏成这样你也不在意,可见怕脏的毛病已经好了。”

卢八娘的洁癖,还有她的很多问题其实早已经不是问题了,现在的她只不过是略有些挑剔的贵

妇,有一些挑剔其实还是因为她有意才如此。

司马十七郎虽然早就有所察觉,但是今天他格外确定,然后他更觉得自己到了纳妾的时候了,“小董氏不小心撞到了我,现在又传了出去,不好再嫁别人,你就答应把她接进来吧。我也不是多喜欢她,只是看她可怜,给我传话说她只要能王府偶尔看到我就心满意足了。”

“真恶心,”卢八娘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看到虫子时也没有显出来的厌恶来,“我不许!”说完

就起身回内室,连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晚饭的时候,淮北王夫妻看起来都很正常,他们与孩子们正常地说话、夹菜,但是他们之间却一句话也没有,到了睡前,司马十七郎看着卢八娘根本就不睬自己,赌气道:“我回正泰殿住。”

走到门前,他特别回头看一眼王妃,她正埋头于一晚上都在研究的棋谱,根本没有像自己想的

那样挽留一下,于是一跺脚走了。

司马十七郎忙的时候也会留宿正泰殿,所以里面一应的用品还很齐全,他躺在榻上,心里左思右想,既然王妃不喜欢小董氏就算了吧。

可是他马上又想到了那天小董氏楚楚动人的眼睛和羞红的脸,她是多倾慕自己呀,还捎话说不要侧妃之位,只要能进府就行。唉,王妃怎么就不能容下一个可怜的小董氏呢!

“王爷,王妃让人把这个盒子送过来。”平安小心地捧着盒子放在司马十七郎榻边,心里也一样忐忑着。

司马十七郎看了看那个盒子,最初收到方胜和青丝时他的心里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得意、窃喜、激动,虽然想进淮北王府的女人也不少,但是像这样的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种偷情的感觉让平时光明磊落的淮北王马上开始躲着人,亲自动手找了个盒子把东西收了进

去,然后藏了起来。就是拿给王妃看也是因为他想以此说服王妃。谁知刚刚因为生气竟然忘记拿了回来。

司马十七郎伸手去接盒子,脑子里一晃就出现了王妃嫌恶的目光,似乎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被她嫌弃过就不再如过去般地吸引他了,他缩回了手,觉得无趣起来,道:“放在架子上吧。”

“下贱”司马十七郎重复着卢八娘的评价,她是在说小董氏还是董青河?说起来这对父女是有点下贱,以淮北王的智商不可能想不通小董氏是故意撞向自己的,而董青河借机又贴了上来。

但是司马十七郎一点也没有认为这个评语也是对自己而发的。他倒觉得自己到了不惑之年,嫡子有了三个,如今淮北一统北地归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纳个妾享受享受不正是应该的吗?

礼法所云天子八十一御妻,诸侯一妻四妾,士人一妻一妾,庶民一夫一妻,为的就是正纲常,定伦理,自己纳妾完全合乎礼法。

就是王妃当年制定淮北的律法时,正值淮北形势艰难,反对奢侈,厉行节约,但也规定了自己可以纳两个侧妃,比世子和官员士人们多一个吗?

第209章 田将军严守淮王府 池师傅求见

就在司马十七郎为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觉得纳妾就是正确的时,卢八娘一直在摆棋谱。

一局又一局,卢八娘认真地放下一个个棋子,又仔细地收起一个个棋子。小董氏的事从开始时她就及时发现了,纵然司马十七郎与董青河间说的几句私话她没有听到,但是整个故事的脉络都是完整而清晰的。

就在她将鲜卑的贵女和北地的仕女们踩到了脚下时,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跳了出来。

没有良好的出身,没有出色的容貌,也没有过人的才能,小董氏只找了一个机会撞上来就成功地吸引住了司马十七郎。

什么可怜,什么痴情,没想到司马十七郎也会吃这一套!男人还真可恨!

卢八娘面色平静,心里也没有太过激动,她觉得自己一直是麻木的,感觉不到痛苦,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痛苦,但是确实只有麻木没有痛苦。

她摆着棋谱,有人叫她吃饭她就吃饭,到了时间她就上床睡觉,儿子过来也一样说笑,只是雍和殿里一下子没有了过去的生机,所有的人都轻手轻脚的,就连一向高声大气、粗手粗脚的桃花也变了个人似的。

这样更好,卢八娘就静静地摆棋谱。

这一夜司马十七郎睡得很不好,他尽管觉得自己都是对的,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心虚,让他在夜间都没有办法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一早醒来,草草地练了练剑就坐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书。

快到进议事厅的时候,平安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王爷,你赶紧吃两个包子。”说着将手中的盖碗打开放到了司马十七郎面前。

“怎么回事?”司马十七郎看了看包子,只从普通的外表就能看出不是雍和殿厨房做的。平时他的饮食都是雍和殿小厨房打点,要精致得多,如果自己留宿正泰殿,王妃会更为仔细地给自己准备吃食。

“一早上到了饭时见雍和殿那边没送来早餐,下面的人就去问,结果遇到桃花,她又发飚了,听说把厨房给我们准备的东西摔得连个完整的盘子都没剩下。”平安指着面前的包子又说:“这是我让他们到大厨房取的,味道也不错,总要比外出征战时要好得多,王爷将就着吃吧。”

关于桃花上一次发飚,司马十七郎曾耳闻目睹过。说起来时间并不久,从定远城回来后,很多大将都纳了妾,田涵的一个妹妹也想给哥哥送一房小妾,结果事情刚提了一回,桃花听到后立即带了自己的七八个孩子上门将小姑家砸得片瓦不留。而且是真正的片瓦不留,小虎小豹几个不仅将屋子砸了,还爬上了屋顶将上面的瓦都踩烂了。

这还不算完,桃花回来又亲手将田涵揍得鼻青脸肿。

听说田家上上下下没有人敢说一句桃花姑奶奶的不是,而田涵在大家面前竟然还能得意地说,事情都是他妹妹闹的,他根本不知情,所以桃花只轻轻打了几下他的脸,让他带了幌子出来给大家看看就罢了,要是他先知道了,肯定会断一条腿,似乎他的腿保住了是多么幸运的事。

从那以后,整个王府的人就在原本对桃花姑姑的敬畏上又加了一层惧怕,估计催早餐的下人看到桃花的样子马上就跑了回来,连问都没敢再问,就是平安也没胆子去捋虎须。

“我不吃了!”司马十七郎整了整衣服一甩手出了门,既然王妃连自己的早饭都不管了,那自己就不吃,一直饿着,看她心疼不心疼。

到了中午,淮北王只喝了点茶水,雍和殿还是没有送饭过来,大厨房端来的东西一丝没动,平安心疼极了,跑去找桃商量道:“让小厨房给王爷准备点饭菜吧,王爷吃不惯大厨房做的,早上就没吃饭!”

桃花正等着有人来找她吵架好发出肚子里的火气,马上大声音喝道:“小厨房的灶坏了,来不及做王爷的饭!正泰殿也有厨房,想吃什么自己传!”

“王爷的饭菜平时都是王妃吩咐准备的…”

桃花不待他说完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王妃现在摆棋谱呢,没空。”

等到晚上,平安的语气更温和了,“王爷一天没吃饭,我们劝根本没用,你去告诉王妃,让她劝一下吧。”

桃花坐在一张短榻守在雍和殿的大门前,将一把扇子摇得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烦,所有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但是想进雍和殿之前必须先经过她的同意,所以平安这个正泰殿的大总管只得乖乖地听她挥着扇子不屑地说:“不吃就不吃呗,还能饿死不成?我小的时候有一次三天没吃上饭,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王爷千金之躯能和你这野丫头一样?平安腹诽着倒底也没敢说出来,而是上前给她斟了一杯茶,陪着笑说:“天热着呢,多喝点水。”

然后他推心置腹地劝说:“王爷王妃的事,我们肯定管不了,可是传个话什么的总归是我们的本份。”

“不成,王妃说她要摆棋谱,谁也不能打扰,”桃花接了茶慢慢喝了起来,语气却还那样强硬,“现在只有天塌地陷的大事我才能进去通报,饿一天没事的,你回去吧。”

然后她搬了手指头算了算,也不知怎么得出的结论,“明天后天你也不用来,如果王爷六七天没吃饭,你再来我就让你进去禀告王妃。”

平安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退回去了。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找个人悄悄地送信是不可能的,雍和殿里从来都是铁板一块;而在外面喊,宫殿深深王妃也听不到。

怎么办呢?平安只有回去再劝发了倔脾气的王爷,“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王爷总要先吃饭,然后才有精神办事啊。”

“王妃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一天没吃饭?”司马十七郎马上问道。

“是,都是桃花,现在简直成了王府一霸,没人敢惹。她说王妃在摆棋谱,不能打扰。”平安很不平,他是正泰殿的大总管,在哪里都有无数的人捧着,可是在雍和殿,特别是桃花面前,一点份量也没有。想到桃花刚刚的轻慢,他真想王爷过去一脚把桃花踢飞,可是显然王爷见了桃花也头痛。

司马十七郎想了想才说:“算了,等王妃知道了,见我多饿一天就会多后悔十分,没准儿她就会骂桃花的。”

不管桃花闹成什么样,王妃都不会说她一字的,平安心里想着,又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想把桃花那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告诉王爷的冲动。说了有什么用,还不如来点实在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王爷,这是我刚刚到大厨房里拿回来的点心,还热着呢。”

“我要是吃了王妃能知道吗?”司马十七郎咽了咽口水担心地说,似乎王府里的事很少有能瞒过王妃的,“你还是拿走吧。”

“不能。”平安很肯定,“我中午和晚上也陪着王爷没吃饭,刚刚到厨房他们给我上的点心,大家看着我的时候我一直在吃,然后趁着他们没注意时藏到袖子里的。”

因为是偷着拿回来的,所以并不多,司马十七郎三口两口地吞了下去还没吃饱,反倒感觉更饿了。他摸摸肚子又看了看平安,见他偷偷地咽着口水,便明白为了给自己偷回点心,他根本没吃多少。

这情形让他立刻回想起当年在齐王府的时候,特别是生母死后不久的那段时间,他挨过饿受过冻,那时平安就想办法到厨房去偷,而自己一有机会参加府内的宴席就会从桌上暗暗带些吃的回来,两人躲起来偷吃。

自己已经成了雄霸一方的淮北王,怎么还会回到过去的境地呢?司马十七郎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要他现在下令,厨房马上会做好山珍海味送上来,但是今天就白白挨饿了。

司马十七郎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饿下去,“我就不信,我饿上两三天王妃还能不知道?”

“肯定不知道啊!”平安忍不住了,“桃花说她饿过三天还没事,所以告诉我王爷六七天不吃饭她再禀告王妃就来得及。”

“六七天,那干脆把我饿死算了!然后行文公示天下淮北王是饿死的!”司马十七郎气归气,马上就想到历史上还真有饿死的帝王,最有名的一个就是春秋时期当了四十年霸主的齐恒公,他呸了一声道:“你出去吧,我还是躺下早点睡,免得一直觉得饿。”

他坚信王妃肯定不舍得如此对待自已。

“对,睡着了就不饿了。”挨过饿的平安也很有心得,又安慰司马十七郎道:“王爷你先睡一觉,等一会儿我出府一趟,回来就有吃的了。对了,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小心别被他们知道。”

“我明白我明白。”平安完全理解司马十七郎的目的,就是要王妃觉得王爷很可怜,决不能让人知道他背后里吃东西。

平安快步走了出来,在王府门前遇到田涵,见他咧着大嘴笑问:“平安,这个时候怎么还出府?”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这里?”平安反问,田涵是负责王府的保卫,但他也不用在大晚上还亲自盯在府门前啊。

“我每个门都转了转,叮嘱他们要仔细检查进出人员,千万别夹带不干不净的东西。”田涵笑着又低声对平安说:“还是我夫人突然想到了提醒我的,说卫士们有时会有点松懈,特别是熟人只简单看一看,最容易出问题了。你说我夫人是不是特别聪明?”

桃花就是防着自己的吧!什么时候头脑简单的桃花也开始长心眼了?平安不知道的是当年卢八娘闹绝食的时候桃花就天天往外跑买吃的,所以很有经验。

今晚再回来进府时的检查时一定会极其严格,平安心里一阵烦躁,看着田涵带着傻笑的脸,尖酸地说:“哎哟!你脸上的青紫还没全消呢,还真辛苦!不过呢,一定要好好查,如果出了错,小心点再被你夫人打一顿。”

“明明已经全消了啊,”田涵摸索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认真地对平安说:“再打也没事,我夫人打我是很轻的,她舍不得使劲儿,只不过是为了给大家看看而已,让别人再也不敢打我的主意。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痛,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一边倒的向着卢八娘,作者弱弱地提醒一下,虽然卢八娘帮了司马十七郎非常多,甚至伪造诏书,但当年如果没有十七郎将卢八娘从山林中救出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了。(毕竟作者是亲娘,不止是卢八娘的也是司马十七郎的)

第210章 田将军严守淮王府 池师傅求见

平安回王府时已经有些晚了,但是他是正泰殿的大总管,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进府。

田涵果然还在大门外站着,见了平安高兴地说:“就等你回来府门就下匙了。”

“田将军辛苦了,”平安笑呵呵地迎上去,“赶紧检查检查,你也该回去歇一会了。”

“不急,我不累。”田涵还是憨厚地笑着。

平安手中正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肉脯,急忙丢到嘴里咽了下去,拍拍手将头上的青绸小帽摘了下来,露出了头发,他是太监,没有一根胡子,就连头发也不多,整齐地挽成一个发髻,别了一根玉簪,自然什么也藏不了,坦荡地说:“田将军既然在,就亲自来查查吧。”

田涵点点头,“平安大总管果然最明事理,就我查吧。”说着上前问道:“袖袋里有什么东西吗?”

平安将帽子重新戴了,将袖袋里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这是帕子,这是一个本子,刚刚王爷突然问起来平北城戌时还有多少店家做生意,我到正阳街转了一圈,记了下来,正准备拿给王爷看的。”

然后他又顺便告诉田涵,“早听说正阳街有一家叫万佳雍的肉脯店味道特别好,我顺便买了点尝,果然名副其实,你一会去买点给老夫人、夫人和孩子带回去正好。”

“闻着是很香,”田涵赞同道,平安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肉脯香味呢,“一会儿我就去买点再回家,我们一家人都爱吃肉脯。”

几句话的工夫,平安袖子里的东西都仔细看过,田涵又在平安的身上摸了一遍,炎炎夏日,穿得单薄,隔着青绸衣,田涵的一双大手几下就把排骨身材的平安摸了个遍。

至于脚下,平安穿着白绫袜、青麻鞋,清清爽爽,也没什么可查的,田涵便大手一挥,“平安总管赶紧进去吧,王爷还等着你回话呢。”

司马十七郎并没有睡实,睡着了是不饿,但饿着的时候一般是睡不实的,听到声音赶紧起来,见平安空着两只手进来失望地问:“咦!你怎么什么也没带回来?”

“田涵听了桃花的话亲自在大门外守着呢,卫士们查得特别严,就连我也被上上下下仔细摸一遍,我哪敢带东西明晃晃地进来。”平安说着摘下他的青巾小帽,拿出一把小刀将帽子拆开,里面缝着一包肉脯,“我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办法,才把肉脯带进来,王爷赶紧吃吧。”

司马十七郎嚼着肉脯含混地赞道:“聪明!”

“我手里拿着一块肉脯,说刚从肉脯店里回来,见了田涵非常主动,先把帽子摘了让他看,免得让他闻到了味,”平安比划着,“就这样拿,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

然后平安又得意地说:“想当年在齐王府的时候,我们想过多少办法偷吃的,谁也难不住我们!”

原来平安也想到了齐王府的旧事,司马十七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沉默着嚼着肉脯。

平安送过一杯茶来,“王爷,慢点吃,那东西太干,喝点水别噎着。”

静了一会儿,平安再次小心冀冀地问:“王爷,其实王妃多好啊,又美丽又高贵,还特别能干,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世子、二郎君和三郎君也都好。你怎么就看上了小董氏了呢?她可比王妃差得远了。”

“唉,”司马十七郎叹了一口气,“你不懂,男人多了个是非根,就是惹是非的。我也知道王妃好,可是还是想把小董氏接进府里尝尝鲜,男人就是这样的。”

“我是不懂,”平安想不透,“那你是不是就不喜欢王妃了呢?”

“说你不懂你就是不懂,我怎么能不喜欢王妃呢?她可是我的结发之妻,死了也是要埋在一起的,小董氏算什么,只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

“可是,我看纳妾的多半是喜欢妾室,不喜欢正妻,听说还有因为妾室和正妻反目成仇的呢。”平安说:“要么桃花为什么把田涵打了,王妃也不同意小董氏进门呢。”

“你说的都是糊涂人,就凭正妻为丈夫辛辛苦苦地打理家事就不能偏爱小妾,至于与正妻反目成仇的更是品行不端,”司马十七郎举了个例子,“前些时候我不是罢免了一个休妻的官员吗?叫左什么的,富贵了就想抛弃糟糠之妻,他一辈子也别想再出仕了。”

然后他义正严辞地说:“我能是那样的人吗?”

“既是这样,王爷怎么不与王妃好好说清楚呢?”平安虽然是王爷的亲信,但他对王妃也很服气,“王妃是极讲道理的人。”

“我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可王妃就在这上面不讲理,”司马十七郎摇头道:“雍和殿里没送饭过来也好,我就借此机会不吃饭,让王妃心痛,然后就容易答应了。”

“只是苦了王爷了。”平安同情地说。

“没关系,我暂且忍几天,桃花不是也说了过了六天就让你进去禀告王妃吗?”司马十七郎说着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肉脯,“这些留着明天吃吧。”

是啊,过了今晚,明天可要怎么过呢?

虽然为了把这点肉脯带进来费尽了心机,但是条件所限不可能带进来太多的东西,挨过饿的司马十七郎和平安都懂得要存点余粮,等着最关键的时候用。

现在门卫那样森严,平安不可能一次次地出府带东西进来,那样的话,田涵就是再傻也能觉出不对了。

“田涵什么都听桃花的,又这么一根筋,要是王府换一个守将就好了。”平安将剩下的几块肉脯小心地收了起来,口中念叨着。

“那可不成,只有田涵这样直性子的人守着王府我才能放心,”司马十七郎明白田涵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公正地说:“就是桃花说的话也没有错,府门是要严,要是淮北王府像过去的齐王府,你说呢?”

平安只是随口一说,听了王爷的话心里也是一凛,过去齐王府龌龊事他也略知一二的,赶紧解释说:“我也是气今天的事,才胡乱说的,淮北王府哪里能像以前的齐王府呢?”

如是混了两三天,司马十七郎每天都处于半饥饿状态,一早的剑肯定不练了,出了议事厅也很少动。这天晚上,他靠在榻上啃着平安弄回来的一块饼,一下子想起了一件往事。

有一次他与王妃发生了争执,差不多是他们夫妻间最严重的一次,自己一连两天没回雍和殿住,结果在第三天晚上,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时间,王妃亲自送来了一碗香喷喷的馄饨,说是她亲手包的给自己当宵夜——那馄饨可真香啊!

司马十七郎嫌弃地看了看手中干巴巴没滋没味的饼,又回想了起来——然后呢,自己还硬将王妃留在了正泰殿里…真是别有一番乐趣。后来自己几次想再将王妃带到正泰殿过夜,她怎么也不肯了。

要是王妃现在送过来一碗馄饨,司马十七郎再看看手中的饼,当然先把这块糟糕极了的饼扔掉,接着吗——他越想越难以忍受,好几天没有,还真想了呢。

“要是王妃现在来看我,我就答应她推迟一年纳妾。”司马十七郎在心里许愿,隔了一会儿自己嘀咕道:“两年也行。”

到了他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的时候,他已经把时间加到了五年,可是这时他听到二更时的梆子响了,知道不管他许几年,今晚王妃肯定不会过来了。

平安再见桃花时,就见桃花更加神气了,扇子直接点到了他的鼻子上,“我说了六七天再说你急什么,王妃正摆着棋谱不能随便打扰。再者我听田郎君说王爷好得很呢,可见我说的原就不错,三两天不吃饭没事的。”

然后她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出了门外,“你还是赶紧走吧!”

平安无奈回去了,回到了正泰殿门外,就见池师傅站在一旁,赶紧上前问道:“池师傅今天怎么过来了?又怎么不进去只站在门外?”

“大殿里正在议事,我岂能随便进出?”池师傅因为残疾并没有出仕,也拒绝了司马十七郎给他封官,以他的身份进正泰殿确实不大合适,而他又是特别自觉的人,“我在等议事结束对王爷说句话。”

“什么话我替你告诉王爷吧。”

“不行,我要自己说。”池师傅一直板着脸,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先忙去吧。”

池师傅一直非常低调,但是平安知道他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想了一下说:“议事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完呢,这大热的天池师傅就不要在这里晒着了,王爷一闲了我就差人去请池师傅过来可好?”

池师傅因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自己,早有几分不自在,听了平安的话认真嘱咐,“一定别忘了,我有重要的事告诉王爷。”

今天的事情格外多,司马十七郎又一直处于半饥半饱状态,颇有些力不从心。回寝殿后他立刻就倒在了榻上,“平安,给我倒点水,别加茶了,茶水越喝越饿。”

“是,王爷。”平安送来了水,又说:“池师傅上午来过了,说有事找王爷。”

“师傅?”司马十七郎听到池师傅有事马上起来,他对师傅一向非常尊重,也了解池师傅的性格,若是没有大事决不会来找他,便急忙爬起来道:“走,过去看看师傅有什么事。”

第211章 比池梁淮北王惭愧 摆棋局卢王

司马十七郎去了池家,好在池家就住在王府的西侧,距离很近,很快就到了,并没有浪费他太多的体力。爱玩爱看就来

这是一座就在淮北王府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与周围一院落完全想同,是建城时统一修建起来的,一排排的非常整齐,仅从它与北王府的距离就能知道这是淮北王最得力的手下的院子。

池家的院子里外三进,池师傅住在第二进,司马十七郎进来时他正坐在炕上用细竹条编着竹器,是个厨房用的笼屉。

这些年池师傅不知做了多少各种的竹器,王府里用,淮北军中也用,都是他免费送的。司马十七郎多次说不让池师傅再做这些粗活了,可是池师傅就从来没听过,池梁和绿袖也管不了,只好按他的吩咐定期把编好的竹器送人。

好在现在池家的地方大了,池师傅日常住的东二间就成了他的手工作坊,倒也方便。

虽然司马十七郎不让人传话,只带了平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但是池师傅还是发现来了人,马上抬起头来,“坐下,我有事要对你说。”习惯性地捶了捶了伤腿,轻轻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