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轻尘会意,大笑道:“对呢,昨日安国大将军新婚回国行礼,也该请他为诸位以引荐,你们方知扶姑娘为何许人。”

“不止如此,我愿领兵一千,与帐中任何一位将军实战演习,若败北,扶襄自当辞职归去。”

诸将哗声顿止。

扶襄 七十、女子聊发战魂狂(下)

原国京畿驻营大帐内,因扶襄的空气凝结,被冉轻尘的一声轻笑划破。

“扶军师好气魄,虽然有王命在,不容任何理由的违逆,但如果能借由这个机会让大家见识到扶军师的才能,本帅也无异议,诸位意下如何?”

诸将脸上皆带出一丝不屑来,无人应答。

“看来诸位皆听到过军师威名,不敢应战了。”冉轻尘面带喜色,“本帅就以军师取胜上报王上……”

“元帅。”左列中迈出一人,躬身抱拳,“末将斗胆,愿领教军师奇能。”

“晁丰将军当真?”

“军中无戏言,末将不敢诓语。”

“军师意下如何?”

“这是扶襄的提议,扶襄自然欣然从战、而且,扶襄提议晁将军所带兵马不妨两倍于我。”

“恩?”这下,连冉轻尘也有两分惊诧。

晁丰怒掀眉峰:“军师是在小看末将么?”

“非也。”扶襄微微一笑,瞳光莹亮逼人:“不过是对自己有充分的信心而已。”

这小女子啊……冉轻尘心中一叹再叹,摇首失笑。

“晁将军,既然军师如此说了,你就带两千人与军师的一千人打一场罢,若晁将军得胜,赏黄金百两。”

晁丰冷笑:“元帅这么说,末将自当从命,只要军师莫说末将以多欺少就好。”

冉轻尘拍板定案:“本帅担任此次演习的主裁,各位将军均为见证者。时间就定在两天后的辰时,地点为连冥山下,两位可是这两日内带各自人马熟识地况,排练阵式。”

话虽这么说,但小女子啊,你是不是还是有点托大了呢?不管怎样,对方可是占了地利,人和便宜呐。

他这厢心神不宁,那厢扶襄与扶粤并骑返回鹤都城。

“阿襄,若对方使诈怎么办?比如向派给你的兵士提前打了招呼,比如在划给你的演习区域设置陷阱,比如……”

“这些比如都有可能呐。”扶襄颓叹。

“哎?”扶粤锁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扶襄向她露齿一笑:“正因为有这种种可能,我若得胜,即能一举服众不是?”

“可是倘使这些可能都成为了事实,你又如何得胜?”

扶襄恍然“是啊,我要如何得胜?”

“阿襄!”扶粤的没人颜上呈现嗔色。

扶襄正脸以对:“阿粤傻了么?兵不厌诈,既然对方有可能使用这等伎俩,我也有使得的可能。”

“对方是地头蛇,你初来乍到。”

“对对,这点我给忘了不成?”

“怎么可能?”扶粤陷入微微的混乱,怒了:“你给我认真一点!”

扶襄掩唇窃笑:“阿粤生气,小女子怕怕,逃也!”

“……”望着她一马当先的形影,扶粤一头雾水:“这阿襄,到底在玩哪门子的玄虚!”

两  . 日后,演戏日来临。

辰时前的一刻,日光惨淡,风势稍紧,一套浅绯薄甲在扶襄带马立于分配于己方的一千兵丁前方,上眺了眼天际的灰色薄霾,探掌感受风意。

“军师,准备的如何?”冉轻尘率诸将踞于高石之上,朗色问。

“敬请准时发令。”

“晁丰将军呢?”

“只待元帅令下。”

冉轻尘起身,高举右臂:“此次所用军械,皆已由本帅亲自校验,俱为演习械具,并无杀伤之力。但凡被敌方兵械击中,相应部位即会出现相应印记,即被判为伤亡,须立即退出战场,本帅亲兵从中督战。两位可听明白了?”

“属下(末将)明白!”

“那么……”他右臂挥落:“开始!”

小女子啊,就请战魂附体,大展神威,让本公子看看你的本事罢。

扶襄 七一、欲擒故纵且商量(上)

演习规则:扶襄率兵一千,晁丰率兵两千,两方争夺连冥山下的一座山峰,率先将己方大旗立于峰头者为胜。

冉轻尘对扶襄的智计早有领略,但对其用兵之道的了解皆来自于郎硕的转述,是以这一回他目不转晴,打算仔仔细细将郎硕所描述的“奇能”看个清楚。

但……

“……结束了?”

扮作俊俏少年的美景悄声道:“禀公子,结束了。”

“用时多少?”

“一刻钟。”

“你看清是怎么回事了么?”

“好像……”美景迟疑着,“好像是扶姑娘的一千人原地未动,然后山顶就立起了扶姑娘那方的旗子。”

在诸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中,扶襄、晁丰走上高台覆命。

“两位,可以告诉本帅发生了什么事么?”

晁丰两条眉毛死攒成结,闷首不发一字。

扶襄则回道:“那面旗是晁将军的手下立上去的,但显然拿错了旗子。”

“这怎么可能?”冉轻尘断然否之,“在演习开始之前,本帅的亲随亲眼亲手一一校验,怎可能出现这等失误?”

“是在检验之后,晁将军那位能干的手下将旗子给换了。”

“晁将军的人己方的旗换成了军师一方的?”

“应该是如此没错。”

冉轻尘雾煞煞瞪向美景,“你来给本帅解释一下。”

美景动用自己个不弱的推理能力,娓娓为主子释疑:“似乎是,晁将军的那位手下打算将扶军师的旗子换成晁将军的,那样的话,不管结果是哪方捷足先登,山顶的旗子都只能是一种,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换来换去反而将晁将军的旗子

换成了军师的。”

“是这样么?”冉轻尘求解的眸线巴巴投向眼前二位。

晁丰脸上虽挂着千万个不甘,仍重重点了头。

扶襄淡道:“前日元帅将旗子交给属下,属下回去后不慎洒上了污垢,属下的一位姐妹花了-日一夜的工夫另外赶制了一面,不想另一位姐妹将原先旗子的脏处给洗净了,这才有了两面旗出来,却不知何时被盗了一面。”

冉轻尘犹处于茫然大军中,道:“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回头再向小女子好生问个明白,她这出偷天换日是如何唱就的罢。

“晁将军,就此判你输了,你可有话说?”

晁丰额上青筋暴露:“末将……”

“既然那不过是晁将军手下自作主张的闹剧,这个结果不如无效。”扶襄道。

晁丰愕然盯她。

她好似浑然不觉,径自道:“晁将军行伍十余年,耿直刚正,喜欢以正面对决击倒敌人。元帅,第二个回合就采取晁将军最擅长的正面冲锋如何?”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么?

冉轻尘叹为观止。

从他所在的高处俯瞰,扶襄带领的一千兵士站成六角形状,前、后、左、右皆可互相支援,彼此配合,似是一把六角齿锯,滚滚向前之际,顷刻将晁丰的一字长蛇阵割成数段。而步型大乱的长蛇阵,首

尾难以相应,顾此难以顾彼,士气重挫之下,扶襄胜。

演习结束,冉轻尘风风火火出现在扶襄的临时住所。

“小襄子,快告诉本公子,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去让那个人将旗子替你换了?还有,你又是如何让这些兵丁乖乖听你部署?从实招来!”

扶襄 七一、欲擒故纵且商量(下)

两面旗,扶襄方为蓝旗,晁丰方为黄旗。所谓换旗之说,宛若一出闹剧。

晁将军那名自作聪明的手下潜进扶襄临时营帐之际,半睡中的她即刻觉察,姑且不作声张,直待那人走出帐去,才命扶粤出马拦人。

“我当作全然不知道他是敌营奸细,一气称兄道弟的拉拢,还夸海口自己与军师师出同门,把他引荐到军师面前升官发财等。”扶粤得意洋洋道。

冉轻尘扫一眼扶粤紧身利落打扮下的妖娆身姿:“你这样和他去称兄道弟?”

“你傻么?本大人当然是男装,还贴了满脸的络腮胡。”扶粤一个白眼抛了过去:这枚抓不住重点的笨蛋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人听说我和军师交情好,自然也想从我口中探听一些信息,遂也与我热络攀谈。我将其灌醉,第二日演习开始前将人叫醒,告诉他已被军师选为执旗手,若能顺利登顶立旗,军师赏黄金十两。那人信誓旦旦,我也是豪情满满,将盛放着旗子的长盒郑重交托,叮嘱为了不遭敌方伏击,须等登到山顶的那刻再打开盒子,我则一路随行保他安全。”

四美婢听得津津有昧,扶粤饮茶润口的间歇,美景欢快接档:“然后,这人想到左右盒子里的旗子已然换过了,遂慨然上山。而晁将军那边的狙击者因为认得是他,自然不会拼力阻拦,你们也就顺利到了峰顶,对罢?”

“山顶上,他趁我不备,将我击昏,立上了旗子。当然,我昏是假的。”扶粤愈说愈是兴奋,“为防万一,我身上可是带着另一面备用旗子呐。”

冉轻尘秀长的眉叶一点一点地向中间攒拢,一个大大的“川”字写说惊喜破灭的不悦:“难不成晁将军那方的旗子压根没有换?他明明点头了的!”

扶宁撩了撩垂在肩头的发丝,端详着自己细巧清丽的纤纤十指,道:“发现对方的伎俩之后,我们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本姑娘就将那面多出去的旗子替而代之。至于晁丰将军全盘认账,应该是中了阿岩的暗示术罢?”

扶岩……

这个代表着芳华盛开的名字让四美婢眼瞳倏地放出异亮,羞答答放眼寻找,室内却不见貌色华丽的青年的影踪。

“竟然还有暗示术这一说?”她们的主 子发一记寒气十足的鼻嗤,“无非一场小小的演练,扶门四使便要各显其能,不嫌太过浪费?”

“阁下设置这场测验,难道不是为了掂量扶门四使到底有几斤几两么?”扶襄反诘。

“有这回事?”冉轻尘端起人畜无害的笑脸,眸色趋于暗沉。

“阁下若还想知晓为何那一千人为何会遵从扶襄命令摆出取胜的阵法,我可以告诉阁下,仰仗得全是郎将军的威望,在演练的前一日,郎将军亲自做了训示。”

“什么?”冉轻尘惊叫,“郎硕为你撇下新婚娇妻前住军营?”

“……”这人没救了!“阁下一定要刻意说得这般暧昧?”

冉轻尘握拳:“这事顶顶重要!”

“顶顶重要的事是,阁下准备何时与扶门四使坦诚相待?”

“……小襄子在说什么?”冉轻尘一脸懵懂。

“您最明白小女子在说什么了,不是么?”扶襄美目直迎,朱唇一张一合,“原,王,陛,下。”

扶襄 七二、世上男子皆薄幸(上)

原,王,陛,下。

这四个字,经由红口白牙,不轻不重,不紧不慢,送入在座者耳廓内。

扶宁、扶粤皆是大瞠美目。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婢不约而同发出抽息。

冉轻尘面上的表情空白了须臾,转而扯动嘴角,现出一个不具任何意味的笑容:“小襄子,你当真让……朕大开眼界。”

……朕?!扶宁、扶粤一震。

“可是……”冉轻尘欺过身来,俊秀的面孔离扶襄一毫之距,声线内揉进了与当下气氛颇不协调的轻佻,“你是什么时候得知朕身份的呢?”

扶襄不假思索,挥手将这张脸推到别方,“并没有什么时候,而是在感觉有异时,将过往的某些疑点加以串连,似乎就有了答案。”

“什么样的疑点?”

“那一次在阙国与阁下及郎将军不期而遇,之后我来到原国,躲进郎将军府第,轻尘公子却一次也不曾出现,依据轻尘公子的个性,细想起来不免有违常理。”

冉轻尘不服,嘟嘟喃喃:“也可能是喜欢游历天下的轻尘公子恰巧不在原国,或者,既然小襄子名花有主,这主还是自己的好友,轻尘公子乃堂堂磊落君子,自然不会去夺人所爱。”

“不无可能。所以那时全未在意,现在想来,是因为你了解郎硕,若非笃定他不会为了所谓的儿女私情误了你的军国大事,你绝不可能置扶襄不理。”

“这是原因之一。”他抱肩缩腿,将自己瘦长的身躯全部蜷曲在宽大的座椅上。

这姿态令得旁边的扶宁、扶粤二人刮目相看:这位爷当真是劳什子的一国之君?

“另一个原因,兹打你进府,郎硕便多了一位智囊,朕乐见其成。如果不是后来郎硕心情动摇不定,朕不会过问。”

“这便是第二处疑点。”眼前人,堪称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郎将军治家甚严,府中下人谨慎端正,寡言少话,但偏偏在那几日,一些关于我和郎将军如何如何的传言到了我的耳中。”

冉轻尘嘿嘿干笑:“朕料定心高气傲的扶襄听到了那些,为了不连累有恩于己的郎将军,也为了自保,一定会主动走出将军府。”

“之后,是你在原国超乎寻常的权势,试想暗部的力量再是如何强大,也不可能能让一个边缘的王族子弟活得那样恣意,联系郎硕每每面对你时那一份收得虽然隐蔽但仍若隐若现的谦恭,直至你对我发出兵马元帅的邀请……其实,再多的疑惑,也只是一个猜测,我还曾想过你或许是原王的心腹爱臣,最后得以确证的,是阁下自己的玉言金口。”

“啊呀呀!是朕自己露了马脚么?”冉轻尘抱头哀叫,“明明再过几日便是召见之期,朕一心盼着欣赏小襄子目瞪口呆的表情,这下所有冀望尽为泡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这副确确实实愁肠百结的惨淡模样,令扶门三姝一时想不出适宜的安慰辞藻,惟能各自无语,无声喝茶用点心。

他却忽然嘻声道:“说到这里,小襄子,我们将话题提前罢。”

“什么?”

“做朕的王后如何?”

扶宁颊间的嫣色倏然飞逝。

扶襄看在眼中,冷觎那个无心无肺的男子:“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么?”

冉轻尘收尽笑色,道:“做朕的王后,扶襄。”

扶襄 七二、世上男子皆薄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