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议事的广泰轩今日挤满人,拿着棍棒的护院站在广泰轩外的庭院里围着一圈,沈逍与崔乙一左一右负手站在广泰轩的正厅口,看着被绑着双手跪在厅内的沈兴。

“侯…侯爷,小的知错,求侯爷饶小的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沈兴不住地朝厅上坐的男人磕头求饶,直磕得额上一片通红。

沈浩初翘着腿坐在圈椅上,捧着茶啜饮两口,又拈起颗冰糖炒的杏仁放在嘴里嚼了嚼。冰糖炒得有些过,泛苦,他便又饮口茶,只不理沈兴。

他手边的几案上摆着些物件,除了一撂厚厚的册子外,还有零星玩意儿。仔细看去,会发现其中有一件是尊铜制小像,金漆的两个小人赤/条条缠在一块,赫然就是外头见不得人的欢喜佛,此外那小像下边还压着几本书,皆是春/宫图册亦或淫文艳事的话本,另外还有些女人的物件,什么胭脂水粉、鞋袜钗环,甚至还有绣着合欢花的大红兜儿。

沈兴正求着饶,外头突然传来几声喊叫。

“让我进去!”沙哑的声音,属于正值变声期的男孩子。

“让他进来。”沈浩初道。

“滚开!”那人推开拦在门口的沈逍与崔乙,冲进屋中冲沈浩初嚷道,“你抓他做什么?这是我让他带进来的东西,是我们二房的事,与你何干?”

沈浩初看着堂下生得痴肥魁壮的少年,若是不知底细,只怕要以为这少年已有十五、六岁,可实际上他才刚满十一岁而已,是沈家二房庶出的沈浩武,排行为八。

“听说你一出生就被抱到婶娘膝下教养,她教了你十一年,就教出你这目无兄长的脾气?”沈浩初淡道,眉间自有让人心虚的从容。

沈浩武被他说得一滞,地上的沈兴却扑向他,直嚷着“八少爷救命”,他便咬牙露出凶色道:“你少污蔑我母亲,我知道你们早就看我们不顺眼,昨晚才在老太太那里冤枉过母亲,今日又打算欺负她?这是我的东西,有什么冲我来就是。”

沈浩初见他说话间眼神凶狠,虽也藏着些惧意,但那目光里的恨意却是不折不扣的。也不知道那宋氏都向沈浩武灌输了什么,以至他年纪小小就将大房视作仇敌,又把宋氏奉为慈母,俨然第二个沈浩初,甚至比起当初的沈浩初,还更加可怕。

“你的东西?你才十一岁?”沈浩初瞥了眼桌上的东西。

“那又如何,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你从前不也让沈兴带这些进来,现在来装什么正经?摆什么架子?”沈浩武瞧见欢喜佛脸一红,嘴硬地挺起胸膛。

沈浩初耐性似乎很好,哪怕被顶嘴,他也没生气,只道:“按本朝律例,私相传授淫邪违禁物品并图册话本,若论罪,轻则鞭笞,重则充军。这些东西里头,有两本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话本,污秽难当,不论是授者还是受者,都当处刑。”

他信手捏起其中一本,随意翻过,面不改色看着册中淫秽图案。

沈浩武脸色顿变,却听沈浩初又道:“沈兴,告诉八少爷,是谁指使你帮八少爷做这些事的?若有虚言,我便将你送官查办。”

“是…是二太太。”沈兴眼珠骨碌一转,很快咬出宋氏,“侯爷,这真不是小人之意,都是二太太嘱我的,除了这些东西,还有八少爷看上的银柳,也是二太太安排的,小人就只是负责穿针引线罢了。”

“你胡说!竟敢污蔑母亲,看我不打死你这狗奴才!”沈浩武抡起拳头就往沈兴身上招呼,可拳头还没落到沈兴身上,他的手就被凌空掷来的茶盖割过,他迫不得已收回了手。

“把八少爷拿下捆了。”沈浩初放下茶盏,朝外喝道。

“放开我!”沈浩武被崔乙与沈逍拿住,暴起挣扎,眼眸瞪如铜铃地怒视沈浩初。

“这是怎么回事?”外头传来低沉的喝声,二老爷沈从远得信赶过来,气急败坏地踏进屋里。

“我的儿!”宋氏跟着沈从远而来,见到屋中情景飞奔至沈浩武身边搂住他,抹着泪朝沈浩初道,“就算我儿有错,侯爷也不必拿绳索拘人吧?”

“浩初,你弟弟到底犯了何事值得这般兴师动众?若是大错,你告诉我便是,我自会管教!”沈从远气得胡子直翘,甩袖走到厅中,要踢开押着沈浩武的崔乙和沈逍二人。

“仲父,你莫着急,除了八弟,有些事也与仲父有关。”沈浩初面无表情。

沈从远气到笑:“怎么?你还管我不成?”

“不敢,但仲父所行之事已犯国事,先国而后家,凡我大安子民,皆需奉公守法,律法之下,不论皇亲国戚新疏远近,一视同二。”沈浩初冷道。

“侯爷这是不顾骨肉亲情,要以爵位欺我二房?”宋氏盯着沈浩初,昨夜闹过,她一夜未眠,眼底一片乌青,瞧着有几分狰狞。

“婶娘,你既唤我一声侯爷,便当知晓这是镇远侯府,而我是名正言顺的镇远侯,不管哪一房人,只要在我镇远侯府内,我便管得,罚得!”沈浩初长眸凌厉,身上不见年轻躁气,语如金玉掷地有音,“这镇远侯府的一家之主,是我。”

“…”沈从远被他气势压退三分,不过片刻又暴怒。

“侯爷!”朱管家从外面进来,满头是汗道,“您要抓的人,都替您带到了。”

沈从远、宋氏并沈浩武、沈兴几闻言皆往院里看去,院里近十人被老刘头带着护院押进来,正满面惊恐惶惑地站着,也不知出了何事。厅里闹着的人皆是一惊,沈浩初拿的竟不止沈兴一个!

“你这是要做什么?打算拆家吗?和老太太说过了吗?”沈从远拍案而吼。

“仲父不必担心,我会亲自向老太太交代。”沈浩初依旧波澜不惊,又拾起本册子翻开扔在桌上,“我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查咱们家各房各院与各支各脉,三世之家,暗地里竟然做下这么多有违国法之事,仲父可看,这些就是他们的罪状,还有证据。”

所谓肃清,可不是如秦婠想得那般,只是找出当年凶手,他想彻底挖出腐朽之肉,还她清净后宅,方无后顾之忧。

沈从远面色陡然惨白,沈浩初还待再说,外边却又跑进一人。

“侯爷…”蝉枝气喘吁吁进来,俯到沈浩初耳畔低语两句。

沈浩初绷了一上午的面容终现裂隙,眉头倏尔大拢,目光越发森冷,看得人寒浸浸。

“先把八少爷、沈兴及这起人都捆在这里,你们看牢了。送二老爷与二太太回芷园,关闭府门谢绝方客,也不准任何人外出。”他匆匆扔下几句话,也不管沈从远和宋氏怒语,带着蝉枝匆匆往蘅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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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园已经乱套。

大夫没来,秦婠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吐出的都是胆汁,胃被绞得刺疼,喉咙鼻腔火烧似的灼痛。谢皎虽有应急解毒之法,但也只是饮汤催吐,可秦婠之毒乃因烟嗅入体,非关饮食,就算吐出来也无济于事,她只能先让秦婠挪到次间沈浩初的床榻上坐着。

秋璃守在床沿看着秦婠直哭,秦婠无力坐着,双手在胸前握拳缩着,拼命克制一阵又一阵的冷颤,目光有些涣散。

“侯爷怎还不来?大夫也不来?”秋璃急得像热锅蚂蚁,不断催人去外边看。

“侯爷来了。”外头终于传来声音。

秋璃面上一喜,忙抹着泪让出位置。

脚步声急切而至,衣袂闪过,沈浩初两个箭步就已冲到床边。

“秦婠。”他声音已变,再不是先前波澜不惊的语气,“怎么回事?”

秦婠恍惚听到他的声音,模糊的意识清醒一些,虚弱开口:“沈浩初,我很冷。”

身体如置冰窖,冷从骨头里面泛出,再厚的被褥与再暖的炭盆都驱不走刺骨的冷。

“别怕,我在。”沈浩初在她身畔坐下,飞快将人抱入怀中,又被子往上包住她肩膀。

小小的人在他胸口瑟缩成团,不停颤抖,颤得他心脏生疼,仿如当初心疾猝发。

“是中毒,什么毒现在还不知道,是掺杂在我们常用的百合熏香里。毒的份量不大,但是因为最近天冷,所以屋里门窗常闭,故毒烟在屋中越累越多,所以才突然发作。这批香是各房常用香,由公中统一采买后再分到各房各院,香送来时我曾经查过,并没异样才收进来的,所以这香估计是后面被人偷龙转凤了。”

谢皎见到沈浩初才开口解释。

沈浩初抱着秦婠,手已成拳。

因为有先前投毒之事,蘅园一应饮食起居已经万分小心,外来之物未经查验从来不用,但千防万防,竟还是疏忽了。

这样的景况,叫他如何放心离开?

第69章 破案

大夫很快也来了,被领路的丫鬟催着跑进蘅园,折腾出一身大汗。秦婠迷迷糊糊地窝在沈浩初怀里,由着大夫诊脉扎针,也不知大夫和沈浩初说了什么,很快地有阵刺鼻的气息冲入她鼻间,转瞬在肺腑化开。

那味道虽然难闻,却很快安抚下她胸口不断翻腾的恶心感,很快四周的对话声音也变得清晰。

“这是太常鼻嗅瓶,提神醒脑,可解部分烟雾之毒,你们收着。夫人所中之毒还未能明确,但看表相有些像西域曼陀罗花之毒。”苍老的声音属于大夫。

“确实。曼陀罗花花果皆有毒,以西域秘法晒干研磨后入香,毒性较小,若是常嗅可逐渐至人谵语幻觉、昏睡不醒,不易察觉。”谢皎也道。

“确如姑娘所言,夫人此番毒发虽紧急,可恰也因此而提前察觉,否则若长期嗅之恐怕药石无医。”大夫回答道。

“她的毒可能化解?”沈浩初毫不在意外人目光,仍旧抱紧秦婠问道。

“毒倒好化解,但是此毒会引发高热,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再加夫人毒症起得急,汤药恐难入口,医治起来有些棘手。老朽这里有瓶解毒蜜丸,请夫人吞服,待夫人症状稍减可进食之后再转汤药。只要这两日热度可退,便可化险为夷。”大夫说着取出一瓶药交给沈浩初,又细细交代起服用方法。

此话说得屋里众人心皆悬起,沈浩初将注意事项一一记下,才让人送大夫出去,又叫秋璃拿水过来将蜜丸在汤匙上研开,压着秦婠的舌头给灌了下去。

秦婠眼泪汪汪地看他,没多久药效上来,她在沈浩初怀里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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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总算松口气,沈浩初将秦婠放下躺平,给她盖好被子,吩咐秋璃与蝉枝一刻不离地守着,他方起身。

“屋里怎么围了一大堆人,外头却没有传话的丫鬟?”

正要开口,沈浩初就听到有人掀帘进来。

“许嬷嬷。”几个丫鬟逐一给进来的人见礼。

“夫人这是…”看到躺在床上的秦婠,许嬷嬷却是一惊。

“嬷嬷过来可有事?”沈浩初回过身不答反问道。

“老太太想请侯爷过去一趟。”许嬷嬷看着秦婠回答沈浩初,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从昨天夜里到今天,这事桩桩件件像没完没了似的。

沈浩初已料到老太太请自己过去,无非是为了今早他抓人的事。

“烦请嬷嬷回去禀告祖母,秦婠在府中被人下毒,如今性命危急,恕孙儿不孝,暂不能前去丰桂堂见她。”

“什么?中毒?”许嬷嬷心里不祥的预感应验,她原以为是急病,不料竟是毒。

“请嬷嬷转告祖母,此事我必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善了。”沈浩初看着床上的秦婠,冷道,“来人,送许嬷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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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嬷嬷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屋里又恢复平静,气氛更是凝到极点,沈浩初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原就凝肃的神情此时更是双眉如剑,眸色似刃。

“把园门关上,让园里所有人都集中到院子里,哪也不许去,什么都不准做。”沈浩初吩咐一句,又唤谢皎,“谢皎,跟我进来。”

谢皎眼皮子略微抬起,跟他进了秦婠寝间。

寝间里还弥漫着未全散去的百合香,原来清淡的香气此时显得浓腻,虽然窗户都敞着,冰冷的风灌进来,却也不能把这香都吹散。

“这几日夫人心思重,白天事又多,她睡不安稳,所以烧的百合香分量比往常更重。”谢皎不等沈浩初问就先开了口。

“这香收在哪里?”沈浩初四下查看着问道。

“喏,都在窗前的小案上放着。”谢皎伸手一指。

沈浩初望去,秦婠有熏香的习惯,那案上摆着她惯常用的珐琅彩手炉与香插之类的摆件,紫檀的香盒,装香灰与香炭的锡罐,以及放香勺木镊等物的浮雕黄杨木筒,样样都很精致。

谢皎上前,将香盒打开,里面又分盒放着线香、盘香、塔香等不同的香,百合香是塔香,有宁神助眠之效,是秦婠最常用的香。

“这香什么时候送来的?”他拈起一枚嗅了嗅。

“这批百合香是年前采买的,大年二十九那日分到各房,我和秋璃查验后才收下来。”

大年二十九?这还没过去多少天时间。

沈浩初蹙起眉来。

“夫人的寝间,普通丫鬟是不能进来的,只有我、蝉枝、秋璃与青纹四个才能进来,原来还有夏茉,不过她在此之间已经被送去二老爷屋里了。”谢皎忖道,“难道会是…”

“不一定。”沈浩初摇着头探身过桌,朝窗外看去。

窗外是片花圃小景,底下是为了过年赶在年前种下的花草,因有屋檐遮头而未受雨侵,近日天转暖,这草开始拔新芽,正长得旺盛,可墙根下却有几块地方是凸的,那上头的草虽然没死,却烂在泥里。

“站在外面也够得着香盒。”沈浩初又仔细查看窗框,“给我枚簪子。”

谢皎随手将妆奁上的细簪递给他,他以簪尖从窗棂缝里挑起一小截线香,约是换香之人慌乱之下不小心弄折在此的,已能证实他的推论。

“侯爷,夫人醒了,请你过去。”外头传来秋璃声音。

沈浩初蹙眉。

这才多久,她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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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闭上眼也不安稳,半睡半醒反倒难受,索性又睁开眼。

“怎不多睡会?”沈浩初坐到榻边,柔声道。

“睡不着。秋璃说你让园子里的丫鬟都站到院子里,是有发现吗?”她开口,声音还是沙哑,说话吃力得很,条理却已清晰。

沈浩初挨近她,探了探她额头,才刚还冰凉的额头,已经开始发烫了。他按下心里忧切,把刚刚和谢皎在寝间里的发现慢慢说给她听。

“那就是园里所有的丫鬟都有下手的可能性?可是为什么是我呢?”秦婠缓缓将头倚到他肩上。

“难说是针对谁。近日我一直住在这里,春子根的毒下不了,所以对方换个方式下毒。又或者你开始掌家,触及谁的利益,以至对方要对付你,想让你不知不觉昏睡过去。又或者两者皆有。”沈浩初抚开她颊边的发,细道。

秦婠靠在他身上觉得安心,又开始想睡。

“沈浩初,窗前案上的物件,是在府里分香的前一日,我才摆上去的。那些东西,我原来收在柜子里,因觉得取出放进的麻烦,所以才叫秋璃收拾了翘头案,把东西摆上去。”

她昏昏思睡,眼皮沉下来,用最后一点精力把话说完。

“我知道了。”沈浩初心有所动,唇边总算翘起一丝笑意,“你再睡会好不好?”

“我害怕…”她又睁开条眼缝。

“不怕,我陪你。”沈浩初小心翼翼将她放到枕上,以手肘支着头也侧倚在她枕边。

秦婠迷迷糊糊的,没了平时的羞涩拘谨,只是咕哝道:“那你还气我吗?我这回…没有装瘸…”

沈浩初纵是心里埋着再多事,也不禁被她的话逗笑。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记着这事?

“不气了,你做什么我都不气。”他压着嗓在她耳边小声道,唇缓缓落到她额头。

秦婠嗯了两声,终于踏实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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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园大门紧闭,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忐忑不安地等着发落。春寒料峭,冷风刮得众人直哆嗦。

青纹、蝉枝几人虽在屋里侍候着,心却也没定过。此番秦婠中毒,整个园子里的人都有嫌疑,尤其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秦婠的人,更加可疑。谁也不知道沈浩初打算怎么做,故而皆都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担了罪。

沈浩初哄睡了秦婠,又把秋璃、青纹、蝉枝这几个丫头逐一叫去单独问话,如此问了约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谢皎与奉嫂就匆匆从正屋出来,往三等丫鬟们住的通铺屋里搜去,还没一盏茶功夫,谢皎就捧出个包袱。

常见的素面锦段包袱,里面包的全是衣裳。

站在院中的丫鬟里忽有一人从后面冲上前,既惊又惑地叫道:“谢皎姐姐,这是我的包袱,可是出了什么错?”

谢皎看着这个名为碧柳的三等丫鬟,淡道:“我知道。”

“里面放的都是我的贴身衣裳,并没夹带之物。”碧柳急道。

“是没夹带。”谢皎还是点头,只将包袱打开,隔着帘子递给站在帘后的人。

“那为何要将我的东西搜出?”碧柳争道。

帘后的人低头闻了闻,吩咐道:“告诉她原因。”

谢皎这才转头:“可知今日出了何事?”

碧柳脸色顿白,眼神闪烁道:“我…我不知道…我是三等丫鬟,向来不得进主屋,到现在连夫人出了何事都不知晓,我的包袱又犯了何事?”

外头站的这些丫鬟婆子只知秦婠病倒,却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谢皎冷笑道:“有人将夫人的香偷龙转凤,换成了毒香,以至今日夫人骤然被毒倒。你这衣裳上熏有夫人的香。”

“啊!”碧柳颤抖着突然跪到地上,四周原站的人都散开,她哭道,“侯爷明鉴,奴婢冤枉啊,我连夫人的屋子都进不去,如何换香?定是贼人栽赃嫁祸于我。”

“那这香又如何解释?”谢皎沉声问她。

“我这衣裳上熏的是崖柏,不是毒香。”碧柳着急分辩,以证清白。

谢皎闻言忽然沉默,直到帘后站的人出声:“把她拿下吧。”

“为什么?我是冤枉的!冤枉的!”碧柳跪在地上惨然道。

谢皎冲院里的仆妇使个眼色,仆妇拿过来拿人。

碧柳瘫在地上,在仆妇来时忽又挣扎起来,“正屋我进不去,如何换香?要换也只能你们这些在夫人身边服侍的人。”

“香不是从屋里换的,是你站在墙根下通过窗户更换的。夫人的香案是百合香送来的前一天才布置好的,第二天府里送香过来,那几日因为夏茉离开,园里人手不足,所以让你把香送进寝间交由谢皎清点查验,你非常清楚地知道夫人把香盒摆在窗边。夫人点毒香不是两三天的事,换言之香送来之后没有两天就被人调换,而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忙着过年之事,本侯试探过蝉枝几人,她们根本不知道香盒的摆放位置已经改变,外人既不得进,那唯一清楚香盒放置位置,又只能从屋外换香的人,就只有你。”沈浩初从帘后走出,每走一步,眼神就冷上三分,到碧柳跟前已如噬人一般。

“…”碧柳惶恐地看着他,良久才无力辩解,“这只是你的猜测…”

“我的猜测?那你再说说,刚才谢皎没有提过夫人被换掉的毒香是哪一种,你怎一开口便知不是崖柏?”沈浩初居高临下看她,“说吧,是谁指使你做的?”

碧柳已经被仆妇一左一右地架住,动弹不得,闻言只魂不守舍道:“不…不能说…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蘅园的门忽然被人拍响,外面有人高喊:“快开门,老太太来了。”

沈浩初见状只先挥手:“把人带下去看好,等回头我亲自审。”

大门打开,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进来,满脸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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