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这一觉睡得起初踏实,后来却又不安稳起来。

耳边嘈嘈切切传来许多杂乱声音,似乎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大声争吵,时不时就有瓷器砸碎的声音与苍老的哭声,她听得难受极了,勉强睁开眼来。

屋外天已黑,她睡了很久,也不知这一日都发生了什么事,屋里却已经安静下来。

她身边只有秋璃与谢皎守着,一见她睁眼,秋璃便立刻扑到床沿。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吵架?侯爷呢?”她虚弱道。

恶心的感觉虽然没了,但她的身子却又异常沉乏。

“侯爷傍晚时去了广泰轩,还没回来。”秋璃回答道,又有些支吾。

谢皎替她补上:“午间老太太在这里与侯爷大吵一架,你听到的声音恐怕就是那时的。”

“吵架?为何?”秦婠想挣着坐起来,奈何身体实在乏力。

“侯爷要肃清沈家,老太太不同意,再加上你中毒之事,侯爷提意分府…老太太便动怒了。”谢皎道。

“分府?”秦婠大惊。分府便是分家,老太太不怒才怪,可沈浩初怎会提出这样不近情理的要求来?

“好烫啊!”那厢秋璃探向她的额头,又飞速缩回。

她额头烫得秋璃害怕。

第70章 共枕

秦婠努力尝试着从这团乱麻里抽出一两根清晰的思绪,可眼下身体与头脑都跟不上错综复杂的情况。不管是肃清沈府,还是分府而过,都是声势浩大的动作,而毫无疑问分府而过是最好的办法,在敌手未明的状态能最大程度地把危险摒在门外,可是…

老太太必不会同意,他又会怎么做?

她担心他,也有些恨自己在这一刻的无能为力。

药又喂过一茬,她喝了点水,吃了两口粥,就不肯再吃。喉咙还跟火烧似的疼,恍恍惚惚之间身子一阵冷,又一阵热,像在做着冰火煎熬。秦婠只听到秋璃在耳畔哽咽地劝她躺下,她却还是固执地坐着等他。

梆梆更鼓敲过两响,沈浩初踩着寒意踏回屋里,屋里弥漫着微腥的药味,是她吃的药丸研开后的味道,他一眼瞧见头上敷着冷帕,倚枕而坐的秦婠。

用热水烫暖洗净了手与脸,他才坐回榻边。

“夫人的额头烫得厉害,怎么也退不下去。”秋璃绞来新的湿帕为秦婠替换上,又抹着眼道,“她不肯躺下去,说要等侯爷回来。”

沈浩初胸腔一烫,手抚上她烧得发红的脸颊,道:“小婠儿,我回来了。”

秦婠听到声音,眼皮动了动,蚁声呓语:“北…安…叔叔…”

他一震,把人圈入怀中,问她:“你叫我什么?”

“北安叔叔…救救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他…”

她的话语说得含糊不清,他还是听懂了。

高热状态下的她,已经开始出现谵语。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沈浩初抱紧秦婠,朝秋璃挥手,示意她离开。

“沈浩初,我没杀你,也没设计你,是秦舒…是秦舒啊…我不想嫁给你…不想!”她缩在他胸前,忽然像个孩子呜呜直哭。

混乱的话戳着心窝,纵他不知前世她与“沈浩初”有怎样的过去,也能听出哭声里莫大委屈与压抑的痛苦,这些痛埋在笑容后面,被时间发酵,酿出苦酒,也只有她独饮。

没人能帮到她。

沈浩初不行,卓北安也不行。

————

一团浑浊间,秦婠仿佛回到从前。

她看到刑场,看到刽子手,看到卓北安,看到自己头颅落地,血溅满天;她还看到沈浩初,五年的争执,狰狞的嘴脸,有他也有她的,都慢慢变得丑陋…

不敢回望的过去变得真实,她的恐惧从心底里漫出,化作刺骨寒意,冻得人瑟瑟发抖。

夜晚太漫长,她分不清时间,前世今生像交叠的剪纸,看不出原形。

身边似乎有人不断说话,他的影子晃动着,时而温柔,时而强势,她听不清他的话,却能感受他身上的热度,只要靠近一些,她的寒意就减少一分。

求生的本能让她摸索着挨过去,贴上他,紧紧缠着。

就这样,像藤蔓一样。

从春夏到秋冬,从天黑到天明…

————

可怕的煎熬不知几时过去的,忽冷忽热的身体逐渐回归温暖。

秦婠感觉到外界一丝亮光,缓缓睁开眼。入眸的是铺满枕的青丝,不属于她。她疑惑地看了一会,才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陌生的床榻,青帐锦被都不是她的东西,淡淡的奇楠香也不属于她,而枕在她颈下的手臂主人,正被她双手双腿紧紧巴着不放。

意识虽然回来,可转头又被这情景吓飞。

她目光所及,是男人硬朗的侧脸。屋外阳光已盛,透过窗上素纱,照出他俊美的模样,鼻梁像山脊般挺直,眼睫浓长,唇丰润迷人,长发披满枕,耳垂从发缝间隙露出,像荔枝肉一样。

他睡得很平静。

秦婠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她强抱着沈浩初睡在他的床上,不知多久,大概有一整夜吧?她飞快支起头,青丝垂落,与他的长发缠在一起,她这时方发现…她该死的爪子不仅仅只是抱着他,还钻到他衣襟里按在他胸口。

昨天刚中毒地的窒息感又涌上来。

她缩回手,脸腾地发起烫,看了一眼,又再看一眼——他穿月白交领寝衣,襟口早被拉松,她能窥得他紧实胸膛。

良久,她才轻轻地把挂在他身上的腿撤下,想悄悄地起来,猝不及防之间正平静睡觉的人一个侧身,大掌抓着锦被把她包住按下。

“别闹,会着凉。”他眼眸只睁开狭长的缝隙,头已经贴上她的额头,沙哑的声音还有浓浓睡意,“还有些烫,你的烧没全褪,快点躺好。”

秦婠想不躺好都不成,她已经被侧来的沈浩初紧紧抱住,被子裹到肩头,除了脑袋外,她的身体都紧紧贴着他,严丝合缝。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子下的手与脚该怎么摆放,只抓着他的手臂,可忽然间她背上爬过他粗砺的手掌,掌上的茧子磨得她皮肤微痒,就沿着背脊来回地摩挲,她猛然惊觉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肉的绿绫兜加一条同色的绫裤。

“沈浩初!”她开口,声音还没全恢复,沙而绵。

“别吵,让我再闭会眼,就一会。我有点累。”沈浩初摩挲着她水似的肌肤,慵懒里全是倦怠。

秦婠已经看到他眼底黑青。

昨日夜里,是他守在她床边,喂水换帕,哄她抱她,又被她拉进被里…

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没日没夜忙公务,昨日在沈府又是一通大戏,加上她中毒,他精力也有些撑不住了,现在就想抱着她再闭一会眼。

一小会就好。

秦婠不再吱声,乖乖被他抱着,过一会低声道:“你能别摸背吗?我痒。”

背上的手一停,取而代之的是他狠狠扣上她的腰,把人用力揉进怀里,绵软的胸脯压到他胸膛上,秦婠没了下文。被里暖烘烘的,她闭上眼不敢看他,竟又浑浑噩噩睡过去。

再醒来时,枕边已经没人了。

————

揉着眼从床上坐起,她看到沈浩初已衣冠齐整地坐在书案后,天明时分那个慵懒倦怠的男人像是她梦里幻觉。

沈浩初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床上发懵的人,目光忽沉。她坐在他床上,被子滑到腰间,身上的绿绫兜鼓胀得像塞了两颗夏日蜜桃,沉甸甸地让他想起早上那番贴来的拥抱。

他咳了两声,别开头朝外唤人:“秋璃,夫人醒了,进来服侍吧。”

秦婠觉得身上凉嗖嗖,忽想起什么,马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你…你为什么…”

“不是我脱的,是你自己昨晚嫌热把寝衣扯掉了。”沈浩初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替自己辩解。

她昨晚一时热一时冷,热的时候把衣裳给脱,冷的时候就贴肉抱过来——他也很煎熬。

秦婠听他那解释,恨不得把头埋到被子里别再出来。不过片刻秋璃就进来,沈浩初便避出屋去。见秦婠热度退了大半,精神回转许多,秋璃心里大安,服侍着她洗漱更衣。没多久大夫也到府里,替她仔细把脉诊断一番,只道毒症已去了大半,好生将养两日就能恢复如常,又见她已能饮食,遂将丸药改作汤药,提笔开方。

蘅园众人总算安心。

————

沈浩初陪着大夫写完方子,亲自命沈逍去抓药后才回来。秦婠已能坐在明间的罗汉榻上用饭,喉咙还有些疼,她只吃些稀软的粥,寡淡的味道让她神情恹恹的,看到沈浩初进来,她总算精神一振。

“听说侯爷昨日不止抓了沈兴,还抓了府里许多人,连八弟弟都被你拿了,下午还与老太太吵了一架,可有这事?”

沈浩初听她不问自己中毒之事,一开口便问府内事务,便撩袍坐到她身边,又探她额头。

“是啊,你消息倒灵通,被人毒成那样还想着这些。”她额头不算太烫,他心稍安,“去岁十月份开始,我就已经在暗中调查府里各房各脉,累世之家盘根错结,里面多的是肮脏污秽的事,都打着镇远侯的名头。我既要肃清,便不只为了那桩毒案。这些毒瘤不除,沈家这棵大树早晚有一日被连累,即使分府,到底同宗同脉,若出了事,沈家难辞其咎。”

“他们在外头到底做了什么事?”秦婠推开碗,饮了口茶,舒服地靠到迎枕上。

眼下这状况,她这两天看来是不用理家了。

“做得可多了,挪用府银放利,以镇远侯之名欺压庄上百姓,霸占良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做些徇私枉法的勾当,诸如此类,随便一桩被人告发,罪名可都不小。”沈浩初也没法一桩桩一件件地告诉她,只捡要紧的说了,“这其中二房犯下的事最多,其他旁支不过依附于他们罢了。”

秦婠乍舌,这些事可不是她在后宅凭借十天半月就能肃清的,再怎么能耐,她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最多也就整顿后宅而已,还要顾及各房关系,哪里能像他这样大刀阔斧、雷厉风行,说肃清就肃清。

“那沈兴呢?你先前不是说要留着他查背后之人?”秦婠又问道。

“不留了,我没时间等。”他不能在明知此人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把沈兴这祸患留在府里,“我此去清洲至少三个月,抓了他,也算隔山震虎,起码要保你这三个月安全,我才放心。”

“可是…”秦婠还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他们都陷入了一个怪圈,总觉得要查出当年杀沈浩初的真凶才算了结,可事实上离杀人案还有四年多时间,事情都没发生,谈何凶手?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安全,别的都不重要。

“那你审过沈兴吗?可能问出他的幕手指使者?”

“问了,沈兴是怕死之辈,根本无需逼供他就招了。沈兴常出入风月之地,早就认识王新与马迟迟,马迟迟是他发现后引着…我…前去寻欢作乐的,也是他将这消息透漏给婶娘。那时你刚进府,老太太有意让你学着掌事,婶娘为防大权旁落,又想着要我名声扫地,所以给了沈兴银钱,让他想办法借题发挥叫你我夫妻失和,败我声名,沈兴便搭上王新讹诈于我。”

“真是二婶?那…王新之死也是因为她?”秦婠眉头大蹙,脑头又突突疼起。

“应该不是。沈兴对马迟迟借子讹沈府之事供认不讳,但对王新之死却毫不知情,连带着也不知道瑞来堂的,两件事可能是分开的。”沈浩初替她捏起头来。

秦婠想着睡都睡了,也没什么可顾忌,心里贪着他那点温存舒坦,把迎枕架在他腿上,自然而然就把头躺在枕上。沈浩初看她毫不客气的模样,唇角轻勾。

“分开的?”她怎么觉得还是有些牵联呢?“那马迟迟去瑞来堂的事?”

“还没结果,正在等机会。”沈浩初道,“当初王新是因为知道凶手的秘事才遭灭口,凶手也怀疑上马迟迟,所以设下陈三的陷阱来污陷马迟迟。如今马迟迟未死,凶手心里必然还有顾忌…”

“你怀疑杨守心与这件有关系,所以让马迟迟接近他,漏些口风让他们以为她知道了王新的秘密,逼他们出手?”秦婠马上反应过来。

“对。”沈浩初叹道,“本不该这般心急,若不成功就会打草惊蛇,但是我要不出手,往后留你独自在这里,我是不放心的。”

“所以…你又向老太太提意分府?”秦婠继续问他。

他的手从她的额头滑到后颈,缓缓捏着:“是啊,分府过活才最安全,可以挑你信任的人,把那些不怀好意地都扫出去,不过可惜,现在还不行。”

“老太太不准吧?”秦婠道。

“是不准,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分府,只是用来逼老太太答应我将这些蛀虫肃出沈家,再严惩二房而已。”沈浩初看着她的盈盈大眼,忍不住刮了下她鼻子。

秦婠挠挠鼻头:“老太太同意了?”

“不同意也要同意。我把搜集到的那些罪证,还有我被人投毒,与你中毒之事,都告诉她了。你还不知道吧?下毒者碧柳的指使人,也是婶娘。”

“什么?”秦婠直起身来。

“这么多桩罪,老太太还是有心包庇,不同意我肃清家门。”沈浩初想起昨日沈老太太老泪纵横的模样,面上现出几分无奈。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这百口之家。老太太年岁已大,只想着子孙和乐,家门兴旺,面似严母,心却仁慈,二房到底也是她的新骨肉,她不舍得。再加上被抓的人里面好些是沈家的旁支,亦或是几代人都在沈家服侍的老人,老太太顾念旧情,狠不下心肠彻底肃清。

“你拿分府逼老太太?”

“没办法的事。”沈浩初捏捏眉心,“老太太不同意分府,就只能答应让我肃清沈家。”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人?”秦婠拉下他的手,自己举起手捏上他的眉心。

“该送官的送官,该逐出去的逐出去,发卖的发卖,一个不留。二房那边,先让婶娘把外面的钱银都退回去,该弥补的弥补,过几天老太太会把她先送到清源庵去静休。老八不成才,扔给老刘头去操练了。”沈浩初说着见她眼皮微垂,“怎么?不能分府你失望?”

“有一点点。”秦婠也想分府。

“祖母说了,想分府也行,我们这一房必得先有子嗣,保证镇远侯后继有人,她就考虑分府。”沈浩初低头笑了。

“…”秦婠特别想咬掉他的笑。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有人匆匆进来。

“哥哥,嫂嫂,求你们帮我!”

却是沈芳华哭着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忘记在这边说我双开了个新坑的事?

《末途觉醒》,《第一医仙》的姐妹篇,全息网游。

行至末途,异世觉醒。

人生不过是段起伏的路,只有攀上,才有巅峰。

她的操作不好,但她的脑袋好,她是天罗唯一的大匠师,她拥有天罗最可怕的人型战斗机——她男人。

【专栏可见,你们随意】

第71章 云阙

沈芳华坐在圈椅上将事情说了一遍,只拿丝帕默默拭泪,蝉枝端来的热茶她也没碰过。

秦婠已经坐起,她就穿着夹袄,背上披着件大毛袄子,长发半散,脸上病容未去,还很苍白。

“母亲怎那般糊涂?婶娘那么个爱算计的人,怎会真心替你挑选婚事?分明包藏祸心。”秦婠一个激动又开始咳嗽。

那天她们在丰桂堂吵完后,小陶氏为免夜长梦多,就将芳华的庚帖给了宋氏,宋氏第二日一早就送去给钱家。沈芳华宿在蘅园,正逢秦婠中毒,她也在秦婠屋里默不作声照顾了秦婠一些时候,便完全不知此事。

钱家人动作很快,不过一天就把婚书合好,到今日是第三天,生辰八字业已合好,钱家请了冰人上门正式与沈家谈婚论嫁。宋氏因为几桩罪,如今被老太太罚在佛堂里不得出,是小陶氏亲自见的冰人,所以叫沈芳华发现了。

“你别这么激动!”沈浩初轻拍她的背,“只是合了八字,还没下聘,事情还有转寰余地。”

“我是气母亲,心是好的,就是…”秦婠看了眼沈芳华欲言又止,转而问道,“四妹妹,我问你件事,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嫂嫂请说。”沈芳华虽在哭,却不见慌乱。

“你与段谦公子之间…”秦婠道。

沈芳华一怔,面色渐红,头也垂下:“段公子文采风流,品格端清,我早有耳闻,那日雪宴相遇,听他作诗咏春,甚为钦服其才,后常托文哥哥以哥哥之名将我的拙作交由段公子品评,仅此而已。”

说着她见秦婠大眼望着自己,其中洞悉通达,她咬咬牙又豁出去:“是,我仰慕段公子,但他并不知晓。我与他之间并无私交,一切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做过有伤门风之事。嫂嫂,我自知是个木讷寡言的人,和母亲一样懦弱无趣,但我不想成为她。我知道婚事不是我能作主的,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嫂嫂能够成全我与段公子,芳华此生感念嫂嫂大恩,若是我与段公子无缘,我也无怨,不过既然所求不得,芳华便青灯古佛,自此皈依。”

“快扶着她。”秦婠见她要跪下,忙命蝉枝将人扶起。

“段谦?字子清,松江县人士,今年应该…二十有三,祖上三代为农,家境贫寒,父母早亡,是兄嫂将他抚养长大,又出资捐助他进京赴考。此人才思敏捷,品行规正,可嫁。”

秦婠尚未出口,沈浩初已经将段谦来历情况全都道出。

沈芳华面上一喜,秦婠却告个罪,匆匆把沈浩初拉到次间里。

“你怎么知道段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单凭这些就让芳华嫁他,你和母亲有什么分别?别说他才思品行,若是家境太差,四妹妹过去也要受苦,母亲也不会同意。”

秦婠压低了声音急道。

“段谦,兴平二年的探花郎,先受封为翰林院编修,很快就被外放为松江县令,政绩斐然,剿平松江匪患,还松江县百姓太平天下,三年后被调任回京,入内阁参政,官至四品。”沈浩初抚上秦婠的脸颊,“她想嫁薛谦,必得先吃苦,做了选择就无从后悔。”

“兴平二年?不就是今年?”秦婠算了算年份,愕然瞅着沈浩初,“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难怪段谦这名字耳熟,原来是兴平二年的探花郎。可沈浩初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说呢?”沈浩初不答反问。

“你到底是谁?”秦婠盯着他,依旧是熟悉的容颜,却非记忆里的人。

“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但不是现在。”沈浩初指向她的心,“小婠儿,我要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妻子,不是因为诡计,不是因为宿命,不是因为身份,只因为我这个人。等我回来,等你十八岁,给我一个答案。”

秦婠心又怦怦跳起,不敢再看他逼人的目光:“那你的意思是,四妹妹与他之事可成?可四妹妹嫁给他,那他原本该娶的那个姑娘…”

“他没娶亲,至少到我死之前,他还没娶妻。他高中探花后京中有不少人家相中他,可惜还没到亲事定下,他就被下放松江苦寒之地,原来想借亲事拉拢他的人家就都鸟兽散。此人遂放言功业不成,誓不成家,便只身赴任。”沈浩初将段谦之事细细说予她听。

“倒有些骨气。”秦婠叹道,一时又好奇,这些官场之事他怎如此熟悉?料来原也是官场中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