斓丹见他没有交谈的意思,才转身进屋,申屠锐已经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沉静,却没看她,他侧着脸看茶几上的龙袍。

“我娘……已经不在了吧?”申屠锐几天没有开口,嗓子沙哑得厉害,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其显得辛酸。

斓丹皱眉不答,后悔把龙袍顺手放在那里,她走到床边坐下,整理了一下心绪才挤出笑容,“粥熬得正好,吃一点儿吧。”

申屠锐像没听见她的话,还对着远处的龙袍喃喃自语,“是啊……她不在了,不然按她的脾气,一定会亲自向我献宝的。”他重重闭起眼,低喝道:“出去!”

斓丹的手抖了抖,粥差点洒出来,心痛如绞,她知道申屠锐这样凶,只是不想在她面前哭泣。她不再多言,起身离开,帮他关拢房门,自己也远远退到台基下的黑暗中,找个地方颓然坐下。她很怕,怕听见他的哭声,和他一样悲痛,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斓丹觉得头很疼,不得不抬手抱住,这样的夜晚……人生里最好再也不要有。

廊下闪过一道微弱的火,原来葛春还在,他又点燃他的烟。

夜深稠无比,满天星光,月亮却好像不见踪影,斓丹突然捂住脸,无声地哭泣,这么静了,她仍旧听不见申屠锐的声音。

她知道他此刻正撕心裂肺,她宁愿听见他嚎啕大哭,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苦,隐忍得多么难,又对自己多狠,才能在这样的悲痛里,仍不发一声悲泣。只有在他生病,高烧昏迷了,才在她的怀里声声喊着妈妈。她宁愿他的个性像申屠铖那么冷酷自私,就不用像这样痛彻心扉了,可是就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她才会这么爱他。斓凰比她聪明得多,识人精准,对权力地位又那么渴求,在申屠铖和申屠锐之间,却从没动摇过。

斓凰那么厌恶申屠铖,应该是从小就看透他的凉薄,幼年的申屠铖以为熙妃是他的母亲,却从未私下求见过。他怕引火烧身,让她父皇厌恨他,更是因为心底深处怨恨“母亲”不得宠,害他幼年流离,被选为质子。对待母亲都这么冷漠的人,即便表现得再深情,说再多甜蜜的话,都只能让人心生厌恶。

申屠锐与他恰恰相反……

斓丹心情稳定了些,胡乱擦去眼泪,突然十分庆幸,要不是她抢了先,申屠锐就是斓凰的了!只是这么设想,她都觉得心惊胆战,也略略有些发酸,在她还懵然无知的时候,斓凰已经和他私下有了那么多交谈见面的机会,他后来对斓凰的迁就容忍里,只怕也未必仅是感恩,毕竟也算青梅竹马,一路互相扶持。

“进去吧,差不多了。”葛春站起身,招呼斓丹,“伤心也该有个度,太过了减损元气心神,痊愈更慢,你,听见没有?”葛春理所应当地质问斓丹。

斓丹吸着鼻子,心里又委屈又无奈,她当然听见了,她也得有办法啊!

床头的蜡烛已经烧尽,房间里一片昏暗,星光从窗纱里艰难地透进来,让屋内的黑暗总算不那么令人窒息。

“出去!”申屠锐的语气仍旧粗暴,却因为沙哑和虚弱没什么威力。

葛春蛮不在乎地点起另一支蜡烛,光线那么柔和,申屠锐似乎还觉得刺眼,把脸转向床里。

斓丹和葛春都不去揭破他,斓丹拿起粥,更加温柔地坐到床边,“饿了吗?”

申屠锐不答,头也不转过来,斓丹为难,她总不能去扳回他的脸吧?她觉得不能,有人能,葛春上前一步,利落地伸手一扭,又故技重施地捏住申屠锐的下颌两侧。

“你选自己吃,还是我给你灌进去?”葛春毫无情感地出题。

申屠锐眼睛红肿,愤怒地瞪他,虽在病中,眼神还是很有威慑力,可葛春根本不在乎,申屠锐也没辙了,悻悻地轻摇一下头,葛春会意,哼了一声,松开手。

“喂他!”相比吩咐斓丹,葛春对申屠锐还算客气。

斓丹赶紧舀起一勺准备送到申屠锐嘴边,被葛春重重地啧了一声。

“我是怎么告诉你的?”葛春很生气地瞪斓丹,对她的健忘和愚钝不满。

斓丹本来这一天脑子就够乱的了,被他这么凶神恶煞地一吼,更懵了,拿着勺子苦苦思索了一下,哦,对了,申屠锐闹脾气了,不能很和气地喂,他又会故意不咽下去的。她深吸口气,表情凛然,幸好粥也不烫了,一口气喝下小半碗。

葛春简直气傻了,喝问:“你在干吗!”

斓丹原本把粥含在嘴里,被葛春这么一吓,咕噜全咽下去了,愣愣地看他,十分无措。

“我叫你什么都先尝一口,试试毒,谁让你这么实在了?你全吃了,他吃什么?”葛春脸都发白了。

斓丹咽了那么大口粥,觉得很噎,这才懊恼起来,对了,只是要试试毒,她怎么……怎么就没想起来?

葛春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他迟早要被这两口子活活气死!那么好的药粥,真材实料……他又狠瞪斓丹一眼,“你……这是怎么了?”他略略一惊。

申屠锐的眉头也皱起来,和他一起看斓丹。

斓丹觉得鼻子发热,擦了一下,抹了一手血,她流鼻血了?

葛春伸手给她把了把脉,无力地哼了一声,“病人还没怎么样,你倒大补得出鼻血了!”

斓丹脸红,尴尬地放下碗,用手帕捂住鼻子,怕被申屠锐看见,走到床侧,躲起来赌气用力擦。

“这也不怪你——”葛春阴阳怪气,“瑶润之前给你吃的解药已经有大补的成分,为了吊命,她的毒虽然烈,为了发得慢,也加了点儿补药,再加上这口粥,不出鼻血才怪呢。不过……”葛春话锋一转,“你身上手上的那些伤,又是怎么弄的?”

斓丹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她这些小伤,但申屠锐听着,她也起了告黑状的心,撅着嘴闷闷道:“胳膊和腿上的伤是孙世祥推的!手是让送饭的下人用门夹的!”

“哦……”葛春淡淡道,“腿好像还伤了些筋骨,你快过来喂他吃饭,吃好了我给你瞧瞧。”

斓丹有点儿明白他的用意了,果然,再给申屠锐喂粥,他虽然一脸冷漠,却吃得很配合,一碗吃完,葛春吩咐必须再吃一碗,申屠锐勃然作色,还是忍气吞声地吃干净了。

斓丹跟着葛春出来,早有士兵把碗筷锅子拿去清洗。

葛春回头冲房间里冷笑,他知道怎么治这个小混蛋了,“你这都是皮外伤,过一阵自然会好,不用浪费我的好药。”他瞧也不瞧斓丹,拂了下袖子,往自己住处去,也该好好歇歇了,他也被折腾得整整三天没合眼了,也该换个人折腾了!

第54章 第54章 似温似寒

虽然还是夏天,潼野的早上已经有了些秋意,斓丹洗了头发,打算坐在廊下晾晾,能干得快些,没想到靠着柱子睡着了,被人轻轻拍醒的时候,觉得浑身发冷,她缩了缩肩膀,担心自己要着凉。

“你困了就去房里睡么。”苏易明蹲在她身边,满脸担心,“这几天你是累坏了,别锐哥好起来,你再病了。”

斓丹向他笑着摇摇头,这才觉得脖子疼,手扶着肩膀,努力松后背上绷紧的筋。因为太后过世,申屠锐伤心得又复发了高热,虽然葛春说把心里的郁结疏散出来也是好事,但毕竟影响伤口愈合。这几天她照顾得分外仔细,每天只睡一二个时辰,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申屠锐的烧退下去,她才有心思赶早洗了个澡。

“一会儿……”苏易明神情有些古怪地笑了一笑,“斓橙想来看看锐哥。”

斓丹瞥了瞥他,不满了,她又没拦着斓橙,何必这样还特意和她说一声?显得她心眼很小似的。“是让我回避的意思吗?”她怏怏问。

苏易明孩子气地挠挠后脑勺,解释说:“这几天锐哥发烧,糊里糊涂的,葛大神医也不许别人来看,所以斓橙也没能过来。他们俩有些话……”眼睛诡怯地飞快扫了下斓丹,“想单独说。”

斓丹抿紧嘴唇,无声地哼了哼,斓橙要说的话当然不想让她在旁边听了,当初可是把申屠锐当成心上人呢。平心而论,如果她是斓橙,一心想嫁的人变成了亲哥哥,的确也很难堪,见面说话绝对不愿有第三个人在场。看来这几天斓橙和苏易明的进展不错,小苏将军都来给她当先锋扫路了。

苏易明被她看得心虚,傻笑了两声,“我听老葛说今天要去采药,我陪你一起去,反正锐哥也大有起色了,你也出去走走,散散心。”

斓丹一挑眉,耍横说:“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去了!我要在这里陪着申屠锐。”

苏易明绝望地认栽道:“好——好——你陪我去,陪我去行了吧?”

这才对么,她现在也跟申屠锐学坏了,见不得人得便宜还卖乖,斓丹笑起来,苏易明也跟着笑了,耍宝地说了句:“城外还很乱呢,我需要浮朱姑娘的保护。”

这么久没走出将军府,一出大门斓丹就被吓坏了,原本质朴整齐的小城被烧得支离破碎,到处是断壁残垣,景象凄惨。城中百姓都被送到纪献暂避兵祸,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一队队的巡逻兵士走过,因为安静,脚步和甲片的声音在到处是焦壁的街巷间回响,更添凄凉。那个大火蔓延的夜晚,突然又真切地浮现在斓丹脑中,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又想起了那些事,那些人……她知道五哥在当晚就被杀斩首,首级被送到北漠大营,北漠大军失去进攻理由,后撤了三十里,退回到北漠的边境之内,这么多天也没有什么行动。

那紫孚她们呢……斓凰死后,申屠锐会怎么处置她们?她看了看正和葛春胡扯的苏易明,想问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紫孚是申屠锐的侧妃,她冒然问,太着了声色。

潼野周围多山,夏季过半,正是药材丰富的时候,斓丹被葛春逼着记认好几种常见草药,说以后要经常熬给申屠锐喝,斓丹有些累,但看着葛春严厉的脸,也不敢抱怨。小苏将军是个心大的少年,就在这种情况下还采了很多野果,笑嘻嘻地边走边吃,塞给斓丹被葛春骂了,他就远远离开一段距离,爬高下低好不快乐,看得斓丹牙根直痒痒,还真是陪他出来散心!

回到城里已过午时,在山里不便,午饭也没吃,斓丹累得四肢灌铅,饥肠辘辘,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申屠锐门前檐下设着熬药的小炉,专门派了个年轻的小兵看火,这段时间昼夜不熄的,斓丹进院,没看到小兵,倒见紫孚坐在小凳上,认真扇着火熬药。

她顿时翻了醋坛子,果然不该胡乱想起不该想的人,别提说曹操曹操到,就是不说,仅仅闪下念,人都来了。

紫孚看见他们回来,眼神并没在斓丹身上停留,只是回头向房间里轻轻说了声:“长公主,都回来了。”

葛春和苏易明显然不想搀和到女人们的勾心斗角里,目不斜视地闪到一边,苏易明找人传饭,像这几个女人都不存在一样。

斓橙从房间里走出来,那个从幽暗到明晰的瞬间,斓丹的心猛烈一颤——太像了,斓橙那高昂的头颅,沉冷的目光,都太像斓凰了。

她停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斓丹,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让斓丹感受到她的倨傲。

紫孚起身,恭敬地接过她手里的碗筷,之前怎么伺候贵主,现在就怎么伺候长公主。她并不觉得羞耻,也不难堪,只有这样,只有依靠斓橙,她才能在申屠锐身边留下来。她也不明白斓橙为什么帮助她,或许只是因为纯粹的嫉妒,不想让斓丹太舒心得意。

“他已经吃过了,你不必伺候,下去吧。”斓橙喝斥下人般对斓丹说。

斓丹愣住,没想到斓橙居然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之前让苏易明来支开她时,明明是对她有所顾忌的样子,怎么面对面竟这般无礼?

斓丹也生气了,脸一沉,就要往房里走。

斓橙见了也不拦她,只是冷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怎么?不服气?我是当朝长公主,这是前燕王侧妃,”她指了指紫孚,“一旦锐哥登基,她就是皇妃,请问,你是谁?”

斓丹故作不理,继续向房里走,擦肩而过时,斓橙笑了,轻声说:“你是个辜负他的贱人,害他几乎丢了性命,你确定……他对你还是一如往昔?”

斓丹已经跨进房门,但这几句话像刀子一样,把她的心生生刺出几道血口,她一咬牙,她确定!她不要听斓橙胡言乱语,虽然申屠锐消气需要时间,但他的心一定没有变!

房间里很阴凉,房侧的小窗正开着,徐徐的风把床帐吹得微微摇曳,申屠锐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正静静看一本书。

斓丹抿着嘴,沉着脸,脚步很重,有那么点儿摔摔打打的意思,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申屠锐眼睛还落在书上,对她置若罔闻。

斓丹咽了口唾沫,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双手一撑床沿,“你打算怎么处置紫孚?”

申屠锐有些艰难地翻动一页书,不看她,也不回答。

斓丹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她不怕申屠锐发脾气,不怕他为难她,就怕他这种不温不火。好几天了,他都这样!虽然高烧,但他一直清醒,不再像昏迷的时候那么真实,那么孩子气,让他喝药就喝药,让他吃饭就吃饭,沉默,配合,对她很疏冷。那个刚刚醒来,想让葛春早点治疗她的皮外伤而乖乖吃药的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让她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斓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下来,是真伤心了,忍不住哀求他,“我不想再看见她,不想她再靠近你,让她……”

申屠锐突然扔下书,背对她躺下去。

斓丹傻住,没有说完的话噎在嗓子里,他嫌烦?他不愿听她说紫孚的事?眼泪像有了自己的主意,一波一波固执地涌出来,“申屠锐……”她的声音哽咽得岔了音,他和她闹过很多脾气,她也觉得熬过他的怒气不是问题,可她没体验过,仅仅是个背对她的动作,就能让她这么伤心。

紫孚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进来,斓丹赶紧抹去自己脸上的泪,这个时候面对紫孚,让她觉得格外丢脸。

“给我吧。”斓丹向紫孚伸手,准备接过药碗。

紫孚却像没听见,脚步都没乱半点,直接走到床边,坐下,轻声说:“吃药了。”

斓丹呆呆地伸着手,缓慢落下,她直直看着紫孚,这是她这么多天一直做的事,没想到紫孚第一天来就做得这样好,这样熟练。

申屠锐平静地转回身,等紫孚递药给他,紫孚舀了一勺尝尝,这才把药碗递在他手里,申屠锐仰头喝尽,又躺了回去。

斓丹所坐的位置有些碍事,紫孚递药,申屠锐接药,都要稍微改换方向来避开她,可他们仍旧那么默契自然,让她显得那么多余。紫孚很知进退,拿回药碗,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退出去。

斓丹僵直地坐在凳子上好一会儿,慢慢起身去关窗,抓住窗扇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刀绞般痛——其实她刚才想跑出去,跑到看不见紫孚也看不见申屠锐的地方去,可是她想起了太后嘱咐她的话。她都不怕为他而死,还怕伤心么?

她关拢窗子,她怕伤心,她太低估这伤心了,申屠锐生过她的气,因为喜欢她,就轻易地原谅她了,所以她没想过,他真的生气起来,有多可怕。

紫孚尝药的那一瞬间,她真都怀疑了,原来很多事不是非她不可,而申屠锐也不在乎那个人是谁。

斓橙对她的态度突然大变,是不是申屠锐说了什么?所以斓橙才不再把她当回事?所以斓橙才会傲慢地质问她是不是确定他的心一如往昔?

申屠锐和她的力量永远那么悬殊,她一直忽略了,他好像只用抬抬眉毛就能击垮她的信心。

要不是太后那瓶药,要不是他刚醒来对她的态度,她在这仅仅是个开头的地方就溃败崩毁了。

“申屠锐……”她站在窗前,背靠着墙,轻轻问他,“你真那么生气吗?我都回来了……”当时她是明知回来可能只有一死,都丝毫没有犹豫地向他跑过来了,她是错了,她也知错了,他该给她一个改错的机会,别一下子就露出这么厉害的手段,让她顿时就招架不住。

申屠锐还是不动,不说话,当她不存在。

无视,是对她最残忍的惩罚,她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斓丹垂着头,慢慢走出房间,看来她的问题还是那么严重,还是把事情看得那么简单,把人想得那么单纯。她怎么忘了,申屠锐个性有多么决绝,斓凰一旦过了他的底线,他对斓凰也是见死不救的。

就因为孙世祥说的那些事,她太盲目自信了。

院子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不见了……斓丹随身坐在台阶上,木然看压着火的小炉,紫孚刚刚也用过。

斓丹吃不下饭,午睡倒下后再也没起来,早上湿着头发在风里睡过去果然着凉了,加上这几天的疲惫,趁着病一下子全发出来。

她躺了两天,葛春治疗她这种小风寒简直不在话下,这两天里,更多的情绪是逃避。她怕见申屠锐,确切的说,怕见申屠锐和紫孚在一起,也讨厌斓橙。等她终于觉得又积蓄力量,可以再扛住申屠锐一轮怒气时,她推开申屠锐的门,只看见一室空荡。

她慌乱地跑到院子,找了一圈,又跑到院子外……这才发现,申屠锐,紫孚,斓橙全都不见了,连葛春都不在。

远远看见苏易明走过来,斓丹像看见了救星,她踉跄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瞪着大眼,厉声问他:“人呢?他们呢?”

苏易明皱了下鼻子,有些不忍心,但事情还是要说:“他们都回京去了,锐哥要准备登基大典。”

斓丹的脸瞬间煞白,回京了?都走了,只把她留在这儿?

他要登基了,是他人生里最重要的事,就算再生她的气,再不原谅她,这样的时候,也不该把她摒除在外。

她甩开苏易明,刚跑了一步就被他拉住了。

“都走两天了,追不上了。”苏易明心疼地看着她,他抬手,有些迟疑,终于还是抚慰地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别担心,锐哥很快会回来的,你知道的,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攻打北漠。”

斓丹的背还是那么僵硬,表情也没了,只站在那儿,愣愣听他说话。

“最迟一个月……”苏易明说得有些心虚,“他就会回来了。”

第55章 第55章 秋夜祭礼

山顶的秋风已经很凉,斓丹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时不时有几缕落到她眼睛前,她也懒得去拂开。

晴空如洗,天高云淡,从山崖上望下去,不仅潼野城尽在眼底,就连远处的纪献都看得城郭分明。已经二个月了,潼野城在苏易明的主持下修复得不错,不少难民已经从纪献回来,努力重建家园。斓丹喜欢看他们,也喜欢看走在潼野和纪献之间道路上小如蝼蚁的行人,因为他们饱经战火仍满怀希望。

她的眼神越过潼野,越过纪献……投在茫茫一线的天地尽头,那是鄄都的方向。苏易明总是很及时地告诉她京中的情况,申屠锐顺利登基,很快牢牢掌控住朝局,多年苦心经营,早已水到渠成,只是光明正大地走到众人面前而已。前两天大赦的圣谕传到潼野和纪献,斓丹看着犯人们感恩戴德地向鄄都方向叩头时,感动得哭了一场,很为申屠锐骄傲,也真的高兴。他终于如愿以偿了,做得这样好,她虽然没能陪在他身边一起经历这些,也觉得心满意足,只要天下百姓感激他,爱戴他,她就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