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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片刻,陆明萱低声问凌孟祈:“如今前面是个什么情况?祖母可已小敛了?就算我如今有了身孕,胎像还不稳,于情于礼,也该去送祖母最后一程的,不然我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凌孟祈闻言,第一反应便是劝她别去,但思及她对陆老夫人的感情,到底这话还是说不出口,只得道:“我过来时,听得说二夫人与世子夫人已在领着人给老夫人小敛了,想来这会子已经差不多了,你要去便去罢,只是一点,千万不能悲伤过度,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

心里则暗自苦笑,昨儿夜里他见颜十九郎一直都坐立不安的,担心陆明芙动了胎气,还曾嘲笑自己的连襟小题大做,难道大姨姐做母亲的,自己不知道爱惜腹中的孩子不成?如今方算是深切体会到颜十九郎的心情了。

陆明萱很是感激,握了凌孟祈的手郑重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如今不是一个人了,我会保重自己的,而且祖母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不会愿意看见我太悲伤以致伤了自己和孩子的。”

凌孟祈方心下稍松,叫丹青进来服侍她快速梳洗了,换上一早便准备好的素色衣裳和银钗后,才亲自送了她去荣泰居。

其时天已大亮了,远远的便可以看见荣泰居上空已悬了高高的白幡,一路走来,所有廊檐下的大红灯笼也已全部换成了白色的,各处的匾额也都挂上了白布,下人们则早已换好了白色的孝服,在有条不紊的忙着各自的差事。

不过短短一夜间,整个定国公府便已是白茫茫一片,似是又从万物复苏的早春回到了萧条肃杀的严冬一般。

到底男女内外有别,凌孟祈只将陆明萱送到了荣泰居外,便止步不再往里走,只吩咐丹青务必伺候好陆明萱,“…别叫夫人哭太狠,不然回头惟你是问。”

丹青也知道陆明萱有了身孕,与先时不一样了,郑重的应了:“大爷放心,奴婢理会得的。”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陆明萱进去了。

却见陆老夫人的宴席室里只有陆二奶奶和陆明芙在,二人也早换了素色衣裳,并不见段氏和陆大奶奶陆明凤陆明珠等人。

陆明芙眼尖,立刻发现了陆明萱进来,忙起身道:“你又过来做什么,如今你胎像还不稳,要尽孝也不在这上头,便是老夫人泉下有知,也定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陆二奶奶也附和道:“是啊萱妹妹,我和芙妹妹也就罢了,一个已经快生了,一个胎像也已稳了,你如今却是最不安稳的时候,又何苦过来呢。”

陆明萱正要说话,满身素镐,形容憔悴的陆大奶奶出来了,见了陆明萱,忙道:“萱妹妹如今正是该好生将养着的时候,又过来做什么。”

“祖母疼我一场,我若不来送祖母最后一程,一辈子都难以心安。”陆明萱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陆大奶奶就叹道:“话虽如此,逝者已矣,到底活着的人更重要,只可惜祖母没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后再去,不然她老人家一定很高兴…也罢了,你不来也来了,且别多说了,我和二婶并两位妹妹已领着下人给祖母小敛好了,你们且随我进去,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罢,明儿一早,就该大敛了。”

三人忙齐声应了,陆大奶奶体谅陆二奶奶身子不便,还上前扶了她一把,姑嫂四人便鱼贯走进了陆老夫人的内室去。

果见陆老夫人早已换好了全套的一品诰命衣妆,一脸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的躺在那里,瞧着不像是去世,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众人思及陆老夫人平时待她们这些小辈的慈爱,都忍不住又哭了一场,连段氏都是真心哀恸,才由陆大奶奶念及屋里还有三个孕妇,都悲伤不得,忍痛将大家渐渐劝止住了。

☆、第七回 对峙

陆老夫人的身后事极尽哀荣,身为定国公老夫人,当朝仅有的几位超品外命妇,她的讣闻才一传至宫里,皇上便下诏赐了五千祭银,祭礼四抬,着宁王待祭,寿康殿与凤仪殿也各打发了心腹大太监来代为拈香祭奠。

别说宫里是这个态度,就算宫里不这般看重此事,定国公府也是要为陆老夫人大办丧事的,如今自然越发的慎重,不但阖府阖族的人都动了起来,还请了一百八十名僧众,建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来往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只是这样的事与出嫁女的干系向来相对不大,陆明萱明面上的身份又只是养在陆老夫人跟前儿的旁支孙女儿,且还有了身孕,正是不安稳之际,于是除了从头七到七七的每个逢期之日,她打早便坐车去国公府以外,其他时候她都是待在自己家里。

本来依礼陆明萱该给陆老夫人守九个月孝的,奈何如今她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再吃斋茹素的自苦,不然大人受得了,她腹中的孩子也受不了;也不敢狠哭更不敢过度伤心,不然她如今胎像本就不稳了,真有个什么好歹,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相信陆老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于是只能决定替陆老夫人抄一百遍《往生经》聊表哀思,自头七过后,她便每日打早起来,焚香净手,抄上半个时辰的经书便去院子里走动一刻钟,然后再回屋继续,终于赶在七七期满出殡之前,将一百遍《往生经》抄完了,供奉到了陆老夫人灵前。

到了出殡当日,自宫里罗太后徐皇后以下,京城各豪门世家都设了路祭,祭棚也是搭得一座比一座大,送葬的人行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受祭并致谢,以致好几个月后,京城都仍有不少人在议论这场丧事,说陆老夫人真是‘生前荣耀,死后哀荣’云云。

外人看的是热闹,自家人却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好在以陆老夫人的年纪,在其时已算得上是高龄,算得上是喜丧了,大家哀伤一阵之后,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缓解了过来;何况在丧事期间,陆二奶奶还生下了次子,皇上也下旨让陆中冕循了夺情之例,虽算不得什么大喜,也算得上是小小的双喜临门了,大家的哀伤不自觉又打了几分折扣。

惟独老国公爷大受打击,原本每日打早便要起来打一套拳,隔三差五就要去演武场跑一回马的,如今也没了那个精神与兴致,每日都闷在禧华院里,整个人十分的葳蕤。

陆明萱辗转自陆文逐口中得知此事后,不由与凌孟祈叹道:“以前我不大能体会‘老伴’这两个字的重量,如今总算知道了,老伴老伴,老来相伴,不管年轻时彼此对对方有多少不满多少抱怨,双方又诞育了多少儿孙,在彼此心目中,仍只有对方才是最重要的、要相伴到老的人!”

凌孟祈点头道:“不然何以只有夫妻死了之后才会葬在一起,而不是与儿女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这句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我决定了,将来我一定要走在你之前。”陆明萱道,“就像祖母走在老国公爷之前一样,虽说这样有些自私,可连老国公爷那样刚强了一辈子的人尚且承受不了那种痛,何况我?你一定得答应我才是…”

话没说完,凌孟祈已轻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才活了多大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呢,就在想几十年后的事了,还满口‘走’啊‘走’的,也不说忌讳忌讳,若不是你现在怀着孩子,我一定好好收拾你!”

陆明萱却正色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这有什么可忌讳的,你只说答不答应我也就是了。”

凌孟祈见她满脸的认真,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点头“嗯”了一声,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他自然是要走在她后面的,他不能让她承受那种生命里不可承受之痛。

当然他也不会独活太久,在把相应的琐事处理好后,他便会立刻下去陪她,就跟有生之年时一直陪着她一样,去了那个世界也要一直陪着她!

凌孟祈才在心里暗暗决定了以后要一直陪着陆明萱,至少在她生产前后要一直陪着她,谁知道没过几日,他便接到任务不得不出京一趟。

“…此番出京,明着是查两淮一带近来频有幼童失踪一案,暗里却是奉端王之命,去查张阁老的得意门生胡海东的,若真能查出胡海东不法的证据,届时便能再次挑起大皇子与宁王之间的争斗。如今局势一直胶着着,若是我们不做点什么事来打破一下这僵局,不破不立,于宁王来说赢面只会越来越大,我们的处境也会越来越不妙。”

凌孟祈满脸歉然的与陆明萱解释着自己此番不得不出京的原因,“本来这事儿也不一定就非要我亲自去的,可端王殿下已开了口,这又是我投到他麾下以来,他第一次明确的派差于我,于情于礼我都不能拒绝,少不得只能应下了,偏你如今又是这么个情形,我心里真是好生过意不去,也好生放不下…”

陆明萱如今正是害喜害得最厉害的时候,虽不至于吃什么吐什么,却也吃进去的少吐出来的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要让她说心里话,自然是不希望凌孟祈出远门的,凌孟祈在家时虽然也未必能帮上她什么忙,可至少她的心是安定的,她只需承受来自身体的痛苦,而不用忍受来自心理的煎熬。

然她也知道,他是为他们的以后在拼搏在奋斗,她哪怕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不能拖他的后腿,至少也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因强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我如今虽害喜得厉害,但大夫都说了,这种情形至多也就再持续半个月,家里又内有段嬷嬷吴妈妈丹青她们,外有虎子邢大几个,其实你在家不在家都没多大差别,你就放心去你的,只要能尽量赶在我分娩之前回来,我便别无所求了。”

见她这般懂事,凌孟祈心里反倒越发的歉疚与心疼,片刻方沉声道:“你放心,等不到你分娩,至多三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便一直守着你,再不让你担惊受怕。”

陆明萱笑着点了点头,还俏皮的伸出手指要与他拉钩:“那我们就说好了,三个月后你一定回来啊,你要是食言了,你就是小狗!”

待凌孟祈满脸郑重的与她拉了钩后,她方又正色道:“你临去前,把大皇子府那边的人都撤了,带着一块儿出京去罢,陆明凤那边至今都没有动静,也许她已打消了心中的怀疑也未可知,毕竟让谁说你与贵妃娘娘都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另外两个知情人老太太与老爷又在我们手上,她便是真怀疑,也是无凭无据,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的,且她那般谨慎,也不像是敢随意冒险的人。反倒是你,强龙不压地头蛇,自然是带在身边的体己人越多越好。”

如今看来,陆明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都按兵不动,也许会继续按兵不动下去,也许却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把事情捅到徐皇后等人面前,让后者去查证。

但不管她会怎么做,陆明萱现下都顾不得了,能被凌孟祈派去大皇子府监视陆明凤的必定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不然他也不敢令其去做这般机密的事,如今他要出京,自然是将这些心腹中的心腹都带在身边才更安全,上次那样的事,那种锥心的痛,她此生都不想遇上第二次,体验第二次了!

凌孟祈却不敢冒这样的险,道:“没事儿,我就只安排了四个人在那边而已,少了他们四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我自有安排。”

“不行,这事儿你一定得听我的。”陆明萱仍是满脸的坚持:“就算陆明凤那边极有可能待你撤了人便立刻有所行动,皇后等人查证总需要时间,便是事情真曝了光,皇上那边也未必就会任事态一直恶化下去,而且再不济了,贵妃娘娘总会尽全力保你周全,何况陆明凤还有一半的可能会继续按兵不动下去,她都忍了这么久了,谁说得准她不会一直忍下去?须知她对上的可是皇上,对全天下的人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说着长出一口气,“如此算来,我们撤了人只有两成半的危险,不比你此番出京,少说也有七成的危险,事有轻重缓急,你一定要听我的,就当我求你了,好吗?”

迎上她满眼的脆弱与乞求,凌孟祈就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字儿了,又思及即便陆明凤真在他离京期间有所行动,毕竟是皇子妃,哪怕他一早便下了令一有异动立刻‘格杀勿论’,他的人总要再禀告过他后方敢有所行动,届时即便飞鸽传书,一来一回的也得几日功夫,黄花菜都凉透了!

于是到底还是答应了陆明萱,半是爱怜半是无奈的叹道:“什么求不求的,我答应你便是。”她便是要他的命,他都是心甘情愿双手奉上的,何况其他?

陆明萱方心下稍松,说她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可能有的危险,却看不到潜在的危险也好,说她滥好心,心慈手软的极有可能养虎为患也罢,在陆明凤没有实质的行动之前,她终究还是做不到让她永远都再说不出话来,只能带着自己所谓的“秘密”去另一个世界。

就跟她明明听说了一个人是小偷,那个小偷却从没在自己面前行过窃,她便没有立场去抓他一般,她总不能因为陆明凤有可能会对他们不利便直接结果了她罢?那这个世上她要结果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便是皇上还不能这般随心所欲呢!

凌孟祈与陆明萱说完正事,又细细叮嘱了她一大篇话,再召齐家里所有人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严令他们务必照顾好陆明萱,务必要让她在任何情况下都毫发无伤;还特意去请了陆中显和陆文逐无事就来自家瞧瞧,以安陆明萱的心后,方带着满腔的不舍与担忧,启程去了两淮。

余下陆明萱虽也满心的不舍与担忧,但她害喜仍很厉害,一日里大半时候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也就分不出多少心思去不舍与担忧了。

好在段嬷嬷丹青等人都是极能干的,把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外面的事则由虎子操持,陆明萱凡事都不用操心,倒也不必累身又累心。

再说徐皇后自那日陆明凤进宫,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母后和殿下心想事成’便负气离宫以后,一开始徐皇后是想晾陆明凤几日的,哪怕她真知道什么能让罗贵妃母子永世不得翻身的大秘密,就跟一个人手握稀世珍宝,只能将其卖给买得起的人一般,这个秘密她只能告诉他们,才能将其的作用发挥出来,别人便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所以徐皇后虽心痒难耐,到底还是强忍住了,一直都不曾派人出宫去探过陆明凤的口风,或是变相的向她示好做出这样那样承诺什么的。

却没想到,不几日陆老夫人竟死了,陆明凤作为出嫁女,虽不必像陆家的女眷们那样百般忙碌,依然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得清闲。

徐皇后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去打扰她,关键是知道打扰了也没用,没准儿还会引来她的不满,为了那个大秘密,徐皇后愿意在一定范围内做出妥协。

于是一直拖到陆老夫人七七期满,下葬了以后,徐皇后才借口想念孙女儿了,打发了人出来传陆明凤次日进宫去。

陆明凤打发了来人后,便屏退了众服侍之人,向她的奶娘金嬷嬷冷笑起来:“说什么想念语儿了,呸,打语儿出生到现在,她拢共就见过她一回,何来的想念之说,当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呢,我不趁此机会将我想要的都要到手,简直对不起自己和语儿!”

金嬷嬷闻言,因小声道:“不管怎么说,那件事也只是娘娘的怀疑,万一不是真的呢?到时候只怕娘娘与小郡主的处境只会越发…”

陆明凤冷笑道:“再糟还能糟得过现在呢,他们总不敢要了我们母女的命去罢,这事儿原便是一场赌博,赌赢了自然什么都有,赌输了也不过就跟现在一样,傻子才不赌呢!”

次日一早,陆明凤果然一早便起来按品大妆了,带着女儿坐车进了宫去。

一时到得凤仪殿,早有高嬷嬷亲自领着人接在了殿外,一瞧得陆明凤一行人走近,便满脸是笑的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大皇子妃娘娘,才皇后娘娘还念叨着您和小郡主呢,可巧儿就来了。”

说着上前探手欲抱奶娘怀里的小婴儿,“不过才一段时间不见,小郡主又长开了不少,如今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美人坯子了,将来长大以后还不定怎生倾国倾城呢,待会儿皇后娘娘见了,指不定多喜欢。”

却被陆明凤一闪身挡在了前面,似笑非笑道:“如此就承嬷嬷吉言了。”然后带着自己的人,越过高嬷嬷,径自进了凤仪殿。

余下高嬷嬷被她众目睽睽之下的打脸,又是羞愤又是恼怒,暗想你也就是现在能抖一抖了,等到了那一日,我看你还要怎么抖得起来!

然后领着凤仪殿的一众宫女嬷嬷也走了进去。

就见陆明凤已对着上首凤座上的徐皇后在行礼了:“臣媳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却才刚一拜下,已被徐皇后令左右搀了起来,笑道:“你这孩子,多早晚与本宫这个姨母兼婆母的双重母亲也生分起来了,难道还在为上次的事与本宫怄气不成?”

陆明凤也是笑面如花:“母后言重了,您都是为臣媳好,臣媳怎么敢与您怄气?”

徐皇后被她的假笑弄得心下一阵腻歪,转向抱着慕容语的奶娘招手:“把本宫的孙女儿抱过来给本宫瞧瞧,前阵子本宫琐事繁多,也抽不出多的时间来看顾她,如今总算本宫得了闲儿,终于可以含饴弄孙的一享天伦之乐了!”

听徐皇后的意思,竟是打算将女儿留在宫里,陆明凤当即是又气又急,可对方不但是当今的皇后,还是她的婆母,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她要将自己的女儿留下陆明凤都反驳不得,只得强笑着命奶娘:“母后既有令,你便抱了小郡主上前给母后瞧瞧罢,只小郡主认生,你注意一些,别让她忽然就哭闹起来,惊了母后的驾。”

奶娘便低眉顺眼的抱着孩子上前几步,半跪在了徐皇后面前。

徐皇后看了一回孙女儿,见孙女儿生得眉眼都像儿子,只嘴巴和下巴像陆明凤,一时间倒也生出了几分怜爱之心来,遂伸手自奶娘手里抱过了慕容语,轻抚着她的小脸蛋儿笑道:“这孩子,生得与恪儿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果然是父女天性!”

高嬷嬷在一旁笑着附和:“可不是,要不怎么说女儿肖父呢?”

只有陆明凤看着徐皇后尖尖长长的赤金嵌宝石护甲,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片刻方强笑着挤出一句:“如今语儿也挺重的了,母后还是让奶娘抱着她罢,省得回头您手疼。”

徐皇后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宫自己的孙女儿,就算再手疼,本宫也是心甘情愿的,况本宫以后抱她的时候还多着呢,现在也是时候该适应起来了。”

陆明凤气结,一连喘了几口气才说道:“母后不必威胁我,有话大可直说…”

话才起了个头,高嬷嬷忽然说道:“你们都退下罢,奶娘也抱了小郡主一块儿退下,等皇后娘娘叫时再进来!”

众人就鱼贯退了出去,连同奶娘也抱着慕容语退了出去,偌大的殿里霎时只剩下徐皇后、陆明凤和高嬷嬷婆媳主仆三个人。

徐皇后方居高临下看着陆明凤笑道:“怎么样,你现在肯说了罢?本宫早说过,只要你乖乖儿的,将来该你的绝不会少,不然本宫要将语儿留在宫里让你以后再也见不着,简直易如反掌,你可别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啊!”

自己挣命一般才得来的女儿,又朝夕相处了这么几个月,陆明凤又岂有不疼爱女儿的,事实上,如今说慕容语是她的命根子也不为过。

但一想到自己今日进宫是来打鹰,而不是反被鹰啄眼的,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和自己付出的与失去的,陆明凤又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徐皇后掌握主动权,不然她和女儿将来依然只能受制于人,甚至处境比现下都还不如!

因攥紧了拳头冷笑道:“母后别以为拿语儿来威胁我,我就会如您的愿,语儿再不得您和殿下宠爱了,那也是您的亲孙女儿殿下的亲女儿,难道您还会虐待她,不给她饭吃,不给她衣穿不成?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要忍受的,不过就是母女分离而已,但只要知道她好好儿的,母女分离就母女分离罢,什么大不了之事!”

徐皇后脸上的笑就瞬间皴裂成了碎片,片刻方气急败坏道:“这世上竟还有你这般狠心的母亲,本宫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陆明凤立刻反唇相讥:“这世上能有您这样狠心的祖母,自然就能有我这样狠心的母亲。”

徐皇后美艳的脸又是一阵扭曲,好半晌方声冷如冰道:“说罢,你要什么!你最好先衡量你知道的真能发挥那么大的功效,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否则,回头本宫有一万种法子让你悔不当初!”

好险自己还是将主动权拿了回来…陆明凤瞬间汗湿重衣,面上却一派的从容:“这事儿我不能只告诉您一个人,您先设法将大舅舅也一并传进宫来后,我才会说。”

☆、第八回 石破

死丫头还要见了大哥才肯说,到底想干什么?徐皇后瞬间提高了警惕,冷声道:“为何你定要见了你大舅舅才肯说,而不肯告诉本宫一个人,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本宫再警告你一次,你若胆敢糊弄本宫,本宫自有一万种法子让你悔不当初!”

陆明凤好以整暇道:“母后放心,我要说的是一件于我们大家都有好处的事儿,您就只管命人去请大舅舅罢,大舅舅来了,我自然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徐皇后无奈,只得命高嬷嬷即刻安排人去传徐大夫人,——饶安国公徐晋年是她的嫡亲兄长,因着男女内外有别,更因着后宫不得结交外臣,徐皇后也是不敢想什么时候传后者进宫便可以什么时候传的,倒是徐大夫人这个嫂子,她还可以打着想念亲人了的旗号,时不时的传进宫来见个面说说话儿什么的。

陆明凤见徐皇后这般安排,本想说自己定要见了徐晋年才肯说的。

但宫里的规矩她也知道,徐皇后的顾虑她更知道,横竖徐大夫人作为安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徐氏一族的宗妇,在很多时候分量与徐晋年也差不了多少,且徐大夫人只是做个传话的人,最后拍板决定的,还得是徐晋年本人,如此跟与其面谈也差不多,遂没有再多说。

约莫一个半时辰以后,徐大夫人按品大妆的出现在了凤仪殿。

徐皇后不待她拜下,已先免了她的礼,然后命高嬷嬷将众服侍之人都带下去,并守好门户后,方看向陆明凤语气不善的道:“这下你总可以说了罢!”

陆明凤笑了笑:“母后稍安勿躁,且先听听我的条件,看能不能答应我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听我后面的话也不迟啊。”

“你先说来本宫听听!”徐皇后不耐道,心里已将陆明凤恨了个臭死。

徐大夫人则是满头的雾水,不明白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婆媳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因试探着问徐皇后:“不知娘娘急着召臣妾入宫,有何吩咐?”

徐皇后这才想起徐大夫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得三言两语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冷笑道:“如今大嫂便与本宫一起,先听听我们的大皇子妃到底要什么条件罢!”

徐大夫人听得满心的震惊,既震惊于陆明凤的胆大,更震惊于她所知道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竟能有那么大的作用?

不过她自来沉着,绝非陆大夫人可比,面上却是丝毫不表露出来,只与徐皇后齐齐看向了陆明凤。

陆明凤方笑道:“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只是希望将来母后与大舅舅得偿所愿后,终殿下一生,都只能有我一位皇后,便是不幸殿下走在前头了,在我有生之年,也只能有我一位皇太后,当然等我死了之后,又另当别论。”

不待徐皇后与徐大夫人说话,又道:“母后别急着说什么我是殿下的原配嫡妻,这些本来就是我应得的,本来就是理所应当,母后与大舅舅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所以母后别想糊弄我!”

徐皇后心思被戳穿,不由几分狼狈几分恼怒,却仍强自说道:“本宫几时想糊弄你了,本宫早就告诉过你,将来若真有那一日,该你的绝不会少你,难道你还想本宫于你立个字据什么的不成?”

说到最后,话里已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嘲讽,死丫头别太看得起自己!

不想陆明凤却立刻点头道:“不瞒母后,我还真是这么想的,我不但要母后与大舅舅亲笔立的字据,还要母后与大舅舅盖上各自的印章,一式三份,待我回去将东西妥善保管起来后,再把我知道的说出来,不然谁知道母后与大舅舅会不会过河拆桥,让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也只能做个糊涂鬼儿?”

“你!”徐皇后未料陆明凤竟真敢顺着自己给的竿子往上爬,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片刻方近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们再不济了,也是你的亲姨母亲舅舅,怎么可能过河拆桥让你去死,况你是那等坐以待毙的人吗?本宫答应你的条件便是,便是你大舅舅的主,本宫也可以一并替他做了,只是要我们立字据还要盖上印章,却是万万不可能!”

陆明凤似笑非笑:“母后与大舅舅是我的亲姨母亲舅舅不假,可母后扪心自问,您对我做的那些事,是亲姨母能对亲外甥女儿做得出来的吗?大舅舅就更不必说了,他让大舅母把九表妹养到跟前儿,还请了名师和宫里的嬷嬷悉心教育调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难道不知道,大舅舅这是摆明了做国舅还不满足,还想做国丈,甚至是做未来天子的外祖父呢,大舅母,我说的没错儿罢?”

徐大夫人被问到头上,眼神不自然的躲闪了几下,才强笑道:“大皇子妃说笑了,你大舅舅怎么会这样想,你虽只是他的外甥女儿,他自来待你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将来你做了皇后,与他自己的女儿做皇后又有什么分别?你实在是多心了。”

“是吗?”陆明凤冷哼一声,“那就算是我多心罢,劳烦大舅母回去转告大舅舅,安国公府和徐家想做未来天子的外家可以,但在我有生之年,想再出一位皇后甚至太后,却是休想,横竖徐氏旁支里多的是正当妙龄的姑娘,回头大舅舅便可以选上几位送到大皇子府,只要几位表妹能替殿下生下儿子,我一定视为己出。至于九表妹,大舅母还是尽快替她挑一门亲事,早早将她打发了罢,省得再留着,白耽误了她的终生!”

对徐九这个庶女,徐大夫人虽因徐晋年的话,不得不将其养在了自己屋里,一应吃穿用度教养甚至比当初她两个亲生女儿的规格还要高。

但说心里话,徐大夫人有多喜欢这个庶女却是绝不可能,想到将来极有可能自己还要匍匐在那个小庶女膝下俯首称臣她就更是满心的膈应,如今陆明凤的话,自是正中她下怀,以致她差点儿就没忍住一口应下了陆明凤的话。

好在她到底还是及时忍住了,笑道:“大皇子妃的话,回头我定然会一字不漏转述与我家老爷知道的,还请大皇子妃放心。”

陆明凤方又看回徐皇后,笑道:“如今我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到底答不答应,就看母后与大舅舅怎么想了,当然母后与大舅舅也可以不答应我,那我少不得就只能将我知道的秘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横竖以母后与大舅舅的手腕儿,就算不知道这个秘密,最后也未必就不能成事,母后说是也不是?”

死丫头说得倒是轻巧,如果他们侥幸成了事还罢,若是事败,那便是谋逆的大罪,除非万不得已,谁愿意走上这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

徐皇后恨得牙根直痒痒,气急败坏的在殿内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般开了口:“本宫可以答应你,只是你大舅舅会怎么想,本宫就不知道了,本宫少不得还要与你大舅舅商量一番后再做定夺,你且先回去,后日再进宫来,到时候就可知分晓了。”

徐皇后知道谋逆是一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陆明凤又岂能不知道?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大的底气与徐皇后叫板,就是吃准了徐皇后和徐晋年但有法子,都不会去就谋逆这个下下策。

听得徐皇后的话,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算是达成了,心下瞬间一片松快,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笑道:“母后可以与大舅舅慢慢儿商量,我不急的。”

你不急本宫急!徐皇后又是一阵火大,到底还是强忍住了,满心不耐的打发了陆明凤后,方低声与徐大夫人说起话儿来。

陆明凤抱着孩子甫一出了宫门上了自己的车辇,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的金嬷嬷便低声急急问道:“怎么样娘娘,事成了吗?”

“回去再说!”陆明凤语气不善,“嬷嬷也是我身边多年的老人儿了,怎么会连‘隔墙有耳’的道理都不知道?”

说得金嬷嬷老脸通红,她这不也是着急与害怕吗,不过到底什么都没有再说,只自陆明凤怀里接过早已睡着了的慕容语,轻轻的拍起来。

一时回到大皇子府,陆明凤更衣梳洗一番,又令奶娘将女儿抱去暖阁里守着睡觉后,方屏退所有人,与金嬷嬷低声说起今日在凤仪殿的情形来,“…母后一开始自然不答应,可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她只要想知道我口中的那个大秘密,就不得不妥协,又岂是她想不答应就能不答应的?”

金嬷嬷长出一口气:“那就好,只是空口白牙随时都能变卦,到底还是白纸黑字更可靠,娘娘一定得咬紧了牙关,不论发生任何事,都得待拿到字据再妥善保管起来后,方能和盘托出。”

陆明凤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金嬷嬷又咝声道:“只是皇后娘娘虽答应了,大舅老爷却还没答应,也不知会不会再生变?于皇后娘娘来说,不论哪个女人生的儿子,只要是殿下的儿子,就都是她的孙子,于大舅老爷来说却不一样,他又岂肯甘心辛辛苦苦一场,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嫁衣?”

“他自然不甘心。”陆明凤冷笑,“可情势容不得他不答应,不然他就去谋反啊,答应了我,也许还能有五成的把握心想事成,不答应我,指不定就只有一二成了,我这位大舅舅自来都极能权衡利弊的,妈妈只管放心罢!”

金嬷嬷闻言,方不再多说,只心里难免还是有几分忐忑,既怕徐皇后与徐晋年不答应自家主子的条件,又怕他们答应了,回头却发现自家主子所谓的“大秘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还不知道届时自家主子会落得什么下场?

她却不知道,她心里忐忑不安,陆明凤其实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她的镇定与从容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但事已至此,她却只能将这场豪赌继续下去,继续在这条既有可能是不归路的路上走到底了!

很快便到了第三日上,徐皇后与陆明凤说好的让她再次进宫的日子。

这一次,陆明凤没再带女儿一块儿进宫去了,她嘴上是说着不在乎徐皇后将女儿留在宫中,可心里又岂能真不在乎?虽然明知道如果徐皇后真想让她们母女分离,她便是把女儿藏到哪里都没有用,但还是忍不住尽可能的让女儿远离徐皇后。

到得凤仪殿,就见徐大夫人早到了,坐在徐皇后丹陛以下的玫瑰圈椅上,与上首的徐皇后一样,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陆明凤只当没看见,含笑上前给徐皇后见礼:“臣媳参见母后,祝母后凤体康健,长乐无极!”

不待徐皇后叫起,已自顾站了起来,与徐大夫人问好:“没想到大舅母来得这般早,早知道我便该再早一些出门了。”

徐皇后看了一旁的高嬷嬷一眼,后者便带着殿内所有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徐皇后方看向陆明凤不耐道:“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要的东西已经在这里了,现在你总可以说了罢?”

徐大夫人便适时将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递给了陆明凤。

陆明凤接过打开一看,见果然是徐皇后与徐晋年的笔迹,按她的要求写了‘一旦事成,在陆明凤有生之年,都只尊其一人为皇后和太后’之语云云,一共六张纸,最重要的是,每张纸的右下角都印了徐皇后和徐晋年的印章。

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有了这几张纸,她们母女的将来总算能有几分保障了,哪怕这保障极有可能随着徐皇后与徐晋年的心想事成而变质,到底聊胜于无,最不济了,也能对他们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胁不是?

陆明凤细细将每张纸都看过了,确定都无误后,才仔细收了起来,笑向上首徐皇后道:“明日臣媳再进宫来向母后请安,至于大舅母,就可以不必再来了,母后想念自己的孙女儿,想日日见到自己的孙女儿任谁也挑不出半句不是来,日日都见自己的娘家嫂子,一个外命妇,可就大有藏掖了,母后与大舅母说是也不是?”

徐大夫人勉强挤出一抹笑:“大皇子妃说的是,我这便出宫去,待以后有了机会时,再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说完冲徐皇后行了礼,肃手退了出去。

陆明凤待徐大夫人走远了,方与徐皇后道:“那臣媳也不打扰母后了,明日再进宫来向母后请安不迟。”然后也行礼退了出去。

余下徐皇后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还是想着一旦将来他们母子真能心想事成,便是陆明凤手握她和大哥的亲笔字据又如何,一样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心里方舒坦了一些。

且说徐大夫人才回到安国公府自己的正房,徐晋年立时便自外院过来了,屏退满屋子伺候的人,便沉声问徐大夫人道:“怎么样,那个死丫头说了吗?”

徐大夫人道:“今日她仍没说,不过已经与皇后娘娘说好,明儿一早便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想来明儿就该告诉皇后娘娘了。”

徐晋年闻言,眉头稍松,但随即便皱得更紧,恨声道:“那个死丫头,竟敢威胁起皇后娘娘和我来,等将来大皇子做了皇上,我们徐家的外孙做了太子后,看我怎么收拾她!”

又冷哼道:“只想着收获,却从不耕耘,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果然不愧为陆中冕的女儿,与陆中冕一样的奸诈狡猾,将来不但她,陆家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走着瞧!”

也正是因为想着将来事成以后,要捏死一个陆明凤乃至整个定国公府都是易如反掌之事,徐晋年才会含恨按陆明凤的要求立了字据盖了印章的,一时的得失与憋屈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徐大夫人待丈夫发泄了一通心中的怒气后,才迟疑道:“那小九的亲事该怎么说,果真替她找户人家将她尽快嫁出去吗?还有挑选旁支姑娘送去大皇子府的事,如今在旁人看来,大皇子坐不上那个位子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咱们又不能把什么都告诉族人们,妾身怕但凡日子过得去的叔伯们,都不肯将女儿送去大皇子府啊,而那些肯的,又多是日子过不下去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女儿会养成什么样可想而知,又怕大皇子瞧不上,他本来就不好女色了…”

徐晋年沉吟了半晌,才道:“小九今年才十二呢,就算说定了亲事,要出嫁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几年后谁知道局势会是什么样?你给她找一户门第不高的人家,最好男方还是体弱多病的,到时候要退亲或是要让对方‘久病去世’,都不是什么难事。”

“唔,”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挑选旁支姑娘送去大皇子府的事,你别管那些丫头的长相才情,只挑选好生养的送去便是,家里越落魄的反倒越好,越落魄便只能越靠着我们,时日一长,与我们自家的亲外孙也没多大差别了。”

徐大夫人这才笑了起来:“还是老爷有智计,那妾身下去后便将这些事情尽快安排起来。”

翌日,陆明凤果然又带了女儿进宫去,徐皇后见了孙女儿十分喜欢,不但亲自抱着孙女儿逛了上林苑,留了儿媳与孙女儿用午膳,用过午膳后,还亲自抱了孙女儿在自己寝殿歇中觉。

当然,作为儿媳与母亲的陆明凤,少不得要陪侍在侧。

徐皇后待慕容语睡着后,才打发了高嬷嬷亲自守着自己的寝殿,看向陆明凤轻声道:“今日你若再卖关子,就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陆明凤也轻声道:“母后放心,我既说了今日要告诉母后的,就绝不会食言。其实这事儿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见徐皇后遽然色变,忙道:“母后且听我把话说完再生气也不迟,这事儿我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有五六分了,剩下的四五分,还得靠母后和大舅舅安排人去查证,我手上能用的人毕竟有限。”

“废话少说,到底是什么事!”徐皇后低声喝道,额上青筋直冒,显然忍耐已濒临极限。

陆明凤不敢再吊她的胃口了,忙说道:“臣媳年前无意发现一件事,我们府里有一个人,竟然生得与重华殿那一位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两个人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若我们府里那个人也是女的,只怕就与重华殿那一位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了,关键二人的年龄差了十几岁,倒是整好可以做一对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