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心中只觉寻常,反正早晚都要回去的,也不差几天了。且侯府内有祖母主事,她虽是庶出,但也是亲孙女,许氏有了掣肘,她的待遇或许会更好一些。

至于许成德就悲剧了,他自幼畏水,这次大病了一场,姑父顾继严显然并没太把他放在心上,于是,许氏只得命人将其抬上马车,待回京后再继续养病了。

在武安侯府里,许氏并非当家主母,她甚至连二号人物都算不上,许成德跟随着大部队一同进门还好些,毕竟大家不留意他,如若不然,他的处境将会显尴尬。

通州距离京城不过数十里路,顾继严心下急切,连连催促,驾车家人便使劲往马背上甩鞭子,拉车骏马吃痛,一路疾奔,在未时末,一行人便抵达武安侯府门前正街。

早有家人飞马报来,武安侯府早早遣人洒扫街巷,侧门大开,迎接出京已久的二爷一家归来。

顾云锦姐妹的车驾紧随许氏之后,驰进了侧门,换乘了侯府内巷专用的小驴车,往后堂方向而去。

二房一行人须先拜见武安侯夫妇,即顾云锦的嫡亲祖父母。

不过,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像林姨娘等一干妾室通房,便无资格一同前往,另有下仆牵着小驴车,引她们回二房歇息。

约莫一刻钟功夫,小驴车停了下来,这是到了第二道垂花门前了。

仆妇恭敬撩起车帘子,顾云锦被搀扶下了车,她看似微微敛目,实则已经不动声色扫了周围一圈。

这地方宽阔整齐,打扫得十分干净,墙角砖缝不见一丝苔痕,丫鬟婆子衣着统一簇新,她们尽皆垂首恭立,虽雅雀无声,但光看站姿,便能看出其训练有素。

见微知著,武安侯府规矩严谨。

随二房归家的一众仆役,到底与这些世仆有差距,这无声的对比让她们心下发虚,人人屏息凝神。顾云锦其中一个挂名大丫鬟本态度隐带轻慢,在这氛围下也莫名气短,见碧桃搀扶主子下车,她愣了片刻,也赶紧凑上来扶着。

许氏随顾继严外放有十余年了,哪怕是随她一起出京的仆妇,多年来也松乏下来了。

顾云锦挑眉,扫了眼扶住她另一侧胳膊的挂名大丫鬟,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

果然不出她所料,回了侯府,她的日子虽还是比不上顾云嬿,但到底比许氏一家独大是要强多了。

父亲顾继严面上神情难掩激动,他一下了马车,便急步往垂花门里行去。许氏见了,也顾不得保持端庄,忙匆匆跟上。

其他人自不敢怠慢,赶紧跟在后头。

顾云锦扶着碧桃的手,进了垂花门,里头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放了一架木胎金髹的山字式座屏风。

她安静地跟在嫡姐顾云嬿身后,转过座屏,再过了三间小小的厅,后面便是正房大院。

顾云锦抬眼看去,见正面有七间正房,院落内雕梁画栋,一众身穿深绿色褙子的丫鬟仆妇垂首恭立,分列在白玉甬道两旁,见得诸人进门,齐齐福身行礼。

顾继严无心分神,他当先往正房而去,身后一众女眷急急举步,依旧落于他的身后甚远。

顾云锦随许氏进得房内时,顾继严已跪倒在一个双鬓染霜的妇人跟前,正放声大哭。

这妇人坐在正面首座右侧处,也是双目带泪,一只手持帕抹着眼角,而另一手则轻抚顾继严发顶。

相隔一张大方桌,另一边首座则坐了个身穿墨绿色杭绸袍子的男人,他黑发夹杂银丝,看着已五十有余,神采奕奕,面上颇为激动,侧头看着那边喜极而泣的母子二人。

顾云锦了然,这便是她这辈子的嫡亲祖父母了。

现任武安侯顾青麟;侯夫人上官氏。

这二人与幼子哭了一番,被众人渐渐劝住了,顾继严净了面,便领着妻子儿女上前见过父母。

顾云锦表现中规中矩,先随父亲跪在蒲团上拜见了祖父母,又见了伯父伯母与堂兄。

众人团聚了一番,接下来,顾青麟便领着两个儿子以及孙子,出门往前面去了,堂上余下一干女眷。

上官氏与多年未见的小儿媳许氏说了一番话,便朝二房三姐妹招手,道:“过来,让祖母仔细瞧上一瞧。”

话罢,她笑道:“我这三孙女那时不及桌高,便出了京,老婆子眼神不好,若不细细看了,怕是不好相认。”

世子夫人余氏,连同许氏,妯娌二人忙笑着附和。

顾云锦三姐妹不敢怠慢,忙从藤墩子上起了身,被丫鬟搀扶着往前行去。

回了侯府,在上官氏面前,便是平日骄纵任性的顾云嬿,也不敢造次。

三姐妹由大到小,自左往右站了一排,顾云锦正在中间,齐齐敛衽下福,再次给祖母见礼。

只听见头顶上官氏温声笑道:“起罢,无需多礼,且抬起头来,让祖母看看。”

顾云锦闻声而起,心中一动,她仰起脸时,那向来微微垂下的眼睑顺势抬起,望向座上祖母。

上官氏面带和熙微笑,一一看过姐妹三人。

顾云嬿虽有父亲基因优化,但其母影响也不小,她相貌比许氏强,但也仅是清秀罢了。

上官氏从鬓上摘下一支嵌宝金簪子,给了顾云嬿。

顾云嬿笑着接了。

上官氏目光移向顾云锦,一怔,方才她大致看过,知道这二孙女是颜色最好的,但此刻认真一看,还是颇为惊诧。

一双线条精致的翦水桃花目,含烟带水,顾盼生辉,为那本极妍丽的五官增添殊色,实有画龙点睛之妙。

一双美眸,已吸引住所有注目。

上官氏久经世事历练,面上功夫早已炉火纯青,她笑意无丝毫变化,从腕子上捋了只碧玉镯子给顾云锦。

接着,她又给了顾云淑一只镯子。

就这么片刻功夫,顾云锦已垂下眼睑,方才她一直关注上官氏,祖母眸光微微一闪,她捕捉到了。

一切如船过水无痕,只在祖孙二人之间留下波澜。

之后,便是洗尘宴。

洗尘宴过后,二房诸人一路风尘,上官氏便嘱咐她们早些回去歇息。

顾云锦上了小驴车,跟在许氏车后,穿过夹道,回到二房的住处。

这武安侯府本是武安伯府。

第一任武安伯是开国功勋,被赐下了府邸。第二任武安伯,即顾青麟之父,助先帝除逆有功,从此武安伯改武安侯。

不过,这府邸倒是没换,只是扩张了些,因此武安侯府相较于其他侯府而言,稍显些褊狭。

侯府为三路七进,刚好武安侯夫妇住中路,两子一人居一路。

二房的屋舍在西路,这褊狭只是相对而言,实则武安侯府主子不多,住得十分宽敞。

顾氏姐妹是正经主子,自然是一人一个院落的。

如今在上官氏的眼皮子底下,空院子如此之多,许氏不好像以前一样,让姨娘们挤在一处,因此林姨娘也被安排了个小院子,总算比往常好了。

归置笼箱之事,不用顾云锦亲自办,她心里惦记林姨娘,便往那边去了。

林姨娘的小院不远,行了盏茶功夫便到。

顾云锦进了门,仔细打量左右,见这小院虽不大,但干净整洁,布置得颇为雅致,她一颗心也放下来了。

这样就好,林姨娘能在许氏手底下生了女儿,也是有几分手段的,大环境好了,她便能过好。

林姨娘见了女儿,又欢喜又有些担忧,道:“锦儿,今儿赶了一天的路,你怎么也不歇上一歇?”

话虽如此,但她话语间难掩欢喜。

顾云锦笑道:“姨娘,我可是要看了你才安心,姨娘不欢喜见我么?”

她搂着林姨娘胳膊,微微摇晃撒娇说话。

林姨娘只得一点骨血,她怎么可能不欢喜,自是欢喜极了,她笑得合不拢嘴,假意嗔怒,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母女二人行至窗下软塌前,相携坐了,丫鬟奉上两盏清茶。

林姨娘细细端详女儿面色,末了,蹙眉询问道:“锦儿,你昨夜可是歇得不好?怎地脸色这般差。”

她说罢,抬手抚了抚顾云锦的脸颊。

林姨娘这话算说对了,顾云锦昨夜一夜辗转,未曾沉眠,思潮起伏直至天明。

许成德落水一事,是缠绵她多年的梦中,唯一能拼凑出具体地点,可以让她一窥究竟的。

偏偏就是这个唯一,让她印证了十数年的猜想。

这些果然是预示梦。

那她会中箭身死吗?

顾云锦不过是个寻常俗人,当然在意生死,能好好活着,谁乐意死啊?还死得这般惨烈。

一夜无眠,心惊肉跳,左思右想,这些都是必然的。

否则,顾云锦正当妙龄,就算一夜没睡,面上也看不出痕迹的。

她伏在林姨娘怀里,喃喃问道:“姨娘,若那些梦都是真的,那该如何是好?”

第8章

林姨娘听了一怔,问道:“这不过是个梦罢了,锦儿你为何会如此想?”

这问题顾云锦不好回答,她总不好说自己印证了一回,多个人知道,也就多个人担忧罢了,于事无补。

想到此处,顾云锦定了定神,笑道:“我也就如此一说。”

林姨娘搂着爱女,细细端详女儿神色,她将顾云锦即便打起精神,面色亦较平日差些,不禁蹙眉。

她垂目细思一番,方抬眼对女儿道:“锦儿,我不知那梦究竟如何。”

林姨娘神色认真,轻声说:“不过姨娘觉得,人这一生祸福难料,若是有所机缘得知后事,那便是极好的,咱们也能提前应对一番不是。”

顾云锦心下忐忑,本是故作欢喜让林姨娘放心,不想却听了这么一席话。

她愣了片刻,心中恍然,是啊,便是没了预示梦,谁又能确保自己一生顺遂,无风无浪呢?

有了这梦,反倒有个好处,若她真有机会出现在战场,更小心在意便是了。或许,她可以干脆拒绝往战场上凑,那不结了。

报恩寺那梦,也没有许成德够住她脚下一幕,她虽醒后忘了大半,但自己没出现却是知道的。

这事虽小,但意义却大,说明梦并非不可逆的。

若她的人生已有了轨迹,那这梦的出现,便有了天大好处,她能极力规避梦中结局。

林姨娘一席话,让顾云锦心中雾霭一扫而空,重见青天朗日,她豁然开朗。

顾云锦双眸愈亮,如天上星子,熠熠生辉。她搂着林姨娘,喜道:“姨娘你说得是。”

林姨娘不知道她想通了何事,但女儿瞬间容光焕发,不再萎靡,倒是立即可见。

女儿舒畅,母亲自然欢喜,她连连说好。

正当母女二人各自开怀,气氛极为融洽之事,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入内禀报,说是二夫人命人传话,说是让四姑娘到正房去。

如今顾继严领着家眷回了京城,各色称谓排行自是与大房融为一体。

顾继严是二爷,许氏自然是二夫人了。

大房有两个女儿年长于顾云锦,如今俱已出嫁,因此她的排行顺延为四。她是顾家四姑娘,而顾云嬿则是三姑娘,顾云淑为五姑娘。

许氏让顾云锦到正房去。

都这么时辰了,且大家舟车劳顿,方才顾云锦都说了,上官氏让二房众人各自安歇去。林姨娘蹙眉,不禁问道:“夫人可有唤了五姑娘?”

那小丫鬟回话,“都叫了,三姑娘也叫了。”

林姨娘心下稍安,方对女儿说:“锦儿,那你先过去罢,回头不必到姨娘跟前来,早些歇下为好。”

嫡母传唤,顾云锦自不能怠慢,她点了点头,领着碧桃,匆匆往许氏那院里去了。

二房人仰马乏,许氏也不例外,她自个不好生歇息,反倒让人唤了几个姑娘,不知所为何事?

顾云锦满腹疑虑,进了许氏院中正房。

许夫人已梳洗过了,穿了一身半旧的鸦青色素面常服,正坐在左次间的炕上,端了一盏茶徐徐呷着。

顾云嬿早到了一步,顾云锦进门时,她正坐在炕几另一边,蹙眉道:“娘,你唤我有何事?”

她面上有些不喜,道:“今儿累了一天,我正要歇下呢。”

许氏忙安抚道:“娘知道你乏了,待会儿便早些歇息可好,”

话毕,她见女儿抿抿唇应了,方转过头来,对福身请安的两庶女道:“起罢。”

许氏面对庶女们,面上表情淡淡,与方才判若两人。

顾云锦二人依言而起。

两位庶妹行礼时,坐在炕上的顾云嬿也没起来,她接过丫鬟递上的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茶叶沫子。

许氏膝下二子一女,儿子的教育不归她,她便十分宠溺女儿,往日只要不是顾继严在场,顾云嬿皆如此,她也不以为意,从没呵斥。

自小到大皆如此,顾云嬿早就习以为常了。

顾云锦一直拥有成年人思维,她心中对嫡姐不甚欢喜是必然的,但她知道显露不满毫无用处,反倒会让自己吃亏,因此表现一直淡定如常。

潜移默化很重要,许氏护荫不了顾云嬿一辈子,早晚有人能让她吃亏的。

顾云锦觉得,她对这母女二人无爱,没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倒是五姑娘顾云淑面上低眉垂目,但从顾云锦的角度瞥过去,却能见她袖下微微动了动。

嗯,大概是攒了攒拳吧。

顾云锦很早之前便发现,她这位妹妹,亦非真这般懦弱无能。

话说回来,顾继严不大搭理后宅,许氏一人独大,她的手段颇为粗暴,但因拥有绝对实力却相当有效。顾氏二房仅两个庶出女孩,二人虽“懦弱木讷”,但都顺利成人且没有长歪,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顾云锦表面不动声色,暗自瞟了眼满脸不耐烦的顾云嬿,这姐妹三人,大概就她城府最浅吧。

许氏又垂首喝了一口茶,将手上的青花茶盏搁在炕几上,方抬眼看着两个庶女,淡声吩咐道:“你们表哥落水病中,怕是心中苦闷,你们姐妹几人,便替我前去探问一番罢。”

她往顾云锦身上睃了一眼,侧头对顾云嬿说:“嬿儿,你领她们去吧。”

许氏到底心疼侄儿,她知道侄儿喜欢相貌姣好的顾云锦,在她看来,这庶女早晚是要嫁过去的,多多前去看望也是好的。

不过,现在回了侯府,她也不敢行事出格,于是便搭上了顾云嬿二人。

顾云锦闻言心中一怒,虽说有亲戚关系在,男女大防不必如外人一般严防死守,但这也仅限于日常见面时行个礼,如许氏这般,特地吩咐已及笄的庶女去表兄卧室探病,那就过了。

许氏独大十数年,行事越来越毫无顾忌了。

虽是如此,但顾云锦还是压下心中不悦,面上不见异色,与顾云淑一起应是。

形势比人强,且顾云锦心中到底不觉得探个病能如何,她不过是顾忌事情传出后,会对自己闺誉有损罢了。没办法,活在古代,若不能掀翻原有条框,最好就乖乖地在规则内办事了。

她心念一转,倒是将顾忌放下了。如今二房身在侯府,侯府是祖母的地盘,上官氏绝对会将这等事密密按下的。

顾云锦毫不怀疑一个经年侯夫人的能耐。

她想起不久前上官氏看过来时,那微微闪烁的眼神,顾云锦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唇角。许氏此举,必然会让婆母心生膈应。

届时,上官氏大概会有所举动的。

顾云锦自小离开侯府,且她是庶女,她不敢去赌上官氏到底有多少祖孙情,这个很不靠谱。

在勋贵之家,大概利益会更永恒一些吧。

因此,上官氏将姐妹三人招到跟前时,顾云锦才会适当仰脸抬眼,让对方看得更为真切。

一个美丽的庶女,是一个很好的联姻棋子,如果用得好,能让家族巩固一大助力。

顾家两房无论嫡庶,女孩都不多,这种情况下,让一个最美的庶女,嫁给嫡母娘家的落魄侄儿,那实在是太浪费。

顾云锦推己及人,她觉得,上官氏是武安侯府当家主母,不论从感情还是利益出发,对方都不会让这事发生的。

也是因此,顾云锦当初得知顾继严调任返京后,她心中一颗大石落地,许成德已不再被放在心上了。

此人便如同癞蛤.蟆上脚面,虽他恶心人,但他绝无能力咬人。

第9章

翌日。

顾云锦晨起后,先到嫡母上房请了安,接着,许氏便领着姐妹三人,绕进后廊向东,往上官氏所居的颂安堂而去。

许氏出京多年,回家后首次给婆母请安,只是不敢怠慢,她匆匆而行,跟在后面的二房姐妹三人,自是紧随其后。

顾云嬿出了许氏正房后,便中规中矩了不少,跟俩庶妹走在一处,她人虽骄纵,但也不是无脑蠢货,自然知道回了侯府后,在外头便不能如往日肆意的。

顾云锦安静一如既往,她就这碧桃搀扶,进了一条宽敞的夹道再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到了颂安堂。

进了门,世子夫人余氏领着大房的孩子早一步到了,见了许氏,妯娌二人便寒暄两句。

余氏是继室,前头人生有长子长女,她后头进门,开怀也晚些,因此生的孩子年龄脚兄姐相差很大。顾云锦看着,这伯母身后几个孩子,最大不过六七岁,小的仅二岁上下,还在乳母怀里歪着。

这些孩子中两个是余氏嫡出,也分别是一男一女;余下三个是庶出,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顾云锦了然,看来她先头一个伯母要比余氏手腕强。世子原配嫁入武安侯府八.九年方去世,这期间无一个庶子出世,便是她那个庶出堂姐,也是陪房丫鬟生的。

余氏这边就差远了。

许氏的想法大概也相同,因此,她竟谋算起侯府的管家权来了。

她在侯府也留有耳目,因此家里的情况很清楚,中馈是握在上官氏手里的,余氏进门多年,亦不过是从旁协助,给打打下手罢了。

待上官氏从后房门中进来,在上首落座后,众人说笑一阵,许氏眼珠一转,便笑着说道:“母亲,铭哥儿大喜,家里诸事繁忙,儿媳闲来无事,欲与母亲分忧。”

这个铭哥儿,大名顾士铭,他便是世子原配生下的儿子,武安侯府长子嫡孙。

顾士铭年十八,正当娶亲的好时候,聘礼已经下了,只待半月后的亲迎。他在顾家第三代中身份最贵重,亲事尤为盛大,早早便布置起来了。

顾云锦昨日进门时,见四下装饰颇为喜庆,便是此事之故。

这个当口,作为管家理事的上官氏及余氏,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许氏窥了时机,便想插上一把手。

借这个机会理了事,日后便顺理成章了。

许氏如意算盘打得极好,这侯府虽最终是大房的,但舅姑身体康健,短时间绝对活得好好的,理家便要过手银钱,这么长一段时间,够她攒上不小私房的。

前年许氏娘家遭事时,她几乎把所有嫁妆私房都赔上去了。顾继严官运亨通,自不是无脑蠢货,他虽不管后宅之事,但只要把住每月拨过去的银钱,便诸事妥当。

嫁妆是妇人私产,顾继严虽不能说什么,但不代表他会乐意媳妇挖自己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