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许氏这二年并没攒下多少银钱。

嫡女尊贵,除了身份以外,她还有很多实惠,其中之一,便是出嫁时,亲娘会大量贴补嫁妆了。

嫁妆对古代女子而言,有多么重要,这不言自喻。也是因此,顾云嬿实则并不喜欢许成德这表兄。

许氏此言一出,余氏与顾云嬿的表情都有些变化。

余氏面上微微一僵,不过她也多年历练出来了,须臾,便了无痕迹。顾云嬿就差得远了,她目中陡然放出光芒,不知觉盯着上官氏,执帕之手攒得紧紧的。

坐在下手位的顾云锦面上却毫无变化,只安静看着,反正无论许氏搂了多少,她也沾不上边。

下边众人心思迥异,却无一不关注着上首的上官氏。

上官氏听罢,只微微挑唇一笑,垂目呷了口茶,方不紧不慢说道:“家里的事,老婆子跟老大家的还忙活的过来。”

此言一出,余氏暗喜,许氏顾云嬿大失所望。

上官氏的话却还没说完,她放下茶盏,看向强自保持平静的许氏,淡淡一笑,道:“老二家的,老婆子看你这般闲着,却是不好。”

许氏闻言一愣,这又不让她理家,又说她闲着不妥,是为的那般?

她忙笑着说:“儿媳愚笨,不知母亲的意思是……”

上官氏面上悠闲的神态陡然一整,她板着脸,抿了抿唇,看着有几分不悦,道:“为妇本分,老二家的可知为何?”

她方才和蔼可亲的形象一扫而空,眸光锐利,由上而下盯着许氏。

待在旁边围观的顾云锦暗暗称是,这才是上官氏的真实面孔。她早就知道,能稳居侯夫人之位数十年的女人,焉是好相与之辈。

君不见世子夫人余氏,在婆母跟前,依旧战战兢兢,半句话也不敢多说。也就是许氏逍遥已久,十数年间无人紧紧皮子,才会一回府就撞上去。

许氏有些懵了,但上官氏却清醒得很,她接着又说:“为妇之责,当是相夫教子,过于费心其他,便是舍本逐末。”

这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些俱是婆母正经训示儿媳的话语,不要说当事人许氏了,便是余氏,也恭谨低头听着。

上官氏盯着小儿媳的目光有些冷,这许氏在外多年,胆儿是肥了许多。

眼前的许氏有一桩事,让上官氏极为不满,这便是顾继严的子嗣问题了。

顾继严出京十余年,膝下竟是仅仅添了许氏生的一个幼儿,余下妾室,不要说儿子了,便是连女儿也没能顺利产下。这个中是谁的功劳,上官氏了然。

她气愤不喜,只可惜鞭长莫及,上官氏派人千里迢迢给儿子送了妾室,许氏是不能拒绝,但过后的手段,依旧使得十足。

这事上官氏憋了已久,不过先前想着,二房刚回来,要整治许氏不在一时,还是等顾士铭娶亲后再说。

只是谁料到,这许氏松乏已久,办事这般胆大,她竟命二房一众女孩,出了前院去探问那个什劳子侄儿。

顾云锦等人刚往前院行去,上官氏便得知此事,她气得当场扫了一整套汝窑瓷器。

那姓许的不过就是个破落户,顾家收留了他,已是大仁义,这许氏姑侄,竟敢作如此想?

她顾家的女儿,便是庶出,也容不得姓许的高攀。

新恨旧仇一叠加,上官氏便立即发作了,她是婆母,无需顾忌任何事。

上官氏微抬下颌,身边的嬷嬷会意,让人领了几个年轻女孩,从后房门进来了。

这女孩有三个,一水儿身段苗条,面庞柔美。她们穿着行走间规矩娴熟,显然是深知规矩的家生子,不过她们身穿薄稠掐牙褙子,衣着打扮全然不似丫鬟。

顾云锦看着三女恭敬给诸位主子请安,声音婉转,动作轻盈,她不禁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上官氏,又瞥了眼许氏。

很久以前,她就觉得,许氏行事太过绝对,若回了京城,怕会引起祖母大反弹。

在古代,对于这个问题,婆母与儿媳之间,是立场完全相反的。

果然,事儿来了。

顾云锦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有些小高兴。

没办法,她虽心态极好,生活态度也颇佳,但面对嫡母多年打压,说心中舒畅那绝对是假话。

好吧,许氏倒霉挺让人痛快的。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一如顾云锦所料。

三个相貌姣好,身盘儿正的丫鬟娇声见礼后,上官氏也不废话,她直接让许氏把人领回去,末了又道:“二房子嗣繁茂,方是你之重责,许氏可知晓?”

这回连老二家的也不唤了,上官氏神情肃然,声音严厉,说的话已经极重了。

不管许氏心里如何想,此时此刻,她只得立马站起,恭声应是,并谢过婆母训示。

许氏到底生了两个嫡子,上官氏也不能太过,她脸上缓了些,点点头,说是乏了,让众人散去。

诸女出了门,一道命令便自颂安堂传出。

大少爷喜事在即府中忙乱,又有姑娘们归家,门禁需严谨,若有外男入内宅拜见,须有仆妇贴身跟随,以防冲撞了姑娘。

这个意味深长的命令,直接杜绝了顾云锦与许成德的再次接触,不过许氏此刻已无暇它顾。

那几个标致的女孩,已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长辈身边的猫狗,也是较寻常贵重几分的,这话用上官氏赏倒二房的几个女孩身上,亦十分合适。

因此,这几个女孩,初初到了二房,便是姨娘了,不必由通房熬起。

许氏气苦,这无需多提,但到了晚上,顾继严回正房后,她亦不得不涩声说起此事。

顾继严点头,表示了解。其实,早有人向他禀了此事,他早就知道了。

许氏为人,顾继严与其多年夫妻,自是颇为了解,不过他天生不喜欢搭理这些琐事,两庶女能健康长大成人,这便是他的底线,发妻没有侵犯底线,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公务繁忙,他已很是疲惫,闲暇时也想歇歇讨个乐子,不希望再分神去分辨后宅诸多琐事。

说到底,顾继严多年外放,上下打点停当,本职工作优异,一再升迁,现今已是从三品太仆寺卿,他并非个糊涂透顶之人。

顾继严对于亲娘的体贴,自是欣然受之,他嘱咐许氏好生伺候母亲后,便出了正院,往旁边的小院行去。

几个年轻貌美的新姨娘,便安置在这几个小院子中。顾继严往那边去,自是要好生受用一番。

正房里头,陡留下一个咬牙切齿,面目扭曲的许氏。

第10章

那天之后,顾继严便夜夜歇在新姨娘们处,其他一干旧人,便空闲了下来。

顾云锦担忧林姨娘不好受,还特地隐晦安慰了一番,不想林姨娘反笑着说了,她能有一个女儿已经很欢喜了,其他的并无奢想。

言下之意,便是对顾继严并无什么情爱。

顾云锦闻言放了心。这样就好,在顾氏这种人家,生了孩子与没生产的姨娘,待遇是完全不同的,便是女儿不及儿子,那日子也是过得不差的。

单说新分到林姨娘小院的仆妇,她们的态度便足够恭敬。

只要不牵扯到情爱,林姨娘便是无宠,也能过得不错。

如今在许氏跟前,一水儿粉嫩如花骨朵的新姨娘们,已是吸引住了全部火力,其他人过得颇为轻松自在。

许氏这边,她是正房,要折腾妾室,有的是法子。

不过这些家生子出身的新妾,也不是简单人物。她们家里是世仆,在侯府多年盘根错节,如今三人立场一致,自然而然,便站在同一阵线,这个庞大的关系网一拉开,也是很有能量的。

她们不能公然与大妇叫板,但暗地里使些小绊子,也是常事。反之,许氏上头有婆母盯着,这人又是上官氏赏下的,加之人手方面的掣肘,她往日在外时所用的手段,便施展不出来了。

这些憋屈虽小,但许氏往常何曾受过这些。

她自娘家败落后,性情便愈发偏激了,这一阵阵烦躁,让许氏心如火灼,焦躁如焚。

这般事事不顺过了十头八日,许氏的想法难免越来越左。

这种情况,直接导致许成德病愈来请安,他暗暗探问亲事时,许氏直接一拍炕桌,阴着脸道:“你放心,这事必定能成。”

*

半月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武安侯府嫡长孙顾士铭大喜之日。

这是府里的大事,这日一大早,许氏便带着三个女孩,赶到颂安堂去。

顾士铭身穿喜袍,精神奕奕,给上官氏等人请了安后,便带着队伍出门迎亲去了。

家里的女主子们也不空闲,宾客陆续上门贺喜,女眷便由她们招待。

许氏虽夫婿外放多年,这次便是重新进入社交圈子的好时机,于是她笑意盈盈,领着顾云锦几个,热情与各家贵妇寒暄。

若是按照许氏本意,她是不想带两个庶女的,但上官氏特地说了,让她带着女孩子们认一认人。

婆母手段不露声息,却细尝下来却极为厉害,许氏算是忆起从前刚进门的时日了,畏惧心思不觉再次冒头,她也不敢阳奉阴违,老老实实带着顾云锦几个款待来客。

这个时候上门宴饮恭贺,讲究早些为宜,越是关系亲厚的人家,到的越早。因此未到午时,宾客就到得差不多了。

顾云锦几人今日也有任务,她们是家里仅有的当龄女孩,负责招呼各家闺秀。

这些女孩子们自动分成两拨,看似连成一片 ,实则泾渭分明,难以僭越。

嫡女们自持身份,不会与庶女来往,而能出门应酬的庶女们,或有几分眼力劲,或碰过钉子,也不上前自讨无趣。

顾云锦今儿穿了粉色绣金交领褙子,妃红海棠花纹裙,乌黑的秀发挽了个垂鬟分肖髻,鬓边簪了一支缠枝点翠金步摇,正与一群庶女们分坐在花厅外的小亭处。

她衣饰华丽,气质娴静优雅,举止从容有度,虽不多话,但每每开口必恰到好处,让小亭内外气氛和谐,看着竟不比嫡女顾云嬿逊色。

便是沉默寡言的顾云淑,动作同样大方得体,姐妹两个一点儿不似单在嫡母手底下过了十几年的人。

某些别家庶女留心见了,不觉心下愤愤,颇觉不平。同为庶女,这人与人之间的命怎就差这么远。

其实,以许氏为人,自不可能费心教庶女们规矩等事,这一切要归功于武安侯夫人上官氏。

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这个罗衣,意思外表与穿着打扮。这话虽有些讽刺意味,但也不免说白了世道人情。

到了这些子京中上层人家,这罗衣的概念,就要更加复杂的,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言谈举止及礼仪规矩了。

规矩这点子东西,讲究经年累月,与自身融为一体,举手投足皆自然的。意思就是,恶补只能学个皮毛,骗不得人,这些眼光毒辣的贵妇贵女们,一眼便能看破。

勋贵或者官宦世家,万万连下仆都举止有度的,女孩子们耳濡目染,要说真粗野,那是不可能的。但其中也有精细与粗糙之分。

顾云锦自小思维清晰,她知道规矩的重要性,每每到正房请安时,便不动声色观察许氏母女的每个动作,用以模仿学习。

经年累月,这效果不错,只可惜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到底不够流畅。

这般过了几年,到了顾云锦七八岁的时候,事情有了变化。京城特地打发了几个嬷嬷过来,说是给三个姑娘教导礼仪规矩的。

上官氏虽身在京城,但精明如她,也有法子了解二房诸事。孙女学规矩很重要,她便遣了几个心腹嬷嬷过来。

许氏虽不喜,但却不能拒绝,加上这些嬷嬷是上官氏的人,根本不惧她。于是,顾云锦经过两三年的系统学习,不论是规矩细节,还是衣饰搭配,或者待人接物,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顾云锦理解能力强,学得又快又,那嬷嬷闲暇之余,也给她细细讲解京中各家关系。如今回到京城,见到了人,再比照记忆对号入座,她今天招待宾客的任务做得不错。

那边上官氏特地观察一番,倒是暗暗点头。

余氏有些惊诧,不过事不关己,旋即便抛开了。只有一个许氏,见状面色先暗了暗,须臾又阴转晴,恢复了正常。

大花厅内外欢声笑语,衣香鬓影,有一仆妇来禀,戏班子准备妥当,随时可开弦起鼓。

上官氏便笑着招呼众人,往搭在花园子一侧的戏台行去。

诸位贵妇说说笑笑,鱼贯而出,大花厅瞬间便空下来了,只余一水儿身穿葱绿色比甲的丫鬟留在原地,收拾茶碗盏碟。

小亭这边是小辈,自然慢些,不过也起身去了。

顾云锦慢了一步,她方才喝的茶水不少,如今有腹胀之感,打算先到更衣的厢房整理一番,然后再过去。

所谓更衣,便是解手的文雅说法。

她待女孩子走得七七八八,正站起身,忽然旁边收拾茶碟的丫鬟手一重,打翻了半盏枣儿银耳羹,刚好歪在顾云锦欲抬起的纤手上。

顾云锦垂首,这羹是甜的,那只玉白的小手立觉黏腻,她不禁微微蹙眉。

那丫鬟年纪不大,不过十三四岁,见闯了祸,忙跪下请罪。

顾云锦无奈,这羹撒也撒了,责骂已不可弥补,况且今日是堂兄大喜之日,她一个刚归家的庶妹,也不好撵人骂狗的,只得道:“无碍,起罢。”

那小丫鬟起了身,忙殷勤道:“四姑娘,奴婢伺候您到后头净手?”

顾云锦道声不必,她有诸多丫鬟仆妇专门伺候,实在无需多费一人。反正她要去更衣房,那地儿有备有香汤,她顺道洗了便是。

忘了说一句,顾云锦身边的大小丫鬟仆妇,早就备齐了,与顾云嬿待遇一般无二,拢共三十余人。祖母上官氏还特地从身边拨了三个大丫鬟过来,给姐妹三人每人一个,她身边这个名唤红杏。

红杏为人谨慎,办事稳妥,她既是祖母赏的人,又与许氏没有勾连,自然而然,便成了顾云锦除了碧桃外最器重的人。

那盏银耳羹倒在顾云锦的手上后,又紧接着在小几上滚了滚,要往地上摔去,刚好站在小几旁边的红杏忙伸手挡了挡,被甜汤溅在衣袖裙摆上。

顾云锦起身,吩咐红杏先去换了衣衫后,便带着碧桃,往外行去。

更衣过后,又仔细净了手,顾云锦沿着抄手游廊,正要往戏台子方向行去,不料,前方拐角处转出一个身穿湖蓝色比甲的丫鬟。

这个丫鬟顾云锦认识,正是嫡母许氏跟前的大丫鬟,名金枝,她见对方行色匆匆,似是冲自己行来,不禁微微挑眉。

那金枝果然是往这边来的,她行至顾云锦面前,福了福身,禀道:“见过四姑娘,二夫人命奴婢传话,说是有事要寻姑娘过去。”

顾云锦有些惊诧,今天这日子,许氏不是得在戏台子那边招待女宾么?怎么还会到别处去。

她的目的地正是戏台,若许氏在,就不必另打发人传话了。

不过,顾云锦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便带路罢。”

金枝再福了福身,便转身在前头带路。

这些许氏跟前的大丫鬟,往日在顾云锦这边,总是要隐带轻慢的,但她们是下仆,往往更懂看人眼色,回了侯府后,态度便恭谨起来了。

顾云锦倒没有一朝势起,便居高临下,她说话既不跋扈,也不软弱,语气只属寻常。要知道小人物有时候,也能推波助澜起大作用,得罪嫡母跟前的大丫鬟,那是有害无益。

顾云锦见金枝领了路,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跟在后头。

描金长廊延绵,红漆大柱厚重,齐整夹道宽敞,处处雕梁画栋,远近景色如画。

顾云锦归京不过半月,这武安侯府还没认真逛过,她一边徐徐而行,一边漫不经心扫视四下。

侯府很大,但走了不足一炷香.功夫,顾云锦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金枝开始时,是往后头行去的,因此顾云锦一干人都不以为意。

接着,她开始左绕右绕,时前时后,有时穿廊有时过巷,此刻又时值中午,不能看日影判断方向,这侯府建筑大同小异,若是寻常初来乍到之人,有了许氏名头,怕是会绕昏头并放心地走下去。

但偏偏顾云锦从不信任许氏,有了前世见闻,她会把对方当成一个强大且不可除的敌人,心中忌惮防备,却无多少畏惧。

且她是一个方向感颇强的人,顾云锦虽不认路,但却直觉这方向不对。

众人走着走着,四下愈发僻静,且看方向,似乎是往前院方向行去的。

顾云锦一旦察觉有异,便立即站住脚,金枝走出几步,发现不对,便回头惊诧道:“四姑娘,您……”为何就不走了。

顾云锦心念急转,忽然想起一事,心中立时敞亮,她挑眉,看着金枝,淡淡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往何处?”

第11章

顾云锦说话不紧不慢,面上不动声色,金枝闻言却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问话。

随即,她往前一指,笑道:“四姑娘,咱们快要到了。”

顾云锦眸色并无起伏,她依旧静静看着眼前的金枝,只牵唇淡淡一笑,她往日木讷懦弱的扮相大概太过成功,以至于嫡母直接忽略掉她身后一群下仆了。

她不认路,这群丫鬟婆子中,肯定有人认得,许氏却笃定她会跟着金枝走。

顾云锦那抹笑意,带上了几分讥讽。

金枝当大丫鬟已有四五年,在许氏跟前颇有体面,她虽为奴婢,但往日主子独大,她心气颇高,倒有几分瞧不上顾云锦顾云淑两个姨娘生的庶女。

她是聪明人,知道时过境迁,往昔的态度再不可提,这半月来也做得颇好,但顾云锦此刻驻足不前,金枝怕回去不好交差,心中一堵,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轻慢便重新冒头。

金枝脸上笑意一收,道:“四姑娘,若让二夫人等急了,怕是不妥。”

这话,已经带上威胁了。

顾云锦本已了然,金枝急切的态度让她心中更为笃定。她不屑与个奴婢争辩,只冷冷一笑,便转身往回行去。

金枝急了,绕过来拦住,蹙眉道:“四姑娘,这是二夫人的意思。”

许氏吩咐差事时,态度很慎重,若她没能办妥,怕是要糟,金枝心下一慌,又有些怒,因此语气已强硬起来,恫吓之意昭然若揭。

顾云锦有丫鬟婆子簇拥,金枝到不了近前,她也没多话,直接吩咐婆子把人叉开,待障碍清除,她再继续举步往回走。

许氏什么心思,顾云锦很清楚,必定就是为了她那娘家草包侄儿。

二房回了武安侯府后,祖母态度很分明,庶女与嫡女的待遇相差不远,而许氏大概也往顾继严那边探问过,遭到了拒绝。

总之一句话,许成德想要以正常程序娶侯府庶女,是绝对不成的。

嫡母为人霸道手段强硬,在她眼中,从没把顾云锦一个庶女当回事,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顾云锦就是不接着往前走,也知道等着自己会是何事。

今日武安侯嫡孙大喜,前院宾客如云,若顾云锦蠢笨些,或者对许氏过分畏惧,便会被诓到前院,而许成德必定等在那处。

二夫人外侄与顾家庶出的四姑娘情愫暗生,两人私会被外宾撞破。接着,为了圆上侯府颜面,顾家必定会对外宣布,这两孩子未归京前,便已定下婚盟,只待回京完婚。

有了婚约一层外衣,便是这事出格些,也能被遮掩过去。

对比起武安侯府的体面,顾云锦一个二房庶女,实在不值一提。

而许氏本人,大概会受些责罚,但肯定不重。顾继严膝下唯有二子,皆她所出,罚得太重,就会伤了两个嫡子的脸面

她与两个嫡兄弟放在一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更何况到了那时候,顾云锦已经没了联姻价值,跟嫡子们更是不可比拟。

许氏手段虽粗暴,但细细思量后,却是全无破绽。她多年当家主母,果然也不是白当的,各中厉害关系分析得清楚明白。

顾云锦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金枝被叉开,目光转冷,顿了片刻,便抬脚往回走。

她今天拒绝跟金枝走去,等于与嫡母半撕破脸,顾云锦清楚此事,不过她此刻心内一片平静。

方才心念急转间,个中厉害关系她已想了个透彻,两害相权取其轻,若真与许成德搭上关系,嫁予那等无能之人,她这辈子算毁了。

顾云锦厌恶许成德,想及此,她不禁蹙了蹙眉。

她身后碧桃等人有聪明的,已经想到了,但她们的主子是顾云锦而非许氏,身契亦在上官氏手里,便是有所变故,还有余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