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母亲更了解儿子,顾云锦笑道:“父王刚才想了不好的人,你不认识的。”

她乘机教导儿子,说:“你还小,有许多事儿不懂,要多听父王的,可知晓?”

小胖子看看母亲,又看看含笑的父亲,大声应道:“嗯!”

他又大力点了点小脑袋。

赵文煊唇畔弧度加大,这回的笑真心实意,他抬起大手,轻拍了拍儿子的背部。

小胖子瞬间抛开刚才疑惑,哈哈大笑投入父王怀里,兴奋地手舞足蹈。

*

秦王生辰宴过后,赵文煊与庆国公府达成共识,章家表面不动声色,依旧站在东宫阵营,实际上,暗地里已悄悄向秦王靠拢。

庆国公不方便出面,作为章家的代表世子章正宏,与外甥秦王的接触,不经意间便多了起来。

章今筹久经宦场,深谙处事之道,虽秦王看在亲缘份上,不计前嫌,但作为投靠一方的庆国公府,必须多多做出表现。

庆国公府是开国功勋,章今筹掌家数十载,有很多经营,是连皇后太子也不知道的,他暗暗动作,积极做出表现,以示投诚的决心。

东宫是一无所觉的,但越王却是很快得到消息,他轻易便猜出了章今筹的想法,挑眉道:“庆国公这是要转投秦王麾下?”

语气是疑问,但实际上他一点不诧异,这也算情理之中的事了。

靖海伯有些忧虑,道:“这般,秦王便如虎添翼了,怕是对我们不利。”

庆国公府是积年世家,树大根深,绝不能小觊,况且章今筹支持东宫多年,籍着太子名头,也拢了不少资源在手。

通州常平仓一案,秦王越王默契联手击垮了东宫,虽太子没废,但双方都获利极大,赵文煊不但彻底站稳脚跟,还迅速聚拢了不少势力,而越王在事后,也一如他所料,建德帝开始出手,在朝堂扶持他。

如今,越王正大肆扩张势力之际,却碰上庆国公府倒戈,靖海伯担忧让秦王强上加强,将不利于他们一党。

军事力量他们已注定逊色了,若朝堂再不能压过秦王,将来想谋求名正言顺登基,然后迅速接手建德帝的权柄,再赶在大兴兵马抵达京城前,放倒秦王,就极困难了。

靖海伯忧心忡忡,越王却一笑,道:“外祖父此言差矣。”

“哦?殿下有何见解?”靖海伯疑惑。

越王徐徐道来,“外祖父难道以为,我那父皇会不知此事么?”这是不可能的,他都知道了,建德帝不可能不知。

“秦王更强没关系,父皇要的是平衡,想必不是打压秦王,便是进一步扶持我等了。”越王微笑,既然没见出手打压秦王,那建德帝的策略,必然是后者。

靖海伯恍然大悟,击节赞叹。

越王微笑不改,眸色却暗了暗。

方才所说,俱是表面之言,其实细思之下,他除了等待建德帝进一步扶持以外,根本并无其余有效应对措施。第一,即便他揭破庆国公府改辙之事,也不能阻止章今筹改投秦王,万一影响皇帝的扶持策略,反倒糟糕。

第二,也是最重要一点,他根本无法控制建德帝思想行为,让皇帝认可他为最终继位人。

路越走越窄,如今越王只能尽量增强实力,尽量展现自己的优秀,让建德帝肯定他。

第123章

这一轮严冬渐渐消逝, 春天来了, 积雪慢慢融化, 光秃秃的树木吐出新芽,嫩绿与残余的雪白处处, 交织出一幅初春的景象。

春回大地, 生机蓬勃。

赵文煊的差事已圆满结束,灾民平安度过寒冬,春天一到,便急不迫待返回原籍, 准备到当地县衙领了种子,开始春耕。

今年春天来得早些,收成应能比前几年好。

上至建德帝, 下旨户部小官, 俱松了一口气,一年比一年好就行,不然长此下去,常平仓只出不进,即便有南方调粮,也不是个事。

毕竟, 减产是全国性的事,南方只是轻一些罢了。

有了这里利好消息, 一直因夺嫡而气氛微妙的朝堂, 也松乏下来。

一直忙着示好秦王的章今筹,也终于能腾出手来, 再次分神关注坤宁宫的事了,他将放在宫中的探子都整理一遍,细细选出能帮助荷香的人,然后将情报以及人员名单交给心腹,传进宫里去。

同时,还有一封密信,重点嘱咐荷香,抓紧时间之余,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

坤宁宫。

内殿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挥之不去,皇后放下药碗,喘了口气,低头连连漱口。

她含了一颗蜜饯,重新抬头,厌恶地蹙了蹙眉,吩咐白露,“白露,你让人推开窗。”

白露应了,忙命小宫女去打开窗扇,她不忘细心嘱咐,不要把窗开太大。

皇后摇头,道“无碍的,开大些吧,本宫快喘不过气了。”

她病了足足两个月余,喝了许久的药,口舌已经被汤药的苦涩麻痹了,嗅到这气息,更觉憋闷至极。

好在这冬天过去,她的病也要好起来了。

是的,赵文煊没打算让皇后马上就死,那毒下了两次便暂停了,皇后熬了两个月,终于缓了过来。

她的心情还算好,因为病要好了,而太子那边也稳定下来了。

其实,东宫的境地一直不好,仅余一个暗怀鬼胎的庆国公府还支持着,只是皇后身体不好,太子难免报喜不报忧,皇后的耳目基本不在朝堂,且病榻上精力不济,她便觉得,太子总算稳住了。

隔扇窗被推开,清爽的气息铺面而来,皇后只觉身心舒畅,她眺望窗外明媚春色,须臾,便道:“命人备辇,本宫要到御花园转转。”

屋内确实憋闷得慌,皇后病势见好后,也不是头一回出门了,诸宫人不以为奇,也没劝,只快速准备一应事宜。

白露替皇后添了一件厚衣裳,又取来斗篷,伺候主子披上,方才将她搀扶起来,往殿外行去。

皇后瘦得厉害,颧骨高耸,眼窝凹陷,去年的衣裳尺寸已完全不能用了,如今身上穿的,都是新赶制出来的春装。

白露垂下眼睑,目光落在皇后搭在她小臂的手上,这只手骨节分明,全无往昔的丰润感,且因骤然消瘦,还凭添了密密的细纹,很有一种干瘪感。

她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原因无他,谁不想活命?谁愿意给他人陪葬?

皇后登上凤辇,十六名大力太监动作一致,步伐整齐划一,抬起凤辇往殿门行去。

为首一名大力太监,俯身抬辇时,他飞快瞥了眼左侧回廊,那地方立着一个宫女,二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宫女便是荷香,皇后出行,中庭人多忙乱,她混在其中毫不起眼,目送描绘精致凤纹的舆轿出了宫门后,她收回视线,瞥向另一边角落。

角落有几个小宫女正偷偷地看热闹,其中一个接触到荷香视线,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便溜出了宫门,通风报信去了。

等中庭平静下来后,荷香举步,也出了坤宁宫,遥遥尾随凤辇。

皇后坐在凤辇上,她一贯是正襟危坐,以保持中宫威严的,只是如今沉疴已久,她体力难支,便斜斜靠在大引枕上。

这引枕是白露特地准备的,皇后不禁点头,白露虽远不及岑嬷嬷能干,但胜在老实细心,伺候人还是不错的。

重病之人比常人难侍候多了,皇后卧病两月,白露精心照顾,无微不至,因此,她对这心腹难免改观很多。

凤辇的帘子被挂起,徐徐春风吹拂,进了御花园后,满目嫩绿,皇后瞥见有一旁盛开的山茶,心中一动,便吩咐道:“往左边去。”

若说皇后最爱什么花,那必然是垂丝海棠,御花园最左边有好大一片垂丝海棠林子,春天花开时,皇后总会去逛逛,如今见了山茶,便想了起来。

困在屋里也够久了,皇后忽然很是期待。

白露连忙指挥凤辇掉转方向,一行人走了一段,便远远望见海棠林子,垂丝海棠已开了大半,一整片绯粉,绚丽而灿烂。

皇后的嘴角微微扬起。

为首大力太监一边稳稳前行,一边仔细打量眼前,很快,便找到了目标,他不动声色,开始往那处行去。

凤辇前进的方向,向来是由前头的大力太监引领,花林子很大,主子也没有指定在何处停轿,他技术纯熟,目标地方看着也寻常,很容易便遂了心愿。

凤辇停下,皇后被搀扶下来,眼前便是一条小道,她抬脚进了甬道,走了两步,忽觉得身上还有余力,于是顿住脚步,吩咐左右,“本宫自行走一段罢。”

白露等人忙松了手,退后几步跟着,她们这些多年伺候的人,也不觉诧异,皇后向来赏景,都爱一人在前踱步,不喜搀扶。

这小道不大,仅勉强能容两人并肩而行,宫人自然不可能与主子挤的,因此一左一右搀扶皇后的人,实际上,就走在小道两旁的泥地上,昨夜下了春雨,泥地很滑,白露二人走得提心吊胆,唯恐脚下打滑带倒主子。

如今,她们倒是松了一口气。

皇后立在原地眺望片刻,方缓缓举步前行,白露等人静静跟着,不发一言,以免搅了主子兴致。

这般走了十来步,又一阵微风拂过,花树摇曳,有不少粉色花瓣离了枝头,纷扬而下。

如此美景,实让人心旷神怡,坤宁宫一众从主到仆,不禁轻快起来。

不料,这时却变故陡生。

小道是冰裂纹铺地,表面磨得格外平整的不规则石片,按照自身形状,拼凑起来铺成路面,这石片大小不一,皇后举目四顾之时,脚下不停,一脚踏在一块不大的石片上,竟觉脚下一空。

众所周知,石板铺就的地面,若是工匠手艺不好,个别石板下面就会不同程度中空,人踏在其上边缘,石板便会还立即向着力点倾斜,好像跷跷板一般。

皇宫匠人的手艺,自然不会不好,只是若是道路使用久了,风吹雨淋的,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要是负责检查太监没有及时发现,维修不到位,这中空还会愈发严重。

皇后踩踏的这块石片,明显属于很严重的情况,她一惊之下,身子已倏地一歪。

她努力要站稳,可惜久病的身子无力,挣扎只是徒劳,反倒大惊之下,脚下一滑,人便重重地往一边泥地倒去。

“娘娘!”

“娘娘小心!”

事发十分突然,人摔倒的速度也是极快的,等白露等人大惊之下扑上去时,皇后已经重重落地。

她运气不好,后脑勺刚好磕在一颗微微凸起的石头上,石头虽不尖锐,但有了人砸下力道与速度相加,也相当厉害了,一声闷响过后,皇后已不省人事。

皇后脑后有鲜红的血液沁出,浸湿了鬓发,顺着石头,迅速淌落到泥地之上。

白露第一个扑上前,忙扶起主子,大石头上一块褐红,异常醒目。

她惊慌至极,忙垂眸看怀里的主子,只见皇后双目紧阖,已失去意识,脑后还不停有鲜血滴下。

白露颤抖着手,将手指探到皇后鼻下。

不幸中的万幸,皇后还有呼吸,白露定了定神,忙一边接过干净的帕子,给主子捂住伤处,一边选了个粗壮宫女,命对方赶紧背上皇后。

皇后若是意外身故,在场所有人罪责难逃,一个死字是跑不掉的了,因此诸人不管平时关系怎样,如今都齐心协力,赶紧将皇后背上凤辇。

有人已飞奔去太医署了,大力太监一等皇后上了辇,立即便抬起,以最快速度返回坤宁宫。

白露等几名大宫女,有幸享受了一把坐凤辇的待遇,可是她们一点不高兴,眉心紧锁,愁容满面,有胆小的,已经一边落泪,一边跪地祈祷了。

坤宁宫一众簇拥着凤辇,火速离去,垂丝海棠林子恢复平静,只余原地上,那一块带血的石头。

不,其实附近还是有一个人的,这人便是荷香,她立于隐蔽之处,冷眼旁观,将事情始末尽收眼底。

终于成了。

原来,这事是荷香一手策划的,并用上庆国公府暗藏的人脉,布置许久,终大功告成。

荷香待在坤宁宫十数年,可不是白待的,她一边沉默办着差事,一边仔细观察皇后的一举一动,大到皇后的性情言行,小到言行举止,爱好习惯。

她知道,皇后最喜欢明黄色绣九风的凤袍,嵌红宝的点翠头面;说话看人时,喜欢腰背挺直,微微抬起下颌;用膳前必先用一碗汤品,才会继续进食,等等诸事,不一而足。

十数年时间,日积月累的,足够荷香了解皇后很深。

皇后本规矩严谨,封后不久,便有张贵妃盛宠乃至独宠,她痛恨之,因此,更严格要求自己,以示自己与狐媚子是不同的。

这甚至已经到了,每迈出一步的距离,都几乎一致的地步。

皇后喜欢御花园左侧的垂丝海棠林子,每逢春日必会观赏一番,偏她赏景色时,更爱一人独自在前缓步。

这个计划,是专为皇后量身打造的,从轿子落地的地点,皇后的习惯,皇后的步伐距离,石板的松动,甚至旁边的那块大石头,都一一算计在内。

缺一不可,换了一个人也不可。

荷香足足谋算了一个月时间,又使上了手头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方才堪堪布置妥当。

前几次,皇后也出门了,可是却没去海棠林子,荷香不着急,只静静等待。

终于,耐性等待有了结果。

荷香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身,静静离去。

主子有命,若非万不得已,不可动用小蓝瓶药物,以免留下痕迹,如今“意外”已成功发生,只是任务是否能完成,却还要看天意。

希望皇后这一下子,磕得足够重。

第124章

皇后这一下子, 磕得确实足够重, 严重到连建德帝也惊动了, 他近年来,首次驾临了坤宁宫。

内殿忙碌一片, 不断有宫人急急进出, 淡淡的血腥味从不断被掀起的门帘子溢出。

建德帝眉心紧蹙,沉声问道:“御医可来了?”

太医署中,御医的医术最高明,不过御医却是专门给皇帝治病的, 其他人就算是皇后太子,也使唤不得。

建德帝对皇后并无好感,只是一国之母逛御花园时, 因滑了一跤便磕死了, 这也死得也太失体面了,他一收到消息,便命人召了御医。

大总管梁荣听了主子问话,忙上前禀道:“回陛下的话,御医还未赶到。”

建德帝眉心没有松开,转身往正殿行去。

赵文煊收回视线, 转身跟在后面。

不但他来了,连太子、越王、安王三人, 也齐齐出现, 皇后是中宫,是嫡母, 她生命垂危,即便是死对方张贵妃的儿子越王,也得候着。

消息到时,朝会才刚散,四名皇子便随着建德帝,赶到了坤宁宫。

其实张贵妃等妃嫔也该来等着,只是贵妃娘娘腰杆子硬,直接说身体不适不来,其他小妃子早如同虚设,建德帝干脆大手一挥,让后宫诸人不必来了。

一行人进了正殿,建德帝刚在首位坐下,三名御医便气喘吁吁赶到了。

皇帝没说废话,让他们赶紧去救治皇后,于是,御医们又满不停蹄去了。

御医一进内殿,太医们立即大喜过望,忙退后几步,让出位置来。

这情况看起来很严重,御医心中一沉,脚步不停,赶紧行至榻前。

只见皇后面色苍白如纸,唇瓣毫无血色,脑后的伤口还没能止住鲜血,明黄色的衾枕湿了一大片,医女不断绞了热帕子,探手擦拭着血液,铜盘的水立即殷红,一盘接一盘地换着。

这情况很不妙,若再不能止血,恐怕皇后熬不了不久,就得薨了。

再不得宠的皇后,也是皇后,若是就这样死了,恐怕负责救治的一干人等,罪责难逃。

宫里的差事一贯难当,稍不留神,就得给贵人们垫背,这也是太医们见了御医,喜出望外的原因。

御医人数不多,只有三个,为首一个须发皆白,是建德帝的铁杆心腹,他见状立即蹙眉,当即立断,喝道:“替皇后解了衣裳,我要施针。”

老御医有一手金针刺穴的绝活,效果立竿见影,只是却从未用过在在后宫女眷身上。

后宫妃嫔,乃皇帝的女人,御医太医不同于太监,他们年纪不管老少,皆是身心健全的男人,平日替后宫妃嫔诊脉,都需要放下帘帐,腕上垫了丝帕,室内同时须有多名宫人在场,以此避嫌。

太医们很注重这点,因为不管妃嫔等级高低,是否受宠,一旦涉及此事,他们绝对逃不过一个死字。

只是如今,老御医已顾不上了,头部止血的针法,需要涉及一部分上身穴道,针灸之事,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情况危急,他也不敢隔着衣裳施针,只得咬牙让人替皇后解衣。

他年纪很大了,又是皇帝心腹,皇后还不得宠,应该无碍的。

白露等人听了,忙上前伺候,又指挥人抬来屏风,挡在床榻前。

其他人不是老御医,赶紧退开避到屏风之后,并背对屏风,面对房门方向,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想听不想看。

皇后很快被宽了衣,上身仅余一件小兜,老御医取出金针,煅烧片刻,快速往皇后身上刺去。

他手法又快又稳,不消片刻,便在皇后头上身上扎了数十针,效果立竿见影,她后脑勺上出血的速度大大减缓,片刻后,终于止住了。

老御医、白露等人齐齐松了口气,太好了。

老御医赶紧替皇后包扎伤处。

等待半刻钟,他取下金针,试了试皇后脉搏,心终于放下来了。

接下来撤了屏风,又是开方子、熬药、灌药,一连串事情折腾开来。

*

再说坤宁宫大殿。

建德帝领着几个皇子,正端坐等着,只是在座的天家父子数人,只有一个太子是真担忧,其他人心思各异。

赵文煊面无表情,垂下眼睑,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他不相信意外,不相信凑巧,那么,是谁动的手呢?

他抬起眼帘,扫了眼一脸焦急的太子,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其实,大约便是庆国公府罢。

刚得知皇后发生意外那一刻,赵文煊立即联想庆国公府,他心下一凛,看来,他母妃之死,庆国公府绝对不仅仅是事后纵容而已。

赵文煊面沉如水,正月时,他算是接受了外祖家的投靠,庆国公府暗地下不遗余力表现,明面却依旧是东宫阵营,未曾改变。

是什么让章今筹如此顾忌呢?要知道庆国公府要投靠秦王,早晚也是要示于人前的,一直这般遮遮掩掩,并非长久之策。

若长此以往,即便赵文煊这外孙再重情重义,恐怕也会心生隔阂吧,这便与庆国公府的初衷相违背了。

庆国公府的暂时遮掩,与不久后皇后的意外相结合,答案呼之欲出。

庆国公府必定有把柄落在皇后手里,相当重要,且事关新主秦王,章今筹若要毫无顾忌改弦易辙,必先把这个致命隐患根除了。

究竟是什么致命隐患,才让章今筹如此忌惮呢?

这唯一的可能,便是章淑妃之事了。

庆国公府当年必定插了手进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皇后手里握着这般把柄,章今筹如何敢轻易举动?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切都分析得清楚明白,赵文煊垂下眼睑,遮住冰冷的目光。

好一个庆国公!好一个外祖父!

他将目光投向内殿方向,平生头一次,由衷希望皇后不要死,这事情的真相,只能从对方手中得到。

好在最终,事情如了他所愿,皇后没死成。

一群御医太医折腾许久,建德帝等了一个时辰后,正要起驾回御书房处理政务时,内殿终于有了动静。

内殿诸人鱼贯而出,见了礼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出列,恭敬禀道:“微臣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的伤情暂已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