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人上了床,我才知道他什么意思。

虞南说他生病了不宜在下,我只好让了他一次又一次。最后两人累成一摊泥。我翻了个身,虞南贴在后背咬着我的耳垂问:“瑶光,为什么突然想去知道那些事?”

“心血来潮。”

“当时你封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你说永远都不想再记起这些事情了。”

我说:“诶,可能是知道的时候觉得是种负担,不知道的时候,又好奇得要命。”

虞南说:“真的只是好奇吗?”

我说:“真的。”

虞南笑道:“你去了一趟外城,回来连家都不回,就急匆匆去了神山,我还以为是在外城遇到什么事情呢。”

我身体一僵,果然,什么事都不能瞒过虞南。

在外城确实遇到了一件事情。

那日黄昏,天气不太好,我一个人甩开侍从,去外面找酒喝。

灯红酒绿的红灯区,有一个人穿着暴露的绢丝簿衣,垂头倚在闪烁流光溢彩的霓灯下。

雨丝飘下,空气里弥散着龙舌兰的清香。

街上人流来来往往,这人许久一动不动,像是一抹游离的影子。

我顿住,破天荒浮起多管闲事的念头,想过去劝他避避雨。

就在这时,那男子蓦地扬头,眼媚如丝,红唇若樱,冲我撩人心魄地笑了一下。

那时那景,那人长得多美,他的笑容就有多诱惑。

而后,他扭头,留给我一个引人遐思的背影。

风刮起,他一头黑亮夹着耀眼金棕色的发丝在雨中翻飞。

064 外城情事

虞南对我说过,美人也是分等级的:美人,极品美人,极品毒药。

一生中,遇美人无数,极品只有那么几个,毒药,可遇而不可求。

记得我当时侃笑问,毒药?那是什么境界?眼放血滴子?口吐鹤顶红?

虞南说,莫要不相信。我说,那举个例子?他没说话,深深深深地望我一眼。害我打了个冷颤。

且不论是不是虞南胡乱编排话消遣人。主观上我是不认同的,并且确信一点,那就是毒药这玩意儿,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敬而远之。

这二个看法,在遇到这男人后,被哗喇喇推倒。

他对我笑,脸上明显的诱惑。如果跟过去,今晚会是一个难忘良宵。

我站在原地,在我迟疑不决的当儿,那男子又回头,笑容露骨,尖下巴朝我挑衅地顶了顶。

而后,轻轻作了个手势。

那个手势是对着我做的,拇指和食指合成一个圆圈。

雨丝纷飞,灯色迷离。

他的手指又尖又长,带着兰花一样的馨美、牙雕一样的质感。刻意做出来的动作,很简单,很下流。

那一瞬间,我感觉他眉心清楚地贴着毒药俩字。

喝酒?来不来?敢不敢来?

我吸了口气,做了件脑筋短线的事:跟了上去。

街角新开的酒吧:盛开。

撩开摇摇欲坠的水晶帘子,我看到男子陷在酒吧柔软长沙发上,摇着酒轻晃,脸上玩变脸一样,罩着寒霜,看起来极不好亲近。

酒吧里很多人,一个个都在偷偷打量他,可是没一个人敢过去。

我托了托脸上戴的翎羽眼罩,要了杯酒,侍应冲我笑笑:“先生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需要叫个人聊天解闷吗?”

我问道:“你们这里长得最好的是哪个?”

侍应朝男子方向顶了顶。我微笑,正要过去,又听侍应说:“可是最难亲近的也是他,先生最好不要过去,他的脾气糟糕透了。”指了指旁边一排频抛媚眼的:“那边才是善解人意的。”

善解人意的好是好,就是长得差了点,和那边的一比,简直是牛粪和鲜花。

我对着一排牛粪叹息地摇了摇头。

既是鲜花,有点架子也是正常的。我坐了过去,还用了一句特别俗的话搭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男人抬头,冲我咯咯一笑,眼神鲜润,唇角妖美,冰山美人一下子又变成荡妇。

“很多人都对我这么说过。”

每个人在做错事之前喜欢自作聪明,我也不例外。我耸耸肩,说:“真的,不过那人在北域,想想也不可能,你是这里的头牌?”

他盯着自个儿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讪笑道:“原来现在头牌也这么不景气么,需要亲自到外边猎食。”

男子扬了扬头,缓缓地倒了过来。附在我耳边,用一种让人骨酥的声音说:“想随便找个人,很容易;想找个中意的,情投意合的人,可是非常难的。远远的,我就注意到你了。”

唔,这话从一名大美人口中说出来,可真受用。

不过,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我说:“是么?假若我有一分出众,你那眼神儿胜我十分,大老远的就能看到和我情投意合。”

他的手缓缓往上摸,停在面罩边缘,长腿一伸,像块棉花糖一样裹了过来,一下子骑坐到我腿上,轻轻捧住我的脸,伸出舌尖舔了舔。

心跳失序,呼吸蓦然急促起来。

“你脸上写着寂寞两个字,我想陪你。”

他的手捏着面罩的细绳就要揭下来,我深吸了口气,蓦地推开他。“抱歉。”

他倒在一旁沙发里,将缠在唇边的发缓缓拔到后面,仰了仰下巴,冲我一笑,眼神鄙夷:“怎么,下面不行?”

我微笑:“没办法,家里有人,存货每天都要上缴,定质、定量。”

“那就滚。”

我挪了挪走不太动的脚,坐到了另一边。

盯着这边好久的那排牛粪一哄围上。

牛粪A简称牛A称赞我很美,把他们头牌都比下去;牛B称赞我很强,是第一个能让他们头牌翻脸的人;牛C则说我真是好酒量。

我一杯一杯跟着他们干。

酒量这东西和胆量一样,都是可以练出来的。差别在于,胆子就算涨得再大也可能会破,酒量却是越来越长。

越长,就会越发觉得味道寡淡。手里喝的也不是什么烈酒,可是很奇怪,四五杯下肚,身上却像要起火一样。

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给我推开的那朵鲜花眼睛像长在我身上一样,一直盯一直盯。我挪挪位置,那眼神如蛇尾随,盯得让人火大。

我砰地掷下杯子,就见得他已经站了起来。踩着猫步风情万种朝门口方向走去。

侍应过来,拿给一个纸盒给我。

“这是我们头牌送给先生的。”

纸盒里,一个粉彩盖盅,盅身上画着清雅的红梅。

我掂着那玩意,完全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恰好看到已经走到门口水晶帘前的男子顿住,回头,冲我作了个口型:

MEIZHONG

梅盅?没种?

啊咧不发威还真当我是个四十二孝,逼急了小脚蛤蟆也要蹬你两脚哩,这人这样不知死活,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

我满脸笑容地放下杯子,跟了出去。

雨丝更迷离,风吹得有点凉。

男人在外头等着我,似乎是料定了我会出来。有人过去搭讪,他抬头给了一眼,那人打个冷战,就跑开了。

我猝不及防来到他的身边,将他狠狠按在柱上,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拉下一点,粗鲁地吻他。

呃,这才发现,这男人瘦瘦高高,比我还高出半个头,手臂一环过来就能把我嵌入怀里,气势上差了一点点。

当下立即决定,不能跟这男人站着接吻。舌尖极快在他口腔里搅了一圈,退出来来。

而后,我的手臂捧着他的脸,他的手臂搭着我的腰,二人对视了半晌。身体下边相贴的地方却在渐渐变化。

闪烁的灯色在他脸上投出半明半寐的阴影。柱子上丝光镜面投映出自己的一对眼睛跟俩灯泡一样,亮得惊人;他的却半开半磕,迷迷离离,笑容里三分冰凉,三分邪气。

“送你的梅盅,怎么不稍着,时不时还能炖些虎鞭鹿鞭补品什么的。”

我微笑,下流地拿下面朝他顶了顶。“凡事不过三,别人惹我,我不会忍他超过三次,第一次拒绝,第二还来我再拒绝,但是第三次再惹他就死定了,你现在要为后面的贞操担心。”

他噗哧一声笑了,说道:“我喜欢虚伪又袒诚的人,只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小心吃不下吐出来。”

“走着瞧。”

065 情 色 陷井

两人直奔办事的地点,宾馆。

所谓的偷情,玩暖昧,玩心跳。

房间里一盏奶白色的小灯,灯旁一个彩色大陶瓶,插着大束白玫瑰,花气似有似无。

窗外,漆黑夜空的边缘,是高筑的城墙,高高的塔楼对着北域的疆土。

象牙雕就的指尖拢上厚重的窗帘。他在丛叠的阴影下对我勾唇一笑。

白玫瑰在柔和灯晕中绽放清香。

我的心情像着魔一样,而身体,飘飘忽忽像悬挂在危崖边缘,再往上能尝到天堂滋味,跌下是无止地狱。

在酒吧喝的酒,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一晃而过。可是接下来我已经无暇思考。

他在花气芬芳中向我一步步走近,鲜润的眉眼唇角,像一条灵蛇,将我深深纠缠。

我居然在紧张。

他缓缓解开自己的第一个扣子,手腕盘踞的玫瑰刺青娇艳欲滴。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可想要吃人,首先有被人吃的自觉。

他整个阴影笼罩住我的时候,我真觉得,这一次自己有些托大了。

“可以开始了吗?”

“噢,等等。谁在上面?”

他的手圈了过来,垂头,二片泽润的唇瓣几乎贴上我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眼神熟悉得难以言喻。

整个空间给火烤过一样燠热,纸醉金迷至极致了的沉静,在这夜里空落落地虚浮,益发衬出二个喘息声的刺耳。

火烫的身体,蓄势待发。

“对象是你,我无所谓。”

我急促应了一声,合眼吻了上去。

两人一起倒到雪白的床上。

他的身体柔韧滑腻,当二条长得让人流鼻血的腿缠到腰上的时候,身体折叠成一种极致的姿势,那妖娆的模样足可逼疯圣人。

我的沿着他的尾椎一寸寸往下按,感受他的身体迅速绷紧起来,指甲几乎嵌入我的肌肤里面。

我伸出一根手指,这里他的后背完全弓起,轻轻嗯了一声,黑色睫羽轻颤,狭眸似开似合。

再一根手指…

他面上罩上一层晕红,咬着樱瓣一样的下唇,尖下巴失力地往后仰,露出来颈项漂亮的线条。

这竟然是他的第一次…

我简直狼血沸腾,甚至毫不怜香惜玉,提腰肆意驰骋。

和虞南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来得激烈迅猛,脱衣服总不会好好脱,因此扣子总找不到。

印象中自己总是不慌不忙的,现在总算体会了那种想一口吞下去的滋味。

我想将这个人狠狠摁倒在自己身下,狠狠扯开他的衣襟,让衣扣在自己指间迸裂碎开,将包裹着他的身体的布片,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碎布条。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强的凌虐欲,活脱脱就是一个催花狂魔。

这一晚究竟多少次,估计只有天知道。

最后累瘫睡死,感觉有人抱着我的头,宠溺地亲吻。

然后做了一个梦,我把一个箭矢射进他的胸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跌下。下面响彻我的支持者的欢呼声。我像个木偶一样应付着他们,可是回到房间,我啃咬着自己的手背,一直哭一直哭。

自己竟然有这么孬的时候,可是理智告诉我,这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理所当然地想起我曾经抛弃过的一段往事。

醒来后,床边已经没有人。而我不知道哪根弦触动了,竟然没有回神都,而是直接去了神山,去了海市蜃楼结界。

我和虞南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实际上的床伴关系,约好了各自可以有自己的私生活。这些年来,虞南偶尔会和哪个看对眼的一刻欢娱,我也没有刻意守贞。只是双方都有一个默契,那就是私底下怎么来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捅出事情来让对方难堪。

我一厢情愿地将外城这一次遭遇定位为一场艳遇,可事情的发展令人措手不及。

我那日睡得晚起,懒洋洋来到神殿,就听秘书长说虞南病重罢工了,甫一听到时我还挺高兴,几百年来第一次,虞南终于懂得籍机让自己放松放松了。

再想一想,不对呀。虞南他昨晚流了那么多汗,我的腰差点断掉他还生龙活虎的,病不是早就好了吗,怎么又坏了!

再问,秘书长支支吾吾地说,从北域寄来了一张公函,王夫一看,人立刻就不对劲了。

我说:“真是岂有此理。北域那班混帐东西肯定又编排什么恶毒的谩骂来挑衅我们了吧?”

“不、不是…”

“诶,难道那位配种名驹要接着娶第十六任老婆?”可这事情和虞南也没有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