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她却受惊兔子似的蹦了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凌珣眯眼,伸手就将拔腿欲跑的小姑娘逮了回来,见她脸蛋异常红艳,还拼命往下低头不敢看自己,不由微微一顿,若有所思道:“先前我与大娘说的话,你听到了?”

第40章

阿茶确实听到了。虽没有听完全,可“上门提亲”四个字她却听了个一清二楚,还有后面那句听着有些说笑的意味的“届时您可不要拒绝”……

他一定是在与姥姥开玩笑!

也或许,也或许是她听错误会了……

虽这么想着,急促跳动的胸口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阿茶紧紧地将脑袋埋在被窝里,脸上的温度怎么都降不下来。

夜已深,四周一片寂静,身旁的崔氏早已睡着,可她却无半点困意,脑中尽是那人俊朗的面容与清冷的嗓音……

“没听到?无妨,那我再说一遍就是。”他问她是否听到了他与姥姥的对话,她慌忙否认,他却似有戏谑地看着她,眸中带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阿茶不知道,她只知道在那样的注视下,自己紧张之余,心头竟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欢喜。只是那欢喜有些陌生,她有些不安,竟不敢去深思。

好在里正的到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要不然……

想着那时自己明明松了口气,可却不知怎么的又有些遗憾的心情,阿茶拱了拱枕头,一时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最近好像真的很不对劲,到底是为什么呢?这大晚上,她想睡觉呀,总想着一个男人算怎么回事呢!

等等!总,总想着他?!

阿茶突然僵住了。

总想着一个人,会因他生出陌生的喜怒哀乐,会为他夜不能寐食不能咽,这,这不就是从前月牙给她看过的那些小话本里头,主人公害了相思病之后的反应吗?!

相思病!

难,难道她对凌珣……?!

窗外似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屋檐上,滴答作响,阿茶呆呆地望着床顶,脑中一片空白,唯有隆隆的心跳声,声声震耳。

——————

几日后。

因近来要照顾崔氏,没法出门,阿茶便安心待在了家里,干干家务,做做绣活,这日傍晚,她正拿着绣架窝在檐下绣帕子,门口突然想起了一个爽利的声音:“阿茶,你姥姥怎么样?可好些了?”

因家中有人,又是白天,院门便没有关,阿茶抬头一看,见是牛大娘,顿时仰面笑了起来:“方才刚吃了药,这会儿该是睡着了,谢谢牛大娘关心。”

虽那些大夫都说姥姥身子已彻底败坏没治了,可阿茶还是求着林大夫给她开了些固元补身的药。她不知这有没有用,但凌珣说的神医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她心里没底,做不到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干等着。

“那就好。快拿个碗来,早上孩子他爹下河抓了两条鱼,我给熬了鱼汤,闻着可香了呢,你和你姥姥也尝尝,看看好不好喝!”牛大娘说着,也不等阿茶拒绝,径自端着手中的大碗朝厨房走去。

“大娘!”阿茶忙放下手中的绣架追了过去,“大娘怎么又送东西来了!这都好多回了,您自家还那么多人呢……”

“哪有好多回,总共也就三次。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丫头可不许跟你姥姥学那臭毛病,乡里乡亲的,整那么客气做什么……”牛大娘说话期间已经快步进了厨房,又利落地从碗柜里翻出一个盛汤用的大碗,将手里的鱼汤倒了进去,“不过是正好做得多了就给你顺道拿过来一些尝尝味道罢了,行了,趁热喝,我走了。”

她是个再利落不过的人,阿茶无法,只得笑道:“可不是与大娘客气,只是您与菜花婶婶她们做的东西都太好吃了,我是担心嘴巴被养刁,往后吃不下自个儿做的东西呢!”

自打那日里正上门之后,崔氏生了病要卧床休息的消息便在村里传了开,村中一些与祖孙俩交好的人纷纷上门探望,见阿茶又要照顾崔氏,又要做活儿养家,还得处理家中杂事,心中无不怜惜,便常多做些吃食送过来或是顺手帮着做些简单的家务。

阿茶心中甚是感激,虽有些过意不去,可也不好拒绝,便将这些恩情全部记在了心里,只等着日后再还。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牛大娘闻言哈哈大笑道:“瞅这小嘴儿甜的!不怕,真要养刁了,往后就都去大娘家吃,管饱!”

阿茶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见牛大娘拿着空碗要走,便忙跑到大堂抓了一把花生糖果塞到她手里:“昨儿月牙姐姐送了一些零嘴过来,大娘带些回去给小石头吃吧。”

小石头是牛大娘的小孙子,今年七岁,正是馋嘴的时候,牛大娘疼他如宝,便也没有拒绝,笑着道了声谢便转身朝门外走去:“家里还有活儿要干,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姥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啊?”

“好,谢谢大娘。”阿茶笑着将牛大娘送到了门口,“大娘好走。”

“诶,去吧,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牛大娘说完便走了,阿茶转身欲回屋,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抬眼一看,却见轻扬的飞尘中,那已好几日未见的青年正策着高头大马而来,身姿勃发,英挺非凡。

阿茶心头一跳,猛地红了脸,可一时却想着了魔一般,怎么都移不开眼。

她不是没见过人骑马,可从未见过谁骑在马上的样子有这般好看,这人生得……实在是俊呀。

阿茶为自己的想法而羞耻,可既已知自己心事,忐忑尴尬之余便也多了几分坦然——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她既喜欢了他,会觉得他好看也算正常不是?

只是她曾亲眼看见他杀人,纵然无法自控地对他生出了男女之情,可在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来历之前,却也实在没法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想到这,阿茶忍不住抿了一下唇,心中生出了些许茫然。

问又不能问,查也没法查,偏这喜欢又收不回来,怎么办呢?

呆愣之际,凌珣已骑着马走近。看着青年翻身下马时利落潇洒的姿态,阿茶差点忍不住抬手捂胸口。

太,太俊……咳。

阿茶羞耻得恨不能找个洞钻下去,可面上却死死绷住了:“凌,凌大哥回来了……”

刚想明白自己心意那会儿,她曾躲过他几回,可每回躲完之后都发现自己心里头更纠结难受了,且他就住在隔壁,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也不好躲,小姑娘思考了整整一夜,最终换了策略——不能躲,那就面对吧,莫要叫他看出来便好了。

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

至于当日他与姥姥说起的那句“提亲”,阿茶后来想明白了,定是姥姥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生出了将自己托付给他的念头,而他会那么说,想来是碍于小时候姥姥对他的恩情,不得不顺着姥姥的话应下来。而那句听着像玩笑之言的“届时您可不要拒绝”,想来就是用来逗姥姥开心的……

小姑娘觉得自己寻到了真相,心中虽有几分失落,却也不那么忐忑纠结了,再见到凌珣,便把这事儿丢在了脑后。

“嗯。”小姑娘自那日之后便有些躲着他,这会儿见她态度又变得坦然了,凌珣不由眸子微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娘怎么样了?”

“姥姥喝了药睡着了。”一说到崔氏,阿茶的神色便更自然了几分,“我瞧她精神比昨日好了些,只还是说不了几句话便要休息……”

“大娘损了内里,身子极虚,多睡觉对她有好处。”凌珣说着便从马上拿下一包东西递给她,“叶绍这两日便会到,别担心。”

“叶绍?”阿茶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伸手接过了过去,“这是什么?”

“那个神医。”凌珣眸中飞快地闪过复杂之色,然下一刻便又变成了柔软的笑意。

“是糖葫芦!”熟悉的香味叫小姑娘忍不住凑到油纸包旁闻了闻,随即下意识眼睛亮亮地惊呼了一声,叫完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闹了个大脸红。

好,好丢人……

凌珣微微勾了一下唇,眼底阴霾尽数散去,又从马上拿下一物递给她。

阿茶正因自己的失态而懊恼,见此便有些想拒绝:“凌大哥,不用……”

“拿好。”

“……哦。”不容拒绝的语气叫阿茶咽了咽口水,到底是伸出小手接了过去。只是这回并不是什么吃食,而是一封信,阿茶顿时愣住,“这,这是……”

“伯父让我带给你的。”

沉默片刻,阿茶才有些艰涩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那日内凌珣话中曾提到过阮庭舟为了阻止关氏来找她而受伤的事情。

“伤好多了,至于关家……”凌珣垂眸,盖住了眼底冷冷的杀意,“这几天应该也就会有消息了。”

阿茶咬咬唇,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对关家做了什么?”

“伯父暗中收集了关氏之父关城这些年来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证据,将它们送到京城大理寺去了。”

阿茶没说话,目光却更添了几分担忧。她虽自小在乡下长大,可却也知道关家是个百年世家,家族势力十分庞大。就算关城一家真能被定罪,他的家人不会帮他吗?

凌珣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淡淡解释道:“关城逆的是君王之意,关家人想保也保不住他,放心吧。”

他好像对这些事很了解……阿茶心中一动,暗暗吸了口气,半晌才似担忧地问道:“凌大哥能……确定吗?我曾听朝阳哥哥说过,官场上的事情很复杂,咱们小老百姓是看不懂的……”

凌珣挑了下眉:“不相信我?”

一见他这样的表情她就发憷,小姑娘心头一跳,忙道:“怎么会!只,只是……”

见她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凌珣舍不得再逗她,便道:“伯父不会有事,我保证。行了,进去吧,我有些饿了,家中可有吃的?”

“有,方才牛大娘送了些鱼汤来,中午还剩下了几个馍馍……”阿茶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这蹭饭的态度好像越来越自然了,还有这语气,怎么跟回自己家似的?

第41章

凌珣吃饭的时候,阿茶拿着那封信回了自己的房间。

信封沉甸甸的,里头除了两页信纸,还有一支玉簪——正是那次落水她梦到母亲时,在她头上看到过的那支青玉莲花簪。

簪子质地不好不差,瞧着有些发旧,该是常年被人用手抚摸,才会连几处本该尖锐的棱角都变得圆润了。

阿茶怔怔地看着它,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直到酸涩的泪珠滚出眼眶,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触摸到与母亲有关的东西。

不是听姥姥说起,也不是凭自己臆想,而是真实的,可以碰到的。

脑海中关于那个美丽女子的影像似乎又清晰了几分,阿茶忍不住将那玉簪紧紧地贴在了心口,又想着母亲是遭奸人所害才含恨自尽的,小姑娘心头不由大痛:“娘……”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眼前突然闪过了几个交错模糊的画面,阿茶心中一惊,飞快地凝神去细想,却是脑袋一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关于她娘亲的死,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阿茶咬着唇,许久之后才捶捶抽痛的脑袋,低头展开了那封信。

信不长,可从那苍劲有力却稍显凝滞的笔迹中可以看出,这封信里的每个字,都是斟酌而落。

和阿茶预料的不一样,信中没有很多解释,寥寥几句暗藏忐忑与思念的问候之后,便都是对她和姥姥往后生活的安排。

上头列了好几条路,每条路的终点都是不同的生活,每种生活的细节都安排得十分详尽,不管她和姥姥选择哪一条,都能过得安宁富足。

他……不止是什么都想到了,还给了她自由选择的权力。

阿茶愣愣地看着最后的落款——父庭舟,心中复杂至极。“父亲”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陌生了,曾经她对他仅有的感觉也不过就是厌憎而已,如今一朝逆转,她竟不知该如何对待了……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一下子将小姑娘从呆愣中惊醒,她慌忙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将那信与簪子收好放到枕头底下,这才深吸口气,快步打开门走了出去:“凌大哥吃完了?”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凌珣忍不住拧了一下眉,半晌才道:“嗯,你要不要再吃一点儿?”

“不了,我,我刚吃了些零嘴,这会儿还不饿。”

她神色恹恹的,显然是不开心,凌珣想哄哄她,可他从前并没有过哄姑娘的经验,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甜言蜜语?别说他不会,就是会,说了怕也只能吓到她……

青年沉默片刻,最终只挤出了一句干巴巴的“好像要下雨了”。

刚说完他就额角跳了一下,恨不能收回去,可阿茶却是陡然一惊,忙抬头看了看天,而后紧张道:“真的暗下来了,我得赶紧收菜干去!还有院子里的鸡鸭也得赶回棚子,凌大哥你自便,我,我先去过去啦!”

凌珣:“……”

罢了,好歹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帮你。”快步跟上,青年弯腰在院子里赶起了鸡鸭。

阿茶一边收拾笸箩里的菜干,一边忍不住偷瞄那动作有些生疏,却半点不减潇洒的青年,见他不过片刻便得了要领,越发利落起来,心跳又“扑通扑通”地加快了。

抓鸡赶鸭的姿势都这般英俊……

要命呀。

——————

与此同时,阮府,主屋。

“你说什么?父亲被斩,全家被流放?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不信,我死也不会信!阮庭舟,你在骗我是不是?你一定是在骗我……”

看着眼前四肢被绑,狼狈地倒在地上,露出满脸惊惧之色的关氏,阮庭舟靠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抚摸着袖子里的软鞭,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愉悦:“是不是骗你,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不等崔氏反应,他又以手撑额,偏头笑了一下,“不过,若不是得到了确切消息,我怎么敢这么对你呢?”

“我不信!你,你把我的人都弄到哪儿去了?来人!来人呐!”关氏心中有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叫她心头发颤,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可叫了半天,外头依然没有半个人影,她终于忍不住慌了,“阮庭舟,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你,你难道你不想要小贱人和那老不死的命了……”

啪!

重重的一鞭子抽在关氏脸上,抽歪了她的发髻,抽破了她的脸蛋,也抽停了她的尖叫声。

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哪怕挥鞭抽人也像谪仙般清俊优雅的男人,关氏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家破人亡,父母遭难的事实。

“不……不!”她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心头的剧痛伴随着脸上的刺疼叫她脸色变得惨白,泪珠也滚滚而落,糊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是……是你?”她颤抖着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渐渐地浮现了怨毒的恨意,“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毁了我关家!害死了我父母!是不是?!”

“当然是我。”纤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鞭尾的血迹,阮庭舟轻笑道,“逼死晴儿,逼走阿茶,你们叫我家破人亡,永失所爱,连唯一的女儿也不能相认,我自该好好回你们一份大礼不是?”

他虽然在笑,可眼底却满是冰冷的恨意,关氏惊恐地瞪大眼睛,失声道,“你,你知道当年赵婉晴上吊的真相了?!”

若非如此,他绝对不敢与关家作对……关氏心中寒意顿生,可又生出了更多的恨意来,她一直都知道他有多么在乎赵婉晴那个贱人,从前也就罢了,他不过是在心里念着,如今,如今他竟为了那个贱人毁了整个关家!

阮庭舟眼底闪过一抹血色,抬手又是一鞭子:“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关氏哀嚎出声,她素来娇生惯养,合适受过这样的苦,顿时满地打滚起来,涕泪流了满脸。再也受不住那种疼痛,她哀声尖叫了起来:“有本事,有本事你就连我一起杀了!”

“杀了?”阮庭舟却突然停手笑了起来,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宛如情人间的呢喃,“不,我怎么会杀你呢?”

死亡多痛快呢,他是要叫她生不如死的。

看着他清俊好看的笑容,关氏一愣,红肿的双眼突然亮了亮:“阮郎,我,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有情的!我就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知道错了,当年,当年叫人糟蹋赵氏的主意是我爹娘出的,与我无关啊!他们,他们如今都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是这般爱你啊……你,你原谅我,我往后定然与你好好过日子,我,我再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阮庭舟一愣,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撑着脑袋笑出了声。

关氏猛地僵住,脸上的期盼与爱意随着他越来越大的笑声重新变回了恼羞与恨怒。

阮庭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清俊的脸上笑容不再,只剩下透明凄然的泪痕,伴随着森然的恨意蜿蜒而下。

“我这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在街上救了你。”他说着,眼神冰冷如刃,见关氏似是开口想说话,又抬手一鞭子抽了过去,“废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多听。说吧,当年对晴儿动手的那个人是谁?”

关氏痛得眼泪都蹦了出来,她恼羞成怒,心中恨得厉害,虽然这剧痛叫她生出了些许畏惧,可到底强势惯了,不甘低头认输,便只咬着牙冷笑道:“你是说当年强上了赵婉晴,给你戴了好大一顶绿帽的那个男人?”

啪!

又是狠狠一鞭子,抽得关氏耳鸣目眩,口溢鲜血,险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关家被抄,你父亲过几日便要问斩。你母亲,你那些兄弟姐妹,男的都已经在流放崇州的路上,女的都已经被收入教坊充作官妓。这阮府也已经被我收拾得一干二净,你身边那些伺候的人,全都已下地狱去见阎罗王了……”此刻的阮庭舟就像是一个堕了魔道的仙人,清俊出尘的脸上满满的全是阴鸷残忍的杀意,他轻轻说着,最后又笑了一下,“你看,你是不是乖一些好呢?”

他仿佛是在和她打商量,可关氏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害怕了起来。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阮庭舟。

这样虽然笑着,却仿佛恶鬼一般的阮庭舟。

初遇时,他虽冷淡,却也是斯文有礼的。那日她带着丫鬟逃家出来玩,半路险些被街头恶霸拖到小巷子里欺负,他正好路过,听到她喊救命的声音,便叫自己手下的官兵出手救了她。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午后,他负手立于喧嚣的街口,淡声问她有没有伤到时的样子。

那样英俊,那样美好,叫她一眼便记在了心上,从此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男子。

第二次见到他时,他字字铿锵地拒绝了他父亲要他停妻再娶的命令,她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着他,心中又气又恨,却又忍不住生出了更多的心动。

身边的男人全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她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全心全意只对妻子好,连逢场作戏都不愿,都高官厚禄都无法打动,如同青莲般干净磊落的男子。

第三次见到他是在一家酒楼里,他带着妻子和女儿在那里吃饭。他为她们剥虾,替她们夹菜,为她们擦嘴,逗她们开心。笑容清浅,目光和煦,温柔好看得像是一个梦。

她开始嫉妒,那赵氏不过一个村姑,哪里配得上这样美好的男子?

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

于是她不吃不喝,以绝食逼着父亲使用了强硬的手段,欲逼他就范,她有自信可以打动他的心,只要给她接近他的机会。可谁知,她一番折腾,最终却只换来他自残双腿也不愿背弃发妻的消息……

她越发不甘,渐渐地便成了执念。

于是,她故意叫在自家作客的那个贵人见到了赵氏。赵氏容貌绝色,那人果真动了欲念,且不知为何念念成灾,甚至主动找她合作,后来……

她和那人都如愿了。

赵氏死了,她掐着阮庭舟女儿和岳母的性命,终于如愿以偿成了阮夫人。

可整整十年,他对她都不曾有过半分的软化。哪怕是新婚之日,他也是神色淡漠,似水冰凉,不带一丝温度。

她百般讨好,他却始终视如无物,连圆房都不愿和她圆。她愈发不甘,终于忍不住给他下了药。可他却毫不犹豫地喝春药自残,拼着下半生都无法再人道也不愿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