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绍语气温和语速却极快,直接把元氏问懵了。目光下意识地朝一旁看了看,她这才僵着笑脸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那个就是十几年前,在那个城里,然后我家死鬼和那个……”

“行了,还是老身来说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凌婆婆看不下去了,摇着头打断了元氏的话,然后肃着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事情并不复杂,不过就是十几年前,凌大成去城里做活的时候,险些被一辆飞奔的马车撞到,这元氏的丈夫正好路过,不顾自身危险地拉了他一把,救了他的命,两人因此认识,而后渐渐成了知交好友,亲近之余便给儿女订下了娃娃亲。而订亲的时候,这凌婆婆正好在场,所以二人便请她做了个见证。只是后来凌大成夫妇突然去世,凌珣又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元氏夫妇便以为这婚事黄了,再没提起过。谁知凌珣又突然回来了,元氏正好在为闺女的婚事烦恼,一听这消息,这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等凌婆婆说完,元氏已经回过神了,这会儿便频频点头道,“好女婿,你要是不信我说的,就问你二叔二婶,他们也可以作证的!虽说咱们两家隔得远,走得动少,但当年我们当家的还是去你家拜访过一两次的,你要仔细问问,肯定有人能记得!还有凌婆婆,她老人家总不会骗你是不?你看,这婚事可是铁打的事实,你可不能不认呀!哦对了对了,还有这玩意儿,这可是你爹给咱家的信物,你自己看!”

叶绍目光微闪,偏头低笑了一声:“哥,人家是有备而来呢。”

凌珣这会儿没功夫收拾他,只微微眯眼,低头朝那物看去。

那是个雕工粗糙并不细致的木雕双喜,上头刻着一个大字,个人痕迹很明显。凌珣虽不知道这是不是凌大成做的东西,但凌大成从前确实和村里一个木工老师傅学过几日木活儿,问一问还是能问出真假来的。

不过对方能当众拿出来,想来不会是假的。

果真下一刻,围观的村人中便有人笑呵呵地出声了:“大成确实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刻一个‘大’字,因为那是他唯一会写的字,又正好是他的名字,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的,我瞧着这玩意儿也确实是他的……豆子啊,看来我们要恭喜你啦!”

凌珣没理他,只侧头看了刘氏一眼。

刘氏前些天一直在放言要为他说亲,这其中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知道,她这会儿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是因如意算盘落了空而懊恼,见那妇人扯了自己出来,顿时没好气道:“那么久了,谁还记得呀!不过大伯确实有这个习惯……哼,早知道有这桩婚事,我还操哪门子的心!不管了不管了,人我已经带到了,具体的你们自个儿商量去吧!老娘忙着呢!”

说罢,也懒得装慈爱,撇着嘴就走了,显然是不甘得厉害。

“你,你这二婶怎么这样!”元氏一愣,但这会儿还是婚事重要,便压下心头的不悦,转头与凌珣笑道,“事情都已经清楚,那女婿,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商量商量这婚事了?”

刚安抚好阮庭舟匆匆赶出来的阿茶愣住了:“商量……婚事?”

谁的婚事?

“阿茶?”见小姑娘脸色茫然,月牙飞快地跑过去,低声解释道,“是凌大哥的婚事,据说是他爹从前给他订过的娃娃亲呢。”

她站在这儿围观了半晌,就是为了确定凌珣是不是真的订了亲,这会儿闹明白了事情原委,便不由有些同情凌珣。

已经过世的亲爹订下的婚事,又有着救命之恩在里头,这要无故退婚,一定会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孝的。再看女方那热络劲儿,显然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婿,这亲事若是真的,凌珣怕是不得不把那家的姑娘娶回来了。

幸好只是凌珣单方面心动,阿茶瞧着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少女在心里庆幸道。

阿茶懵了:“娃,娃娃亲?!”

她呆呆地朝凌珣看去,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然后她看见他转过身,对那长相尖刻的中年妇人淡淡地点了下头:“好。”

好?!

阿茶心里猛地一震,一时间竟傻在了那。

第51章

凌珣这“好”字一出,众人皆愣住了,只叶绍笑眯眯地上前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对元氏和凌婆婆道:“既如此,咱们进屋详谈吧,两位里面请。”

凌婆婆只是来作证的,如今事情已经明了,便想先行离去,但被凌珣拦下了,只说成亲是大事,家中现又无长辈做主,当年订亲既然是她做的见证,如今想再请她帮忙参详一番。

刘氏的态度方才众人都看见了,凌珣此话又合情合理,凌婆婆只得答应下来,和元氏一同进了院子。

凌珣侧头看了隔壁一眼,小姑娘已经不在那,月牙也已经走了,他眯眼,快步走进院子关上大门,将众人的目光全部挡在了外头。

叶绍将元氏和凌婆婆带到了大堂,不等两人落座,便转头对凌珣笑道:“哥,让我来吧?”

他眼睛发亮,眉毛上扬,一副兴致勃勃,不坏好意的模样,凌婆婆心中一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还没说话,便听得一旁正四处打量的元氏嫌弃道:“房子旧,家具也简陋,我说女婿,就这么成亲可不行啊,太寒碜了些!不是说你天天上山打猎,打了不少好东西吗,怎么就没把这家里收拾得像样点儿呢?”

“婶子倒是知道得清楚。”凌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元氏被那一眼看得心口直跳:“我,我就大丫一个女儿,这要做亲,自然得先做些准备不……”

她说着便扶着椅子要坐下,谁料话还未完,突然一阵巨响在她身边炸开,骇得她整个人惊跳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要商量婚事吗?这和预料中不一样啊!

元氏面色发白,下意识朝凌婆婆看去。

看着那张被凌珣拍了一下就碎掉的实木桌子,凌婆婆心里也已经骇得不行,可面上却还是死死撑住了,只绷紧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抖着手惊怒道:“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一旁早已磨拳擦脚,蠢蠢欲动的叶绍嘿嘿笑了起来,“自然叫你们实话实说的意思了。说吧,为何要说谎算计我大哥?”

此话一出,元氏和凌婆婆都猛地瞪大了眼睛。但凌婆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铁青着脸道:“你们这是不相信老身的话?既然如此,方才为何又要在众人面前应下这桩婚事?”

叶绍笑眯眯地回道:“院门明明开着,你们却不肯进来,非要站在门口大声嚷嚷,闹得众人皆知。这不就是想用孝道和舆论逼我大哥应下这婚事吗?若我们不答应下来,你们岂不是要没完?我大哥岂不要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

凌婆婆面色微僵,好半晌才冷哼道:“那你们如今是想做什么?逼迫我们否了这婚事不成!”

元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休想!这亲事可是你去死的老子订下的,你若悔婚,那就是大不孝!传出去,我看你还怎么在村子里立——啊呸呸呸,你给我吃了什么?!”

叶绍笑眯眯地弹了下指尖:“没什么,只是一种会叫人说实话的好东西。”

“你,你少唬人!”元氏自然是不信的,可刚说完她就惊恐得瞪大了双目,而后满脸痛苦地抱着肚子翻下了椅子,整个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好……好痛……”她想放声尖叫,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艰难地吐出一两句模糊不清的哀鸣。

元氏又痛又惊,一时吓得涕泪直流,好不狼狈。

凌婆婆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脸上的傲色顿时绷不住了。她抖着发白的唇,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从前做过什么,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青年身上沉沉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就连叶绍这个早就习惯了的人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见凌婆婆脸色瞬间惨白,显然是想起了村中关于他当过土匪的流言,凌珣这才淡淡道,“说吧,刘氏许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凌婆婆眸子猛地一缩,面色一下子白了。许久,她才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你……你都已经知道了……”

——————

原来,这元氏是刘氏表舅的女儿,只是刘氏这表舅去得早,元氏的母亲便带着元氏改嫁了,因时间久远,两家又已完全不再走动,这层关系便没什么人知道。但刘氏与这元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不是不错,因此如今虽也不怎么联系了,但彼此还有关注。

刘氏一直对凌珣家的大房子念念不忘,但抢不着偷不到,无奈之下便将主意打到了凌珣的婚事上——前些日子她四处嚷嚷,本是想把自己娘家媳妇设计嫁给凌珣的。但她愚蠢,凌二成可不蠢,凌珣早已恶了他们,怕是不会轻易中计,且他性子凶煞,万一恼羞成怒对他们动手,那多可怕呢。

思前想后了一番,两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元氏的女儿大丫身上。

也实在是巧,刘氏去找元氏的时候,元氏正在发愁——她女儿大丫前段时间被村里几个地痞流氓糟蹋了,如今肚子里有了孽种,正不知该怎么呢!

刘氏的出现可谓是及时雨,元氏一听不仅能瞒下女儿的丑事,还能白白得座大房子,自然是喜不自禁,忙不迭就答应了。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可行,这便操作了起来,凌二成也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暗中琢磨了好几天,终于琢磨出了这么个自觉“天衣无缝”的计划,甚至为了叫人信服,他们还威逼凌婆婆,叫她帮忙做这场婚事的“见证人”。

凌婆婆原本是不肯答应的,但凌二成年少时曾和凌婆婆的女儿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纠葛,他威胁凌婆婆,若是不肯帮忙,就要把那事情抖出去,叫她女儿在夫家无法做人。

凌婆婆的女儿嫁的是隔壁村的张家。张家家中颇为富余,如今人们都叫她女儿一声张太太。但只有凌婆婆知道,她女儿不过是表面看着风光罢了——那张地主是个花心贪色的,早已被府中那十来房小妾迷得晕头转向,厌了她女儿了!

前些天那张太太才刚回来与她这母亲哭诉过,说是丈夫被新纳的小妖精迷了魂,不仅动手打了她,还说要休妻呢!

这样的当口,凌婆婆自然不能叫凌二成把那事情传出去,否则那张地主还不立马就逮着这机会休了她女儿?

她素来清傲,哪里能容忍女儿成为旁人眼中的笑话呢?因此不得不答应了凌二成的要求。

至于那个凌大成的信物,凌二成是从凌三成那里哄来的。凌三成念旧,家中收了许多老物,这东西便是从前凌大成送给他的新婚贺礼,凌二成看过几次,因此才打上了这样的注意。

事情不复杂,很快就说完了,叶绍听完,忍不住抽着漂亮的嘴角,不可思议道:“所以你们不止想谋夺我哥的房子,还想叫他头上变绿,给别人养儿子呢?!”

哪儿来的自信能成功啊,真当别人都是蠢蛋不成!

凌珣没有说话,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和刘氏有关,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原因很简单——对于坏了自己好事的人,拿扫帚直接赶出去,强词夺理,扭曲事实才是刘氏的作风,而不是故作不甘,话里话外却一直帮着证明这婚事的真实性。他会陪着她们折腾那么久,不过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

如今既然已经清楚,那就没什么必要再说废话了。

“老身,老身也是被逼无奈……”凌婆婆抖着唇,想说求饶的话,可多年来的高傲叫她怎么都开不了口,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瞧着狼狈又凄然。

“无奈便可助纣为虐,那还要什么公义,要什么律法?婆婆当真是出身书香门第?”凌珣冷冷地扫她一眼,并没有生出什么同情来。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可这并不是做恶事的理由。

高贵的出身一直是凌婆婆的骄傲,听到凌珣这嘲讽之语,她一张老脸瞬间变得煞白,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至于元氏,她已经疼昏过去了。

叶绍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人,半晌才嘿嘿笑道:“哥,还有你那二叔二婶呢,怎么处理?”

自然是彻底处理。

“你看着她们,我出去一趟。”凌珣淡淡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只是刚走到院子里,隔壁墙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同时一个慌乱的低呼声响了起来。

凌珣眉眼猛地一动,飞快地点足跃上墙头,将险些从桃树上栽下去的小姑娘紧紧揽在了怀里。

纤细的腰肢被他的大手紧紧圈住,整个人也贴在了他宽阔温暖的胸前,阿茶心头砰砰直跳,又是尴尬又是害羞,一张柔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凌,凌大哥……”

看来方才的那个“好”字起作用了,虽然这“作用”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凌珣看着她,眼中生出了明晃晃的笑意,嘴上却故意道:“阿茶这是在摘桃子?”

看着树上虽已经结了果,但却只有指头大小的青涩小桃子,阿茶咬咬唇,到底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这样的桃子怎么吃呀!这人太促狭了!

这一眼竟带着素日不见的风情,凌珣忍不住双手一紧,低头凑近了她,眸子黑亮幽深,叫人心惊:“那是担心我?”

阿茶想说才不是,可张了张嘴巴,却怎么都说不出否认的话。

一开始她确实被那个干脆利落的“好”字震得满心冰凉,差点要哭了,但进屋之后想了想,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凌珣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他这么做,想必是缘由的。

不过她猜不出这个缘由是什么,又担心他被凌婆婆用孝道压着受欺负,这才忍不住偷偷爬上了桃花树……

虽然没有看到大堂里的场景,但方才凌婆婆说的话却是一字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

小姑娘越听越气愤,忍不住用力跺了下脚,这才险些掉下树去。

见她低着红红的脸蛋,颤着长长的睫毛,抿着红艳的嘴唇不说话,凌珣再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别担心,我这就去把事情解决了。”

清冷的语气掩不住话中的暧昧,阿茶脸色更红,半晌才鼓起勇气道:“你,你二婶太坏了!她是想毁了你的一生呢!”

且不说这元氏是刘氏的远房表妹,若凌珣娶了她的女儿,以后势必要被刘氏拿捏,单说那大丫肚子里已经有他人的骨肉,这就是极恶毒的事情了。

头戴绿帽,替别人养儿子,对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无法忍受的事情?

还亲人呢,这得多大仇呀!

她气鼓鼓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实在是叫人心痒难耐,凌珣眸子深深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低头朝她靠近,只是……

“哼。”不远处的檐下突然响起一声重重的冷哼。

第52章

凌珣微顿,侧头见那仙人般的男子正一脸阴郁地瞪着自己,到底是堪堪打住了。

真要惹恼了岳父大人,驳了他的提亲怎么办?

青年只得遗憾地抱着怀里懵懂羞涩的小姑娘下了树。

待阮庭舟走至眼前,阿茶才反应过来,顿时一张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飞快地往后两步退出了凌珣的怀抱。

“咳,爹……爹爹,您不是睡觉吗?那个,怎么出来了?”

“缓过了那口气儿,精神就恢复了许多,这会儿不怎么困了。”阮庭舟温声与她解释,待看向凌珣的时候,声音就变得冷冽了,“都是订了亲的人,不要随便碰其他姑娘,再有下次,本官叫你吃板子!”

破婚事都没有解决就敢不明不白地轻薄他闺女,作死。

见阮庭舟仿佛误会了凌珣,阿茶也顾不得尴尬了,忙道:“爹,方才我没站稳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凌大哥是为了救我才……”话还未完,便被凌珣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得再次红了脸。

阮庭舟那个心酸啊,刚要说什么,这勾去了闺女整颗心的狼崽子突然弯身冲他行了个礼,淡声道:“启禀大人,草民要报案,有人骗婚于我。”

阮庭舟:“……”

——————

因这年代都是盲婚哑嫁,骗婚之事常有发生——轻点的是容貌秉性上的不实,比如明明父母相亲时见的是个大美人,娶回家却变成了丑八怪;严重些的便是嫡庶身份或是身体健康方面的不实;比如明明说好是嫁给嫡子的,成亲时却发现新郎是庶出……因此大周朝的律法中是有关于骗婚罪的明确规定的,且因骗婚是毁人一生的恶事,这处罚也极为严厉。

凌珣这话一出,阮庭舟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这是要把算计他之人一锅端进牢里,彻底解决后患呢。

有些讶异又没那么讶异,毕竟从一开始这青年瞧着就不是什么软和可欺之人。阮庭舟心中动了动,面上却只冷哼道:“本官这几日休沐,不办公。还有这骗婚的罪名可不小,若无充足证据……”

说到这事儿阿茶心中就气愤,忍不住握拳道:“爹,那凌婆婆就是证人,她方才都已经承认了,大成叔根本没有给凌大哥订过亲事,这什么娃娃亲都是他们编造出来的。还有铁柱爹娘竟想把一个肚子里已经有孩子的姑娘嫁给凌大哥呢,那孩子可不就是铁打的证据?”

阮庭舟刚从屋里出来,并不知道这些,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一下,好半晌才神色怪异地看了凌珣一眼:“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竟叫人恨得用这么阴损的法子设计他。

凌珣看了隔壁自家屋子一眼:“怀璧其罪。”

“是了,铁柱爹娘一直想把隔壁这大房子抢回去呢,还有上回凌铁柱放狗咬我,凌大哥为了救我把朱癞子家那大狗踢死了,铁柱爹娘因此跟着赔了不少钱,想来心中也是记恨的。”阿茶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由抱歉地看向了凌珣,“说来此事与我也有干系……”

若非心怀恨意,没准他们也想不出来这么恶毒的计划。

“放狗?!还有这等事情!”阮庭舟顿时剑眉一皱,紧张地打量着阿茶道,“可有哪里伤到?”

“没呢,凌大哥及时赶到救了我。”阿茶说着,长长的睫毛突然颤了颤,“不过……确实有点吓到,那只大狗站起来有爹爹你这么高呢。”

他这么高……那被咬上一口,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阮庭舟顿时惊怒交加,脸色都变了,扭头就对着凌珣道:“去邵府借辆马车来,带上人犯即刻跟我回衙门,此事,本官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凌珣看了阿茶一眼,眼中点点明亮的笑意,叫小姑娘的脸蛋又红了起来。只是想到阮庭舟的身体,阿茶不由有些担忧:“现在就去,爹爹的身子能受得住吗?”

凌珣也对阮庭舟道:“缓上几日也无妨,先把人关着就是。”

被女儿关心的感觉实在太好,阮庭舟脸上的冷色褪去,变成了柔软的笑意:“没关系,人证物证都已经齐全,判个刑而已,很快的。”

阿茶不放心地看向凌珣,小声道:“还是请叶神医再给我爹瞧瞧,听听他怎么说吧?”

凌珣哪里会不应呢,点点头便转了身欲走:“我去叫他。”

“啊,对了凌大哥!”阿茶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喊住了他。

凌珣转身:“嗯?”

“那个……”她十分不好意思,但还是咬着唇问出了声,“叶神医的诊费……一般都是怎么算的呢?”

先前太匆忙,都忘了问这事儿,阿茶这会儿突然想起,心中便有些忐忑。

叶绍医术这么好,诊费怕是不低,更别说阮庭舟吃下的那颗能解百毒的药丸,瞧叶绍那满脸肉痛的样子便知十分珍贵……这些年为了替姥姥治病,她一直在拼命存钱,可如今全部拿出来也不过十几两,想来是绝对不够的……

但即便不够,她就是借也得先借过来凑上,叶绍救了她最亲的两个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拖欠于他。而且他是凌珣请来的,凌珣已帮了她这么多忙,她不能再在这事儿上占他的便宜了。

凌珣愣了一下,半晌才抿了下唇角,淡淡道:“这个等大娘完全好了再说。”

阮庭舟刚想说什么,青年已经踏枝而上,消失在墙头了。

“钱财的事情莫要担心,爹爹有。”见女儿面色纠结,阮庭舟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见她一脸的不相信,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真的。若是没钱,我如何能暗中行事,扳倒关家呢?”

阿茶这才瞪圆了眼睛:“可是爹爹你哪儿来的钱?你不是一直都……”被关家的人监视着吗?

“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是遇到你娘和你姥姥,其次就是……”阮庭舟抬头朝邵家所在的方向望去,目光温和,盛有感激,“交了你义叔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好友。钱财的事情都是他帮着打理的,虽然不多,但足够咱们一家过活了。”

阿茶这才明白,想着邵义这些年来对自己和姥姥的照顾,她心中动容,目光坚定道:“往后我也会好好孝顺义叔的。”

阮庭舟轻咳一声,有点后悔了。

他虽感激邵义,可一点儿都不想把女儿分给他谢谢。

——————

这日午后,和平村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村的大事——凌二成夫妇和素来德高望重的凌婆婆被县令老爷抓去衙门问罪啦!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好端端的县令老爷怎么就把人抓走了?凌二成那素来缺德的两口子也就算了,凌婆婆怎么还掺和在了里头?”

“你还不知道?哎哟这事儿可荒谬了我告诉你!二成两口子竟伙同凌婆婆,还有隔壁山头碧水村一个姓元的婆娘,给大成那儿子设了个圈套,想骗婚呢!”

“骗婚?凌珣爹娘都不在了,他叔婶是长辈,出面做主给他说亲也是合情合理的,怎么就成了骗婚呢?”

“没听说我是伙同外人吗!而且这事儿他们俩压根就没出面,只在暗中设计,想要把一个不干不净,肚子里还揣着别人娃的破烂货嫁给豆子呢!”

“什么?!这,这也太过分了吧!那凌珣可是他们亲侄子啊!”

“可不就是,简直是丧尽天良,要不人豆子能愤怒得去报官么!”

“说的是呢,这要是我,早就抄家伙打上门了!这等侮辱,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

“最叫人惊讶的还是凌婆婆,没想到她竟然帮着凌二成两口子做坏事!啧啧,还什么书香世家的小姐,原来都是装的,白白敬重她那么些年!”

“唉,你说这是为什么啊?他们平时也没怎么往来啊,怎么就搞到一块儿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