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舅母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打发了胡元出去,才叹息了一声道:“儿女都是孽,罢了,思阮与娇娇有缘无分罢了。”说着笑着问道,“快说说你那儿媳妇怎么着了,这听着是个孤女?”

沈大娘想到江妙伽的身世,叹息了一声:“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家里遭了难,父亲与继母容不下她,怕她以后费嫁妆,给推到有婚约的姑母家了。只这姑母家也不是好的,对她非打即骂,那未婚夫是个混的,输光了银子。谁知思阮愣是看上人家姑娘,一来二去的便使了法子将姑娘从姑母家给弄了出来。”

她说的明白,又将责任推到儿子身上,就是怕嫂子误会江妙伽勾引了儿子,见胡舅母眉头皱着,心里这才一松。

“这家人也真是....不过也好,总归是孩子喜欢的。只要小两口好好的也就罢了。”胡舅母又说了一通陈家的不良,突然又问:“这成亲,那家不会来捣乱吧?”

沈大娘喝了口水,笑了:“不过是个军户罢了。何况那孩子的户籍现在都落在咱家头上,陈家又有何面目纠缠?况且你外甥现在也好歹是个总旗,还能让个军户翻了天?”

“这倒是。”胡舅母笑着,“那日子定好了,只提前两日让那孩子过来就是,从咱家出嫁也好。”

“那可谢谢大嫂了。”沈大娘高兴,拉着大嫂又说了许多话,这才和沈思阮回了家去。

路上沈大娘将事情都与沈思阮说了,满足道:“等你和妙伽成了亲,我就只等着抱孙子了。”

沈思阮也不害臊,笑着应承:“娘就等好吧。”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家,却见家里院门紧闭,沈大娘摇了摇头,心疼道:“妙伽太小心了些。”

沈思阮心里也一疼,想到这些天来江妙伽安安静静的,居然连门都没出过一步,怕的也不过是邻居的白眼,或者是说的难听的话。

只是她不知边城人淳朴,却也分善恶,对于陈家发生的事又如何不知,对她只有怜惜绝无看轻。

“会好的。”沈思阮呐呐道,不知是对沈大娘说还是对自己说的。

沈大娘一愣,推开门,是啊,总会好的。

江妙伽正在绣成亲用的绣品,见沈大娘母子进来了,赶紧站起来,露出松快的神情,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饭菜都凉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沈思阮心里暖了暖,虽然她心里还有疙瘩,可总比之前那样子要好的多了。

江妙伽被沈思阮这么看着,竟红了脸,慌张的往外走,“我去收拾饭菜。”

看着她出去,沈大娘笑着推儿子,“还不去帮忙?”

“奥。”沈思阮反应过来,也跑去灶房帮忙。

江妙伽正将粗面馒头拣出来,见一黑影挡住门口,不由脸更红了红,“乌漆嘛黑的你进来做什么。”

沈思阮站着不动,只沉声道:“二月十八咱们就成亲。”

“嗯。”江妙伽低低的应了,将饭碗递给他,“快拿屋里去。”

沈思阮笑了笑,便回了屋。江妙伽站在灶前深吸了口气,平稳了情绪这才端着饭菜进了堂屋。

饭后沈大娘将之前江妙伽给她藏着的银子取出来,递给她:“看着你不必再受折磨,大娘看着就欢喜,这些银子也该还给你了。”

江妙伽连忙摆手:“大娘,这银子,我不要了。”

沈家母子对她有大恩,说是救了她的命也不为过。虽然她也喜欢沈思阮,可这些银子她本就是为了以后用,眼见自己要嫁到沈家了,这银子放在沈大娘那里她也不委屈。

“你这孩子。”沈大娘笑着,将银子塞到她怀里,“大娘能用得着几个银子,你好好拿着,明日咱们去赶集,给你置办嫁妆还有成亲用的东西。”

江妙伽见沈大娘坚持,也不扭捏便笑着收下了,“大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第二十六章

到了第二日又是赶集的日子,江妙伽早早的起来和沈大娘做了早饭,等沈思阮出门去了,这才和沈大娘锁好门出门去。

这次赶集和上次赶集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上一次她是跟着江氏,小心翼翼看着这熟悉的世界还要维持胆小懦弱的样子。那时候她是没有根的浮萍,而这一次她是跟着沈大娘,跟着她未来的婆婆一起去赶集准备成亲用的东西。

江妙伽深吸一口气觉得幸福极了。沈大娘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也松快许多。

这次赶牛车的居然还是上次的熊二。不过这次熊二已经知晓,上次沈思阮让他照顾的就是江妙伽,而现在沈大娘亲自带着江妙伽出门,他再笨也知道是谁了。

路上还有其他人也去赶集,纷纷上了牛车,牛车缓缓朝集市而去。

沈大娘对集市很熟悉,哪里有卖什么东西的都一清二楚,带着江妙伽一脸喜色的去了布庄,找掌柜的车红布做嫁衣还有成亲用的东西。

掌柜的还记得江妙伽,见这次沈大娘带着她来买成亲用的东西乐呵呵的给拿了出来,“这是要成亲了吧,恭喜恭喜啊。嫂子可是有福啊。”

沈大娘和这掌柜的很熟悉,笑着应答,“可不是,有这样的儿媳妇我可是真的满足了。”

两人笑着,江妙伽在一旁羞红了脸。

这时门口进来三人,其中一个少女突然惊讶道:“妙伽姐姐?”

江妙伽抬头,发现进来的三人居然是姚氏母女三个,脸上的娇羞和红润还未来得及消散就僵在脸上。

她最不想见的就是陈家人了,可今日居然又碰上了。

陈家大房闹的事在那一片闹的沸沸扬扬,姚氏他们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对江氏和陈又文不屑,可见到江妙伽这个样子的时候又免不了尖酸刻薄说些难听的话。

“哟,妙伽姐姐,你不是我堂哥的未婚妻吗,现在是要成亲了吗?”陈语菁自从那次被送到李百户家里被拒绝后,被人嘲笑了几次,心里压抑的狠了,见到江妙伽便不能停止的想看她的笑话。

江妙伽的脸冷了下来,看着这个姑娘,见她眼神不善,便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沈大娘本来正和掌柜的说话听到这话脸也冷了下来,她将江妙伽挡在身后,看着姚氏母女三个冷笑道:“我没记得我们招惹你。”

“我和江妙伽说话,关你什么事。”陈语菁的脾气越发乖戾,尖叫的反驳。

集市上本就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赶集的人,可也只是一会儿便没人关注这边。

陈语菁得意的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沈大娘和江妙伽,她以为她们怕了她了,却完全没看到沈大娘和江妙伽眼底的冰冷。

“不要脸的娼妇,都跟我堂哥定亲了,还勾三搭四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们江家人也就这德性了。你这样的女人就该拉去浸猪笼,沉塘!”陈语菁语气尖锐,陈语慧注意到江妙伽脸色的低沉,伸手怯怯的去拉陈语菁,可陈语菁正骂的兴奋,一把甩开她,又继续道:“你....”

这次她还未继续说下去,江妙伽一耳瓜子就甩在她的脸上。

江妙伽自从跟着陈家到了肃州沉活重活都做,力气也比一般女子要大,这一巴掌下去陈语菁的脸顿时就红肿了起来。

“说别人不要脸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不是要脸,若是你要脸,做什么上赶着给人做妾破坏别人家庭去。我现在虽然另嫁他人,可我没有对不起你们陈家。你们陈家如何对我的,你们陈家将我当牛做马的使唤,临了换来的是拿我换银子!”江妙伽冷冷的看着陈语菁,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温度。对于陈家人,除了四房的父女俩,其他人都自私的让她感觉恶心。

在她看来,陈家人就是明显的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典范。明明是他们的错,将她卖了银子,现在她要成亲了,挨骂的却成了她。

这些事实,其实陈语菁和姚氏都是知道的。可姚氏却装作不知一般,甚至将两人的争吵当做小孩子的打架。因为她知道沈大娘的儿子是总旗,管着他们这些军户的,她不想去得罪这个小小的总旗,可又看不得江妙伽一脸娇羞要嫁人的样子。

姚氏适应环境的能力是比江氏要强的,自打来了肃州,她便和陈二爷考量如何让一家人过的更好,陈四爷被百户看中做了轻省的活计,这让他们很是妒忌。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美貌的姨娘,本打算用这姨娘去换个轻省的活计,可人却被还回来了。他们以为是百户看不上这种女人,于是夫妻二人做通了大女儿的思想工作送去百户家。

可大女儿的美貌也没能让百户将人留下来。非但如此还让一家人都受尽了嘲笑。

既然这些巴望不上,姚氏便将目光投向这些军户,大女儿今年十五了,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可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家里没有那么多的余粮去养女儿,所以她看了一圈也就沈家沈思阮合适。

长相不错,而且还是总旗,虽然只是小官,可也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只是还未等她行动,大房便出了事。紧接着她便听说江妙伽被卖给沈家。沈家要娶她做媳妇。

姚氏嫉妒了,明明应该是她家的亲事,却被江妙伽抢了,所以在女儿出来辱骂江妙伽的时候她没有吭声。

可是,此刻她的女儿被自己爱看不起的江妙伽打了。姚氏呆愣住,就见陈语菁大叫一声冲向江妙伽,向她的脸就挠了过去。

江妙伽早就有了防备,在她冲到跟前的时候往旁边一歪,躲开了她的爪子。陈语菁未料到她躲的那么快,脚没收住,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磕掉一颗门牙。

鲜血流了陈语菁满嘴,感觉到牙齿的不同,一低头看到自己的门牙,陈语菁哇的一声便哭了。

花一样的年纪,没了门牙,出门该有多丢人啊。她这个样子可怎么找婆家啊。

江妙伽没有觉得怜悯,她觉得她的心肠真的很硬了,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里却有个小人指着陈语菁哈哈大笑。

沈大娘只看了一眼,也没料到会这样。布庄掌柜的脸黑沉的厉害,对着姚氏三人道:“请三位出去,本店不欢迎你们。”

虽然这事江妙伽也有责任,可江妙伽说的明白,女掌柜的不可否认的对江妙伽更多的是同情。而且最先挑事的就是这三母女。

姚氏大叫一声扑向陈语菁:“我的女儿啊。”

陈语慧呆呆的也过去扶姐姐。

陈语菁一张口便觉得漏风,觉得屈辱的厉害,被母亲和妹妹扶起来光觉得委屈了,都忘记了去报仇。

姚氏记恨的看着江妙伽,咬牙道:“你们好歹也是一处长大的,居然这样狠的心将自己的表妹弄伤,江妙伽你好歹毒的心!”

这是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江妙伽身上了。

沈大娘看不过眼,反驳道:“难不成是妙伽让你闺女上来打人的?只兴你的闺女可以打人,就不能让我们妙伽躲避吗?难不成要让妙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你们打吗?呸,脸真够大的。”

边城开放,常有妇人追着男人打,像沈大娘平日里看着乐呵呵的,可也是没有触到她的霉头。

现在姚氏明显的欺负自己儿媳妇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刚才是没反应过来,可现在却做出保护的姿态,只要姚氏等人敢上前动江妙伽一根手指头,她都会跟姚氏没完。

陈语菁擦了擦嘴上的血,可像擦不干一样。姚氏心疼,可又惧怕沈大娘,一时恼怒,朝江妙伽呸道:“这账早晚要算。”

江妙伽平静的看着她们,笑道:“我等着。”

姚氏和陈语慧瞪了江妙伽一眼便扶着陈语菁走了。

沈大娘呼了一口气,心里气的厉害,转头见江妙伽眉头微蹙,心里怜惜:“这不怪你。”

江妙伽惨淡一笑:“本是亲人,却成了这样,连陌生人都不如。”

那边的陌生人知道了她在陈家的事没人嘲笑她,甚至给她友好的微笑,可曾经的亲人却拿被恶毒的话来伤害她。

虽然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可真的又一次发生时,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她抬头,正对上沈大娘心疼的眼,她笑了笑,不想让这温暖的妇人替她担心,“大娘,咱们挑布料吧。”

沈大娘点点头,转头和女掌柜的挑起布料来。

江妙伽在上京时绣活就不错,上辈子来到肃州后,也被江氏逼着做了些绣活拿出来卖了补贴家用。所以在沈大娘挑完布料后,问女掌柜:“大姐,不知这里可否出租绣活?”

女掌柜的笑了笑,想到江妙伽是上京来的,便道:“自然有,你若是愿意做,我取些布料,你可以先做些荷包,也可以做些其他的。肃州不比上京城只要绣活还算可以也就够了。”

江妙伽笑笑:“麻烦大姐拿个工具,让大姐看一下手艺。”

沈大娘见过她的绣品,笑着对女掌柜道:“妙伽的手艺确实不错。”

只是沈大娘只会做针线活,对于绣品却是不会的,女掌柜的未多说,从柜子里取出布棚子,江妙伽拿过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绣了一朵小小的花朵。

女掌柜的在旁看着,惊讶的合不拢嘴,她没料到这小姑娘绣活如何精湛,这样的手艺别说在她这小店,就是在县城的布庄也是少见的。

“这妹子手艺倒是真好。成了,就从我这拿,价格绝对比县城还高。”女掌柜的拉着江妙伽的手不放,坚定道。这女掌柜自然不只这一家铺子,她夫家都是经商的,在县城有铺子,在肃州城也有一家,只她公婆年纪大了,不愿挪动地方,便在这边住了下来。若是江妙伽绣品多了,她可以放到肃州城里的铺子去卖,利润就更高了。

在这里军户不允许经商,可往常军户家里只靠着开荒种田和饷银根本不够生活,一些妇人便做些绣品或者针线补贴家用。只是边城妇人收工粗糙,像江妙伽这样的手艺倒是不多见。

江妙伽心满意足的带着东西和沈大娘告辞,一出铺子大门,迎面便看到一男子站在那里冲着她笑。

“你怎么来了。”江妙伽惊讶。

沈思阮笑着点头:“我来了。”

媳妇,我来接你回家。

第二十七章

沈思阮早就到了,到的时候里面的战争刚刚开始,他有幸看了场全戏。他早就知道江妙伽不似表面上的软弱,可今日看到她强硬的扇了陈家姑娘的耳光,那眼神,让他看着竟心疼起来。

姚氏母女三个出了店铺,看到沈思阮站在一旁,神色莫名。陈语菁讽刺笑道:“看到那女人的真面目了吗?”她已经这样,不坏一下江妙伽的姻缘她实在心有不甘。

沈思阮探究的看她一眼,笑着点头:“看清楚了。”

“你还愿意娶她?”陈语菁盯着他有些紧张,她希望从沈思阮的嘴里听到一个不字,那样她会快活很多。

可沈思阮却想也没想就点头:“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不娶她难道娶你们这种恶毒又没教养的女孩吗?我还没这么肤浅。”他皱眉勾笑,“况且,就你这副尊容,白送都不要。”

陈语菁睚呲欲裂,“你!”她气疯了,想不明白江妙伽这样的女人居然都有人要,除了脸长的好看些,哪里比的过她们,陈语菁心里愤恨,说出的话也格外的难听,“你愿意娶就娶呗,左右是个我堂哥不要的破鞋,只是沈大哥真是心胸宽大,让我等小女子敬佩的很。”

沈思阮眯了眯眼,陡然明白为何江妙伽隐藏不住愤怒当场扇她耳光了,他也想揍这女人一顿,只是好男不跟女斗,他做不来当面揍女人的事,但是背后里使坏,别人就不知道了不是?

沈思阮突然笑了,盯着陈语菁掉了的门牙,“姑娘还是先回去把窟窿堵上吧。啧啧,可真丑呀,可怎么嫁的出去哟。”

“啊,你!”陈语菁气的直哆嗦,甩开姚氏和陈语慧便想跑。

沈思阮看着气急败坏的女孩,冷笑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暂且饶了你们,若是有第二次,我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的放你们离开。”

陈语慧本默默的看着姐姐和这男子斗嘴,这会听到这话不由嗤笑:“你不过是个总旗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是没什么好得意的,可也总比普通军户要强。你们若是不信,大可试试我的底线,到时看看我有没有本事让你们一家在这里呆不下去。听说在更远的地方也是流放之地,我不介意送你们过去。”沈思阮平日吊儿郎当,看着跟谁都好说话,可真的让人招惹生气了,便露出这副面目。

姚氏看着面前年轻人肃穆的脸,突然就有些害怕,她在上京时跟着江氏见了不少贵人,可今日在这小地方见了这青年却有些心惊。似乎他说的并不是笑话,似乎只要他想,真的便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姚氏有些后悔今日的冲动,她盯着沈思阮,沉默着拉着两个女儿急匆匆的就走了。

惹不起躲着就是了,下次看见江妙伽只当看不见就是。等会儿回去也得好好嘱咐两个女儿才行。

沈思阮站在原地摸下巴,想着怎么收拾这几个姑娘,丝毫没有觉得一个男人学着女人斗来斗去有什么不好。

过了一会江妙伽和沈大娘便出来了。显然没料到他会来,江妙伽红了脸,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思阮心疼,真想上去握住她的手,可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还是忍住了,“我来接你们回家。”

因为成亲的日子将近,所要置办的东西很多,沈大娘又陪着江妙伽去买了一些平时婚嫁女方该买的嫁妆,只是出银子时江妙伽说什么都不肯让沈大娘出,直接拿了自己的银子付了钱。

沈大娘和沈思阮知道这是江妙伽的自尊心,推辞两声也就不说了。只买好了东西让人送回去,将成亲当日需要带的东西让沈思阮全都送去了胡大舅家里。

置办完了这些,天色已经不早,熊二早就赶着牛车拉着其他人回去,三人只能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牛车可以坐了。

可惜路上行人稀少,三人走出很远也没看到一辆牛车。集市离他们住的地方有十多里地,三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家。

江妙伽放下东西,匆匆去灶房收拾晚饭,沈大娘进来撵她:“你去休息,我来做。”

“我来就行,大娘,您去歇着吧,走了这一路该累了。”江妙伽不肯出去,拿出糙米准备做饭。

沈大娘却心疼她,将她推了出去,“快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好。”

江妙伽还是不乐意,沈大娘却拉下脸来,“不听话,我可生气了。”

见沈大娘坚持,江妙伽只能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出了灶房,“那我去收拾收拾咱们买来的东西。”

白日里买的东西确实不少,除了定做的东西和送到胡家的东西,现在堆在屋里的也不少,但大多是布料等物。江妙伽很快便收拾完了,一抬头却见沈思阮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她。

“站在那里做什么。”江妙伽有些羞赧,小脸都红了许多。她和沈思阮认识也这么久了,本来她以为她不会再害羞,甚至经历陈家人后再也不会付出真心,可面对沈家母子,她的心却动摇了,对幸福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对现实的迷茫。

她微微低垂着头,脖颈那里却露出一块莹白的肌肤,在昏暗灯光下,沈思阮喉头一划,吞咽了口唾沫,紧接着便将目光艰难的移开,不敢再看。

“你、真好看。”沈思阮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一抬头对上她惊慌而惊讶的目光,沈思阮突然想去抱抱她,他往门口看了眼,见沈大娘还未出来,飞快的走到江妙伽跟前,抱了抱她,然后飞快放开,“我会对你好的。”

江妙伽已经备震惊在原地,不知所措,脸上更是红的快要滴血。俩人如此亲密的接触,除却那次傍晚两人在胡同里见面的时候,这是第二次。

她的心跳的很快,像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一样,她看着沈思阮,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情意。她的心软软的,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小声道:“我信你。”是啊,因为信任他,所以由着他将自己买来。

沈思阮心里一喜,高兴的露出大白牙。没什么能比他媳妇说这话更美妙的了。

晚饭后,劳累了一天的江妙伽很快便进入梦乡。

梦里她又回到上辈子和陈又文的家中。

陈又文在赌坊输个精光,喝的酩酊大醉,回到家看到怯懦的她便愤怒异常。陈又文举起板凳往江妙伽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道:“你个扫把星,若不是你陈家还在上京好好的,若不是你陈家如何会落的如此境地。扫把星,扫把星,打死你个扫把星。连累我手气不好,让你连累我,打死你。”

彼时江妙伽蜷缩在地上,抱着头昏昏沉沉的挨着打,心里一片死灰。

“妙伽?”

江妙伽突然睁眼,正对上沈大娘关切的眼睛。

“做噩梦了?”沈大娘伸手抹去她额头上的冷汗,用棉被将她裹好。

江妙伽愣愣的,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看着沈大娘,终于记起那都是上辈子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苍白着脸点点头:“嗯,做噩梦了。”

沈大娘笑着:“醒了就好了,梦都过去了。往后都是好的。”

江妙伽靠在沈大娘的肩上,渐渐露出笑容,是啊,梦醒了,那些噩梦都过去了。

因为距离成亲的日子还不到一个月,而嫁衣等成亲用的物品江妙伽却刚开始准备,沈大娘不让她做其他的事了,只让她专心绣嫁衣。江妙伽心里感激,心无旁骛的绣起嫁衣来。

只是他们只是边城军户,嫁衣也不需要多么奢华复杂,只简简单单的便好。江妙伽想了想,决定入乡随俗,问了问沈大娘这边的嫁衣样式便开始动手裁剪然后开始缝制。

有了事做,日子过的就分外的快了,眼瞅着半个月过去,江妙伽的嫁衣终于绣好了。自己上身试了试感觉还不错,小心翼翼的脱下来叠整齐放到盒子里,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正一人想着事情,忽听门外有人敲门:“妙伽姐姐在吗?”

江妙伽赶紧将东西放下跑去开门,却见门口站着陈语嫣。

陈语嫣今年十二了,正在抽条长个子的时候,比起刚来时候的瘦弱模样,现在倒是水灵不少,个子也长了不少。只是江妙伽和陈语嫣关系一直很淡,甚至之前陈语嫣好心收留她的时候俩人也没有什么话说。她和沈家母子搬到陈语嫣家隔壁后,陈语嫣也没怎么来过,这会过来了,江妙伽便觉得有些疑惑了。

小姑娘自尊心强,这会倒有些胆怯了,扭捏的说:“我爹说,你是个好姑娘,让我多与你亲近亲近。”

江妙伽一愣,想起陈四爷平日冷漠的脸,她没料到陈四爷会这么评价自己,她还以为陈四爷虽不至于和陈家大房他们那样厌恶自己,也该管着女儿不让亲近自己才是,可陈四爷居然夸赞了自己,还让陈语嫣多亲近自己。

她心里感动,随即笑道:“快进来。”

陈语嫣拘谨的笑了笑,跟着江妙伽进了院子。江家的小院比她家的略大了一些,四处收拾的倒是很妥帖,陈语嫣想到父亲对江妙伽的评价,只敛眉跟着进了屋子。

屋里也如想象般收拾的很好,靠窗的土炕上此刻放着江妙伽尚未收起来的嫁衣。陈语嫣羡慕的上前摸了摸,呐呐道:“真好看。”

江妙伽看着这个不大的孩子,自从来了肃州陈语嫣就表现的非常沉稳,可姑娘家总喜欢漂亮东西,看见火红的嫁衣,不由露出女孩该有的喜爱来。

江妙伽笑着将嫁衣展开给她看,“我绣的简单,倒不如上京的样子新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