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离重重“哦”了一声,手往桌案一敲道:“那就是只狐狸精啊!”

顾双华按着额角,为这人的直肠子败下阵来,那边方仲离还在说:“人妖殊途,狐狸精哪能和人相处,若是按着《聊斋志异》记载,那猎户可是会被吸干阳寿而亡的。”

他还想继续感叹,顾双华将面前的书本一展,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道:“夫子,双华求知若渴,还请夫子快些上课吧。”

而在这时,邹氏也正头疼地对着摆了满屋子的礼物,旁边坐着神情怔忪的老夫人。从昨日起,信王突然变着法的给侯府送东西,而且都指明是送给三小姐的。

昨日是古玩玉石,今日是他从各地搜罗来的好茶,还附张字条:“汝心之所悦,吾心之所念。”

邹氏看着这张字条,莫名起了鸡皮疙瘩,可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只怕再送几日礼,跟来的就是来提亲的官媒了。

她越想越觉得气结难安,信王虽然只是个闲散亲王,为人也十分风流,可嫁过去也是正经的王妃,若是能掌住中馈,再生个世子,哪怕府里有侍妾又能如何。

自己嫡亲的女儿,都未必能有这种造化,那丫头何德何能,能引得信王为她折腰。

这时,旁边的老夫人也转过弯来,脸上挂笑,看着那些红纸包着的名贵茶包道:“王爷能有这份心,知道双华是爱茶之人,特意送来这样的礼物,说明并非一时贪慕,是真把咱们家三小姐放在心上的。”

她见邹氏还是抿唇不语,又添了句道:“况且王爷和萧儿交好,谅他也不敢欺负双华。”

邹氏轻哼了声,语气里带了讽刺道:“不过送了两日礼物,还不知王爷究竟何意呢,婆婆这就将他当孙女婿看了。”

老夫人脸上笑容愈深,悠悠道:“信王至今都未娶妻,更未对谁家小姐献过如此殷勤,若不是这意思,还能是何意呢?”

她抬眼看见孙儿刚进门,便抬高了声音道:“萧儿,你说是不是。”

谁知顾远萧满面寒霜,冷眼扫过那些茶包,直接甩出几个字:“全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明天再拖到晚上我就连双更三天!(这次的FLAG绝不能倒555)

第55章

邹氏和老夫人对着堆着满屋子的礼物, 心思各有微妙, 相执不下时, 顾远萧负手走入,冷冷吐出几个字:“全扔了。”

于是那两人又战线分明地互看一眼, 同时问:“为何?”

顾远萧坐下,敛目端起杯茶,道:“看了碍眼。”

邹氏瞪大了眼,随即觉得这事无论往何发展,总是影响不到自己和女儿,不如坐着看戏就是。于是手往膝盖上一搁,绣鞋悠哉地踢着地,眼眸里淡淡溢着光亮。

老夫人却气急败坏地一按桌角, 道:“王爷一片心意,又是赠予双华的,总得交到她手上, 由她处置才是。”

顾远萧噙了口热茶, 眉宇间却仍是冷飕飕的, 不带一丝温度, “我是她兄长,自然有责任看管她,莫要被奸人所骗。”

老夫人满头雾水, 前几日还是情同兄弟,怎么转眼就成奸人了,面容一肃道:“信王爷虽然风流了点, 但是府中并无主母,年纪、模样与双华也是正好相配,他既然大张旗鼓来送礼,自然不可能委屈咱们家双华。若是能嫁过去成为王妃,对双华也不失为一门良配。”

顾远萧冷笑一声道:“良配?祖母可知道他曾有过多少姬妾,在外又惹下过什么风流债,双华这样的性子,你让她如何同人去争宠。”

他说的正气凛然,将老夫人哄的一愣一愣的,随即垂眸想了想,只怕也是自己太过草率了,就算是王爷又如何,若是不能让孙女儿过的安稳顺遂,岂不是照样把她往火坑里推。

邹氏一看这情形,这门婚事多半是黄了,心里暗自欣喜,手摸了摸鬓发道:“说起这件事,双娥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她最近只怕喜事近了,你这个做哥哥的,总得多上点心。”

顾远萧一听倒有些诧异,忙问道:“她有心仪的人家了吗?”

邹氏笑得多少有些得意,要说与顾双娥看对眼的不是别人,正是冯夕颜的胞兄,冯家的嫡子冯千羽。冯家本就是勋贵世家,作为皇后的娘家侄子,冯千羽的仕途也是十分顺遂,年纪轻轻就官拜四品大理寺少卿,而且为人勤勉擅学,假以时日,或许能封爵拜相也未为可知。

这姻缘一事,说来也是兜兜转转,十分微妙。顾双娥一门心思张罗冯夕颜和自家哥哥的亲事,谁知自己却暗戳戳被惦记上了,冯家长子早就对她留心,只是顾双娥在外人面前素来雅正自持,对谁都是那副冷漠态度,冯千羽性子也傲,不愿先迈出一步,怕被拒绝了失了脸面。直到有一日被妹妹撞破心事,才不得已说了出来。

冯夕颜一听十分欢喜,索性就做媒拉纤,撮合了哥哥与顾双娥见了一面,未想到两人家世背景相仿,性子十分投契,冯千羽总算遂了长久的念想,已经在找官媒选日子上门下聘。

邹氏一口气说完,眼角都笑出细纹来。她原本这两日就想将这件事说出,谁知半路杀出个信王对顾双华送礼献殷勤。冯家虽然家大势大,但比起皇帝亲侄还是低了一等,堂堂侯府嫡女,在姻亲上输给了养女,这让她面子往哪里搁,如今听见儿子这么反对,心往下一放,才总算将这件事说出来。

顾远萧是认得冯千羽的,曾有件案子与大理寺一起办,他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错,听说他能与妹妹结缘,也觉得十分满意,只等着官媒上门,总算能放下一桩大事。

于是他想了想,道:“如此甚好,还请母亲将双娥的嫁妆准备的丰厚些,冯家是皇后娘家,眼界也非一般高门可比,光是寻常的金玉绫罗略显小家子气,将我房里那副《西园雅集图》也一并带过去吧。”

邹氏一听更是喜上眉梢,这副《西园雅集图》可是前朝大家李公麟的真迹,价值连城,儿子愿意将它拿出来,可见对这门亲事是乐于促成,其实嫁妆都是小事,有长宁侯坐镇,谁还敢小瞧了他的胞妹不成。

几人商议完顾双娥的婚事,眼看孙儿起身就要走,老夫人忙问道:“这些礼包,究竟怎么处置?”总不能真的全扔了吧,那也太暴殄天物,阿弥陀佛。

顾远萧拉了拉袖口,道:“天气热了,就全分给下人喝吧,若是信王来府里,记得让下人们同他说一句:感谢王爷赠茶。”

老夫人对孙儿的黑心十分惊叹,心说你小子可真够狠的,这是拿了信王的东西,还变着法的气他。

顾远萧安排好这边,问了下人三小姐现在何处,便立即赶去了妹妹的院子里。

顾双华刚送走方仲离,正坐在窗前抄书,这时已经立了夏,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闷热粘稠,因是在自己房里,她只穿了件薄纱褙子,里面是藕色的齐胸襦裙,将袖子撩起到小臂上,房里的冰块不够凉,身后的宝琴正边撑着下巴打呵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为她扇风。

顾双华抄了会儿便觉得燥热,可厨房送来的梅子汤已经喝光,于是深吸口气,告诫自己要清心静念,不可为外物分心。

果然她很快就沉入书中世界,再抄了一会儿,竟觉得真的凉爽了不少,再仔细一琢磨,好像是因为风变大了。

抬头一瞧,窗外的树叶丝毫不动,疑惑地转头,发现那倦怠的小丫鬟早不见踪影,哥哥坐在她身后,手持团扇,颇为悠哉地为她扇着风。

顾双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宝琴呢,怎么能让哥哥为我扇风。”

顾远萧倾身过去:“为何我不能为你扇风。”

顾双华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要为她穿衣执扇,再看见哥哥的神情,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可她刚低下头,嘴里被塞了颗冰镇葡萄,甜甜地沁入心脾,顾远萧用帕子擦着手,笑道:“方才看见厨房刚备好的,想着你该喜欢吃,就拿过来了。”

顾双华将口里的甜意咽下去,一眼瞥见他竟拎来满盒的葡萄,无奈道:“那应该是准备送到各个房里的,你就这么全拿走,他们可不好办。”

顾远萧满脸坦然:“不过是些葡萄,就算是什么御宴,你若是爱吃也先紧着你吃。”

顾双华被他说的有些臊,可那葡萄清清凉凉,确实挺好吃的,于是低着头想再去摸,可顾远萧却将她的手指一按,又拿起一颗为她剥着皮道:“我既然曾经承诺过你,自然要好好照顾你…”他将头靠过去,又将那颗葡萄喂进她嘴里,意味深长地道:“还有,服侍你。”

顾双华也不懂哥哥现在怎么能毫不羞臊地说出这些话,她鼓着腮帮子,将那颗葡萄含在口中咽下,朱红的软唇被汁液染得湿湿的,顾远萧看的有些失神,手指舍不得离开,便在那唇瓣上轻轻抚动一下。

顾双华心弦猛地一紧,觉得哥哥那一刻的神情熟悉而危险,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张嘴用力往他的手指咬下去。

顾远萧猝不及防,疼的将手指缩回来,再看顾双华一副警惕神情,只觉得妹妹现在越来越出息了,索性将手摊在她面前道:“解气没,没解气可以继续。”

顾双华看见他手指上深深的牙印,也觉得有点傻眼,心虚地问道:“很疼吗?”

顾远萧摇头:“都不及那晚疼。”

顾双华自然懂得他说的那晚是哪晚,低头叹了口气,摸出一颗葡萄剥了皮递过去赔罪,顾远萧却不伸手接,只倾身过来,沉声道:“你喂我?”

顾双华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将葡萄往他手里一塞,然后用帕子擦了手,决定不要离他继续抄书。

顾远萧受了妹妹的冷落,却并不为然,重又拿起扇子在她背后为她扇风,阳光从屋檐下照出两人叠在一处的身影,窗外有莺啼蝉鸣,一株合欢花斜伸进窗棂,开的灼灼生艳。

顾双华逼自己静下心抄了几行,可鼻尖总是会嗅到哥哥身上的熏香,然后心就乱了,仿佛被装了只不安分的雀鸟,左突右撞,将一颗心踩得全是深浅不一的印记,终是忍耐不住,转头道:“哥哥你在这儿,我没法静心抄书。”

顾远萧将团扇一压,道:“我除了帮你掌扇,连话都未说一句,为何心不静?”

顾双华被他说的噎住,正在支吾时,顾远萧却淡淡一笑,问道:“你可曾听过《六祖坛经》的一个故事,说慧能去到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盘经》,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却曰:‘既非风动,也非幡动…”

他用扇柄轻轻点了下她的胸口,含笑低声道:“你可记得,慧能当时说了什么?”

顾双华的脸立即红透,她当然记得:非风动,非幡动,是仁者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不多说了,今天双更,但是可能会有点晚,你们明天起来看吧。

第56章

顾双华自然不愿承认, 她心乱难安皆是因为哥哥, 他在自己身后微沉的鼻息, 衣衫褶皱时的响声,摇动扇面时, 随风飘来熟悉的龙涎熏香…

于是她侧过身子,躲避开哥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本正经道:“风动也好,幡动也好,无非是那一瞬的天地气象,何需费心追究,只要等到那一刻过去,自然能云过风清、晏然自若。”

顾远萧摇了摇头, 扇柄又往她肩上一点,道:“粉饰太平。”

顾双华假装不懂,转身再对着桌上那本书, 可字句却全看不进心里, 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哥哥, 你能让宝琴进来吗?”

顾远萧一挑眉:“怎么, 我服侍的你不够舒服?”

顾双华把书页一合,转头认真道:“叫宝琴进来,我要午歇了。”

这已经摆明是在赶客了, 顾远萧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真留下来伺候她睡觉。

当然,他其实是想的, 可现在也只能到想为止。

可正准备起身离开,顾远萧突然想起件事,手指敲着桌案问道:“你可知道,双娥即将同冯氏定亲?”

顾双华立即来了兴趣:“姐姐要定亲了吗?冯氏就是皇后母家吗?”

顾远萧轻点头,见她十分感兴趣,便将顾双娥同冯家长子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顾双华听得面上含笑道:“想不到冯氏与侯府注定是要结为姻亲的。”说到此处,难免又会想到冯夕颜,于是偷偷瞥过去道:“哥哥,冯小姐那般容色与才学,别说是我,京城贵女几乎无人能与她匹敌,你为何非要…”

她见哥哥脸色不好,声音渐渐发虚,可她确实想不明白,自己论相貌、论出身、论才学性格,哪一点比得上那位冯小姐。况且冯小姐对哥哥一片痴心,顺水推舟便是一段佳话良缘,他为何舍易求难,非盯着自己不放呢。

顾远萧倾身过来,眼底似有黑雾翻涌,一字一句道:“吾心若扁舟,只能容得下一人,这一世,我也只想载你一人。”

顾双华按在书页上的手一抖,这虽是一句深情之语,可她听得出,哥哥在生气。气她的自卑怯懦,更气她看轻了他这份情。

她低下头,声音细的像蚊叮道:“倘若…我只是说倘若,倘若你我真能成婚,日子久了,你身为长宁侯,为了侯府兴盛,能多开枝散叶,自然是要纳侍妾的,那还谈何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顾远萧被她气得想笑:“我若要纳侍妾何须等到婚后,陛下也好、母亲也好,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塞了多少人过来,你可曾见我留宿过一人?”

顾双华将头越埋越深,他越是这般将心摊开,她越怕自己无法回报这样的深情,这时,她又听哥哥沉吟着道:“双华,你可愿意等我?”

她疑惑地抬头,撞见哥哥那双小心探究的眼:“双娥虽是你姐姐,年纪却与你相仿,如今她也要嫁了,你可会觉得不甘?”

顾双华大约是从小对处境认知清醒,哪怕及笄后,也从未有过恨嫁情绪,更未指望自己能嫁个什么世家良婿。唯一曾幻想过的,就是嫁一位出身贫门的绿衣郎,夫妻相携能过上富庶宁静的小日子。

可被狐狸精上身这件事,彻底打破了她十几年的平静,现在竟还要在信王和哥哥之间选择,想想都觉得十分玄幻。

顾远萧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最近一直在找当年的旧人,卖力查苏少陵那件案子,可若要洗清苏少陵叛国之名,让她恢复身份,都不是短期内能达成的。顾双华今年已经过了十七,再拖下去,她可愿意等自己。

顾双华见他神情忐忑,莫名有些不忍,杏眸垂下,轻声道:“我不急着嫁人。”

顾远萧弯起唇角,随即又想起信王那个大麻烦,倾身过去,用近乎霸道的语气道:“谁来求亲,你都不许嫁。”

顾双华皱起眉头,她只说不急着嫁,何时说过绝不会嫁,可哥哥已经满意地站起,想了想,将斜伸进窗棂的那支合欢花折下,弯腰插在她鬓间,柔声道:“‘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只要你愿等我,我定会用余生相还。”

直到哥哥脚步走远,宝琴端着盆热水进来,顾双华才抬手摸了摸头上花枝,内心一片彷徨,她叹了口气,将下巴压在手臂上,望着窗外一树繁花,忧虑地想着:到底该怎么办呢?

又过了两日,公主府来了封信,说是对爱女甚为想念,本月初八想约她去东湘楼听戏。

顾远萧虽是百般不愿,但公主已经退让到这般地步,他总不能再拦着人家天伦之乐,于是顾双华那天早早起来梳洗打扮,欢天喜地地被马车载到东湘楼,然后被亲自相迎的老板直接带到了雅间。

雅间里只有公主一人,十分不合她平日里奢靡享受的作风,这时她正将衣袖撩起,姿态慵懒地剥着面前一盘杏仁,见到她进来,眼神才亮起来,赶忙拍掉细屑,朝她招手道:“快过来,本宫可好几天没好好看你了。”

顾双华心头一暖,赶忙坐过去,顺手拿起团扇为公主扇风,公主将剥好的杏仁塞到她手里,笑眯眯同她聊了些家常,然后又忍不住控诉起她那个独断霸道的哥哥。

顾双华神情柔和地公主絮叨,偶尔插上几句话,觉得这气氛十分融洽温馨,这时,台上幕布拉起,开始唱一出《思凡》,演尼姑的旦角不但唱腔好,身段也十分软,顾双华看的目不转睛,旁边的公主却转动着凤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待到台上演罢一场,公主才似不经意问道:“对了,那日你还没告诉本宫,你的意中人究竟是谁呢?”

顾双华慌张道:“公主莫要瞎猜,哪里有什么意中人。”

公主“啧啧”两声,“若是没有,你那荷包是绣给谁的?”

顾双华本想答是绣给哥哥的,可那荷包已经给了信王,这可真是说不清了,正在着急时,门外突然有人通传:“公主,信王爷求见。”

“哦?”公主挑了挑眉,眼睛撇过来,意味深长道:“他倒是闻风而动,这么快就找来了。”

顾双华如今对信王的心思十分复杂,还未理好头绪,信王已经翩然走进,潇洒地一躬身道:“侄儿见过公主。”桃花眼往这边挑着道:“还有双华妹妹。”

公主将手一伸:“无需这些虚礼,左右你也不是冲着本宫来的。”

信王微微一笑,也不争辩,将腰更弯了一些,道:“公主可否将双华妹妹借我说几句话?”

公主失笑道:“她一个大活人坐这儿,哪轮得到本宫替她做主。”

信王于是偏身朝顾双华笑道:“三小姐可否赏本王这个面子?”

顾双华不知他要说什么,局促地看了公主一眼,公主却给她一个爱做什么就去做的眼神,觉得这么拒绝太不给信王面子,于是只得站起,对公主道:“双华去去就回。”

然后她同信王走到转廊上,敛下目光恭敬地问道:“王爷找我有何事?”

信王却对她这疏离的态度很不满意,上前一步道:“那晚的事,莫非你全不记得了?”

顾双华心头乱糟糟,本能地退后一步,信王略有些失望,又问道:“我送你的茶,可还合心意?”

顾双华瞪着眼问:“什么茶?”

信王咬了咬后槽牙,决定以后再同顾远萧算这笔账,他取下腰间荷包,神秘笑着递过去道:“你觉得这荷包和以前有何不同?”

顾双华接过来,正待翻看,信王突然靠近小声道:“本王在里面加了样东西,你闻一闻,能不能辨出是何味道?”

顾双华便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惊喜地道:“是茶香?”

信王得意地笑道:“你喜爱煮茶,本王就弃熏香不用,将雀舌混着紫花芽茶磨成粉,这可是我亲自调成的,用了许多种茶一样样搭配,才能调出这般清幽独特的香味。”他眼神脉脉地望着她,道:“这香即是本王所创,就命名为‘双华’如何?”

顾双华愣了愣,随即脸颊微红,将那荷包递回去道:“不过是茶粉做的香囊,何需起什么名字。”

与此同时,公主远远站在帷帐后,望着两人将那荷包塞来递去,低吟浅笑的模样,微微挑起红唇,心里仿佛多了几分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555我果然做到了,如果还有没睡的小天使,晚安哦。

第57章

当顾双华回到雅座时, 公主正咬下一颗杏果, 笑得有些古怪, 她摸了摸头发,觉得还是该解释下方才的事, 便坐下道:“王爷与哥哥素有交情,经常在王府走动,所以我与他也算是熟识。”

公主眼角上挑,一副“我懂的”表情,又剥开一颗杏果递过去,仿似不经意问道:“你今年都过了十七吧?侯府那些长辈从未帮你张罗过婚事吗?”

顾双华老实地摇头:“家中还有长姐未嫁,双华并不着急。”

公主长长“哎”了一声,小指一翘往她额上点了点, 道:“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怎能如此不上心,再拖到明年你都十八了, 走出去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顾双华觉得奇怪, 公主这样的性格, 不该因为年纪就向她催婚, 于是想了想道:“婚姻之事,首要得寻投缘钟意之人,还需牵扯门第家世, 。”

公主凤眼一斜,笑道:“你心里,不是早有了钟意之人?”

顾双华微微一怔, 随即心头浮起个模糊的影子,竟是半晌未回公主的问话,公主见她这模样,明显是情窦已开,只是这孩子还在似懂非懂之时,并不懂得分辨自己的感受。

可公主已经是过来人,眼珠转了转,忍不住为干女儿筹谋打算起来。

她早看出长宁侯对她有超出兄妹的感情,可顾远萧若作为寻常男子,可以算是一等一的良配,但是偏偏他们在世人眼里做了十七年的兄妹,若要成为夫妻,必定会经过许多阻难与非议。

况且,顾双华从来不是离经叛道之人,要突破她心中早已建起的伦理界限,只怕得经过噬骨蚀心的爱恨离愁才行。

公主自己曾经历过这般决绝的爱恨,曾有过烟火般璀璨的时刻,却也体验过至苦至痛,当这段感情逝去时,仿佛连一部分魂魄都随之埋葬,现在的她,外表再热烈完满,内里却是残缺的。

于是她自私地想为干女儿选一条更轻松的道路,不必挑战伦理界限和世俗眼光,又能得到该有的地位和宠爱,可在那之前,有些事,她得先问清楚。

另一边,信王独自要了个雅间,也不让随从伺候,悠哉地靠在锦垫上边听戏边小声哼唱,折扇在手中转了两转,突然听见门外有响动,缓缓抬眸,唇边挂了个浅笑,果然,听见外面有人恭敬地喊道:“信王爷,公主有请。

他自得地站起,理了理衣冠,然后一手执扇,一手负在身后,姿态潇洒地跟着那个侍女走到公主的雅间外,躬身道:“侄儿拜见公主。”

然后目光在她左右绕着,隐隐露出失望表情,公主端着手里的茶,轻轻吹拂着热气,道:“别看了,人早回去了。”

见信王表情赧然地坐下,公主瞪大了眼,道:“哟,本宫还从未见过你害羞呢。”

信王似是被她戳破心思,低头轻咳了两声,又问道:“公主特意唤侄儿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公主将茶盏一放,慵懒地支着头,目光却锐利地定在他脸上,问道:“你对双华,究竟是不是真心?”

信王未想到她问的如此直接,略有些惊讶地挑眉,随即面容一肃道:“若不是真心,那日灯会,侄儿就不会找公主求人,我既然敢将企图曝与人前,自然知道要承担的后果。”

公主很满意他的坦诚,却露出嫌弃表情道:“我那干女儿知书懂礼,端庄雅正,性子看起来是闷了点,其实内里深藏锦绣,对人对事比谁都通透,只可惜,对情之一事还未彻底开窍。”暗自吐槽一句:所以才会被你给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