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叹一声,故意加重语气道 :“本宫觉得,你实在配不上她。”

若是以信王以前矜傲的性子,这时早就一跳三尺高,迫不及待地反驳,可他却认真听完,始终垂下的眼眸里,竟现出几分沉静,然后站起面向公主道:“我府中姬妾早已被散尽,以往那些荒唐事,侄儿保证绝不再犯。日后若迎娶王妃,必定会对妻子一心一意,绝不再纳任何侍妾,公主可信侄儿这番诚意?”

公主看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赞许,她也算看着信王长大,知道他虽外在荒唐,但心中自有乾坤,若他想玩什么花招,自有一百种方式来托辞,可他却选了最坦荡的那条路:不掩饰自己的错误,也毫不留恋地斩断了退路,可见他所说的真心,倒是不会掺假。

于是她低头揉了揉眉心道:“既然你已经想得这般清楚,为何不向侯府下聘提亲呢?耽搁的久了,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信王重重叹了口气,“若非顾忌到云霆,我又怎会遮遮掩掩拖到今日。”

公主皱了皱眉,仔细端详他的神色,也不知他对顾远萧的心思到底明白几分,可信王满脸都写着唏嘘,眉宇间还有隐隐的憔悴,倒真像个为情所困的男人。

她托腮思忖了会儿,道:“这倒也是,若你贸然上侯府提亲,长宁侯必定不会答应,到时候反而闹得难看,就算最后双华能嫁进王府,也难免惹人揣度和闲话。”

信王低头不语,全然没有了以往那般玩世不恭的随意,公主想了想,暗自下了决心,摆手道:“明日你随我进宫,你都到这个年纪了,也该让陛下为你的婚事做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这么多吧,等下还有一张短小,明天会用真正的双更补偿。

还有,作者写不出那种苏女主,女主就是个有缺点有亮点的普通人,如果不喜欢不用告诉我,直接弃文就行,反正这文已经冷到一个程度,没必要勉强看下去。

第58章

许是因为最近的日头太毒, 老夫人房里养的那几盆花, 也同染了暑气的人一般, 蔫蔫的耷着朵儿。

老夫人饮了口茶,又用帕子擦了擦汗, 还是驱不散满心的燥意,转头看向正呆呆拨着花叶的孙女儿,忍不住笑道:“本来就半死不活的,你再弄它,可就拨弄秃了。”

顾双华忙将手一缩,再看那花儿的模样活像在对她控诉,连忙歉疚地往叶子上撒了些水,再擦了手坐下, 顺手抄起团扇给祖母扇风。

老夫人对她这份乖巧很是满意,觉得今日的栗子糕不错,便拿起块塞到她嘴里, 然后便觉得孙女儿只怕真是有心事。

以往她在自己房里吃了好吃的糕点, 都会笑眯眯赞上几句, 除了确实合胃口, 也是为了哄祖母开心,可今日她只是食不知味般嚼了几口就咽下,蹙起的眉心, 仿佛总罩着薄雾,看起来怪让人心疼的。

于是老夫人关切问道:“出了什么事,你这几日可都不太对劲。”

顾双华怕祖母忧心, 忙挂起个笑容,可她不知自己这笑里也透着几分苦。

但这事她是万万没法向祖母开口,若她知道侯府里最疼的孙辈竟出了这种丑事,恐怕现在就能气厥过去。

老夫人一眼就知她不想说,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长大了,有些心事不愿告诉我这个老太太,我也能理解。”

她看见孙女儿满脸的愧疚,挥了挥手道:“你尽管听祖母的,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莫要去想,暂且放一放,日子久了,你心里自会有答案。”

她突然想起件事,笑着道:“昨日厨房送来了冰镇的梅子酒,我喝了些觉得酸甜可口,正好也能解忧,正好你上祖母这来,就陪我喝几杯吧。”

顾双华除了家宴基本未碰过酒,可在这大热天,“冰镇梅酒”几个字实在令人向往,眼珠子都亮了几分,忙不迭地点头。

等到酒盅被摆上了小案桌,顾双华先轻抿一口,那味道意外得令人舒畅,于是仰脖将一杯都喝尽。等到半个时辰后,老夫人有点后悔拉孙女儿喝酒了,开始她还矜持着小口地抿,等到喝上几杯后,便连仪态都不顾了,差点就拿壶灌了。

老太太觉得又可乐又担忧,忙劝阻道:“你慢着点喝,别喝醉了。”

顾双华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祖母,伸手往她脸上捞,可怎么也对不准地方,急得撅起嘴,娇嗔着道:“祖母,你为何要躲着我啊。”

老太太扶着额叹气,看来提醒的晚了,这孩子已经醉了。

与此同时,在懿宁宫里,皇帝特地摆了场宴席,皇后端坐在他身旁,正笑盈盈地同公主聊着家常,顾远萧与信王面对面坐着,再看一眼皇帝脸上难抑的喜庆气氛,端起酒杯遮住沉下的脸,暗暗怀疑,自己可能进了场鸿门宴。

果然酒过三旬,话题就开始往信王已经二十有三,王府里却连个主母都没,皇帝沉下脸,用长辈的口吻训斥道:“你玩归玩,闹归闹,总得正经娶个王妃回去主持中馈。”

信王露出无辜表情道:“我已驱散府中姬妾,也绝没有和哪家姑娘有牵扯,陛下再说我爱玩闹,可真是冤枉侄儿了。”

皇后长长地“哦”了一声,露出惊讶表情问道:“没想到啊,让陛下最为头疼的子元,是真的开始修心养性了,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准备娶进门做王妃了。”

公主也在旁附和道:“这倒是件新鲜事,正好今日几位长辈都在,也和我们说道说道。”

顾远萧仰头灌下一杯酒,冷眼看着几人唱合,始终未发一言。

信王摸了摸鼻子,别有意味地看了顾远萧一眼,道:“实不相瞒,正是云霆家的三妹,顾双华。”

顾远萧手指一松,那只瓷杯就摔落到地上,“啪”的打散了席间融融的气氛,然后他不带表情地朝皇帝一礼道:“抱歉惊扰了陛下。”

皇帝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又将话题绕回来,笑得十分愉悦道:“那倒是甚好,顾家三女朕曾见过几次,确实是娴静美貌,最重要的是雅正守礼,正好能管一管你这不正经的性子。”

皇后笑着插了句:“可我看那孩子性子软软的,日后进了门,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信王似是听到“进门”这两个字,低头笑了笑,又认真道:“双华既是云霆的妹妹,也是姑母的义女,我不仅不敢欺负她,还得将她捧着供着,好生伺候着。”

公主捂嘴笑起来:“你是娶媳妇儿,还是请菩萨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的十分欢快时,顾远萧却捏着银箸,冷冷开口道:“双华是我侯府的人,王爷若真要娶她进门,是否也该先问过我的意思。”

信王笑了笑,然后似模似样地站起,朝他正经行了个礼道:“我是真心求娶三小姐,还望云霆成全。”

可他腰才弯了一半,就被顾远萧一把钳住了胳膊,身子卡着不上不下,十分的难受。

他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些薄怒,拗劲儿上来,腰上继续用力,非得将这一礼做完不可。顾远萧面容阴沉,大掌如铁铸般卡着他的胳膊,偏不让他将腰弯下。

皇帝看两人互不相让,跟角力似的,好像又回到了少年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时候。连忙示意一名内侍去将信王扶着站起,又对顾远萧道:“你与子元相识多年,将妹妹交到他手上也该放心,再说,他要是敢使坏,朕和公主都不会轻饶了他。”

顾远萧强忍着心间怒火,手在袖间攥成拳,淡淡道:“多谢王爷这番心意,可是三妹曾经对我说过,现在并不想嫁人,更不喜欢那些风流浪荡之人,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信王还未开口,公主却悠悠接了句:“可她对本宫,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不然怎么会只将绣好的荷包送给信王呢?”

顾远萧眼锋一冷,藏在袖间的手指不断用力,几乎将虎口掐出血来。

信王观察他的神情,心里便又多了几分笃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本王知道你舍不得妹妹,可她总是要嫁人的,咱们这般的关系,王府便如同侯府一般,你随时想来看她都行。”

顾远萧猛地打开他的手,臂间肌肉凸起,如发怒的野兽一般,饶是皇帝对他十分熟悉,这时也有点被吓到,将掌一拊道:“这可就有意思了,云霆说妹妹对信王无意,公主却说两人郎情妾意,连荷包都送了,这顾家女的心思,可真是难以揣测啊。”

皇后捂嘴笑道:“陛下你这可不懂,女儿家的心事,当然只会同女人倾诉,长宁侯虽是大哥,可到底是个男人,而且公务繁忙,哪能知道妹妹究竟是何心思。”

她这话锋再往下转,便是顺理成章让陛下赶紧帮两人成其好事了,谁知顾远萧倏地站起道:“既然如此,臣便先告退,回去问一问妹妹究竟是何心意,改日再来回禀陛下。”

几人没想到他会以退为进,一时都有点傻眼,这时信王屈起手指,状似随意道:“云霆若不介意,不如将三小姐直接带过来,亲自向陛下表明心意岂不是更简单。”

顾远萧已经快走到殿门处,闻言宽肩抖了一抖,然后自嘲地牵起唇角,只有信王能看穿他最大的软肋。

他可以对任何人说妹妹对信王无意,可他最害怕的,就是面对她真正的心意。

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赌,若是妹妹真认了公主所言,自己的一颗心又该往何处安放。

待回到侯府时,天色已至黄昏,他慢慢走到妹妹的院门口,却始终不敢进去。

这时,他看见宝琴从门里跑出来,旁边跟着祖母房里的丫鬟,便喊住她们问:“是老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宝琴忙朝侯爷行礼,然后回道:“不是,是三小姐喝醉了。”

顾远萧微微皱眉,怎么好端端会喝醉,他心中担忧,索性跟着宝琴她们一同去了祖母那里。

一进门,老夫人也已经不胜酒力,手支着头喊:“快,将三小姐扶回去歇息。”

顾双华歪头趴在桌案上,杏眸水汪汪的,用手指蘸酒在桌案上写字,脸颊酡红,眼神却是十分软顺,像只偷饮了酒的小猫。

宝琴扶她站起时,便将头靠在她肩上,搂住她的脖子撒娇:“好宝琴,我不想回房,你再给我拿些梅子酒来好不好。”

顾远萧看的心中一悸,走过去低声问:“那你想去哪儿?”

顾双华陡然看见哥哥,吓得打了个酒嗝,然后红着脸按住胸口道:“不…不知…”

顾远萧微微一笑,吩咐宝琴道:“将小姐扶到书房去,你们回去帮她烧水,等她晚上回去帮她沐浴。”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眼皮都快打架了总算写完了,谢谢安慰我还有投雷的小天使,知道还有人爱看我就觉得辛苦也是值得了,下章哥哥会不会对醉酒的小猫咪下手呢┑( ̄Д  ̄)┍

第59章

宝琴闻言便回了房, 支使两个粗使下人准备浴桶, 抬眼看了天色, 再想想小姐醉成那副模样,若是被侯爷教训两句, 再在书房歇上一觉,只怕要等到几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于是她也不急着烧热水,拿起桌案上做了一半的络子,往椅背上一靠,闲闲缠在指上绕了起来。

书房里,顾双华被祖母房里的丫鬟扶在罗汉塌上靠着,她觉得闷热至极,便用手扇着风皱眉喊道:“好热, 快开窗啊。”

顾远萧走进来时,妹妹正跪在罗汉榻上,卖力勾着身子去拨那窗扉, 旁边的丫鬟着急道:“三小姐, 还是让奴婢来吧。”

顾双华杏目圆瞪, 十分执拗地一甩头发:“这点小事, 我自己可以。”

顾远萧忍不住失笑,这妹妹从小冷静自持,想不到也能见到她喝多了发酒疯的时候, 于是对丫鬟挥手道:“这里不必你守着了,去送壶醒酒茶进来。”

丫鬟立即点头走出去,顾远萧将门带上, 转头看着蹙眉和窗棱较劲的妹妹,长臂一展,扶着她的手腕将窗户给推开,微风透进来时,将两人的发丝吹起,相叠纠缠在一处。

顾远萧捏起手心垂眸,顾双华却浑然未觉,舒爽吐出口气,翻身靠在锦垫上,手托着香腮,醉眼迷离地看着他,然后缓缓绽出个笑容,用娇软的语气道:“哥哥,你帮我再拿些梅酒来好吗?”

顾远萧被她喊得心尖一麻,强自压下绮念,在她身旁坐下,用兄长的语气教训:“为何饮的这么醉?”

顾双华蹙起眉,她好像忘记了自己为何要饮酒。也许这便是酒的好处,前尘往事、俗世烦扰,全化作云雾萦向远山。

反正今朝有酒,哪管明日愁。

于是她傻傻发笑,将身子支起一些,仿佛回到孩童时代,扯着哥哥的衣袖,仰着脸央求:“哥哥不要罚我可好。”

她本就穿的单薄,这么一折腾,肩上的纱衣便往下滑去,从顾远萧的角度,正好能瞥见肩颈下曲线起伏的锁骨,以及…微泄出的春.光。

他瞬间滞住呼吸,暖热的气血直冲上脑袋,窗底流风也吹不散燥意,于是偏过头,用力咬着牙根,让淡淡的甜腥味提醒自己,绝不可如毛头小伙子般乱了分寸。

顾双华却仍是吃吃发笑,脸在他的衣袖上蹭了蹭,然后如捉到他的错处般,狡黠地一眨眼道:“哥哥你好像也喝酒了!”

顾远萧被这只醉猫将爪子伸进心尖止不住地撩,没好气地将衣袖抽回来,然后弯腰帮她将衣领拉回,额上细汗密密绵绵,在她耳边咬牙道:“要罚你,可不是现在。”

这时,丫鬟敲门送来醒酒茶,顾远萧一本正经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唤丫鬟进来,然后让她回祖母房里去伺候。

待他关好门转身时,顾双华已经望着那茶壶两眼放光,问道:“这是梅酒吗?”

顾远萧无奈摇头,为她倒了杯茶递过去,手指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下,道:“再喝,你就醉的不省人事了。是醒酒茶,你快些喝下去,不然明日会头疼。”

顾双华捂着额头愤怒地瞪着他,可迫于哥哥的眼神胁迫,只得乖乖接过那杯醒酒茶,正准备递到唇边,顾远萧将她的手按住,低头吹着杯上的热气,柔声道:“也不怕烫着。”

顾双华看着哥哥的五官在白雾中明晰舒展,如雨后最清隽碧泽的青茶,歪头叹了口气道:“哥哥,你真好看。”

哥哥抬眸看她,嘴角微微翘起,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几下,然后托着那杯茶送到她嘴边,似是随口问道:“你觉得信王和我,谁比较好看。”

顾双华陡然听见信王的名字,眼眸左右一转,开始在脑海中搜寻那人的模样,正专心想着,口里却被喂进一口茶,她本能地往后躲,用手背挡在唇上,皱眉抱怨道:“苦,一点不也不好喝。”

顾远萧觉得自己像在哄孩子,倾身过去道:“乖,就当作是药,把这杯喝了,不然酒醒够你受的。”

顾双华怯怯看着他手里的大半杯茶汤,眼一闭,心一横,接过来整杯咽下,然后扁起嘴嘟囔着:“要我说,还是信王比较好看。”

顾远萧捏着茶杯的指尖一颤,面上神情不变,垂眸将瓷杯放在一旁,然后缓缓将袖口往上挽起,声音低得吓人:“你嘴角还有茶沫。”

“哪里有?”顾双华忙寻帕子去擦,可哥哥却抓住她的手腕,身子往这边压,脸与她贴在一处,伸出舌尖在她嘴角轻舔了一下,哑声道:“现在好了。”

顾双华瞪着眼,瞬间像起了红疹一般,又痒又热,有些被她刻意遗忘,潜伏在心底深处使她恐惧的东西,正左突右撞,企图破闸而出。

顾远萧见她这副醉意迷离的模样,低头又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口,顾双华陡然惊醒,边伸手推他边抱怨道:“痛!”

顾远萧挑起眉,戳了下她的胸口道:“你也知道痛吗?”

顾双华捂着唇愤愤道:“我也是凡夫俗子、肉体凡胎,自然知道痛。”

顾远萧手指在她颈窝绕了绕,十分不舍手下的软嫩滑腻,然后捏紧手心道:“你知道人这一世,最疼的是什么事吗?”

顾双华一个闺阁小姐,这时神志也不太清醒,乍然被到这题,确实有点发懵,眨了眨眼随口道:“被刀砍,被剑刺,或是重病难愈?”

顾远萧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为她将一缕乱发在耳后别好,道:“十六岁那年,因为我的失误,足足一队兵士失去了性命,我被爹爹用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了十几下,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令我足足一个月不敢平躺睡觉。”

顾双华听得脖子一缩,手按在他胳膊上,问:“你一定很疼吧?”

顾远萧握住她的手,继续道:“五年前,在平度关,我在战场上,被人一枪戳中肋下,那枪尖是有倒刺的,军医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枪尖挖出来,我昏厥了几次,足足饮了三壶烈酒,才忍住没有叫出声。”

顾双华未想到他竟受过这么多伤,光想着他描述的画面就觉得心痛难忍,眼眸间瞬间涌上雾气,可顾远萧却倾身靠过来,将她的指尖攥在掌心摩挲,额头与她相抵,“皮肉之痛,痛不及心扉。可你若告诉我,你心里已经装了旁人,那痛便比方才那些要烈上百倍千倍,如蛊虫般日日噬心,结不成疤痕,永世难愈。”

顾双华怔怔看着咫尺间哥哥的脸,他说话时,口中热气便扑上她的鼻尖,凝成一滴滴湿雾,那些话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如藏在雾中的玫瑰,仿佛是芬芳馥郁,她却不敢走进,生怕枝蔓上会长着长刺,一伸手,便刺得鲜血流淌。

她低头按着额角,嗫嚅着道:“哥哥,我的头好疼,我想睡一下。”

顾远萧凝神看她,过了许久才长吐口气,扶着她的肩让她躺下,又帮她搭上薄被,道:“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等你清醒些,我再来找你,有些事要问你。”

顾双华用被子盖过头顶,鸵鸟般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过了会儿,脑中渐渐迷糊,羽睫颤颤搭下来,竟真的沉沉睡去。

顾远萧生怕她给闷坏了,将薄被拉下一些,正好露出她那张睡得十分娇憨的脸,手指滑过她脸上酡红,再看窗外一轮圆月已经升起,他不想让下人发觉两人同处一室太久,便关了窗扉,大步走出门去。

走到门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对守在院里的几个小厮道:“拿壶酒来,然后你们回去,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那几人听见侯爷的吩咐,便恭敬地退下,一名小厮给他端来了酒菜,笑着问:“侯爷可需要小的在这儿伺候。”

顾远萧摆了摆手,道:“今晚这里不需要人。”

见那小厮躬身离开,他为自己斟了杯酒,想起今日在皇宫里看的那场戏,唇角浮起个不带温度的笑容,冷酒入喉,咽下的全是苦涩。

他在院中坐了足足一个时辰,房里却始终没有动静,于是走到门前,正盘算着是否该进去喊她醒来,突然听见里面传出妹妹极轻的呻.吟声。

他担心妹妹醉酒不醒,只怕会被梦魇所缠,连忙推门走进去,可刚一抬眸,便怔在原地,空气凝固了一瞬,他才想起,自背后将门给关上。

顾双华这一觉睡得极不安分,眉心微蹙着,连脖颈都染着樱桃色。大约是嫌身上薄被太热,直接给压到腿下,上身的褙子大敞着,一格月色正好自半放的帘布下投进来,照着她微微起伏的酥.胸。

顾远萧站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身姿久久不动,内心却仿佛野火燎原,无可抑制地,生出十分龌龊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12点左右还有一更,握拳努力ing。

第60章

沉云似浓雾, 一寸寸地移动漫延, 终于将一轮皎月遮得密不透风。

屋内也愈发暗了下来, 细线般的光影,在顾远萧脚下移动着, 他就直直站在那里,整张脸都陷入黑暗中。

他明知自己现在的念头龌龊至极,却难以抑制地,如打碎的毒液般扩散,直到占据整颗心。

今晚这院子里不会再有下人进来,他只需找个丫鬟去那边通传一声,说三小姐今晚就在暖阁宿下,谁也不会怀疑, 不会知晓,今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慢慢踱步到榻边坐下,顾双华似乎察觉身边的动静, 轻哼着翻了个身, 然后又皱起眉, 嘴里不知在呓语些什么。

顾远萧微微弯腰, 帮她赶走在耳边飞绕的一只蚊虫,然后手指便落在那处,从耳根到下巴, 沿着莹滑如玉的肌肤,轻轻滑出一条细线。

他鼻息渐转粗沉,手僵在那处许久, 终是犹疑着再往下,滑过她颈下凹陷的软坑,嶙峋的锁骨,再往下,便是被襦裙包裹着的高耸,在他粗粝的掌纹摩挲之下,云锦襦裙显得无比脆弱,只需轻轻一扯,就能将其中珠玉曝与人前。

顾远萧突然忆起今日在殿上,公主毫不避讳地道:“他们郎情妾意,连荷包都亲手赠予了信王。”

信王敛起目中光华,话语里却是掩不住的自信:“直接将三小姐带到陛下面前,问一问她的心意就是。”

他深吸一口气,压在她衽边的手指加了力,轻轻拨开几寸,几乎能看见她小衣的轮廓。

只需狠下心来,趁今晚要了她,往后她便再也没法嫁给别人,她是属于他的,只能属于他。

只是短短一瞬,顾远萧已经出了满身的汗,理智与欲.望焦灼拉扯,他爱了她太长太久,步步为营地为她筹划恢复身份,照顾她的敏感和喜怒,竟忘了去想一想,如果她钟意的是旁人,自己那些深情与等待,岂不是全成了一个笑话。

他想得心头如遭重击,眼神渐渐染上阴鸷,大掌一拨将她腰间系带解开,然后俯身下去,正想狠心拉下她的小衣,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难道你不想要她吗?”

曾经,那人将蛇一样的胳膊绕在他颈上,将和妹妹一模一样的脸孔,贴在他耳边道:“待到木已成舟,她想跑也跑不了,只能好好跟着你,岂不是一件美事。”

自己那时是如何回答的,他说:“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我自己。”

这时,天边浓云渐渐散开,银盘似的月亮重又挂回天际,柔柔地照亮木槿花的叶子,仿佛某种容不下丝毫亵渎的深情,如山泉般澄澈,如良夜般温柔。

顾双华后来是被热醒的,她在梦中觉得自己好像被埋进晒烫的沙子里,浑身又黏又湿,强迫自己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薄被紧紧包得像个粽子。

她看着丝毫不属于自己房间的布置,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便觉得额角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