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了吗?”邵江一笑眯眯的问他,捎带还摸了一下他的光头。阿尔平的脑型不好看,他有个巨大的后脑勺。小时候他一定躺了带凹的枕头。

阿尔平喘着气问:“谁?”

邵江一笑着指指海底:“你的…你说过的,你是神的儿子,你看到你爸爸,妈妈了吗?!”

阿尔平呆了一下,扭头奋力向第三条皮筏游去。

兰兰兹先生将自己的潜水服放进一个袋子,扎好口,拉开一个浮球丢进大海里,他将浮球固定到潜艇的推进器上捆好,十五天后,他们必须借助这些潜水服回到“永恒之光”上,当然,有着足够的幸运,能回来的话,他就还穿这套衣服。

有关于这些装备,它们造价不菲,都是无金属的特殊材质制造而成,每一套都是独一的,现在这个海域,虽然距离“特丽娜”大约有一百五十海里左右,可是,这里已经是磁辐射区。特殊材料制成的潜水服,也只有十套,所以,下面的人别想上来,上面的人由于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也无法联络下面。此刻就算是那位前少帅先生醒来,他权利再大,他也上不来。

忙碌了几小时后,饥饿的邵江一从装备的食物箱里,找出干粮袋,打开低头拿出特质的包裹的干粮面饼咀嚼了几口后,抬头看下螣柏。他扬扬眉毛:“看我做啥?”

螣柏坐在他的对面,半躺着喝水,一边喝,一边瞪着他。

邵江一又向后看,在后面皮筏上的所有的人都带着一丝怒气,一边吃东西,一边瞪他…

在这边,除了他跟滕柏再无其他人,邵江一讪讪的笑下说:“真宽敞,你不喜欢吗?”

在最后一条皮筏子上,身材高大的老黑跟呆子柏文两人的体重将那条皮筏压的只有个橙黄色的浅边露在海面。只要有人轻微的动一下,就有海水进入皮筏子内。这些人战战兢兢的坐在那里,无论多么拥挤,就是不愿意去前面坐。刚才的邵江一,就像个军中恶魔,他的行为坏极了。

“看吧,你都干了什么?作为一个行动小组的头,你干的事情蠢极了。”螣柏讥讽他。

“你知道,华莱士要在,这些事情不该我操心,而且,我什么都没干。”邵江一死不悔改的硬扛。他放下手边的东西,冲着兰兰兹他们摆手:“过来,开个会。”

那边的人,犹豫了一会,相互看看。兰兰兹找出木浆,跟旭日一起划着来到了前边。当两条皮筏子相聚在一起后,依旧没人去邵江一那边,大家不傻,谁也不想好不容易爬上去,又给踹下海。那人就是在毫无道理的找茬。

人们不说话,只是默默无语的用眼神,深度谴责某些人。一直谴责到…邵江一扯扯嘴角,嘟囔到:“好吧,兰兰兹你上来。”

“不。”兰兰兹冷笑了一下看着他。

邵江一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背叛我?”

“你又没嫁给我。这种谴责毫无道理。”兰兰兹不上当。

“我们是一伙的。”邵江一又说。

兰兰兹摇头:“从来不是,我们都是受害人,这里每一个都是。我们都是被你陷害的。”

一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猛点着头,他们对于兰兰兹的论调基本认同。

而…老黑先生保持了正义的沉默,他看海面不说话。

到达这里之后,也许,灵魂再度发育了,大家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很无辜的被脱离了原来的生活。

邵江一仰头叹息了一会,终于坐直,很认真的对大家说:“我为刚才的行为道歉。有人一点我要重申,送死的只有我一个。我从未想过叫你们送死,真的,你们跟兰兰兹在外围就好了,一开始我就是这样想的,特丽娜需要的钥匙,但是你们这些钥匙未必就是万能的,不一定那一扇门都能打开。真正的万能钥匙只有我,兰兰兹都算半条,真的…最后的那把…要送死的钥匙是我…所以,别恨我,我只是怕,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死了之后没办法继续下去。你们看到了,兰兰兹他太弱,万一我发疯了,他做不到杀死我…”他看了下一脸迷茫的伙伴们,又加了一句:“要恨,就恨华莱士吧。”

有关于这种,推卸责任,死皮不要脸的论调,终于带来了空气里出现了的滞留期之后的,兰兰兹的噗笑声:“算了,我也道歉,我刚才的言论只是因为怕死,看!一啊,有时候,我也软弱。”

那声略微带着讥讽的笑声,缓和了周边紧张的气氛,是啊,如果大肆反对,最多就如那位亚历克斯先生,被丢在舰船上。由始至终没人强迫过的。如果不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对某地有那么一份无法解释的奢望,他们也不会来了。

为什么到达这里之后,会对邵江一萌生出怨恨?兰兰兹他们觉得,应该去怪罪人的怯懦心。没有谁是不怕死的,在死之前,总要拖住一个。埋怨邵江一,那只是因为他比较倒霉罢了。

邵江一岔开话题,对兰兰兹说:“那么,可以告诉大家那里的情况了,就是你在山崖那边对我说的…那些科学的术语,就是那些,什么大脑胶质体什么的…”

螣柏缓慢的坐直了腰,他神情专注起来,邵江一半留着,只露一半话的“特丽娜”真实面目,终于要揭开了。

兰兰兹先生动了一下,一些海水灌进了皮筏子,旭日大叫了一声后,没奈何的指指邵江一那条宽敞的皮筏子哀求:“您去那边,长官都该去那边,我们看着您说就可以了。”

不经意的,他们将你,变成了您,毕竟,兰兰兹嘴巴里的真相是大家的救命绳。他应该被称为,您。

兰兰兹笑了一下,在老黑的帮助下攀爬到了邵江一的皮筏子上,老黑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这令一直郁闷的邵江一,咧开嘴笑了下。

海面上的第一顿餐点依旧在进行,没人督促兰兰兹去说什么,他们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已经到达这里…多等等也没什么。兰兰兹吃了一会,终于开始叙述:“首先我要跟大家道歉,我不是医生,有关于,心理学家,心理医生这个说法,很抱歉,这是个骗局。”

众人呆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看下邵江一,邵江一摆手:“别看我,我也是第一次听。”

兰兰兹笑了下:“有关于这个身份,要感谢我父亲,我家…我的家人一直在为马戏团工作,那家马戏团很大,有很多人,我的父亲就是在这家马戏团担任催眠师,每个星期,他拿三百块,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我们的日子,总是紧巴巴的,不过我们很快乐,我妈常说。我们是宇宙最快乐的一家人。

每个月,我们一家乘坐马戏团的破烂汽车游走于世界各地,到达一个地方,我们就宣传,扎营,骗钱。相信我,我们那里的狗熊都是没牙的…”

旭日忍耐不住的插言:“兰兰兹,求求您,说正事,他们要急死了。”

“嘿,我真的在说正事,好吧,好吧…只是简单的说几句,我父亲,他号称“催眠大师”,他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每次表演,将我妈妈从观众席挑选出来,“催眠”她,将她催眠成一个木棍,有时候是苹果。我妈妈特别会伪装,她能扮演从三十岁到七十岁的任何女人的角色,三十岁以下的她演不了,因为皮肤问题…”

“我不懂,那叫魔术吧?”阿尔平忍耐不住了。

“催眠,棍子是僵直的一条,苹果就是团在一起。我妈妈可以做到的,在退休之前,就是生我之前,我妈妈是表演柔身术的。

虽然我父亲是个老骗子,但是他多少还是有些名望的,比如他经常去拜访各地的那些心理学家,真正的催眠师什么的。偶尔他会去大学客串。时间久了,也没人去戳穿他,心理学,原本就是个奇妙的区域。真正研究的会去解剖大脑,我父亲那样的就是去洗脑,谁知道呢?我妈说,他连一条狗都催眠不了。

他交游广阔,那里都有朋友。大家喜欢他…小时候…父亲总是带着我去拜访这些人,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为了我今后能生存下去,他便帮我申请了一份文聘。心理治疗师,最低的那种文聘,我的的执照是靠关系来的,所以我道歉。”

“这跟我们没关系,兰兰兹。”亚罗叹息的低声叨咕。

“有关系,也就是说,我的这个心理治疗师,是 假的,那么我的推断也许不是最权威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兰兰兹解释到。

没人再说话,大家只是有些失望。

兰兰兹笑眯眯的看了周围一眼,靠在皮筏子上开始了他正式的述说:“许多年前,我喜欢上了团里的高空吊人,那家伙长的很帅,也有野心。他对我说,‘与其等着那一天从天空掉下来摔死。不如去当兵熬个前程,他愿意吃子弹,也不愿意摔成肉饼。’有什么办法呢,我喜欢他,而他…也说过是喜欢我的。

感谢我父亲为我搞得那张执照,我当了部队的医生,也就是陪人聊聊天。其实…在特里娜的那次自我催眠,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次催眠。

我们都知道,人大脑很奇妙,人类的高级意识全部由大脑来发出指令。人又有多种区分,这种区分来自于人类善于做的事情。科学家,文学家,普通人。从幼年走到成年,职业成了人类的唯一区分,这个区分挂在名字之前。

自从醒来,我发现,我催眠别人,似乎变得很容易了,我尝试过许多次,这一点,旭日早就知道,最近,他没少替我背黑锅,相信,这也是他一直粘在我身边,对我好奇的原因对吗?”

旭日点点头,笑了下:“我以为我找到了同类。后来我发现,我是技术,你是本能。好像…你是天生就会的。”

“…不,不是天生的,我想我是第二次脑部发育了,我们都知道,人类的大脑在三岁之前,它接受信息,刺激,发展飞速,成长也是飞速的。到达某个时段之后,大脑的一些枝干细胞,因为不需要,不在被期待,并不需要某种成长,就会出现断开。青春期后,大脑也会二次发育,留下的会随着我们善于做的事情更好的去成长。家里懂得音乐的人多,那么被期待的音乐部分便会发育完美。环境影响大脑的行程,这个理论早就存在。

特丽娜…我想,特丽娜的某种东西,能刺激出大脑的二次发育。不,我想,也可以这样解释,通过某种脑部的病变,产生新的枝干,情感,能力。脑细胞的重新发育。就像,TO矿石改变“冰掩”解冻之后的细菌种类,防止腐烂,腐败,腐坏…一样,我跟邵江一的体重便是那么消失的。那些体重去哪里了?我想那些体重它在,至于原因,目前这只能用宗教才能解释。

大自然在经历一种锤炼,给予一种新的养分,我们产生出新的细胞。这种成长不是必然的,只是…带着赌博性质的。所以,我们挑选了新的钥匙,在个性上,脾性上跟我们有相似的人类,说白了,诸位跟我们都是试验品,这种实验的结局是以死亡来结束的。祝你们好运!”

华莱士摊摊手,结束了他的话,没人说话,甚至没人表示出对此事的愤怒。旭日将手的里半块食物丢入大海,看着那些食物下沉。他对此事并不在意,甚至,他是失望的,过了一会他说:“特丽娜不是最可怕的,不知道自己是谁才可怕。我希望…我去那里,可以找到我丢失的记忆,如果死了,我觉得…我应该死在一个特殊的地方。这是我最初来的原因。”

邵江一拍拍有些发木的兰兰滋医生肩膀,接着双手猛地大力击拍一下,大家如梦惊醒一般的看着他。

“我现在来分配任务。说一下那里的真实情况。”

兰兰滋从随身的一个筒子里拿出一张地图展开。这是一张完全手绘的特丽娜地图,如果拿到外面的世界,也许能卖个好价钱。它是世界上仅有的,唯一的,特丽娜的相关的书面制图了。

邵江一侧身让开,用手指指着那几乎是三个圆圈套起来的岛屿说:“这就是特丽娜,她由三个主岛,还有无数的小岛组成,别问我它的真实性。我们在那地方转哟了很久…以前的资料上有个统一的论点,那就是特丽娜必然有大量的磁能矿石。这一点,是正确的。它有大量的TO矿,这一点也是正确的。除了这些,我见过金矿,还有其它类矿石。那里的东西很丰富。但是,拿出来这并不容易。

所以,我们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去,将那些东西带出来?

相信我,这事挺难,那地方…我是说,我们首先要抵御它强大的来自你们不知道那股子力量。我不知道那股力量会把你们改造成什么样子,但是我相信,由我们这两个前行者的一些小经验,这次的行动,胜算还是很大的。

虽然,你们的个性跟我,跟兰兰兹多有相同,但是诸位又是独立的个体,谁又知道谁的心里住着什么样子的魔鬼呢?好比螣柏先生,他的心里住的那位华莱士可以叫他去死,他会义无反顾的去死。相信我,到达那里之后,螣柏先生会因为这种情绪,为了华莱士先生毁灭全世界,并在思维当中立即施行。

得不到的情绪会因为委屈而延伸出愤怒,愤怒之后便是毁灭。这种发育很痛苦,人最可怕的情绪就是得不到。

得不到是人活在这个世界,最最无奈的东西了。基本你想的,它样样得不到。因此,你的愤怒会随着年龄而越积越多。特丽娜是个释放器,加大倍量的释放器。而这种释放器的原始工具,便是…岛上的磁力虫。我跟兰兰兹那时候称那玩意是魔鬼虫。那些虫在潮起的日子,会铺天盖地的出动觅食,它们高飞的频率正是引起死亡的根本原因。

所以,到达特丽娜之前,我期盼各位,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得不到的,想要的,最好宣泄出来,最好列个单子。我们一起研究,真的,我相信你们有欲望,有贪念,就像老黑,他都有,老黑?说说,你想要什么?”

老黑呆了下,难以置信的看着邵江一的眼睛,他认真的问:“问我?必须说吗?我是傻瓜啊。”

邵江一讥讽:“得了,你才不是,从你在兵营利用我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回去…叫那个华莱士给你买。”

老黑低头羞涩的笑笑。抬起头看着他说:“娶你。”

不知道是谁,低声咯咯的开始笑,接着大家的笑声越来越大,笑成一片,他们一直笑啊,笑啊!笑到…邵江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他们觉得没意思,这才尴尬的停下来。

邵江一等他们笑完,伸手拍拍老黑的脑袋叹息:“嫁你没什么,但是你身材太大,我会吃不消,早死的,所以,请求驳回,以后也不要想了。好吧,你还有其他的愿望吗?怨念也可以,说说。”

老黑默默地享受着邵江一的抚摸,在这个环境,似乎真的没人再敢留下什么秘密跟得不到的怨言了。终于,老黑的一句话,彻底使得这些人安静下来。

“一,我害怕,我怕死。”

邵江一释然的拍拍他的手:“我也怕,不过你们安心,在外围,许多动物,还有鸟类,那些东西饿坏了也食用磁力虫,因此,低含量的TO也可以弄到,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些动物的居住地,在附近找到那些虫子的残骸,鸟类的排泄物。

但是,记得,不能杀它们,防止那些虫子阔张领地的只有它们的天敌,大自然最讲究规矩,所以,这个规矩我们也不能破坏,虽然那些矿物质不纯,但是…假如我回不来,那些东西足够你们交差了,只要你们能抵抗住岛上的虫潮期,只要你们能活着出去,守住这个秘密。只要你们能安全的经历大脑二次的发育…祝福你们,真的,诚心诚意的祝福。那你们就发了。”

“那你呢?”螣柏问邵江一。

“我啊,我只有一个要求,具体的我写在一封信上,到了岛上我会交给你们,别说我了,说特丽娜…那里最纯度的矿石,隐藏在那些虫子的孵化室,我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大家一起抬起头,惊讶的盯着邵江一那张不在乎的脸。

一些并不愉快的记忆慢慢出现在邵江一的脑海里,他看着远海苦笑着说:“我那天醒来,看着我跟我的同伴,被千万只虫,涌着,抬着,进入巨大的岩石缝隙,那些缝隙加拐口有一千四百三十一条,每一条都样子相似。相信我,我一定丢了某种东西,但是作为等价交换,我有了对固定事物的绝对记忆。文字,地形,信息。只要我想记得,就一定会储存起来。

我记得怎么进去,每一条路都记得…但…我出不来…它们(那些磁力虫)很…执着,它们为了下一代,辛苦的将我们这些活尸拖进去,每当我逃跑,远远地看到阳光,它们又将我拖回去,周而复始的绝望…呵…它们的卵就像一串串巨大的葡萄串悬挂在岩壁顶端,虫膜后面就是一双双不带情感的眼睛。

谁能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生存,我能?!

我的周围是堆积如山的TO矿,我就在钱上酣睡,那条巨大的王虫每天除了产卵,就是与我对视。而我随时做着被它吃掉的准备。知道吗?后来是的事情很奇妙…”

没人去问那里奇妙,大家都呆了,呆呆的听邵江一继续叙述。

“是啊,很奇妙,当我将幼虫拍烂,将那些恶心的汁涂抹在身上,那些保姆虫子…几百的虫…开始像照顾幼虫一般的照顾我,它们合格,勤劳,每一天,每一天的不辞劳苦的把它们嘴巴里的食物吐进我的嘴巴…而我偏偏就能吃得下去,我逃跑,它们也从不生气,也许…它们觉得我健康活泼?是条生命力旺盛的后代,我得到了最好的照顾,无论逃到哪里。它们总是能找到我,将我拖回去,又是周而复始…别问我怎么出来的,我不想提…总之,知道吗?我是怪物,就是这样?”

没人能回答邵江一这个问题,他们拿起各自的船桨,相互看了一眼,便开始向前划。

阳光开始逐渐衰败,船桨将水底的人影不停的划开。这支船队在前行着,走着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海路,在同一天,在远处那些都市里,人们正在过休息日。那些过着休息日的人们都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抱怨世界,抱怨命运,抱怨来之不易的休息日,他们依旧那么忙,不知道为什么忙。

螣柏趴在那大堆的物资上,终于找到了原始的火种,瓷器筒子里的燃烧棉,这些经过特殊处理的火种可以燃烧整整三个月不熄灭。他笑着来到邵江一面前坐好,帮他点燃香烟。

邵江一美美的吸了两口之后说:“哦,螣柏,螣柏,也许…你的到来是正确的。”

螣柏笑笑,对他说:“我陪你一起去吧,即使…变成怪物。”

第38章 那个岛屿…

这是一场前路未知的航行,在这次航行当中还有一群世界上最无趣,最乏味,脱离人类脾性,心思最诡异的人相互作伴,他们都有用着强大的精神体系,以及某位非人类总是沉浸在自我幻想世界当中的异想者。这群人汇集起来,能如此迅速的成为一个表面上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小组,这令滕柏惊讶,他们的契合速度,快速非常,仿若出生便住在一起。

当然,表面上的状态并不代表一切,这也是邵江一最担心的问题。

前方是未知的岩洞险穴,不知名的亡命海岸,失去生命的危险,各种有关于魔鬼的传说都跟那里有关,这些压力渐渐演化为无形的恐惧,伴随着头顶不时飞过,越来越多的奇异鸟类。各种未曾见到的鱼类而越发压抑起来。

小组成员一起轮换着划着皮筏子向前整整划了一整天,头顶的骄阳,将他们可怜的上半身的浮皮生生的脱离,露出皮下毫无准备的嫩肉,阵阵灼痛从身体各部位传来,痛苦渐渐侵入心灵,望着前后左右的没边际的海,人觉得自己迷失了方向。他们替换着划桨,从最初充满力量的划动。慢慢的变成了机警的划,机械得的划…为了鼓舞气氛,滕柏先生好心的建议大家将心里一直无法宣泄的事情分享出来。根据他的推论,适当的宣泄心事,降低登陆后的危险。

他态度积极地建议了好几次,肯先生是唯一响应积极的述说人,他将自己的身世划成几个等份,滕柏建议一次,他就说一次。最后大家有了这样的结论,有关于肯先生,无论他怎么搜刮他的词汇库,从字面上看起来,肯先生真的是一位平常之极,毫无亮点的人物…出生,父母,兄弟姐妹,受教育程度。他就像这个世界的人类大工厂批量生产出的人类。他一直说自己很爱这个,很爱那个,但是,他从不说:我觉得谁也是很爱我的…这样的话。

后来,邵江一禁止他说话,怕他脱水。

再后来,滕柏再次鼓动大家说点什么,为了带动气氛,他主动唱了一首民歌,声音从高昂到尴尬,越来越小…

“偷渡的,别唱了,先说…你!自己。”邵江一突然扭头说了一句。

就此,滕柏先生再也没说话,他看向远处,远处的海风吹得他睁不开眼,他只是一直向前看着…邵江一的眼光跟兰兰滋悄然对视,接着…错开。

“暴风雨,要来了。”兰兰滋看着远处的海面一层乌压压的气流,语气很随意的说。

“我们运气真不好。”有人无奈的抱怨。

“不算不好,我今天还没洗澡呢!”有人回答。

“我们可以储存一些新鲜的淡水,将水囊里的水倒掉,换一下。”邵江一神情自若的指挥着,他说完,成员们便纷纷打开水囊将水倾倒于海面。滕柏靠在皮筏子的一端,面无表情的压抑着内心的失落,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所谓的几千页的笔记里,并不包括这些常识性的东西。那些所谓的数据,无法给予这些人安全感。现在很明显,小组成员不信任他,不信任的原因非常简单,他什么好处也为大家带不来。相应的,滕柏失去了对这支队伍的指挥权,他现在很庆幸来得是自己,那么骄傲的华莱士,他会崩溃的。

下午时分?大概是吧,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这些可怜人靠着肚子饿的感觉来衡量时间,他们总是在吃…却一直在饿。

终于…那海面刮起了强风,送来了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万幸的是,在那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特丽娜的第一个岛屿,一处只露在水面上的不到三四平方米的岩石,小组成员将皮筏子划过去,用绳索紧紧地捆扎岩石上的尖角,接着,进行了第一次的模拟登陆。十个人小心的坐在岩石上,默默地等待暴风雨过去。

随着第二阵强风的袭来,远方传来一阵阵鸟类相互呼应的叫声,那些刺耳的尖叫由远而至,抬头望去,他们发现于强风黑云那边,飞过来不少只体型庞大的张着黑白羽毛的无名鸟类。那些鸟有着乌云遮盖不住的利爪锐尖,即使那些爪缩在腹部底下的细毛当中,人们也能看到它的折光。它们的眼神凶狠,滑翔速度快若闪电,破开风雨。巨鸟于远处森林归家,却看到老窝被奇怪的生物占领。

在徘徊了几圈之后,愤怒是必然的。那些大鸟愤怒的划着羽翼一起飞扑下来,开始攻击。

老黑慢慢站了起来,安静的与那些鸟对视,待它们接近。他猛的伸出自己巨大的拳头,狠狠地打击了飞在最前面的那只巨鸟的头顶。鸟灵活翻身,飞入高空,在上空徘徊一下后,再次冲击下来,一只接一只的犹如扇面一般的包围着再次攻击下来。

柏文站了起来,伸出两只大手不停的呼扇着他的大巴掌,那巨鸟灵巧的闪躲,只用尖锐的嘴巴,利爪不停地换着队形袭击着。这种袭击异常次序,队列整齐。

“保护皮筏子!”邵江一喊到。

“了解!”老黑高声回答。

那两人配合无比契合的,开始对付那些似乎有着一定智慧的,懂得组织战斗队形的巨鸟。小组成员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下意识的模仿,到配合默契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每次当那些鸟低着脑袋,伸出带着尖勾的嘴巴袭来,他们便模仿老黑,一个侧身,对着它的秃脑袋顶端使劲击打,它便会眩晕着飞走。有运气不好的,也会一头扎进大海,半天才扑腾上来。

最初,滕柏想拿出准备好的尖锐利器,对付那些不停攻击,企图夺回驻地的原住民,但,兰兰滋阻止了他。

“赶走就可以了,特丽娜生物大多都有着一定智慧,它们会报复。尤其是在损失掉同伴之后。那种愤怒会驱使它们不顾一切…”

原始的争斗伴随着成员的呼喝声,不停地有雨水灌进大家的喉咙,阿尔平因为没把握好节奏,一口雨水呛进了肺部。他开始低头剧烈的咳嗽,当他再次抬头,猛然看到了已经飞到他面部的闪亮尖勾鸟嘴,皮肤感受到了羽翼刮出的飓风,他吓得一个倒仰,翻身掉入海水。没人去挽救他,他只能自己挽救自己。他挣扎着,怒骂着,慢慢游上岩石,这时候,有人抓住他的裤衩,将他生生的拖拽到岩石上,拉扯到身躯后,将他护了起来。

阿尔平喘息了一会,抬起头,却看到,那是警察麦克先生的背影,他将自己紧紧护到身后,一边击打,一边脏话连篇,一边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毫无逻辑的话。

“来吧…来吧,都来吃,快看啊!新出海,热气腾腾的食物。你喜欢什么血型?啊!你喜欢混合血型啊!没关系,你可以将我们…放在一起,使劲啄烂!想怎么搭配就怎么搭配!柏文一定不会介意,他肉够多,等你享用完,他才想起反抗,他太合适了…

你喜欢什么口味?啊,甜食!哦!哦!我理解,海水是咸的,偶尔换换口味还是不错的…该死…啊!该死的鸟…去你XXXX…该死…XXXX,你为什么不去麦德斯呢?在哪里的第六警署,有个叫莱福的警察署长,他又肥又刻薄…你该去找他…该死XXX…”

这场驱赶的争斗不知道进行了多久…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总之在更加猛烈的暴风雨到达之前,那些巨鸟终于失望的离开。那些鸟相互保护着,安慰着,叫声与刚才的斗志昂扬截然不同,犹如雨夜中的悲鸣一般。

“活该,把你们该死的蛋,下到大海里去吧!呸!”麦克先生大力的吐了一口吐沫说。

没人回答,大家都气喘吁吁的四下紧张观看。螣柏跳下水,检查皮筏子,检查装备。

后来…暴风雨越加的大,非常大的海浪不停的给这些可怜的,无助的人…洗澡,吹风,再洗一次,再吹一次…不停反复,痛苦非常,终于…当暴风过去,雨水变成笔直笔直的雨线从长天之上灌溉下来,垂直的击打在这些可怜人的脸上,身体上。

如此,麦克先生又开始了他的大骂:

“好家伙!水龙头开得太大了!水费不要钱吗?”

“啊,没错,我在做梦,还是个噩梦,明天就是发薪日,我却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跟着一群疯子去挖矿。”

“我知道,我赚的不多,我会给你好日子的!我会成为警察署长!”

“我想做红灯区的国王,那个该死的金丝雀,每次见到我必须匍匐着迎接,必须的!他要是哭怎么办?我是个心软的…”

“虽然我赚的少,可我想要这个孩子!”

“那些该死的人,他们没看到我吗?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呢,我没在他们身上做什么坏事啊?”

“给我勋章?天哪,我有一堆勋章,我将它们堆在我的阁楼,现在阁楼都放不下了,放到地下室吧,这块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国家勋章…哈,我有太多的国家勋章!”

“阿尔平?你又躲到那里了?我会抓到你,把你倒吊在麦德斯广场上,看一次,十块钱,经常来,我就给办月票!”

“如果我抓到阿尔平这个该死的骗子,那么…我就有好日子了。”

“我想要男孩…”

“我想做第六区的警察署长!”

“邵江一…他身材不错,恩…不错的,我看到滕柏长官在偷看他用他的眼角总是在看邵先生…”

人们安静的看着警察麦克先生絮絮叨叨的述说形态,邵江一惊讶于,他没想到麦克先生是第一个迷失的人,还是在这里?距离特丽娜一天路程的地方。是啊,虽然没多远,但是刚才那些巨鸟,还是带来一些属于哪里的东西,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很显然,麦克整体呈现着轻微的疯癫状态。这种癫狂他以前见到过,不算可怕,只是话多了点,做人真诚了点。

邵江一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他帮不了他,只能任由他发展下去…

小组成员安静下来,阿尔平走过去,劝阻了几句。但是麦克看不到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阿尔平扭头哀求的看着大家:“想想办法。”邵江一无能为力的摇头。

“我试试。”旭日站了出来。慢慢的走过去,他伸出手,大力的,狠狠的将麦克的脸扭到他的面前与他眼神对视。

劳雷尔?麦克眼部充血,没有半分人类的神采。

旭日长长的的呼出一口气,将双手放置在他耳朵的两边。轻轻闭起自己的眼睛…劳雷尔?麦克逐渐,逐渐的安静了下来,开始哭泣,最初他只是在小声的哭泣,到…哭声越来越大,直至嚎啕…即使是这瓢泼大雨也遮盖不住的号啕大哭。

邵江一看着淋在雨水中挣扎的同伴,他看下四周的地形之后,脱去自己身上唯一的布料,放到正在发呆的滕柏手里说:“帮我拿着。”说完,他跳入大海,游到中间那只皮筏子上,攀爬到行李堆,找拽出充气帐篷。

滕柏看看手里的裤衩子,有些诧异,想起麦克先生的叙述,却又是一阵脸红。他紧张的看看四周,雨水中看不清大家的表情,也没人有心情去看他的笑话。大家很担心麦克先生,毕竟他是同伴。

邵江一回到岩石,四下探查,这块岩石不大,位置形状却很好,它的的坚硬材质在海水的侵袭下,有不少圆滑的洞。这为大家提供了捆绑帐篷的好地点这可真幸运。

阿尔平说:“这还不算太倒霉对吗?”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劳雷尔?麦克先生还在哭,仿若要把一生的眼泪哭出来。

邵江一扭头看着行李堆上面的铁笼子,在心里叹息了一下,他没说话。那些作为诱饵的狗,因为浸泡了大量的雨水,已经蔫的不像活物。这些动物刚刚经历手术。如果雨水诱发感染,到达主岛后,只能用人去做诱饵了。

不算倒霉?邵江一觉得,这简直倒霉透了。他将这个秘密放在心底,没有说,只是看看不远处在弯腰工作的兰兰兹。兰兰兹先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下邵江一,轻轻摇下头。此刻不太适应太过激动,也不适合将恐惧过早的带到组员心里,他们需要逐渐,逐渐的投入那种状态,将自己依附于环境,自然地进入才是最好。邵江一无奈的在内心叹息一下,继续忙乱起来。

小组成员积极的撑开帐篷,一起坐了进去,当雨水被隔绝在帐篷之外,有人长长地出了一口,在这顶窄小的帐篷里,大家相互依偎着,被巨大的怪鸟袭击后那份不安,逐渐,逐渐平和。来自身体深处保存的最后一口子热气慢慢将温暖铺开,热血再次无障碍的流淌,带动心脏,心跳缓慢的有次序的跳动起来,有人悄悄嘀咕了一句说:“想…回去,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跳下去,大约五分钟就可以到达那个深度。”

“这是个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