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是干这个的!”

盖尔先生说完拿着手杖点点附近的一架古代工具,点点头,接着向前走。

华莱士笑笑跟了过去,快步走到他身边后,继续说到:“再后来,首领拥有了第三个功能,即是分配劳动,后来,我们称呼为分配权力,即,上位者划出特权,将那些费脑,费力气的事儿交给别人做。而他们只做一件事,即是劳动分配,也是象征性的权力分配,其实就是分配别人去做他做不到的事情。上位者一般只做一件事,就是公平分配那些难办的事儿,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坐在家里拿分红,受贿赂,得到夸奖。评判别人的劳动成功。将别人的劳动成功剥削后,分出一小部分奖赏给那些人。人类为这简单的公式一直斗争到现在,我的意思是,盖尔先生,那正是你一直在干的伟大事业啊!”

华莱士赞叹一般的看着石刻上的太阳王,叹息着。

盖尔想了半天,检讨了一下自己,他也就是话多了一些,声音大了一些,他干什么?他没有问华莱士,他做出思考与高深莫测的样子点头,这次倒不是认同了华莱士的意见,这是他的本能。

华莱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指指不远处的一张桌子。那桌面上满是上等的珍馐,味道早就飘荡进了盖尔先生的鼻翼里。难为他按耐得住。

两位看上去都体面的先生,在自然博物馆尸骸的环绕下,慢慢坐定,开始用餐。

当盖尔先生坐好,看着一大堆他根本不明白的闪亮餐具,简单的思考了一下后对不远处的一位侍者说:“我吃素,这些…我不需要,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在挨饿。必须有人为那些可怜人吃素。”

华莱士先生一边吃,一边看着对面的盖尔先生,他看着他得到了一个叉子,吃着唯一的一盘青菜。于是他笑的更加开心,脸犹如开了花一般。

“盖尔先生,您知道我请您来这里做什么吗?”

盖尔扬扬眉毛,心里虽七上八下,但丝毫不露怯。

“我想请您成为世界的中心,卡洛斯的城主,您将成为半神!”

终于,盖尔先生手里的叉子掉落在桌面上…侍者为他换了一把新的。

华莱士双手的手指餐台上交叉,学着他的样子扬扬眉:“这里所有的一切对外,都属于你,我会跟你外面说,你掌握着卡洛斯最大的秘密,其实你我都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一位来自贫困山区的乡村教师,当然,我不说,世界上谁又会认识你呢。你可以姓冯,管你姓什么呢。你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好,做您自己!你可以得到最大的福利,即:指挥着所有挨近你的人转悠,你可以理直气壮不屑所有的人。对的,对一切带着疑问的人露出您这幅可爱的表情就好…啊,你不知道,我见到你多么高兴,你往这里一端坐,便有一股子你不说但你无所不在的气质。您真是个大宝贝!我的盖尔先生,你坐在这里,活脱脱的…就是一位不说话的内南?伯内特?基德啊!”

盖尔先生显然被震惊了,他呆坐了很久后,第一次露了怯,他有些迟疑的,带着一丝讨好的用嘴角笑,上天关爱这位先生,这种笑容在他特有的表情表现出来,那便是一股子冷嘲讽,他问:“内南?伯内特?基德?那是谁?”

第52章 沙克梧桐

那一天,华莱士一行与盖尔先生兵分两路。一路转向麦德斯周边小国,盖尔与大卫还有亚历克斯先生将对这些地方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友好访问,他们带着大量的物资,基本算是白送。无论如何,在当下,新大陆新生公司都需要大量的盟友,即使那些盟友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贫寡之国,但!那也是一些政权独立的国。新大陆新生公司,却只是一个机构。

他们需要声音,需要更多的…符合与赞美声是华莱士他们迫切需要的。

大卫先生觉得自己不具备政治天份,他受着利益教育长大,是实至名归的实惠主义者。

还有那位亚历克斯先生,他还未曾从特丽娜事件阴影里走出来,已被华莱士抛到权力外围。最近虽然他一直积极工作,可,他找不到归属感。有时候,那位先生常有天大地大,唯独没自己地方的感觉。

他找不到自己。短短两年,已略显老态。而他以前归附的某个圈子,因为一些事情,早将他排斥在外。正当他对自己的人生绝望之时,华莱士适时的将他又推到了权力顶峰。已经失去一次,这一次,华莱士相信,亚历克斯他不会再背叛了,当然,华莱士也确定自己,一辈子不会把这个人纳入自己的圈子。

还有他们自己,看上去,大卫与华莱士拥有了整个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却是单薄的,他们无人可用。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依赖,大厦的基础建筑才刚刚开始。

有关于,为什么这次盖尔先生会挂着洛卡斯副城主的位置,那是因为,盖尔先生具备特殊的天赋是华莱士他们所需要的。

他们需要一位拥有特殊个性的先头兵制造某种假象,令外面的人产生这样的印象。

一、是什么力量支撑这位先生,令他藐视一切。

二、是什么力量在背后支持这位先生,他看不起别人必然有他所依仗的东西。那他必然有更加好的。

三、是什么力量赋予这位先生特别的权利。他对一切都不在意。那说明他在意的比他看到的要好。

四、他绝对不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你必须猜测,不停的猜测。(其实这位先生本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五、他不会给予你一个答案,你只好一直寻求不存在的答案,在他有意无意的精神指引下你的寻求是无止境的。(其实这位先生没答案)。

六、他是世界上最会选择恰当的时候说:也许,很好、嗯、尚可、是吗、正确、这些话的人。这是这是这位先生的本能。

七、他可以很大胆的讥讽,嘲笑,不在意,是华莱士与大卫他们不具备的品质。他们都没这个胆。这种品质正是打开一些特殊力量必不可少的东西。

以上,便是华莱士他们需要盖尔先生的理由,给予一个永远猜测不到的背影。这就是华莱士的政治哲学。这个世界没有废物,在没有用的人,被摆放的恰位置恰当,就如盖尔,也有他的最大值。他将成为华莱士所说的理想道路上的第一块基石。华莱士觉得,盖尔应该觉得骄傲。虽然盖尔先生那样的人到死也许都不会明白这些道理,可是,他乐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最新式的飞机在天空飞翔着,在回归麦德斯的那条老路上,华莱士感谢邵江一的付出,就在几天前他幻想过这条路,假如,没有现在的这一切,这条路对他来说,是毁灭理想,毁灭人生的道路。

他曾想过,无论是在父亲那边,还是外公那边,他都是最最优秀的孩子,为什么最后他却成为被放弃的那个?他没有答案,也隐约知道答案。那个答案很微妙,那就是有关于母亲的死。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外公默认了母亲的苦难直至死亡。父亲将妈妈推向绝路,漠然的看着她走向毁灭。

那是一个来自心灵上无从可解的巨大疙瘩,那两个人都不相信,在那个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没有洞,他们都不相信那份亲情是单纯的,他们看着华莱士努力,华莱士越是努力,他们便越加的畏惧。他们不担心一个纨绔子弟的诞生,如果华莱士是那样,他们会活得很安心。甚至,可以出于内疚,满足他的一切愿望。

华莱士的优秀,是不被需要的根本原因。现在!他再也停止不下自己的脚步,只能前行。

邵江一靠着飞机的窗子也在观望着地下的大地。大地忽方忽圆,海洋,河流因为高度都显得渺小,变成一幅画,看上去很安宁平和,总是很安静的邵江一的思维在快速运转着。他能想象到那下面有什么,一栋栋房屋内,有着各式家庭,骑着单车快速飞跃的孩子,抱着孩子坐在公园的母亲,奔跑在原野里的生物,在水边饮水嬉戏的鸟类。坐在这样的位置,这样打量这个世界,这种感觉很奇妙。隐约着,邵江一觉得自己能够感觉到“神”。它也在看着吧?在更高的地方?

回归麦德斯,这对于邵江一来说,他的感触远远没有华莱士那么大。他只是不愿意离开螣柏,不是螣柏需要他,而是他需要螣柏。这一点,他与螣柏都清楚。他心里有着一份以前没有的,不好形容的牵挂,这种感觉微妙,酸涩。邵江一总结这些问题,他想…也许这不算爱,还远远算不上。这大约是同类之间的依靠,他们是一样的…

一堆厚厚的云层将飞机包裹住,邵江一将视线回归机舱内部,在这间设备完全,装修内敛奢华的仓内,只有他与华莱士两人。华莱士手边总是有干不完的工作,在陆地上是这样,在天空也是这样。

舱室角落里,一架非常古老的手摇唱机在“唱”着陌生,古老的旋律,这种旋律也许是被古人的古人所喜欢的,在冰掩的世界,这种老式唱机也只出现在特殊的场合。是体现华贵的品味物事。现在,这个东西,被不经意的搁置在这里开始继续它的生命旅程。那旋律很美,说着轻烟一般的爱恋,年轻的少女在恰当的年纪,爱上了恰当的男人。她很羞涩,心跳加快!实在想的不行,于是就去悄悄窥视。她去跟踪,还带着加倍望远镜!看完,心跳的更加快了!她跟星星说,跟大树说,跟月亮说,跟好友说,跟全世界说,她爱,她深爱。可,她就是没有告诉他。

啊,多么傻,多么奇怪的情感。多年前的世界,一个傻女爱上一个男人,在全世界转了一圈后就是没告诉那个男人。她失望之余,就写了一首歌。灌到一张胶木唱片上。几百年后,在3000米高空唱给自己听。她还是没告诉那个男人吧,那人早就儿女成群,死的不能再死了…

以上就是邵江一的听歌感言!他将手指点在胶木盘上,思考他一直没想通的问题,以他的思维来说,这件事,完全不必写一首歌。简直多此一举。笨蛋透顶,无聊极了。

胶木盘因为他的手指骚扰,叽噶声不止,华莱士偶尔会停下手,抬眼看着那位打扮的利落,看上去贵气内敛俊秀的青年人。一些莫名的思绪总是会在他抬头时流露出来,又很快被掩盖下去。

“我们先不去麦德斯。”华莱士放下手里最后一件工作,终于开口说话。

邵江一没有询问,他坐到一边继续沉默。

“我们要去麦德斯与奥古附近的大学城,我们的洛卡斯要想兴旺,第一步,要从学校开始。”华莱士的脸上,再次泛起他温柔的笑,语气也是温柔的,他甚至帮邵江一倒了一杯白水,那水热气腾腾冒着白烟。他坐下,期盼邵江一先开口问他。

邵江一端起水杯,用嘴唇沾了一下,又很快放下,不解的看着华莱士。还是不说话。

“洛卡斯就如一杯热水,能解渴,我们却喝不下去。一,你知道历史长河里那些著名的都市,是如何成长的吗?”华莱士拿过一本书推到邵江一面前。

邵江一的眼神扫过封面《名城兴衰史》。这书,他的确没看过。

“我们需要学校,大量的学校,大量的生员,大量的学科人才,洛卡斯的第一步,必须要从学校开始。它会成为一座被世界都仰望的知识之都。它的奖项将会是世界所有著名学科的尽头,它会有最好的实验室,那些实验室会研究出推动世界前行的最大力量。我们必须成为历史,将洛卡斯,我们,你,螣柏,还有我!推到历史里。这是我要做的事情。”华莱士说完,眼神紧紧盯着邵江一。

“很…远大的理想,很难。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剩下的…那是你的事情。”邵江一在华莱士紧盯下,说了一句似似而非的话。

华莱士无奈的笑下:“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我是说,我们早就该谈谈了,我知道你在为兰兰兹他们的离去而难过…”

邵江一猛的抬头:“没有。”是的,他没有,他看过太多的人离去。他不难过…只有一点点想。那一点点不算什么,他现在正在尝试着忘记他。虽然很难,但是,他正在努力,就像以前一样,他想忘记谁,只要努力,就有办法…

“呵,好吧,没有,我们说点轻松的,有关于学校。我从未问过你,以前…有关于…你的以前,我一直很想问,你记得你上过的学校吗?同伴,友人,同学,老师。我从未听你说过这些。如果你愿意说,我很愿意听,你知道,你话很少,我也…一直无法了解你。要知道,今后几十年,我们都会在一起,成为家人,好友…喂,你在听吗?”

成群的白鸽子在邵江一的思绪里被惊飞,那个胖墩墩的身影闯过院落的鸽群,向着教室跑着。

邵江一笑了下,摇摇头:“不记得了…那是…久远的…时间尽头的事情。”

“有过愉快的记忆吗?”华莱士感觉他触摸到了什么。

“有时间研究我,不如继续你的工作。”邵江一端起那个杯子,喝了两口,此刻,水温倒是正好了。

“喂,别这样,我们是一国的,而且,一,他说,你是一本书。很耐读。”

邵江一疑惑:“他?”

华莱士点点头:“恩,螣柏,以前的…那个螣柏。”

空气迅速冻结,这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不久,有一位利落的盘着圆髻子的女性,带着亲切的笑容站在敞开的舱门口,用嘴巴学着门板被敲击的声音说:“咚!咚!两位先生,五分钟后,我们将降落在沙克大学城。”

华莱士站起来,拿起两件深蓝色的大衣,将其中的一件递给邵江一,他指指进来的这位女性说:“她是莉亚,社会学专家,我们大学城的向导。”

这位叫莉亚的女性,眼神很犀利,从看女人的角度去观赏她的话,她不美。知识变成某种利器,将这位女性的柔弱都遮盖住了。她举止非常男人,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她为了加深自己的印象。还大大咧咧的伸出手抓住邵江一的手,上下剧烈的摇动。邵江一挣脱自己。眼神里露出一丝气愤,很快又平复下去。

“你好,还是我自己介绍吧,我是莉亚?汶,以前是社会研究员,最近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做深一步的城市研究,比如新都市的城市生活与私人生活或者现代城市体系什么的…恩…还有,34岁,未婚,有好的,可以帮我注意一下。”

邵江一略显尴尬的胡乱点头,他不知道如何应付她。这样与女性接触的经历,对他来说少之又少。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样子的反应。于是低下头,盯着鞋面。

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是一种羞涩的体现,就如刚刚进入社会的青年,看上去很单纯。

三十分钟后,邵江一与华莱士在莉亚的带领下,已经将双脚顺畅的踏在沙克的街道上。

没有询问者,没有海关,沙克是个特殊的地方。看似没有规律却有自己的法则。

莉亚女士对沙克了若指掌,她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一边走,一边用飞速的语调说:“学校,学科,学派,都是影响社会结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个城市的价值,经济活动,甚至政治制度的演变的原动力。沙克是个好地方,这是个世界上唯一没有参合到政治,国家的一处好地方。每年,沙克制造将近十五万的毕业生,这些毕业生回归社会…呼!再过一些时候,这里会是世界的灵魂中心。沙克!伟大的沙克!我的母校,故土!”

邵江一惊吓到了一般与这个女人保持距离,人群令他不安,但是这位情绪激动女性更加令他不安。

深秋的天气,沙克的气温已经冷得吓人。古老的街边大梧桐上掉落的树叶铺满大街小巷。身边走来走去的都是一色的年轻人,这些年轻露着健康的大白牙也不知道朝着那个方向没心没肺的笑着,打闹着。邵江一与这些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错身,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引得路人都在打量他。他又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您怎么了?”莉亚停下脚步,看着神色古怪的邵江一。

邵江一一步都不想走了,他摇摇头,追了上去问:“我们去那里?”

“去拜访沙克大学城的城主,那位先生的家族支撑了这个城市很多年,不过最近他们撑不下去了。这个城市…我要买下来,搬回我们的洛卡斯,你觉得如何?”华莱士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志气满满的兴奋劲儿,很显然,他也喜欢这里。

看着街边树龄几十岁的粗大梧桐,邵江一用很轻的语调问:“这些树,你也买吗?”他喜欢这些树。

华莱士的脸色顿时垮了,他想了一下回答“|树,可以慢慢培育,我们,还有那些后代。卡洛斯也是古城,比沙克的历史要长久多了。”

邵江一笑了下,他不懂,也不会去追问这么大的工程要如何施行,倒是前面那两个人,他们的步调都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又跟了一会,停下脚步,指着街边的一处古老的咖啡屋说:“我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华莱士的脚步停下,看着邵江一,他说,他要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邵江一看着华莱士:“你们说的我不懂!”

“好的,时间会很长。”华莱士只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便笑着说。他相信他,很奇怪,他就是有这种感觉,无论是螣柏,还是邵江一或者是这个小组其他的人。他都坚信,自己可以建立一个港湾,他们都把这个港湾当成家。他不怕他跑了。他们是一体的,这种感觉很强烈,虽然没有人告诉过他,但是华莱士一直有这种感觉,最近这种感觉更是强烈了。

邵江一点点头,走向咖啡屋。

“等一下。”华莱士走过去,看着扭头看他一脸不解的邵江一。

“带钱了吗?”华莱士笑着说完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顿时也呆住。今时今日,他跟邵江一都已没有了带钱的必要,物资的最基本解构对他们来说不存在了。他尴尬的笑着拍了两下空口袋,扭头对莉亚女士说:“那个…借我一些现金。”

沙克城上午最悠闲的时刻,学生们街边来回跑的,大叫一般的打着招呼,生怕别人耳背一般的声音。邵江一脱去大衣,穿着一件嫩色的毛线衣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他用点了一块蛋糕,一小杯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咖啡。他坐在那里,身边就像有个壳子,那份干净,单纯,将小店里的喧杂都盖过了。

小店很温暖,消费不贵,热气常开,透着一股子城市的厚重底蕴与温馨。邵江一饶有兴趣的看着贴在小店墙壁上的一些照片,一些年轻人将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的状态留在了沙克城一家咖啡屋里。他们会回来看吗?这些人现在在那里?邵江一就如正常人一般的尝试着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喝着咖啡,随意的翻开店里放置在桌面的一个笔记本,那笔记本里有不少即兴的留言。

今年我在此,明年我将在世界的巅峰…

XX我爱你…

XX教授有两只驴耳朵…

邵江一不停的翻看着,就如阅读一本本故事,后来他想,也许,也许华莱士说的没错,不管沙克能不能搬到洛卡斯。这样的小店他期盼开在洛卡斯城的一些角落,那样,城市才是活的…华莱士能这样想,他喜欢。

邻桌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母亲在絮絮叨叨的抚摸,呵哄。她将婴孩放在肩膀。那婴儿一眼看到邵江一,明亮的大眼睛里顿时噙着泪水冲邵江一笑了起来。邵江一与之对视。很快,他又羞涩的低下头。他想,那双眼睛多么亮,就像螣柏的眼睛。

“您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声音打断了邵江一的思绪,他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的对面空座位边上站着一位露着亲切笑容的英俊先生。他很快的又看到,那位先生扶着空座位的那只手的尾指上有一个火焰花戒指。

今天是怎么了,有人接近自己他都没发现。邵江一迅速检讨,武装自己。那些本真的羞涩很快消散,变成冷漠。他点点头,那位先生客气的坐下,点了与他一模一样的东西。点完,他笑着对邵江一说:“我正在上课,家父急电我,叫我无论如何要来结识您,实在是太匆忙了,我是小跑着来的,自我介绍下,我叫吉?伯内特。在沙克一所大学教书。还有个研究小组。”

第53章 一个邀请

秋日的沙克之光透过大片的桐树三角叶散进咖啡屋的玻璃窗。秋日的光总是美的,它成熟的旋转在古老都市,追逐着各种有趣的图像。咖啡屋内的暗色迎接着金色。两种色调交织,便成为一股异样的风景。

吉?伯内特饶有兴趣的在打量沉默的年轻人。那光透过窗户奇异的给这位年轻人度了一层金,那些金色闪耀在他面颊的细绒毛上,眼睫毛上。他的眼神深沉晶莹,眼瞳的黑色犹如最华美的丝缎,光的亮犹如在蜡染的乌黑缎子上打滑,并一闪,一闪的跳跃。这位青年鼻梁高挺,下巴略尖。肌肤苍白,有些病态的柔美。他的头发乌黑,有一抹自然垂下,阻挡着他高爽的额头。

邵江一低着头,看着杯子上的咖色花纹。那是几颗抽象派咖啡豆。他沉默,对面也沉默。他沉默是他不愿意说话,对面沉默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不擅长做这些。抬起头,邵江一目光与之直视,记忆的碎片,化成千百,一块,一块的连接起来,四面八和组合成了那段永远都无法回避的记忆。

啊,是啊,吉?伯内特,邵江一知道并且熟悉他。他是老伯内特与第二任夫人瑞岚温所生的孩子。那个家族中总是在实在的说大实话的那个,不讨喜,经常离家出走的一月叛逆三次先生。按照辈分,邵江一要喊他四哥。好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他在仔细端详他的样子,从上到下。如此心平气和,邵江一觉着自己创造了个奇迹。他审视内心,只是觉得诧异。为什么,他毫不在意,无所谓的这么打量?他不是该愤怒吗?那些愤怒又去了那里?

他长高了,也老了。有些白头发,细碎的出现在他的发髻。他眼角已经出现了鱼尾纹。这人,他的性格注定了他悲哀的一生。他努力做着笑嘻嘻样儿,讨好的就坐在对面的座位上,身上古龙水的味道正在慢慢飘向这边,这种味道真难闻,华莱士就不用这么没品的味道。邵江一不经意的批判着,终于…对面的先生说话了。

“还要一块吗?”他指着那块啃的剩下一点的小蛋糕。邵江一看看盘子,摇摇头。他又问“我可以再要一块吗?”他商量,甚至哀求的问。邵江一点点头。这人,越来越奇怪了。这么大了,还是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

对面那位先生身处的环境常常就是一个大教室,只允许他随便发言。他习惯的没等别人开口便开始唠叨,当然,他的唠叨也不算是那么讨厌,却很突尤。邵江一放下叉子,看着对面这个熟悉的,不,曾算是熟悉的人唠叨着。这种感觉微妙且奇怪。以前,他看到凯蒂的时候爱恨很强烈,但是这次从特丽娜回归之后,这种爱恨没那么强烈,不在放置在生命的重点了。他就如第一次见到此人,并做出倾听的样子。其实,在他的思绪里,有一些记忆还是开了锁。

这家伙,这个叫阿吉的家伙,算是伯内特家族中的异类,他不精明,不,也许他算是最会隐藏自己的。他自小便是家族中唯一早早就认定自己不走政治路线的人。他是家族中唯一的一位对文学抱有强烈热爱的人。他会为书中人物悲惨的命运大哭,会直言反抗别人,说别人的短处。在邵江一的记忆力,他因为这位爱说实话的先生,常常突然冒出来的某句话,而吓得离他远远的。他记得,他常常从楼梯的拐角蹦出来对自己大喊:“小肥猪,我要是你,就不会厚着面皮,到处闯祸,你是个家的耻辱!”

为这个,这位先生没少挨揍。

老伯内特算是位不错的父亲,别说打孩子,就连语气凶恶一些的样子对他来说都少见。但…阿吉是家中唯一经常挨打的。他受的那些罪,大部分都是因为邵江一,那个年级的邵江一也自认自己不是好人,告阿吉的黑状,那是常事。当然,阿吉先生自己也算是个不争气的。

他总有方式激怒老伯内特先生。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说实话,比如:父亲大人,我觉得您最近在一次演讲当中掉的眼泪不真实。您一定在演讲当中幻想您被对手击败下台才哭的。我觉得,那种眼泪没死去亲人悲痛,您可以幻想一下您最爱的凯文死了,那您一定会哭的更伤心,更真切。千万别想我死了,您会笑场的。

要么:国王陛下,我放学的时候去找你,看到你扶着女秘书的腰出去了。我帮您回家告诉了皇后您不回来吃晚饭。还叫女仆在我的屋子里铺了个地铺。如果皇后不叫您进屋子,您可以睡我的床,我打地铺…我不嫌弃您打呼噜。

阿吉是不讨喜的,每个人都在说他近乎于愚蠢。可是,大家都不防备他,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笑声。

邵江一看着阿吉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沙克的历史,说这边著名的景观,还有他那不争气的学生们。他唠叨了一会,终于放下手里的空杯子,有些尴尬的挠挠乱发说:“我不想绕圈了,其实,我别有目的。”

“哧!”邵江一终于笑了,他想多少年了,他没这样失态过。也许阿吉跟别人说这话,没这效果。但是对于一个很了解对方的人,而对方觉得对面这位是陌生人。这种感觉微妙,对于邵江一,这种笑料的效果是加倍的。是的,他了解他,他明白这个笑料包袱。

“您为什么要笑?您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真是丢脸,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您等一下…”

阿吉将手放进口袋,拿出一张叠的很整齐的纸打开,他先是看了一眼邵江一,接着很认真的对他说:“那么,我就念了。这些话是我父亲叫我以暗喻的形式叙述给您,我不懂他所谓的暗喻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是他儿子,他得到的消息过于突然…恩!在沙克他又找不到可以用的人。

您看,这就是沙克,我爱他的原因,这里没有政治。好吧,我的意思不是说政治是个坏东西。其实政治是个好东西。不是,我的意思是,好的政治会将惠利整个社会。我觉得…恩,其实我一直觉得,伯内特先生的政治其实有时候,是不错的。当然,这话您别跟他说,我夸他了。您就是说了。他也不信,我们俩是仇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邵江一点点头:“我跟您说的那人不熟。”

阿吉先生的脸又红了,他很认真的打开那张纸,很认真的咳嗽了两声开始读了起来。

“我父亲说,你要告诉那位先生,代表我跟他表达善意。并且一定要给他留个好印象。”他又抬起头,遗憾的耸肩:“我很抱歉!”接着继续念:“别穿你那件旧衬衣出去,太丢脸了…这话是跟我说的,下面是对您说的。”阿吉抬起头看下邵江一,邵江一端着杯子,轻轻的喝着,眼神不带情绪的看着他。观察他,那是一种很直观的观察,阿吉不喜欢这样被看着。他低下头又开始念。

“华莱士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他大部分的政治理念都来自我的父亲,他们有一层不可分割,情谊深厚的师生关系,虽然前些时候有些误会,而华莱士先生一直拒绝与他的老师,也就是我的父亲联系,但是我的父亲一直当华莱士先生是他最最好的学生之一。无论华莱士先生有多优秀,今时今日,也许那位先生真的非比寻常,站在世界的巅峰。这一点我不同意。呃,上面这句是我临时加的,我父亲说,今时今日,您不会缺乏任何东西。因为您掌握着世界上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是福气,也是一个不好的事情,华莱士先生…我父亲的意思是,华莱士先生过于年轻,他无法庇护您,给您一个好的环境。当然这并不是离间你们的关系,其实,我父亲到现在都深爱着他的学生华莱士。

父亲说,您为麦德斯奋勇战斗在前线,并未得到国家的报答,一定满腹怨气。对于旧的麦德斯,到处都是您这样为国家做了什么,却又含着委屈,没得到承认的勇士。麦德斯应该给您一个交代。它欠您一个勋章,国家勋章。

还有您的农庄,父亲请人在照顾,那里的蔬菜长势良好,小山羊已经出生了。有三只,父亲叫我问您,下一季,是不是可以播种了,如果您搭个大棚,那农庄还可以出冬菜。好了,完了,就是这样。还有,因为怕浪费,父亲就做主买了您农庄的农作物。所以您回家后,是不是去下我们麦德斯家,我妈妈,她手艺还不错。而且,那些庄稼也是您的,请您一定要去,毕竟,您也算是我家的债主了,呵呵!就是这样。”

阿吉先生念完,放下那张纸,他想了一下,又拿起火柴点燃纸张将它烧成灰烬。他带着客气的笑容对邵江一说:“请原谅,电影上是这样的,重要的东西不能留,这涉及您的隐私。对了,您要去我家,如果去,帮我跟我妈妈说。吊桥屋那边,帮我贴绿色的墙纸。我喜欢墙纸,不喜欢油漆。”

邵江一对阿吉先生的家宴邀请并未作出反应,他在想一件事情。阿吉是那个家族中唯一带火焰花戒指的。其他的孩子,都有一个概念,他们认为,那朵火焰花代表的理念是伯内特家族的私有物。这家伙疯狂的崇拜他的父亲却不自知。

“先生?您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是不是我把父亲的差事办砸了?!”阿吉带着一份小心的确认,神情有些黯然。

邵江一放下杯子摇摇头:“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你说什么?”

对面这位先生的神色,顿时垮下来:“刚才,我念了那么多?您没听?”

邵江一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遗憾抱歉。

“为什么?怎么办,我烧了…”对方非常惊异,接着慌张的看着那堆灰烬。

“为什么?你是教授吧?专门回答为什么的。”邵江一难得有跟别人说那么多话。

“我家的邀请,没有任何政治倾向,甚至没有目的,这只是一份善意。”阿吉先生的语气急迫。

“我永远不会进伯内特家族的大门。”邵江一侧头看着一边的一群学生,听他们说话。一边随意的回了句。

“嘿,这个周末去那里?”

“城边的都市乐园。”

“真好。”

“想什么呢,打工。”

“哇哦,那你真可怜,我这个周末…有个约会,知道蕊吗?就是她。”

“哇哦…”

对面有人用手指轻轻敲击桌子,邵江一扭过脸,惊了一下的样子,阿吉先生有些气恼,但是还是好脾气的问他:“为什么?”

邵江一没反应过来:“啥?”

“你说,你永远不尽伯内特家族大门。为什么?”阿吉先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他很困惑。

为什么?邵江一也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牵下嘴角:“对啊,为什么,你才是教授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就像厌恶某种恶心的东西。

更加困惑了:“为什么?!”

这位教授先生显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按照他的想法,不,正常人的想法,即使是不喜欢去,最起码也找个体面的理由,这样大家都会情面上过得去。

邵江一没有说话。

“是什么事情令你厌恶到我的家族了吗?”

“…”

“是我的家族里,有人做了伤害您的事情了吗?”

“…”

“有人对您说了…说了有关于我们不好的话?是华莱士吗?不可能是螣柏,那小子,他不会这么做。”

“…”

“我不懂,您看,我父亲,我父亲他,其实只是想跟你畅谈一下,他说您出身麦德斯,您来自麦德斯,您是麦德斯人,无论如何,这个出发点是没有错误的,他只是好心的叫我邀请您去一下,即便是您不愿意去,我的意思是,您说,您不进伯内特家的大门。先生,也许我偏执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小错误要及早纠正,不然就是大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