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交缠着倒在了床上,他的吻一路向下,沿着她的脖子到她的锁骨。她瘦了不少,原本就清晰的锁骨更明显了,他抚在她后背上的手触到她背上的蝴蝶骨,突然觉得心疼。

她喘息着解开他衬衫的扣子,绵软的手贴在他光 裸的皮肤上,搂住他的腰,仰起脸亲吻他的脖子,激起他更加强烈的反应。

他们无声地纠缠着彼此,仿佛渴念,又仿佛痛恨,恨不得把对方揉碎了吞下去一样。被挑起的情 欲并不陌生,他们的身体一向坦诚,然后当他分开她的腿,用力挤入时,她禁不住猛烈地颤动了一下,流产那天失去意识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清晰地涌了上来,那种痉挛般的抽痛,清晰地涌了上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她害怕了。

察觉到她的退缩,他终于停了下来,他艰难地开口问她:“怎么了?”

“痛…很痛…”她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眼泪淌了下来。

“我弄疼你了?”他吻去她的泪水。

“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四哥,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残忍地杀了他。”她转过脸去,泣不成声。

“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孩子。”他的心一下子又冷了,连带他火热的身子,也冷了。他缓缓退了出来,躺在她身边,不再说话。

她擦干眼泪,捡起散在地上的衣服,裹住裸 露的身子,进了相通的卫生间。

她泡了个澡,太疲倦,把整个人都泡了进去,直到水渐渐发凉。应该是泡了很久,她出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她捡起被他甩在地上的被子,重新回到床上,用力裹住自己,像个蚕蛹一样,包在蚕茧里,很闷很紧,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至少她觉得安全。

傅菀之隔天要回香港,她应邀去傅家吃饭,给她送行。临出门前她打了个电话给傅旭东,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去。他犹豫了下,随后答应:“下了班我过来接你。”

他很准时,她出集团大楼时,他已经等在外边了。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话。这还是那晚上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照例玩失踪,而她,也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缠着他了。

她稳定地上班,泡吧,看电影,和朋友吃饭,回父母家交差。

她也不提爱了,他说的对,他们注定是要结婚的,爱或者不爱,都已经不重要了。

傅家住的是老式的四合院,车子停在胡同口便挡了道,他们找了个附近的停车场,然后步行过去。院子里很热闹,傅家的几个孙儿都在,再加上傅菀之的两个孩子都跟着爸爸过来接妈妈回家,穿白色圆领衫和蓝色背带裤,很海派的孩子,大概是没怎么见过四合院,好奇地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见她过来,献宝一样地拉着她去看院子里银杏树下养在缸里的锦鲤跟荷花。这个时节的荷花早谢了,水缸里只剩几根枯萎了的秆子,几尾五彩斑斓的鱼儿在里面晃着尾巴破水游动,晃得银杏金黄的叶子一漾一漾,层层叠叠,倒也煞是好看。

傅菀之听几个孩子叫她小姨,便笑:“不能叫小姨了,要叫小舅妈。”

这些都是机灵鬼,一听马上全部改口,笑嘻嘻地异口同声叫她小舅妈,脆生生的童音,在不大的院子里别提多明显了,惹得几个大人都回头来看,她有些架不住,脸一热,抬头看见傅旭东也望了过来,随即转开视线。

谁才是你更好的幸福(3)

东墙边的秋菊开得正好,如丝绦般的花瓣团团簇簇,裹成一个个饱满的绣球。她再不懂赏菊,也看得出是名品。傅菀之见她看得目不转睛,笑着解释说:“这可是我爸的宝贝,记得小时候老四贪玩踩坏了几棵,被罚接着种了几年的菊花,你要不要试试他,他现在看到菊花都有心理阴影,每次都要绕道而行。”

“真的吗?”她笑了起来,却想起那次打坏了兰花他替她罚跪的事,心里一阵恍惚,顿时又低落了下去。

傅菀之看得出她兴致不高,看了一眼另一头在跟傅旭清讲话的傅旭东,关切地问到:“阳阳,老四对你好不好?我看订了个婚后,你们反倒没以前热乎了…”

她眼眶有些红了,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笑:“三姐,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别为我们操心了,谢谢你帮了不少忙。”

傅菀之捏了捏她的手:“平阳,我一直把你当自己妹妹,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地在一起啊。”

饭后,傅旭东二嫂拉着她打麻将,她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怕一会输大了出丑,没想到傅伯母也招呼她过去,扭扭捏捏太不像她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打了几圈傅旭东也过来凑热闹,倚在他母亲后面支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害她输的惨不忍睹,气的给了他几个白眼,他只当没看见。

傅菀之也看不过去了:“老四,可不带你这样的…”

傅旭东展眉一笑:“我可什么都没干呀。”

傅伯母推推他:“一边去吧,你妈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呢,再这样下去,你新媳妇儿可要说是我们联手欺负她了,到时候万一跑了我给你上哪找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她脸热了起来,笑得有些尴尬。

回去时便有些晚了,他送她,她输的挺郁闷的,一路上都在跟他抱怨,他难得地兴致似乎不错,竟然愿意主动搭理她了:“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你没看我妈今晚上多高兴。”

“好吧,就你有理。”她说不过,自觉地闭上嘴。

“过两天有个国际珠宝展,晚上你陪我一起去酒会。”

“我没空。”

“我妈让你去,顺便介绍一下我未婚妻,你。”

“只是顺便,对吗?”她凉薄地笑一声。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地解释。

“伯母不喜欢我,我知道。”

“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别人,她对你没什么意见。”

“别把我当傻瓜,我才是第三者,是我拆散了你跟二姐,没有我,你们是不是都会好过一点?”

他皱了皱眉,岔开话题:“晚会很重要,一定要去。”

“我不去。”她扭过头去。

“不要闹别扭,我不想对你发脾气。”他压低声音,警告。

“反正我不是你们家的骄傲,去跟不去有什么区别?我想,多的是人陪你吧。”

“除了你,还有谁?”

“韩小姐,不是吗?”

“她是我们请的翻译,不提供陪同服务。”

“同理,我很忙,我也不提供陪同服务。”她突然解开安全带,“停车。”

“你做什么?”他看了她一眼。

“我要下车。”她把手搭在车门上。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有事。”

“你没必要跟我赌气,这里不好打车。”他提醒她。

“我要下车。“她坚持。

他在高架入口前停了车,放她下来。她提着手袋大步朝反方向走掉,没有回头看一眼。

虽然不在主干道上,这里却不是停车区,也许警察很快会过来开罚单,可是,他没走。

后视镜里,她的身影越走越远,他收回视线,开了窗,点一支烟,由着猩红的烟头在半朦胧的夜色和浑浊的路灯下一明一灭,风从窗口吹进来,一截烟灰掉了下来。

他手搭在额头上,望着前方高架下四面闪烁停停走走的红绿灯,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过来敲窗,他以为是警察,掐了烟开门出去,没想到却是一个小姑娘,把一束花递到他面前。

“你什么事?”他有些讶异。

“有一位小姐…让我把这束法国小菊送给你。”小姑娘大概也没想到客户是这样俊朗的一位男子,一时脸都红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又解释说,“刚才有位小姐过来我们花店,让我们把这束花送过来。”

“她人呢?”他瞥了那束法国小菊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来。

“结了帐就走了。”小姑娘实话实说。

“看见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那边。”她指了指拐角处。

他没急着上车,靠在车门边,看着手中的那束粉色菊花,几乎哭笑不得。

除了平阳,谁还会对他干出这样无聊的事情?

她这又算什么?挑衅吗?连斗气都不肯服输的丫头!

想把花扔掉,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扔在车后座上。正要开门上车,背后却传来剧烈的刹车声和反弹声。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街道的拐角处,一辆车子横在马路上,有人倒在地上,路过行人发出尖叫,正陆陆续续在围过去。

他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仿佛被用力扯了一下,脑中有什么迅速反应过来,顿时如遭雷击,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往出事地点冲去。

他跑得很快,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脑中有一个声音在说,不会是她,绝对不会是平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她!绝不!

他要自己相信,他要说服自己,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绝对不是她,她已经走了,她不在这里,她已经走了…

他在人群外停了下来,手拄着膝盖剧烈地喘息,肺里急剧缺氧,像要爆炸一样。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也不敢动,再不敢往前走一步,只能缓缓直起身子,整个人都因为未知的恐惧而颤抖。那天在手术室门口那种抓不住来不及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溺水的人一样,他濒临绝境,可是抓不住一块浮木。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满是鲜血。

他突然原地呕吐起来,吐得翻江倒海,吐得撕心裂肺。

旁边有人摇头叹气:“真惨啊,撞得脑浆都出来了,看来是活不成了…”

又有人说:“是司机的错吧,转弯还不打灯,黑咕隆咚的谁看得清。”

还有人说:“叫救护车了没?说不定还有救呢,这么年轻,真是作孽啊…”

他掏出手帕捂住嘴,迅速转了身,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我们谁都不能置身事外(1)

他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仿佛生了场大病一样,虚弱不堪,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周围有行人继续往出事地点去看热闹,他夹在他们中间走过,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叫他,可是他听不清,他什么都听不清,也不想回头去看。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回到车边,手搭在把手上想要开门,才发现手心里已经都是汗,滑滑的,差点连把手都拉不住。

身边有人叫他,“四哥。”

他迟钝地抬起头,平阳,站在他面前。

他以为是幻觉:“你…”

“…”

他不敢相信:“你…”

“…”

“你…”

他指着她:“你…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抓住他的手:“我说,我在这里,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那个人不是你,平阳…”他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抱住她,没等她出声,他抱住她,死死地吻了上去。

他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湿漉漉的,掉在她嘴里,又苦又涩。他的吻那么绝望,那么伤心,那么抱歉,仿佛来不及,仿佛对不起。

苦涩在舌尖纠缠,他用力地吻着她,用力地汲取,用力地辗转吮吸,可是小心翼翼,就怕又是幻觉,就怕一松手,她就真的不见。

她不曾看到他哭过,她的四哥,竟然在她面前哭了,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和他的泪水贴在一起,她抵住他的额头,反复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都是虚的,爱也好,恨也罢,都是虚的,没有什么比眼前手中的人更真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还有拥抱,只要还能亲吻,那就已经足够。

只要你活着,那就已经足够了…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抖。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可是只要她还在这里,那些都不重要,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她在他耳边低喃:“不是我,我走到拐角处就转回来了,撞上的是另一个人。”

他点头:“我知道…”

“我看到你走过去,我叫你,你没听见。”

“我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跟你开个玩笑。”

他突然松开她,暴怒:“开玩笑?很好玩是不是?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永远失去你,你竟然还跟我开玩笑!”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她才觉得后怕。

“你知道什么?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你永远只知道为自己着想,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她内疚,伸手要去抱住他,他推开她,一拳狠狠地砸在车盖上,车盖发出重重的一记闷响,震得她耳朵发麻。

她目瞪口呆,才知道他是气极,她那样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突然丢下钥匙,转身就走。

“四哥…”她上前两步,叫住他。

他停了下来,背对着她,仿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终于冷静了些:“帮我把车开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她没想到一束菊花竟然能送出这么些的问题来。

她帮他把车开回了城西的别墅,房子太大,她一个人在里面只觉得空空落落,异常孤单。盯着电视机发了不知多久的呆,终于想起要打电话给他,可是响了半天却没人接。

她压住心头的不安,在沙发上枯坐了半天,看着茶几上琉璃长颈瓶里的那束粉色法国小菊,也没回房,直到眼皮越来越涩,最后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靠了大半夜,脖子有点僵,她扫了眼腕表,凌晨三点,庭院里的路灯还亮着,可是他依旧没有回来。

睡意已经没了,她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她有些坐不住了,又往他常去的几个公寓打了电话,然而都是答录机接的。

终于急了,最后才想起要打他几个朋友的电话。可是没等她拨出去,手机却先响了。

电话里,席向晚的声音很镇静,却几乎叫她昏了过去。

“平阳,你最好来一趟医院,傅四现在在手术室。”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尽管席向晚对她保证傅四没有生命危险,她还是急得方寸大乱,一路上手脚冰凉,背上都是冷汗,咬紧了嘴唇才没有哭出来,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太过用力,牙根咬得生疼生疼。

手术还没结束,席向晚在手术室外的走廊口等她。她几步跑了过去,来不及喘气,抓了他的手就问:“向晚哥,四哥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别骗我…”

席向晚神色也不轻松,却安抚道:“先别急,医生初步诊断是消化性溃疡,手术还没结束,不过应该不是很严重,不要担心…”

“怎么会这样,”她稍稍松了口气,顾自喃喃,“我们分开时他还好好的…”

“也许是喝了酒,”席向晚有些惭愧,“他心情不太好,刚才喝了很多,喝着喝着就吐了,又胃痛,他也不是第一次胃痛了,我只当他喝醉…没想到到后来都开始吐血了,就赶紧把他送医院来了…”

席向晚把她拉过去坐下,她把脸埋在掌心里,低低啜泣:“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开玩笑,不该惹他生气的,都是我的错…”

席向晚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不会有什么事的,先别想那么多,等手术结束再说吧,傅家那边我还没通知,你一个人撑不撑得住?”

她点点头,掏出纸巾擦干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