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绛咨叉着腰,想来是三太太有很多次都用这种方式来给夏绛咨冷脸看,让夏绛咨十分不满,但是他的不满只是流露在脸上,但终究还是忍耐下去,再次轻声唤了一句“妈妈。”

徐南方看着夏绛咨,他其实还是畏惧三太太的,更或许他也想做个乖孩子,只是他和他妈妈之间的关系没有处理好,才使得母子俩有越来越多的瑕疵。

那边夏三太太已经悠悠地把眼睛睁开,慢条斯理地把自己伸展开的手臂又给轻轻缓缓地收回,眼帘打开下,用一种淡淡的眼光扫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却根本就无视了紧跟在夏绛咨身后的徐南方,如同徐南方是空气一般。

夏绛咨看到夏三太太终于睁开眼看自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正要开口,夏三太太不咸不淡地话就已经传了过来:“不好好去学习,跑来这里干什么?”语气冷冰冰的,似是埋怨夏绛咨打扰了她的锻炼。

莲珍已经赶了过来,她没有把徐南方给直接赶走而让徐南方跟着夏绛咨跑到这里来“闹事”,心里头不禁有些惴惴的。她走到夏三太太跟前,接过莲香手里头的茶碗,小心翼翼地揭开茶碗盖,端到夏三太太跟前,先发制人地替自己开脱道:“太太,都是那个徐南方自己非要跟着少爷过来,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她当然不敢把责任推给少爷,只能用徐南方做主语。

夏三太太没有吭声,只是优雅地喝着茶,也不看莲珍,莲珍办事不利,只小心地瞥着自己的主子,随时准备伸手把她手里的茶碗给接过 来。

夏绛咨对着冷冰冰的夏三太太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莲珍这一说,他便顺势直接把话头接过来,有些质问地对着夏三太太说道:“妈妈,你为什么要把南方赶走?”

夏三太太不温不火道:“什么叫赶走?南方是咱们家的佣人,是签了协议的。协议上规定了,我要让她去做什么事情,只要不违法乱纪,她都不能够违背,我现在就是安排她去做别的工作,你还有什么要说 吗?”

夏绛咨被夏三太太这样一说,差点愣是没接上词,他不禁说道: “不行,我早说了,南方不会再在我们家做佣人了,我这就给澄哥哥打电话,他一会儿就会把南方给带走!”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夏三太太就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往莲香手里头的托盘一搁,啪地一声响,茶碗里头的茶水飞溅出来,“你眼里头还有没有规矩?这院子里头的事,是我做主,

做主?更何况所有的合约上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就 来,这份合约也不会因为他一句话两句话就改掉!”夏三太太的话有些不留情面,前两天还摆着一副对尚君澄十分友好的面孔,现在一转眼就好像和尚君澄是仇人一样,之前还对徐南方十分客气信赖的现在直接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她。

“那是什么意思啊?”夏绛咨知道夏三太太总是要绕些不着边际的话,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让南方去那些纺织厂啊,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安排,就把她留在我园子里,我来安排。”

夏三太太冷哼一声,“你好好得顾好你自己吧,你也说了不想让你的澄哥哥误会,那你怎么能把她留在你的园子里呢?趁早把人支出去的好。”徐南方心里一叹,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这个夏三太太看来是对没有成功引起夏绛咨和尚君澄两人之间的误会而耿耿于怀,又不能发 飙,便只能把责任和由头都堆叠到自己头上来。

夏绛咨被夏三太太一句话给顶了回去,居然一时半会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身后的徐南方却已经带着哭腔喊出声来,“太太,太太不要赶南方走啊!”夏绛咨对夏三太太的忤逆并不能挽留住自己,至少夏三太太肯定不会把自己带到T市,解铃还须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里头的怯弱、委屈和无可奈何让莲香和莲珍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喜悦和幸灾乐祸。

夏三太太冷冷一哼,却并不理会徐南方的哭喊,却对夏绛咨说道,“咱们也算是夏家的一份子,夏家可不是好欺负的。自己不能说话不算数,更不能容许别人的出尔反尔,这点,你可得给我记住了!”这话虽是向着夏绛咨说的,却是说给徐南方听,“这里又不是商场,有些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夏家放在眼里了。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而我只不过是让仁喜进行正常的调动。”

徐南方听着夏三太太的话,就差软倒在地上,夏三太太是铁了心不打算带自己去T市了,可是自己怎 。 望着稳如泰山坐在那的夏三太太,一咬牙,心一横,抽噎道:“太太,太太不要送我走,要不然我肯定会被人杀了!我不要死,不要死……呜呜呜……”

“杀?谁要杀你啊?”夏绛咨听着徐南方的话,莫名其妙,按照徐南方所预期的问了起来。

莲香撇了撇嘴小声道,“肯定是借了高利贷吧,活该。”徐南方进夏家,三太太就给了她一笔钱,莲香的猜测倒也是合情合理。

“不是,不是,我没有借什么高利贷,我也不知道我碍着了谁,可是昨天,昨天就有人要杀我,要不是……要不是……我就死了,好可 怕……”她双手握拳护在胸前,好像想起了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她怯怯的,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子瞬间引起了夏三太太的兴趣,她不再对徐南方不闻不问,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她,想从她这欲言又止的背后挖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她轻轻地瞟了一眼徐南方的衣裳,浑身脏兮兮的,又有破损,的确像是经历过什么非正常的遭遇。

青色卷 第十六章 成功晋级

绛咨看到徐南方这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忍不住要问出口,就听夏三太太呵斥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回去看书 去!”她现在已经换了一种不耐烦的语气,想直接把夏绛咨给赶回去。因为她更关心徐南方身上的事。

夏绛咨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可是徐南方却一下子站到了夏三太太的一边,恭恭敬敬地向着夏绛咨一鞠躬,说道:“少爷先回去看书吧,不要担心南方,南方没事的。”

夏绛咨还要再说话,夏三太太已经朝夏绛咨哼道,“放心,我又不会吃了她。”这时候的夏三太太却又绝口不提把徐南方赶出家门的话。

夏绛咨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又不敢太违逆,心里头想着自己干脆到外面等好了。这样一想,就不再说什么,走开远远地看着这片空地,如果母亲要把徐南方赶走,那一定会让丫鬟把徐南方给架走,自己到时候再拦也来得及。

他走远之后,才发现夏三太太已经从瑜伽毯上站了起来,领着徐南方一个人单独往草坪深处走了几步,远离了周围的那些佣人,似乎是要和徐南方单独交谈。

夏三太太一直往前走着,直到确定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才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眺望着远方,这一处草坪地势很高,原本是在一个斜坡之上。走到尽头还可以在上面居高临下地俯瞰园子里地景致。

“南方啊,你真是让我失望!”夏三太太一出口就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背对着徐南方的身子转了过来,用一种“痛心疾首”地目光扫了一眼徐南方。

徐南方抬起眼,用那种委屈却又惭愧的眼光望向夏三太太,仿佛真的愧对了她的栽培一般。

“原本我一见到你就挺喜欢你的,人又乖巧又明白事理,所以我才让你去帮我看着绛咨。”夏三太太说着这些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地理所应当,“可是你到咨儿那里去之后,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闹出不少事来,甚至还在念经堂内!唉!”夏三太太还摆出一副无比愤慨的样子,“我好心好意让你出去把自己的事料理好。你倒好,一去不回来 了!你要是真的和澄儿好,我也不好留你在这里,你去把澄儿找 来……”

“不是的,太太!我,我没有……”徐南方一副百口莫辩地样子,急得红了脸,夏三太太当然知道有些事错不在徐南方,她对于徐南方这种想要辩解,却又无从下手的样子十分满意。

“你不用说那么多了!我们这到底是夏家。你需要钱,入了夏家的门。就该本分守纪,怎么可以没一个交代就让绛咨回来说你辞了?今天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来去这样随意,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这样子,还怎么让我把你留在身边?”夏三太太说的话倒是把她自己给描述成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母。

“太太,南方不是故意这样的,我昨天只是,只是差点,差点被人杀了。所以没有回来……”徐南方急急地回答着,对三太太的话显得十分地在意。

“你昨天差点被人杀了?”夏三太太其实正等着机会询问徐南方这件事。这才是她关心的话题。

“是。是有人要杀我。”徐南方怯怯地说着,还留有余悸一样。

“哦?是什么人?你得罪谁了?”三太太看似关心地问道。

徐南方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夏三太太瞟了她一眼,“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语气里头已经有一些强硬。

徐南方赶紧补充道,“不是,不是!只是我也不知道是谁要我的 命!”徐南方天真无邪地说道,“我只知道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一见着我就要开枪,要不是尚先生拉着我,护着我,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见太太……”

“穿黑色地衣服?”夏三太太眉尖上挑,恐怕已经顺理成章地猜到了白清逸吧,“澄儿护着你才没事的?他们都认识?”

徐南方皱着眉,一副不大了解地样子,“应该认识吧,只是尚先生在的时候,那个人还朝我开了一枪,要不是尚先生手快,把我给扑倒,我也不知道……对了,那人还说要是尚先生不在,就要把我给杀了,还说是为了尚先生好……”徐南方说着这“莫名其妙”地话,差点自己把自己给感动得掉眼泪了。

徐南方的话再明显不过,加上夏三太太心里头早就有了猜测,徐南方这一番话更是证实了她心里的想法,要杀她的人是白清逸,而能指使白清逸,又是为了尚君澄好的人,那就只有夏二老爷一个人!而夏二老爷一心要杀徐南方,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要让徐南方和他的儿子有什么瓜葛,免得耽误了他的好事!

夏三太太地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徐南方察言观色,几乎是哀求地对夏三太太说道:“三太太,求您不要赶我走,要不然,我一定会被那伙人杀死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呜……”徐南方已经看出夏三太太又对自己重新燃起了希望,不论夏二老爷为什么要除掉自己,夏三太太保留住一个要被二老爷除名的人,带入夏家,绝对是对夏二老爷的一个震慑,夏三太太为了和二老爷作对,一定会把徐南方给带着的。

只不过,要让夏三太太把自己带在身边,则必须徐南方十分识相地先提出,果然夏三太太摆出一副高姿态,但却并没有拒绝掉徐南方的恳求,而是顺水推舟做了一个人情似的,“要真是这样,你就留下吧,后天,我们就要回T市了,你同我们 怎么样!”既然知道下杀手的是夏二老爷,夏三太太心里头相信二老爷这时候不敢有什么行动,而徐南方也该到夏家里头,到二老爷面前晃悠一下!

徐南方听到夏三太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心中猜到,脸上却表露出异常的欣喜非常,感恩戴德地对着夏三太太一个劲地鞠躬感谢,眼中的泪都来不及抹去。

*****

只是回青淙园的路上,徐南方的心情却并不好。她这次能够让夏三太太重新接纳自己,却还是间接地利用了尚君澄,要不是让三太太知道自己被二老爷派人暗杀,三太太又怎么肯把自己带在身边?只是,阴诡的三太太会利用自己什么,想到什么损招,自己未可知,却又隐隐替尚君澄担忧起来。自己去夏家,真的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吗?

徐南方苦笑,怎么可能毫无影响?她想到了叶飞羽说得话,倘若自己取璀璨之星也会伤害到尚君澄时,自己还能那么心安理得吗?

当然不会!

可是,自己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青色卷 第十七章 T市夏家

夏三太太的车队已经在T市。 坐了近十个小时的车而已经疲惫不堪,就差晕厥的徐南方才松了一口 气。

T市和中国其他的城市截然不同,到处是人头攒动,高楼林立,高耸入云的大厦告诉别人这里才是经济的中 心,而越偏远的地方,高楼越少,良田越多。

但是T市却完全相反,T市整个成一个回字形,中间一圈是高楼环 绕,但越到里面,却越是古老,房子越矮。

只因为T市的繁华完全是取决 在T市的最中央,正是夏家的府邸~修建的,三百年来,反复修葺,粉刷却就是没有搬迁,即便清朝灭亡,即便现在外面已经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如今的夏家主事夏老王爷始终坚持住在这里。保留着园子里的一尘不变。

只是夏家虽然不变,但她的资产却在变化,产业的发达,加上夏家的强大,使得T市渐渐成为了中国∶ } 。王爷却约法三章,规定T市原有的 >+ 保留T市原有的样貌,于是所有的 ……+ 层层叠叠,一圈一圈地向外,把夏家王府。连同城墙里地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包围在里面。这样就把T市分成了内外两城,内城是古老的 >+ 区,而外城则是高度发达的新城,但若是论地价,城墙外的是两万一平方的话,那么只隔了一道城墙,里面的房价就要翻了一番,谁不想离最强大最神秘的夏家近一些呢?

不过。即使再有钱也不见得能在内城买下房子。

只是T市早在清朝的时候就已∶地方,夏家的园子也到处是水,亭台楼榭,数不胜数。城墙里围着的水和湖更是多得多,光是绕着内城开车跑一圈。也得一两个小时,更别提比内城大几倍的外城区了。

原本夏家的人打算把整个内城都囊括下来,但是夏老王爷不愿意,觉得那样就没有了人气,所以夏家只好费尽心机在内城的把守和夏王府地安防上启动了最先进的装备,并配上了顶级的人力保镖,务必要保护夏家的安全。

每天进入内城的人也受到限制,能够进入内城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即便如此,内城还是热闹非常。但是为了保护内城,城里只能乘坐马车和人力拉车。

夏家的车队在内城东城门前停下。那个城门是专门供特殊的人群出入,包括夏家的人和贵宾。夏三太太一露面。立马就有人过来接班,把夏三太太要带进城地东西从汽车搬到了马车上,指挥着城内的马车队往后方走着,另有一辆改装地马车前来迎接夏三太太和夏绛咨。

这马车是由两匹马骈并,拖着的马车中西合璧,是用得中式古老地 空装饰,如同一个建在马车之上的小亭台,但又用着西式小家碧玉的幔纱装饰。粉色和白色的轻纱,衬得这马车分外别致。马车的 辘都用得是现在的材料。比原来的木和铁质的要好得多,又耐磨,又平稳。

夏三太太和夏绛咨分别由人扶着上了这马车,自有人过来,牵引着马车往前去了。而剩下地仆人,则另外坐一辆不太讲究的马车。

夏三太太这一次只带了四个仆人,这似乎也是夏家地规矩,既防止人多手杂,又防止这些各房的丫鬟勾心斗角,所以只允许带几个贴身使唤的人,其余的一概留在外面。

所以夏三太太的车队在把夏三太太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只有原路返回。跟着三太太的四个人,除了徐南方,就是夏三太太那管事的仁喜和跟前办事的莲香,另外还有一个叫做莲心的丫头。

徐南方一开始看到莲心还觉得挺诧异的,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为什么会有资格跟着夏三太太,可是当看到她敏捷地上马车,看到她看人时那股凌厉的劲儿徐南方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个女人是个练家子!

看来,她应该是夏三太太的保镖。夏三太太平时有许多保镖,可进入夏家,保镖也是由夏家指定的,自己的保镖一个也带不进来,三太太肯定不放心,所以这个莲心应该是在这种场合时才会出现的,为了护住三太太的安全。

可不是么?夏家是强盛,没有人敢在夏家的地头上撒野,夏三太太完全没有那种小心翼翼的必要,但是现在这个时候,真正的敌人是在夏家的内部,真要有人假冒各种各样的人把夏三太太或是绛咨处理掉了,那真的是四大皆空,夏三太太想要夏绛咨争夺嫡位,也成了泡影。

徐南方正想着,马车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夏家王府的后门,徐南方几个仆人的马车还比夏绛咨和夏三太太的马车快了一步,先在后门那停着,等三太太和夏绛咨的马车。王府的正门一般是只给王爷和有官爵封号的男人出入,现在当然没有什么封号,但是夏绛咨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三太太又是一个女人,所以也只能从后门进去。

三太太下车的时候,就遇上了一件麻烦事。徐南方等几个丫鬟进去的时候被几个夏王府里头的丫鬟给拦住,硬是不让进去。

三太太本来已经和夏绛咨进去了,看到自己的佣人被拦住,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禁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几个丫鬟毕恭毕敬地向着三太太回答道:“听说北方那边最近流感比较多,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进园子就得把外面的衣服都留在外面。免得把细菌病毒带进来。”

“又不是非典,流感而已,用得着这样吗?”夏绛咨觉得这几个丫鬟未免太有点小题大做了。

夏三太太的脸上已经起了一层阴霾,“这么说起来,我也得把衣服脱了?四太太就是这样让你们管事的?!”

青色卷 第十八章 送她出去

南方算是明白过来,恐怕不是这几个丫鬟例行公事,丫鬟的主子让这些丫鬟故意刁难一下三太太。这个刁难人的,应该就是三太太口中的四太太,女人之间总是喜欢这样明争暗斗。

三太太正说着,曹操就到了,徐南方只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亲热得喊了一声,“三伯母,怎么才见面就开始发脾气呢!”

徐南方抬起头望去,却见一个约莫十八岁左右的少女轻盈地从屏风后走来,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穿着 琅色衣服的妇人,看衣服的料子就知道是上等,在阳光下还能泛着莹莹的光芒。想必这个女人就是三太太口中的四太太。而这个亲昵地喊着三太太“伯母”的少女,应该就是四房的小姐。

徐南方记得当时莲蓬把夏家的情形大概说了,四房是夏老王爷最小的儿子,但是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夏家大房太太一向不理正事,二房的太太又一门心思扑在了自己那将死的儿子身上,至于三太 太,却常年在外,不到万一也不愿回这个家,所以负责夏王府寻常事物的重任顿时落在了四房太太的身上。

“三嫂!”四太太走向前,脸上的笑容一看就是表面化的,“真是不好意思啊,家里头有些杂事,把我给忙晕乎了,下人说你来了,我都没来得及到城门那去迎接你呢!”

“还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三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四太太故作不解地问道,“三嫂怎么脸色不好?不会因为这事生气了吧?这事也不能埋怨我,谁让安人一天到晚都要我给她按摩,听我说话,我的手都酸了!”四太太说着还抬起了胳膊,拍了起来。

三太太不理会四太太的卖弄般的“诉苦”,直接说道:“你的人不让我的人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安人只是让你管这个家,论辈分,我排在你之上,我的人该穿什么衣服,该走什么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吧?”

三太太倒也是一个刚烈的性子。徐南方暗暗想着,这个时候三太太这样说只会更加地激化四太太对三太太的矛盾。

“三嫂常年没在夏家,可能连夏家有什么规矩都不记得了吧?”四房太太立马冷眼热讽地说道,“这会儿,却是看到有机可乘了,就回来了!”四太太嘟囓地话指的就是三太太这次回来是为了夺嫡的事。

三太太冷哼一声,“四太太这样说就不对了,过半个月就是大安人的七十大寿,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回来么?再说,每年过年我也从来没有缺过礼数,四太太这样说,给我扣的帽子可太大了。”

徐南方一直冷眼旁观,三太太说话也是不留余地,而且对这个四太太是极不友好,三太太原本就是一个颇有心机的人,她可以对徐南方虚情假意,却不愿跟四太太嘘寒问暖,足见三太太心中对四太太的厌恶不同于一般。她蓦地想到四房太太之中,只有三太太一直没有在T市常 住,也不知他们这一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太太的反驳让四太太暂时翻起了白眼,但是三太太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继续逮着四太太的死穴说道:“而且,有些人,自己是一辈子没这个机会了,吃不着葡萄就偏偏要说葡萄是酸的,非要说别人有机可乘,还不知道是谁在泛酸呢!”

三太太的话果然戳中了四太太的死穴,偏巧旁边的四房小姐忽然出声说道,“咨哥哥,你的小白居然长这么大啦?上次看

我还可以一只手拎起来呢!”四太太也不知是听到自声音,还是听到女儿喊了哥哥两个字,隐隐戳到了她的痛处,忍不住斥 道:“你不知道外面的东西脏吗?还不赶快放下,回去把手洗干净!”

倒好像三太太一行人是刚从非典的重灾区回来一样。

夏绛咨听着四太太说他的小白脏顿时很不满:“四婶,你凭什么说我的小白不干净?说不定人手上的细菌比猫身上的还多呢!我还得说你们别把我的小白弄脏了!”夏绛咨平时对三太太的顶撞让三太太极为不满,可是今天夏绛咨的表现却深得三太太的欢心,想来自己的儿子顶撞顶习惯了,正好替自己再灭灭这个女人的气焰。

四房小姐听到夏绛咨的话格格笑了,她也转向自己的母亲喊了一 声:“妈!您就别难为小白了。”她顺手把夏绛咨怀里的小白给抱了过去,到底是女孩儿,天生还是有小女孩的新奇劲。

四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了。偏巧一个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大安人听说三太太已经进园子里了,要传三太太过去说话。让四太太也一并陪同去。

这下子,僵在这里的众人到底是就这样放过了,还是继续刁难,四太太一时没了主意。继续刁难,只怕事情闹大,去那边见大安人的时间晚了,可要是就这样不了了之,四太太心里头却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正想着,三太太已经跟那个丫鬟说道:“你去回大安人,就说四太太非要让我在门外把衣服脱了,洗了澡,消了毒,才能进去!就说赶不及现在去给大安人请安了!”

三太太向着的那个丫鬟是大安人房里的,不受四太太指使,四太太听了三太太的话,顿时脸白了一圈。只是四太太和三太太两人都是互不相让,又半斤对八两的人。四太太忽然之间瞥见了徐南方,这个佣人有点眼生,她不禁心念一动,顿时嘴角一挑,对站在一旁接过莲香手中的小镜子补妆的夏三太太笑道:“三嫂,这话说的!我也是为了这园子好啊,又不是我立的规矩。”她说着,就若无其事地吩咐下面的人道, “你们给她们喷点除菌的香雾吧。至于这个嘛!三嫂,恐怕我得找人送她出去吧?”

她手指着的正是徐南方。

青色卷 第十九章 名门之后

南方和三太太都是一惊,在徐南方心里,没想到都已夏家来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一茬。她无辜地望向三太太,只看着三太太该怎么样替自己出头。

三太太早知道四太太也是诚心刁难自己,一边让莲香收起镜子,一边对着四太太挑眉:“这又是为什么?”

四太太笑道,“三嫂这话问得,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夏家的媳妇呢,连咱们夏家这点尝试都不知道?这个丫鬟从来没见过,三嫂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带个新人进来呢?”

三太太冷笑道,“佣人也有期满的时候,我想夏家每年也都有新招的佣人和解雇的佣人吧?要是永远没有新人补充进来,四太太你干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了吧!”她一转头向着干站在一旁的大安人房里的丫鬟寻求附和,“银轩,你倒是评评理,服侍我们家咨儿的,就这个丫鬟最上心,以后这许多年也是她服侍,难道回到夏家就非得另换别人?”

银轩尴尬地一笑,三太太得话确实有道理,不可能说不准新面孔进入夏家,总有新旧交替的时候。她没有回话,但四太太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说法实在不通,于是又说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夏家不比外面,”她把“咱们”两个字说得重了点,好像故意把三太太归在外面似的,“要进来地佣人。都需要把所有的底细摸得清楚明白,三嫂你也不打声招呼就带一个生面孔进来,未免也太不把夏家当回事了,这里可不像外面那么随便呢。”

三太太对四太太的话不以为意,只反唇相讥道,“如果说因为这 个,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前天已经让人把她的资料传过来了,昨日收到Email。 何问题的。道这事 吧?看来大安人让四太太管理夏家,四太太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呢。”

徐南方听莲蓬说,夏家管理比较严格,所有的佣人都有详细的资料备案,如果三太太要带人进入夏家。必须把随行佣人地资料传过去,夏家有专门的人对佣人的档案进行查询核实,如果没有什么错漏,并且符合规格就可以通过审核。徐南方进入夏家是叶飞羽牵线接头的,原本徐南方还有些担心自己的资料会不会通过审核,谁知道昨天三太太就把徐南方的档案资料给徐南方自己看看,虽然三太太嘴上没说什么,却旁敲侧击地让莲蓬把这些资料地内幕透露出来。

夏家选择仆人,要求是名门之后,就如同清朝选秀女一样。必须是满族的权贵,可是中国社会。最喜欢的就是阳奉阴违,即便在夏家也不例外。真正的名门之后本来就少,即便有也不见得要到夏家来干伺候人的活,而为了各种目的想到夏家来的仆人,也总是会想方设法使自己成为名门之后。比如莲蓬,她说她的家世就是因为她姓朱,家里头又是在南昌,所以说是明朝朱元璋的子孙宁王的后代。而有关徐南方地资料 上,则把徐南方写成了浙江绍兴徐渭的后人。想来是因为徐南方姓徐,所以三太太就找人把徐南方地资料给完善起来。

本来仆人身份这样的事。放到现在也不过是个过场,因为谁也不会去真正地追究,所以三太太自己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为了小心起见,倒也把徐南方的资料给徐南方,倒是事先给她做了个思想准 备,别问起家里事来一问三不知。

本来既是个过场,自然也不需要四太太亲自督管,若真的核实起 来,只怕夏家里头有一大半人都不符合标准,可是四太太也是个急性 子,连着被三太太将了几次军,早已经中火干烧,这时候听到夏三太太再次质疑自己,再忍不住来,只对旁边守着的其中一个丫鬟斥责道, “梅英!你是怎么做事的!三太太的仆人资料发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吗?”

通常这个时候,主子总是会把责任推脱给自己的下人身上,毕竟罚她们比罚自己要好得多。这一招徐南方见得多了。

那个叫做梅英女佣,听到四太太这样说,赶紧低着头过来认错, “是,对不起,四太太,梅英想着四太太平时要做的事太多了,可能没时间管理这些琐事,加上梅英已经和公安局核对了一下人事档案,应该没有错……”

“应该没有错?什么叫应该?做事怎么能这样马虎?”四太太很快就揪住了错漏一般,“别人地事可以马马虎虎,但是三太太的怎么能马虎呢?”四太太一语双关地看了三太太一眼,对梅英说道,“把她地资料拿来给我看看!”

她这样要求拿资料看,想来就是为了当面把徐南方给戳穿,从鸡蛋里头挑出骨头来,毕竟四太太也知道一般的仆人多半都不是名门之后,那只是不追究罢了,但是现在,她想要找徐南方的岔子,只要拿资料一对质,很快就能把徐南方给戳穿,到时候就可以让三太太落下口实,四太太自然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旁边的银轩看四太太这架势是要生事端,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大安人那边还等着呢!”可是四太太气已经上来了,又正好赶上这样一个好时候,怎么肯就这样轻易放过,但四太太又不敢轻易驳银轩的面子,毕竟银轩是大安人身边的人,于是四太太趁机把皮球踢给了三太 太,“三嫂不如先同银轩去吧,我在这里把分内的工作做完才好去向大安人问安呢。”

三太太这一下,眼睛里头的寒意都要逼上脑筋了,四太太这一次非但是把皮球踢给了自己,给她自己脸上贴金,还把徐南方给刁难住了。三太太安排徐南方进来,原本就另有目的,在这里被四太太驳了面子事小,坏了三太太的好事,那三太太可就更加不甘心了。

所以,四太太虽然这样说了,三太太也没有挪步的意思。

梅英只一会儿就从自己手边的文件夹里,翻出了一叠纸,递到四太太手里边,四太太接过梅英手里的资料,对着资料上徐南方的照片,又看了一眼徐南方本人,颇带有几分轻蔑口吻说道,“你叫徐南方?”

青色卷 第二十章 所谓考核

南方看了三太太一眼,她正眼含薄怒,但却又没找到旁观着随机应变,见徐南方看自己,三太太便说道,“这位是夏家管事的四太太,你只管回答她就好。”

徐南方于是向四太太微微鞠躬,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的,四太太。”

四太太看着徐南方的简历,看到徐南方是徐渭后代一点,不禁眉毛一挑,计上心头,嘴上带着讥笑,“你的简历上,说你是徐渭的后代?你倒是说说看你的祖先,这个徐渭是什么人。”按照四太太的想法,徐渭只不过是一个书画家,一般的仆人应该就不知道多少。

“是的。”可是徐南方却斩钉截铁的做了肯定的回答,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先祖讳渭,字文长,号天池,原本是浙江山阴人。先祖平素生活狂放,为人也算是刚正不阿,对权势绝不谄媚,在仕途上倒没有什么建树,原本颇受嘉靖朝的翰林编修张元忭赏识,只是仕途不如意,免不了有些疯癫,虽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狂,但自此之后,算是无意仕 途,专攻书画。先祖在世的时候,书画并不被人赏识,但是先去二十年后,却为万历朝的公安袁氏三兄弟所赏识,到处寻访先祖的真迹文字,更是为其著书立说,一时之间,倒是洛阳纸贵了,自此以后,先祖的才华才得人赏识,据说在万历朝的时候。万历皇帝还专门为先祖写了一首小诗呢,那首诗,南方倒也记得,不知道四太太有没有兴趣……”

徐南方这一口气说出来地东西,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哑然无声。知道徐文长的人应该有,但是能像徐南方一样知道这么详细的,恐怕还真是不多。

就连本来为徐南方捏一把汗的三太太在听到徐南方的长篇大论之 后,脸上已经挂上了胜利的笑容。就差出声叫好了。

四太太不免有点扫兴,心里头想着难道这个徐南方还真的是那个什么徐文长的后代?知道得这么详细,倒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其实徐南方地的确确是亲眼所见,徐南方出生的时候,徐渭已经去世,可是推崇徐渭的公安三袁则正是活跃的鼎盛时期。三袁都在朝廷任职,他们对徐渭的推崇使得徐渭一下子名扬天下,徐南方刚刚进宫不久,袁宏道就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地时候却让自己的哥哥替自己上书央求万历皇帝给徐渭写首诗,这样的央求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时徐南方就在万历皇帝的上书房,万历皇帝倒也觉得这事有趣,随口一问。身旁的这个宫婢也是姓徐,于是便随手把这样一个活丢给了徐南方。

徐南方于是替万历皇帝捉刀代笔。写了一首小诗来弘扬徐渭。说起来这也是巧,三太太要是说个万历朝以后姓徐的人是徐南方的祖先。或者这个四太太随便问些表上填的现代的家庭住址,父母姐妹家庭状况什么的,徐南方说不定还会因为不熟悉而在追问之下跟不上来而穿帮,可是阴差阳错地,四太太却问了一个自以为徐南方铁定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正巧撞在了徐南方地枪口上。

“徐渭也算得上是什么名门吗?这样也算名门的话,这中国就没几个不是名门之后!”不甘地四太太有一丝不屑地哼道。

三太太听到徐南方回答得极为完美,心里头想都没想到徐南方的准备工作居然做的这么好。正要鼓励,听到夏四太太的话。不禁更是怒了,她忍耐着自己的怒火,替徐南方说道:“四太太这话就不对了,徐文长的一副画现在可是卖上千万啊,就连故宫里头都收藏了好多幅,四太太的意思是这些收藏的人都是眼光有问题 。 了不起地书画家,根本就不能算是名人,南方当然也不能算是名门,只是四太太想说非要像四太太一样,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后代就算是名人?只怕这个说法,老爷子也不会认同吧!”

徐南方听着夏三太太地说法,看样子这个夏老王爷还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主。如果是这样,那徐渭的后代只会讨人喜欢。果然,四太太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又转头说道,“既然你是徐渭的后代,那就应该在浙江才对,怎么又跑到山西去了?你又怎么证明?”

“后来迁去了,族里还有族谱,前几年还去浙江认了亲,四太太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村子里问问。”徐南方说起谎来眼睛也一眨不眨,她想着查族谱这种事,即便真要去做,也不是一两天能搞清楚的。当然最关键的是,四太太只是想现在把徐南方给赶走,只是想当面给三太太一个下马威,现在被徐南方这样一说,只怕在这个上面和徐南方也没有什么好绕的,于是另外寻起岔子来。

“哟,这简历上说你是某某大学数学系毕业的?我看怎么都不像 呢!”四太太一看徐南方写的地址是山西某县某镇某村,之所以这样 写,主要是写得越是偏远越是莫须有的地方,真要是查起来就比较麻 烦,原本夏家对仆人的要求是必须大学学历,名家之后,无论男女,都必须知道一定的诗词歌赋,女的还需要考较刺绣,男的需要考较棋艺,另外身体质量上也必须过关,所以要求是十分地严格。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除了身体、外貌等一些硬性指标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其他的总是可以通过钞票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正能够达标的,不到一半。

现在四太太却开始怀疑起徐南方的学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