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方倒也不是太了解什么数学系,但却硬着头皮迎上,“要是有什么问题,四太太尽管考较一下南方。”

夏绛咨和四房小姐看热闹一般地站在一旁,听到徐南方说数学题,两个人都是刚刚读完书的光景,对数学是深恶痛绝,听到徐南方这样一说,夏绛咨不禁眼前一亮,赞道,“南方,原来你是学数学的呀,真厉害,真没看出来呢!”

四房小姐在一旁用手肘子捅了捅夏绛咨,“喂,你数学也烂啊?我还以为你的头脑比我聪明呢!”

四太太看自己女儿和夏绛咨有说有笑,不禁有些不满,对女儿呵斥道,“碧波,你每天该学的功课都看完了吗?你的外语就不用看了?”

青色卷 第二十一章 小安人

房小姐夏碧波伸出舌头来吐了吐,这样看来,四太太态度就同三太太对夏绛咨差不多,夏碧波被母亲一呵斥,倒不像夏绛咨一样喜欢顶嘴,只好悻悻地把小白还给夏绛咨,正要离开,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老迈却又十分有力地声音,“都在争什么呢?”这声音由远及近缓缓传来,徐南方抬起头一看,却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妪步履还算矫健地从后面的回廊上走了下来,身后也是跟着几个女佣,脸上带着乐呵呵的笑,只是这老妪有些消瘦,一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就更多了,让人看着只觉得满脸都是横纹。

她一过来,其他人全部都规规矩矩地站着,双手微抱于腰间,双膝微屈,正是要向那人行万福,徐南方接触夏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这些女人行这种旧礼,想来这个老妪应该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果然,只听见三太太在行礼的时候,还带着几分亲热唤了句,“媳妇问安人好。”其他几个丫鬟都各自颂着,“安人好。”“小安人长寿。”

徐南方抬眼粗略扫了这个老妪一眼,老妪的装束是典型的明时期南方大户人家妇女的装束,头上绾了个发髻,只簪了一支凤钗,华丽古 朴,精雕细琢,想来也价格不菲。额头上则束了额帕,也是典型的明时期老妪风格,只是额帕正中央不是嵌地珍珠翡翠。而是一块黄豆大的钻石,阳光一照射下来,璀璨四溢,亮晶晶的。看来这个老妪就是夏家老王爷的偏房。

“罢了,罢了,这是做什么!”小安人有些受宠若惊似的,“咱们又不是在什么正式场合,用不着这样!”小安人说着又拍了拍三太太的手。“你可来了。”眼里头颇有些欣喜。

小安人只是问了一句,就又向着其他人解释起来,“我是在大姐那等着你们过去,谁知道半天没瞧见人,你们倒是躲在这里争些什么?是什么事啊?我也来凑凑热闹好了!”小安人笑起来,自她来之后。气氛倒也确实缓和了不少。

徐南方正想着这小安人的心思,年纪虽大,但衣服的样式都是古风之中不乏一些新气象,年纪不小了,心思倒是不安分,徐南方也知道清时期虽然被满族人统治,但汉族大家地装束,尤其是江南一代,却也还是明时期相差不大,而夏家人的装束都保留着清末王族贵冑应该有的古风。甚至由于夏家老太爷的喜欢,这股复古风。愈演愈烈,加上夏家的子孙并不都和老太爷一个看法。但又不能违背老王爷的意思,于是在这些古风地基础之上变花样,每个人背后还有几个服装设计师帮她们参谋。

三太太就是如此,本身并不是一个恪守保守之风的人,看来这个小安人也如此,只不过,相比而言,今天的三太太穿着打扮没有任何的突兀。完全是中规中矩,想必三太太此来。志在必得继承人之位,当然不想让长辈对她有什么挑剔。

小安人一见到夏绛咨,眼睛一亮,也不顾刚才自己的问题还没人回答,就向着夏绛咨招了招手,“咨儿,到奶奶这里来!尽在那玩猫!都不理奶奶!”

夏绛咨听到小安人喊他,早已经把猫给塞到徐南方的手里面,自己则仰着脸朝小安人跑去,脸上挂着还算灿烂的笑容,想来这个小安人对夏绛咨不错,毕竟三老爷是小安人唯一的亲儿子,夏绛咨是她唯一的亲孙子,所以和三太太一房也自然要亲热许多,看到夏绛咨就如同寻常的奶奶看到孙子,疼得厉害。

夏绛咨就像一个小孩一样,往小安人地怀里扑去,惹得三太太在旁边嘀咕着,“你这孩子怎么不守规矩,还不快给奶奶请安!”

夏绛咨听到母亲的话,顿时愉快地感觉一扫而光,脸上又回复了他平时那爱理不理的模样,然而此时小安人已经把夏绛咨给抱住了,当 然,或许应该说是夏绛咨把他地奶奶给抱住了,夏绛咨人从小安人怀里挣脱出来,小安人不免有点悻悻,此时再同三太太说“不妨事”,之前的欣悦也都已经没有了。

小安人只好在对夏绛咨问了几句之后,往他身后的徐南方扫了一 眼,忽然想到什么,对三太太说道:“这次是不是换了个丫鬟?是服侍咨儿的?”小安人对夏绛咨也算是特别看顾,连夏绛咨的佣人换了也能记得住。

三太太点了点头,正要解释,四太太已经趁机接过话茬先发制人,“是啊,小安人。我们正因为这事说着呢。这个丫鬟的简历写着是某某大学数学系毕业,并且还有出国留学,这个学校,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她的简历是不是伪造的!媳妇正盘查着。如果资料不对,媳妇只好按照家规来处理!”四太太先把自己地职责任务点明,便抢了先机。就算小安人要偏袒三太太一房,一旦徐南方的身份穿了帮,但这事已经闹大了,把徐南方赶走是铁板钉钉地事,四太太扬眉吐气是一定 的。

夏绛咨听到四太太的话,言语里头是要把徐南方赶走方才会善罢甘休的。夏绛咨马上冲小安人莞尔一笑,说道:“奶奶,这个是徐南方,南方可聪明了,做事又最合我的心意,我所有的丫鬟里,就属她最好最懂事了!”他这个时候倒为了徐南方向小安人撒起娇来。

夏绛咨对小安人的撒娇,满怀希望地以为小安人就会对四太太说,“行了,咨儿喜欢就让她留下得了。”,可是夏绛咨明显是高估了小安人,小安人虽然偏爱夏绛咨,但小安人毕竟只是一个偏房,原来就习惯了容忍,现在虽然早已经从媳妇熬成了婆,毕竟上面还有一个大安人,夏家管事的和在外面拼搏的也已大安人的儿女为主,小安人从来都势单力薄,既然要在这里立足,必定要摆出一副公正的面孔,对谁都不能不公,对谁都摆着一副乐呵呵的笑脸,四太太现在把夏家的规矩搬出来,小安人虽然级别高,却也不愿落人口实,于是拍了拍夏绛咨的肩头,说道,“咨儿能有中意的人是好事,不过,咱们夏家的规矩也不能坏。”她说着,头转向四太太,“那么查出来了没有?有问题就让她出去,要是没有问题,就留在咨儿身边吧!”

青色卷 第二十二章 夏王府

绛咨一次没有得逞,只好立马又插话补充道,“奶奶婶的丫鬟说了,公安局那边说南方的资料都是对的,四婶还非要再问,不过南方也都回答上来了,是吧,四婶?”夏绛咨本来还还没有这么积极地替徐南方说话,之前因为三太太和四太太正辩得凶,也没有夏绛咨插嘴的地方,但现在仗着小安人在场,夏绛咨顿时找到了用武之地。

“咨儿,你四婶认真办事,也是应该的,否则你大奶奶也不会让她来管理整个夏家的。”小安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绝对没有因为夏绛咨是自己的孙儿,就一味地顺着他,来个以大欺小。

四太太熟悉小安人的为人,尽管夏绛咨说的话令她生气,但这会儿却也懒得和他计较。

只是小安人夸完了四太太,却也还是问道,“问得结果怎么样了?公安局出示的证明,应该没有问题吧?”徐南方暗暗佩服小安人,一直都以不温不火的,看似不偏驳任何一方的腔调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关心此事,虽然明着公正,但实际上却不露痕迹地帮着夏绛咨,还让人找不到任何的口实。

四太太被小安人问道,怎么可能愿意承认结果是自己白忙乎一场,于是不免说道,“公安局里给的档案也能是假的!这年头什么不能造 假?!真要是查起来,可不知要费多少事!”她这一牢骚。顿时坏了 事。

小安人听到四太太这样一说,故作吃惊道:“那些都是假地?这也能作假?”

三太太立马逮住了这个契机,接过话茬道:“是啊,四太太,你说不好查,公安局里的档案也都是假的,咱们夏家这么大个园子,不知道这些佣人的资料是不是都是真的啊?要是都造了假。四太太你没有查出来,不是……”

“诶,别乱说了!”小安人见四太太脸色一变,马上就呵斥住满脸得意的三太太,以一副为大家好的姿态叮嘱道,“你们俩都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要是这话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去,你们俩都是吃不了兜着 走!”

四太太想要说什么,这时候却也只能点点头,不再做声,自己今天多此一举,无意间把档案造假一事给明说出来,真要是追究起来,园子里的佣人地确大半都不符合规定,自己或许可以把责任都推给他们自己的造假,但万一老爷子真的发起火来。自己难免不会受到牵连。

于是四太太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

小安人于是扫了一眼其他的仆人,有几个脸上都阴晴不定。想必是听到她们的说话,也在担心自己的资料真实问题。小安人于是朗声道。“既然公安局都已经验证了,应该就没问题地!看看还有什么要问的,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就不要再深究了!”小安人拍了拍四太太的手,倒好像这样做是为了她好似的。

四太太听得小安人这样说,却也不好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只是似模似样地把徐南方的资料都看过之后,跟佣人说道。“那就到这 吧。”虽然表面上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但三太太自是听得出四太太语气里头的沮丧。

小安人见事情已经办妥。于是过去挽着四太太的手,四太太一惊,看得出来小安人有意安抚,赶紧搀着小安人,那边厢三太太也过来挽 住,小安人乐呵呵地对一边的银轩笑道,“你先去回大姐,说我们婆媳三个一会儿就过去!”

银轩刚才在旁边站了好半天,听到小安人发话,连忙应了一声,这就加快了步子往回走。四太太和三太太一左一右扶着矍铄的小安人,三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说说笑笑地就往里边走去。

徐南方和其他地丫鬟远远地跟在后面,四太太在前面扭转头喊了一声夏碧波,夏碧波和夏绛咨才赶紧跟了上来,徐南方只听到夏碧波在后边小声说道:“你看我妈和三伯母这会儿好像好姐妹一样,刚才吵得跟什么一样,恨不能拆了对方的骨头,绛咨,你说他们大人假不假,咱们永远不要长大好了!”

“切,什么永远不要长大!你哪只眼睛看我和你一样了?”夏绛咨对被夏碧波认为和她一样深感不满,好歹他也是花花公子一个,可不愿和夏碧波一样,做什么小孩子。

夏碧波听到夏绛咨地话,先是一愣,立马就掩饰不住地抚着肚子笑起来,“喂!你装什么老沉呀!有空去做一下心理测试吧,绝对没有超过十五岁!”

夏碧波不说还好,她一说,夏绛咨就挥动起拳头,夏碧波一边躲 着,一边作势要喊人的样子,威胁道:“嘻嘻,你打我,我可要叫三伯母啦!”

她这一招果然有效,夏绛咨最不想听他妈妈地训斥,于是收起拳 头,一边说道,“我才不和你这个小毛孩当真!没意思!”他说着,眼睛一横,别过脸去。

就算夏碧波在旁边不停得扮鬼脸,夏绛咨只装作不见。

这两个少爷小姐在后面逗着闹,徐南方则跟着莲心并排走在莲香和仁喜的背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夏王府。

夏王府比起夏三太太在北京的园子自然要大许多,最重要的是,夏王府的每一处都十分讲究,古朴中透着高雅,高雅里又不失别致,三太太进入的门,是夏王府的后门,一进后门,就是一处特别大地后花园,别处的园子,后花园是一片地花海和奇石,可是夏王府的后花园,却是有十种景致,或小桥流水人家,或清泉瀑布隐于山间,甚至有用如冰一样的材质制成的冰雕,营造出冰天雪景,恐怕光是把这后花园一一逛 遍,也得花上一两个小时才行。

穿过后花园,又走过几条游廊,沿着廊庑向前走就是夏王府的主 体,也同皇宫一样,分为了中,东,西三路。中间是主体的正厅、后 寝,东西两边是几个独立的跨院。中间是只有老王爷和大安人住在这 里。小安人以及余下的各房则住在东、西各院当中。只是老王爷和大安人两个老人住在最大的正院,却又是最空荡的正院,并没有给人以任何威仪,相反,而是一种荒凉,一种催老的荒凉。

青色卷 第二十三章 云彦居

南方就跟在后面走着,已经走到正院了,银轩先进到通报,她小心翼翼地打起帘子,跨过门槛,进了屋,徐南方看得出来她是垫着脚进的,怕弄出声响,原来自己做宫女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会儿,银轩出来,带着一脸歉意说道,“大安人睡着了。我也没好惊动她。大安人有时候到了这个点就会小睡一下。”

“那,我们就在这外头等着吧。”三太太朝院中一个葡萄架下示意了一下,那里倒是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可以坐一会儿。

小安人笑道,“算了,这是何必,没这个必要的吧。我一会儿跟姐姐说一声就是!你们也坐了一天的车,还是早点回屋里洗一下,然后再过来也不迟。”

“这样行么?”三太太看了小安人一眼,她这次回来志在必得,不想有任何的纰漏。

夏绛咨却不想在这里干坐着,已经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哈欠,“既然奶奶已经说了,就按照奶奶的意思办呗。”

夏绛咨这样一说,三太太哪里好再反驳,只好白了夏绛咨一眼,然后同小安人道了别,又叮嘱了银轩几句话,说是大安人醒了,就赶紧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就立马过来。

夏绛咨和三太太住的别院名叫云彦居,徐南方来的时候,倒也问过莲蓬不少问题。莲蓬说三太太原来住地园子比云彦居大得多,这个云彦居是夏家位置最偏远,也最小的跨院,自从三太太一气之下离开了夏 家,而夏家的管家事物又交给了四太太,四太太当权之后,就把三太太的住处给挪了位置。

三太太纵然不爽,可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自己长期不在夏家,原来所有的地位,根本就一落千丈,哪里像四太太,成天都出没在大安人的身边,又分配夏家的人事物事。

云彦居虽然小。但麻雀虽小,也算是五脏俱全,正房偏房,以及下人住地房间,灶房等等,一应俱全。夏绛咨摆脱掉了难缠的夏碧波,心情颇好,一进入云彦居,就拉着徐南方进他的偏房,一边说道:“南 方。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夏绛咨抚着徐南方的耳边说道,“是一个古董来着。你见到了就晓得。”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传来三太太的一声暴喝。“站 住!”

徐南方立马不动,还朝夏绛咨使了使眼色,夏绛咨只好反转头来看着他的母亲。夏三太太已经一脸寒光,反射到夏绛咨地脸上,都可以当成冷风机。

“你来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三太太不动声色地看着夏绛咨,“你再胡闹,我可就不客气了!”

徐南方茫然地看了一眼夏绛咨。只见他刚才脸上的笑意也都化为了乌有,但却没有反驳的妈妈。只是有些不耐烦却也是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知道了。”

徐南方心里头正盘算着夏三太太跟夏绛咨到底说了什么,让他今天居然这样乖乖的束手就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夏三太太对徐南方说了一声,“南方,你到我屋子里来。”

她说完,头也没回,就把裙子敛起,进了正屋。徐南方回眸看了夏绛咨一眼,只见他故意摆出一副照顾人的模样,对徐南方说道,“事,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徐南方给了夏绛咨一个安稳的笑,夏碧波说得对,夏绛咨明明还是个少年,偏偏要装深沉,用他的不正经来掩饰他的孤寂,用他的装深沉来淡化他那少年特有地天真淳朴,用他的叛逆来迷惑他自己那也渴望母亲疼惜地心。

徐南方进去的时候,三太太已经在东边一进地暖阁里坐下了。看到徐南方进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眼睛微微的眯起,仿佛这样才能够看穿徐南方,才能够把徐南方看透点似的。

“南方,坐啊!”

徐南方看着夏三太太这副模样就猜到她是为了什么事了。刚才自己在四太太面前的对答如流,让夏三太太起了疑心。倒也不是说自己在四太太面前理直气壮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南方之前进夏三太太园子时,是按照叶飞羽的嘱咐编排好了身份,而那些身份和今天徐南方所说的,当然是风马牛全不相及。

今天的这些资料想必都是夏三太太找人随意编的,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徐南方居然会对答如流,而且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紧张,更别说结巴和胆怯了。

这样地一个徐南方,怎么会不让精明的夏三太太起疑心呢。

“南方不敢坐。”徐南方双手交叉叠在前方,不敢直视三太太地眼睛。

“噢?不敢?是吗?”夏三太太轻轻一笑,带着鼻音的笑总是给人一种不善的感觉,“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吧。你再小心翼翼,终究还是有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我说得没错吧?”

徐南方眼睑轻轻一抖,却还是死撑着,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多了几分惊恐,“太太,南方不明白您的意思。”

夏三太太冷冷一笑,想要玩味着徐南方的强撑和装假,却发现她的眼里头除了惊恐和委屈之外,并无其他。“你倒是挺能演戏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我指什么。”

她见徐南方依旧默不作声,只好说道,“你自己是哪里人,我不清楚,咱们夏家虽然说是门户大,但我也清楚进来的人,多半都是走了其他的门道,给了不少人不少好处。所以也没有人真的去查真实的身份。你同别人一样,也是走了门道进来。你刚进来的时候,我还真当你是缺钱花,想为家里头弄点钱,可是现在想想,我看错你了!准确的说,是我太小看你了。”

“不,太太,南方进来,是,是为了钱……”徐南方声音有点小,但耳根子都红了。

夏三太太哪里肯信,“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你的那份简历是假的!是我找人给你随便编的!可是你却能说得毫无漏洞?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吧?!徐南方,你究竟是真的这样谨慎,还是聪明透顶,已经能演的让人分不出真假来了?”

青色卷 第二十四章 审问

不,不是的!太太,我,那么说,只是因为因为叶先生告诉我必须把这些资料都记熟了!太太给我的东西,我看了,叶先生告诉我夏家要求严格,南方并不是什么大学,什么徐渭的后人,只是叶先生说,说不定到了夏家,别人还要问南方这些问题,南方怕要是查出 来,肯定要被赶出夏家,赶出夏家事小,可要是连累了三太太您,南 方,南方的心里头实在不能安乐……”她说着,眼睛都红了一圈,其中的情真意切,直让夏三太太看得一脸疑惑。

越聪明的人,有时候就越容易骗。而越自以为聪明的人,更是不喜欢自己身边有人比她还聪明。从夏三太太留在跟前服侍的几个人,徐南方就大致猜到了夏三太太对下人的喜好。

夏三太太在利用徐南方,可是反过来要是让她知道徐南方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她在利用徐南方的同时,却更是被徐南方给利用,甚至自己的聪明在徐南方的眼里也看透了的时候,夏三太太又怎么可能继续把徐南方这样安然无恙地放在身边?正所谓,一山容不下二虎,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徐南方宁可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叶飞羽,也不能自己承认。更何况叶飞羽原本也是个阴谋家,他之前介绍自己进入夏家,就是利用了夏三太太想借徐南方引起尚君澄和夏绛咨矛盾地这个契机。那么叶飞羽的野心或许夏三太太也早已经获悉,即便不知,也能猜到叶飞羽并非善 类,自己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果然,夏三太太听到徐南方这样说,倒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徐南方的话又信了几分。

她斜瞟了徐南方一眼,半信半疑地出声道:“是叶飞羽让你这么做的?”

徐南方低着头。眼前却是一亮,使劲得点了点头,“是,叶先生是尚先生的好朋友,我能够到太太您这里来,也多亏了叶先生帮忙。我想叶先生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想给三太太添麻烦,所 以……”徐南方抬眼看了三太太一眼,只从她眼眸里捕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徐南方当然知道她这笑是什么含义,以为自己错把仇家当恩人罢!

徐南方不再看她,只低着头说道,“所以,就按照叶先生说的。把自己该看地,自己该说的。都烂熟在心里了……”徐南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已经细若蚊蝇了。

这才是徐南方应该有的状态。应该有的性格,夏三太太略略放下心来,听到徐南方提到尚君澄,不禁又带着几分玩味说道:“南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怎么说,我自打见到你地第一面,就喜欢你,你缺钱用。我便让仁喜把钱给你支了,你被人追杀。我又把你给带在身 边,不让别人动你,可你却对我不坦诚。这就是你对人对事的做法?”

“不,不是的!”徐南方的一张俏脸涨得微红,深为夏三太太对自己的误解而感到急躁,“南方,南方真的没有骗太太!南方一直都很感激太太的!”

“哦?没有骗我?”夏三太太嘴角一勾,“我可记得你同我说不认识君澄啊,怎么这会儿,又尚先生前,尚先生后的喊上了?还说不是不诚实?”夏三太太身子朝前微倾,像是一个长辈关照一个晚辈那样的看着徐南方,话还没说完,就见徐南方两片飞霞爬上了双颊,两只手也紧张地捏了捏拳头。

终于咬咬牙,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夏三太太,“南方不是故意要骗太太您,只是,只是南方怕给,怕给尚先生带来不必要地麻烦,所 以,南方宁愿从来都不认得他。太太,您不知道,前几天南方被人差点害死,恐怕就是因为尚先生,我想南方肯定是命特别不好,给尚先生带来了太多的烦恼,所以才会让别人也看不过去,想要想要让我永远见不着他!”徐南方眼角地泪涌了出来,“尚先生人那么好,南方,南方不能连累他!可是,可是南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徐南方一说话,泪如泉涌,看得三太太是“直心疼”,一边探手去拉徐南方,一边说道:“你这傻孩子,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傻。”

徐南方抬起眼,用婆娑地泪眼望着三太太,三太太自觉有些失言,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怕是爱上君澄了吧。”

徐南方明明是假装的情,但听到三太太这句话,终究还是敌不过心底一颤,爱?她哪里配有资格去爱?她明明说不再利用尚君澄,可背地里要不是借了尚君澄的东风,她哪里能顺利地进入夏家,留到现在? “太太别取笑我了!我怎么可能?尚先生和南方的身份差太多了,他见到我,躲都来不及,就如同看见了瘟神一样。我和尚先生……”她使劲得摇了摇头,轻轻地抹着泪。

三太太暗暗发笑,“我只是问你是否爱上君澄,你却是在说你和他不可能在一起,文不对题,还说不是爱上了?”

“我……”徐南方刚出声,就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辩起。

三太太摆摆手,对徐南方的观点极其不认同,“再说了,凭什么身份相差太多,就不能够在一起呢?这年头又不是什么古代,还需要讲什么门当户对!”三太太倒“好心”替徐南方着急起来了。

徐南方盘算着三太太的心思,多半是想着趁这个机会鼓吹着徐南方多和尚君澄亲近亲近,二老爷要尚君澄来争夺“大统”,当然会把尚君澄领进夏家,到时候让徐南方和尚君澄又闹出什么叫事来,才正合了三太太的心意。

徐南方埋着头,羞涩地不说话,夏三太太便不再探问什么,她要知道的,早就明了,只是又用长辈地口吻语重心长地劝慰了徐南方一番,让徐南方出去休息去了。

徐南方出了正屋,松了口气,正巧瞥见夏绛咨站在门口,看到徐南方出来,眼睛一亮,跟上来说道,“我妈没为难你吧?”

徐南方摇摇头,夏绛咨却已经胸有成竹地笑了,“想来也没什么问题。”他说着,一扫脸上的阴靈,拉着徐南方说道,“刚才给搞忘了,说了带你去看个好东西。”他说着,喜悦又重新爬上脸来,拽着徐南方进了房间,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 来,一面笑道:“这个乐器,上次我们看澄哥哥做节目地时候就瞧见了,我估摸着这肯定是一古董,而且我还在房间里找到有关这个乐器的壁画呢。嘿,到时候你把这个给澄哥哥,向他这样对乐器情有独钟的人,肯定倍高兴!……”

青色卷 第二十五章 从容堂

南方哭笑不得,夏绛咨带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有接过夏绛咨手里头的 ,只是说道:“少爷,你答应太太什么条件 了?”

夏绛咨一愣,然后狡黠地一笑,“什么什么条件,喂,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啦,我听说澄哥哥马上要来T市开什么巡演,到时候一起去看,顺便把这 给他。”夏绛咨一拍手,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徐南方没有理会夏绛咨,其实夏绛咨不说,徐南方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夏三太太八成是利用了徐南方,强迫夏绛咨合作些,这样才肯 “答应”把徐南方留在身边。夏绛咨根本不知道夏三太太是因为什么缘故,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功劳呢。

徐南方摇着头十分无奈得接过夏绛咨递过来的 ,只听夏绛咨说 道,“过这么多天,你对澄哥哥的气也消了吧?嘿,到时候他开演唱 会,你去给他送花,再来个拥抱,你们两这就算和好如初,就没我啥事了。”

徐南方别过脸,夏绛咨空有一些小聪明,无论是讨好还是整人,但是毕竟还是小孩心性,许多事都看不清楚。于是就也懒得同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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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徐南方,三太太把仁喜喊进了屋子,两个人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三太太向仁喜交待着任务,“你找人去把这个徐南方查清楚。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仁喜一愣,压低嗓门道,“太太,那个徐南方有什么问题?”

三太太眼皮一翻,“叶飞羽那个家伙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是一盏省油地灯。我要弄清楚的是,徐南方到底是和他一伙的,还是果真是个蠢货。被他利用了还把他当作了救命恩人一般。”三太太说着一声冷笑,“若是个蠢货,那我就可以大胆地用,但要是叶飞羽安插在我身边的一枚定时炸弹,我也给他拆了!”

“炸弹?太太?仁喜不大明白。”仁喜也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懂,虔诚地问道。

三太太白了他一眼。心里头暗骂了一句,“蠢材”,但却并没有不耐烦,“叶飞羽这个人初看去,只觉得他彬彬有礼,待人接物,绝对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可是久了,你会发现,他的身上有一股藏不住的锐 气。那锐气若是削尖了,只怕谁也挡不住!徐南方也一样。表面看起来单纯又小心翼翼,只是这女人到底是真地傻。还是装傻,我却瞧不出来。如果她是装傻,能骗过我的眼睛,那只能说她的演技比奥斯卡影后的还要好。”三太太说着这话的时候,总觉得身子里有一种寒气直冲上来。

“太太,那这样说来,徐南方不是比叶飞羽还可怕?”仁喜捉摸 着,挤出这样的话来。他忍不住看向窗外。只是窗纸隔断了一切。

三太太无语道,“所以我才让你找人去查徐南方地底细。你按照她当时登记时的地址和家庭情况,找个靠得住的人去摸摸情况。记住,一定要到周围多打听一点,难保那个叶飞羽不会事先已经安排好了。”

仁喜点头答应着,忽然歪着脑袋问起,“太太,您说那个叶飞羽到底是想干什么?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跟着二老爷家的才对呀,怎么反过来讨好太太您了?我听说尚君澄收购了一家药厂,主要就是叶飞羽在经营呢。太太,叶飞羽主动向您示好,说不定以后也能为你效力。”

三太太嘴角一抽动,眼角微眯,“你知道什么?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目的,叶飞羽这个人不简单,他向我示好,也绝对不是为了投靠我,可能他也希望二房被我斗垮呢!”三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叶飞羽给她的感觉,“只是他身上那股霸气太重了,总让人感觉他不可能屈居于人之下。这个人差就差在起点低,否则他要做什么,恐怕没人能拦得住。”

仁喜在旁边似懂非懂地听着,正要再说些什么,房间外面已经响起了莲香的声音,说是大安人那边已经来了电话,说是已经睡醒了,正巧也是下午,让三太太干脆收拾好了,就直接到正院的正厅从容堂去。

从容堂是正院内堂里最大最中央的一间正厅,背后是一个两亩地大小地池塘,池塘的周围都是被精心地围上了白玉栏杆,栏杆中央的横栏处还都有石雕浮画,水中央由弯弯曲曲地走道一直延伸过去,最中央是一个岿然立在那里的烟水亭,之所以说是烟水亭,只应池塘之上袅袅飘着几道水雾,如同仙境里的青烟一样,浮在水面上,更衬得那别致的亭子如同梦境里出现的一般。

这个时候,正院还有些冷清,偶尔能看到有一两个仆人从正厅里走出来,更显得水池入人间仙境,周围静止的环境衬得这里美不胜收。

正厅名叫从容堂,据说这名字乃是当初顺治皇帝起的。虽然现在的夏王府,和清初地那个未必是一模一样的,但夏家却把这一间厅地赐 字,当作宝贝一般的珍藏,房子重建了,匾额却保留着。

徐南方跟着三太太一行人到了从容堂的时候,看到了从容堂里的排场,便明白今天晚上的晚宴,恐怕是个重头戏了。从容堂的东配房乃是专门用来摆宴宴请的地方。仆人们已经把排场铺成开,上头和两边都排好了四脚长型的桌几,每一张桌子都排得规规矩矩,一桌留有两个座 位,成开口型沿着厅的两面展开,左右两边各是排了四张桌子,今天晚上想必正是夏家大宴,难怪三太太只带了自己和莲心过来服侍,一个是保障她的安全,而自己,恐怕她也是想刻意找来给夏二老爷看看的。

三太太到达的时候,从容堂里除了布置打扫的仆人之外,并无其他人。三太太不禁问道:“晚宴是几点开始?” 一个佣人回答道,“应该是七点。”

青色卷 第二十六章 夏家的大少爷

太太听到是七点,眼睛里微微扫过一丝不快,徐南方了看外面的天,太阳才刚刚西偏,也就是五点多的样子,大安人让三太太现在就过来在这里站着等着,摆明了是故意留难一下三太太,三太太心里怎么高兴得起来。只是不知道这是大安人授意的,还是四太太在中间作梗的结果。

但是这不悦在三太太的眼眸里只是一闪而过,既来之,则安之。三太太参加这样的家宴想必也很多次,估摸着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就在那边坐下了。正是右边顺数第二张桌子。

三太太坐着,夏绛咨可不愿安分,听到佣人说七点才开始,坐在这厅里头实在无聊,正要出门,却被三太太喊住了,“这是去哪里?”语气里满是不善。

夏绛咨返转头,虽然不情愿,却又不敢挪动脚步,只是抱怨道: “七点才开始,还有一个半钟头,就这样干坐着吗?”

三太太不以为意,“晚辈坐在这里等长辈又有什么问题?”

夏绛咨正不知该反驳还是顺应他母亲的话,就听到有个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只是这低低的男音仿佛是一头疲惫的骆驼,从遥远而广域的沙漠赶来,越过了千山万水,经历了不少风 浪,徐南方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棕色长袍的男人立在了配房的门口。这男人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眉眼与鼻子都长得方正开阔,高高地个 子,身材伟岸,倒也算是风度翩翩,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却有些精神萎 靡,两鬓也似乎是因为操劳过度而染了白霜,更使得这个沧桑的男人添了几分凄凉。“我们先进来等着。”

他这句话是对着身边的女人说的。那女人也是和三太太一样的盘着髻,穿着一件石青色缎面的旗袍,外面罩着一件黑色镶金边的大褂,年纪看起来也有五十余岁,倒比她跟前的男人显老些。

他们进来地时候还不知道这屋子里已经有三太太一行人了,两下里看见对方。都一时楞在那,半天没有说话。

徐南方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看他们的衣着就不像是夏家的仆人,倒像是主子夫妇。按照这年龄,莫非就是二老爷和他后来续娶的妻子?毕竟四太太徐南方是见过了,夏家的大老爷又已经死了。

还是那女人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脸上挂着了客气却又不失疏远的笑,“原来是三太太,怎么这么早就到了。”这女人地声音有点虚弱,就如同她身边的男人一样。仿佛是从地球最饥寒的地方而来,说不出的卑微。

三太太脸上一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虽然不看他们。却对夏绛咨说道:“见到你大伯母和大哥,还不去问个好。”

徐南方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年龄,被徐南方误以为是二老爷的男人居然是尚家的长孙。

夏绛咨被三太太一说,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朝大太太和大少爷行 礼,“大伯母安好,大哥安好。”

大太太脸上带着笑。笑得真诚却又有些力不从心,“不必这么多 礼。又不是逢年过节的。”

徐南方又看向那个老成的大少爷,只见他脸上也勉强挤出笑,对夏绛咨说道,“学习怎么样了?去哪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