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聪慧。”济阳王话里竟有些得意,仿佛他是应该引以为傲的。

“问雁的事…”

“马上着人去办,一刻也不要耽搁,明天正午时,本王要看到问雁。”济阳王脸色凝重,她要他办的事,他自当尽全力去办。

“是。”青殊应道。

“你下去吧,本王还想在这里坐一坐。”济阳王背对着青殊,手里握着烈酒,大口饮着,丝毫尝不出辛辣。

墨画堂中。

傅锦画已经将墨画堂内的大小事务,交给芳姑姑、芸娘打理,一来芳姑姑是宫里的老人,经验丰富,二来也是想让芸娘跟在芳姑姑身边磨砺一下,至于红玉、绿珠惯常跟在傅锦画身边,服侍梳洗、茶水。

当夜,红玉服侍傅锦画睡下,便与绿珠在外间歇下值夜。

寝室内,只在窗角处燃起一盏幽暗的灯,凭着窗棂缝隙间吹进来的夜风,那抹微弱的烛光舞动出摇曳的风姿,傅锦画难以入睡,卧在床榻上望着那灯烛,思绪却落在遥远的地方。

她想起济阳王,想起虞晋声,想起耶律楚际,甚至想起了因为自己而死的青碧和玉珍,那么美好而绚烂的生命就那样消失了,甚至还未感受到生命的律动与色彩…

第十五章 沉寂

有些人,

你杀了他,

也等于救了他。

有些人,

你救了他,

也等于杀了他。

突然,房间中光影一暗,傅锦画抬眼看向入门处,竟走进来一个人影,傅锦画大惊,未等惊呼便已看清,进来的那人,却是钟银煌。

只见他眉目英挺,额间悬着青碧色的玉,闪烁着莹润的光泽,明黄色衣袍炫目而威严,一双眸子探究地望着傅锦画,像是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傅锦画微怔,竟连请安都忘记,所幸钟银煌也未恼,坐在榻上,看着拥被而坐的傅锦画,淡淡地笑着,说道:“朕听说你今日在凤鸾宫受了委屈,过来瞧瞧你。”

“臣妾惶恐。”

“你对皇后的心意,朕也十分感激,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

钟银煌说完,又加了一句,审视着傅锦画,一双寒若冰潭的眸子冷若彻骨,傅锦画心里一凛,良久才故作娇怯地说道:“臣妾一是想托济阳王带名医进宫为皇后娘娘医治,二是…想要济阳王将臣妾的婢女问雁找回,臣妾自幼与她在一起,感情实在深厚。”

钟银煌眼底滑过微微的诧异,不知是为傅锦画托付的事觉得诧异,还是觉得傅锦画肯全盘说出实情来诧异,当下点了点头,说道:“难得你这样顾念主仆之情,朕便准了你,让你在傅家的婢女进宫来服侍你。”

傅锦画正要行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榻上,于是慌忙就要下榻,谁知钟银煌却伸手按住她的肩,柔声说道:“无须顾及这些虚礼,让朕好生看看你。”

这只是傅锦画与钟银煌的第二面相见,第一面还是在济阳王府争选花魁之时。

钟银煌的目光炙热,手抚在傅锦画的肩头并未抬起,傅锦画有些瑟缩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羞涩地微垂着头,不敢挣扎也不能挣扎,心里却乱得厉害。

钟银煌拉过傅锦画的手,将她的衣袖撸到手肘处,见左臂上那颗赫然殷红的守宫砂犹在,嘴角微扬,说道:“朕来见你,已作好了最坏的准备,想不到你却给了朕一个惊喜。”

傅锦画心里苦笑,“最坏的准备?皇上如果看不到这颗守宫砂,只怕会将臣妾赐死吧?”

钟银煌眼神如刀,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可有怨言?”

“臣妾不敢。”

傅锦画将衣袖放下,钟银煌见她三千墨丝散落在肩上,中衣微敞,衣领处肌肤雪白,身上还有一股暗香浮动,竟有些情动,用手挑起傅锦画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傅锦画微垂着的睫毛,浓密而细长,因了灯烛的原因,铺散出半圆的光晕,迷人而心醉。

傅锦画越娇怯可人,钟银煌越是生了疑惑,低低问道:“朕还是想不通,这样美的女子,他们怎么会放过?”

傅锦画面色一僵,看向钟银煌的眼神不甚友好,朝后避开他的手,讥讽道:“皇上是觉得自己的妃嫔没有被人轻薄,也是一件有损颜面的事?”

钟银煌一怔,随即失笑,见傅锦画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猫一样张开利爪,突然玩兴大起,一脚踢掉靴子,上了榻,与傅锦画相对而坐,问道:“那么,你来告诉朕,自封妃之日起你被耶律楚际掳走后,都发生过什么事,可好?”

“臣妾可以说,只不过就是会令皇上失望。”

“哦?朕什么会失望?”

“臣妾所要讲的事情一点儿也不香艳。”傅锦画心里不悦,于是说出口的话也难免有些刻薄。

钟银煌再也掩不住眼底的笑意,说道:“果然有意思,怪不得他们会放过你,朕如果是他们,也宁愿慢慢与你周旋才有趣。这天下女人多得是,可是能令朕有兴趣坐在榻上听她讲故事的人却不多。”

傅锦画这时也瞧出钟银煌喜欢的不是唯唯诺诺的女子,他更喜欢心思明快、机智聪敏的女子,于是蹙眉说道:“皇上刚才的话不甚准确,臣妾要讲的不是故事…”

“是,是,算朕讲错。”钟银煌一挥手,示意傅锦画赶快讲来。

傅锦画起初并不情愿,可是见到钟银煌认真的神色,也不敢含糊,当下只是将紧要处把事情大致经过说给钟银煌听,当然,也遗漏了虞红萼派人刺杀她,她与虞晋声、济阳王的瓜葛。

“如果皇上不是宣召臣妾进宫,只怕臣妾会一辈子待在安陵,反正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臣妾又有何惧?”

傅锦画忆起钟寻泽带着圣旨而来的那晚,济阳王烧得浑身发烫,虞晋声开口说要将自己杀死,还有青碧代自己而死的种种,不禁心里酸痛,眼底的雾气渐浓,钟银煌的面色已是瞧不清楚。

“朕当日听说你失了身,便派寻泽去…后来,朕也有些不忍,将那具尸身以贵妃体例下葬,又将你姐姐接进宫册封为妃,算是给你们傅家一个交代。”钟银煌微微叹息。

“那么皇上又是从何得知,臣妾并未死呢?”

钟银煌脸色突然阴沉了下去,语气也变得冰冷,说道:“济阳王孤身闯进元熙朝大营救美之事,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傅锦画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良久才说道:“济阳王既已得知臣妾未死,自然要拼死相救,毕竟臣妾还是皇上册封的画妃。”

“哦?如果朕的贞妃、德妃落了难,那钟华离还会拼出性命去救吗?”

“会。”傅锦画紧咬着下唇,说出来的假话令自己都惊讶。

钟银煌冷笑,说道:“如果济阳王是那样的滥好人,那么他也活不到现在,他曾经告诉过朕,能活在现在,是因为他一直在杀人,而不是在救人…”

傅锦画喃喃地重复道:“是杀人,不是在救人,是杀人,不是在救人…有些人,你杀了他,也等于救了他。有些人,你救了他,也等于杀了他。”

钟银煌暗暗赞赏这番精辟之语,说道:“当日朕下旨赐死你,又是谁施计救的你?”

终于还是回到这个问题上了,傅锦画跪在床榻上,惶恐道:“是臣妾逼着青碧冒充自己,庆哲王、济阳王和虞将军通通都不知情。”

“不知情?那三个人的聪明才智加在一起,这天下还有谁人能敌?你说他们毫不知情,你说你瞒得了那三人,朕如何信得?”钟银煌挑起傅锦画一抹发丝,把玩着。

“事实便是如此,皇上不信也是无法。难不成皇上以为那三人密谋欺君?”

傅锦画反问出口,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她深知此事要紧,如果一个回答不慎,便能引来滔天大祸。

钟银煌反而沉默了,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如果那三人密谋起来,那么这殇离朝势必颠覆,良久,才低低说道:“寻泽是不会那么做的,晋声也不会,济阳王…也不会的。”

傅锦画暗自松了口气,见钟银煌情绪平稳,并不是易怒之人,也就不再那么惊惧不安,于是低声试探道:“皇上,夜已深了,皇上还是早些移驾歇下为好。”

“你是撵朕走?你昨日借口身子不适不肯侍君,今日是还想让朕再去凤鸾宫吗?”

傅锦画当即辩道:“臣妾不敢。只是昨日,臣妾已经说过自己身子不适,今日便得皇上宠幸…旁人会说闲话的。”

钟银煌轻声笑了笑,说道:“你还是第一个有胆量敢将朕赶出去的。”

傅锦画娇怯地说道:“皇上恕罪,只因为臣妾这墨画堂人多嘴杂,臣妾不得不小心应对。”

“你是在暗示朕,这墨画堂有别人的眼线?”

“臣妾不敢。”

“人多嘴杂有什么不好?她们肯在这里安插眼线,只能说明她们只是对你有所顾忌而已,你如果安稳度日,她们也不至于将你怎么样,如果哪一天这墨画堂连一个眼线都插不进来,那么她们只会将你置于死地,那时你活命都非易事。”

傅锦画抬眼看向钟银煌,见他眉宇淡淡阴郁,不禁心下一凛,他说的不无道理,这宫深似海,到底要识破多少计谋才能存活?

“你先歇下吧,朕改日再来看你,你如果聪慧些,便知道在宫里怎样才能活得长久,朕也不想看着一个个喜欢过的女子死于非命,可是这就是命,朕就算是有心相护,也只能是更快地将她们逼上绝路。”钟银煌似是有些感伤,深深地看了傅锦画一眼便离开了。

次日,傅锦画刚梳洗后不久,则喜便带着人捧着慕容珊的赏赐而来。

却原来,钟银煌自从墨画堂离开后,去了凤鸾宫,这还是钟银煌第一次不在初一、十五的日子宿在凤鸾宫,着实令慕容珊欣喜,慕容珊以为这定是傅锦画规劝有功,当下对傅锦画的喜爱又加了几分。

则喜一脸感激,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便离开了。

芳姑姑觉得慕容珊对于傅锦画的赏赐,是墨画堂的荣耀,很是开怀。傅锦画却没有任何欣喜,对于慕容珊的这番热切,她觉得很不安。

墨画堂廊亭,石桌前。

暖风和煦,四季海棠正娇艳明媚,假山流淌的水激起片片水晕,逐渐扩大,消失,再出现,周而复始,没有止境。石桌上放了一壶添了玫瑰香片的茶,还有几碟精致的点心。

傅锦画拉着芸娘一同坐下,有些担忧地问道:“也不知他是否已经找到了问雁,芸娘,你不知我这心里担心得要死,如果问雁有个万一,只怕我这辈子也不会心安了。”

“凭着济阳王的手段,在泉城找个人还不容易,主子别挂怀了。”

傅锦画本想让芸娘不必主子主子挂在嘴边,可是芸娘坚持不肯,说如果在外面说漏了嘴惹人生疑只怕就不妥了。

过了不多时,红玉匆匆来说,贞妃来了。

傅锦画想起昨日贞妃拿着书信时的神色,心下一凛,正想回前厅见她,却见贞妃已含笑从只略高水面一寸的台阶上款款而来。

“贞妃娘娘。”

傅锦画正要行礼,便被贞妃扶住,娇嗔道:“我只不过是比你早几日进宫,虚长几岁,你若不嫌,唤我一声姐姐就好,这礼我可是受不起的。”

“姐姐。”傅锦画与贞妃一同坐下,见贞妃虽眉眼含笑,一脸亲和,心弦却丝毫不敢松懈。

“旁人只以为妹妹这墨画堂地方偏僻,定是简陋,谁知内里却是宛如仙境,皇上果然偏心,等改日姐姐见了他,一定要追问个究竟。”贞妃左右打量着,娇笑道。

“姐姐可别取笑妹妹了。”傅锦画羞涩地微垂着头,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料想贞妃来此绝不是叙话这么简单。

见贞妃左右打量了红玉、芸娘几眼,傅锦画说道:“红玉,你去厨房说一声,多预备几样菜,今儿个我要留姐姐在这里吃饭。”

红玉迟疑了片刻,见傅锦画只盯着她看,于是便应声而去,直到红玉身影走远了,傅锦画才吩咐身旁的芸娘,说道:“芸娘,你带着贞妃娘娘带来的几位姐妹一同去歇下吧,有人问起,只说我让你回去拿皇后娘娘的赏赐给姐姐看。”

傅锦画存着万分的小心,贞妃看在眼里,暗地里赞了一声。

她不一起吩咐红玉、芸娘离开,明显是怕红玉多心。这样一来,红玉即便离开,也只以为傅锦画身边还留着芸娘和贞妃的宫女在身边,不会起疑心。

“妹妹行事果然小心,只不过百密一疏,如果让人看出端倪来,岂不是更加疑心?”

傅锦画知道贞妃意指昨日书信之事,于是故作惊异地问道:“姐姐此话何解?”

“妹妹不必跟姐姐兜圈子,姐姐既然昨日没有向皇后娘娘告发你,今日也断不会有重提的道理,况且即便姐姐就算是现在说给别人听,也是毫无对证的,那封信只怕早已销毁了吧?”贞妃眼中精光一闪,复而又温和地笑着。

“姐姐说的话,妹妹不甚明白,姐姐如果有什么话,还请明示。”傅锦画执意不肯松口,因为她拿捏不准贞妃的来意。

贞妃无奈地一笑,说道:“姐姐知道妹妹信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妹妹连自己的嫡亲姐姐都瞒过了,又怎么会告诉姐姐这个外人实情?不过,妹妹不必担忧,姐姐发誓绝不会拿此事来要挟妹妹。姐姐今日来提起这件事,就是想让妹妹知道姐姐的一片心,绝不会害你就是了。”

“姐姐对妹妹的好意,妹妹定会记在心上。”

傅锦画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贞妃苦笑,知道自己到底是小觑了这个女子。

“明人不说暗话,姐姐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姐姐怀了身孕,已有三个月之久。”贞妃看傅锦画的神色,仍旧是一脸沉静,她在宫中已有多年,宫内各妃嫔也都打过交道,即便是慕容珊也有喜怒形于色的时候,偏偏这个傅锦画,她竟试不出深浅。

“姐姐这样大的喜事,怎么能不禀告皇上知晓呢?皇上要是知道了,还不知要多么欣喜呢。”

贞妃见傅锦画仍是这副敷衍戒备的做派,心里略有些失望,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于是她接着说道:“后宫妃嫔众多,可是能生育下一子的不外乎就淑妃一人,这究竟是为什么,想必依妹妹的聪慧一猜便知。良妃滑胎致死,虞妃身怀六甲将惊鸿殿围成铜墙铁壁,除了皇上几乎无人进出,所以旁人暂时没有机会下手。可我这荣弦宫不一样,势单力薄,我若将有了身孕的事情公之于众,只怕…”

说到这里,贞妃咬了咬下唇,面色竟是三分苦楚,傅锦画心里到底不忍,于是问道:“姐姐是要妹妹做什么?”

贞妃见傅锦画松口,于是急忙扯住她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姐姐求妹妹一件事,姐姐现在难得见到皇上一面,妹妹却是能轻而易举见到皇上的,姐姐求妹妹见到皇上的时候,将我怀有身孕的事告知皇上,并求皇上不要声张,更不要派太医来瞧,如果再将姐姐囚于冷宫,能够安稳度过诞下龙子就再好不过了。”

傅锦画有些诧异,良久才问道:“你确定一定要这样吗?”

贞妃连忙点头,手覆在小腹上,一脸的坚定。傅锦画只好应了,贞妃道过谢离开。

红玉回来的时候,见贞妃已离开,还有些诧异,见傅锦画神情淡淡的,也没再说什么,绿珠冷眼瞧着她,并不做声。

到了晚间,红玉服侍傅锦画睡下后,便要离开,傅锦画却轻声将她唤住,拍了拍身旁的床榻,让她坐下。

红玉不敢,见傅锦画坚持,只得挨着床边坐下,说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傅锦画故作烦恼地说道:“我在斟酌一件事,这事令我很烦恼。”

“主子在烦恼什么事?”红玉声音有些发颤。

“当日我给济阳王写信让芸娘送出去的事,为什么偏偏让凤鸾宫的人发现了?你不是说芳姑姑是凤鸾宫的人吗?我怀疑定是她去报的信,如此一来,我怎能轻饶了她?只不过这时却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折磨她才好。”

红玉面上当即变了颜色,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紧张地看着傅锦画。

傅锦画轻笑,说道:“瞧你紧张的,事情又不是你泄露出去的,你怕什么?快些下去歇着吧。”

红玉松了口气,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装作若无其事地拂袖一擦,勉强笑着退下了。

身后,傅锦画的面色却是一沉,红玉,我留你不得。

到了次日清晨,照旧是红玉服侍傅锦画梳洗,用过早膳后,傅锦画便去凤鸾宫给慕容珊请安。路上,遇见了德妃、沈昭仪,两人皆是步行,于是傅锦画也下了小轿,三人走在一起。

“妹妹这日好气色,难不成皇上昨夜宿在了你那里?”德妃朝沈昭仪笑道。

沈昭仪苦笑道:“姐姐可不要再拿妹妹取笑,皇上昨夜是宿在了晟霞殿不假,却是宿在了丽婕妤那边。今早上,便听见丽婕妤那边好生熙攘,怕人不知皇上昨夜刚临幸了她。”

德妃面色有些不忿,说道:“丽婕妤位分比妹妹低,只是欺妹妹性子弱,这才骑到妹妹头上来。她父亲只不过就是一五品小吏,皇上能抬举到她哪里去?左右也不过是每月一两日的宠幸,就不见有她那样的张狂。”

“姐姐说的何尝不是?只不过妹妹没用,压服不住丽婕妤。”沈昭仪声音减低,傅锦画只管听着,却不好插嘴说些什么,突然见德妃扫过来的眼神,倒有些吃惊,于是只是微微一笑。

进了凤鸾宫,慕容珊早已从内室出来,傅锦画三人见状忙跪下请安告罪,慕容珊似是心情大好,没有怪罪,命人赐了座。

不多时,便听见则喜从外面进来,喜道:“主子,济阳王带着名医进宫了,马上就到凤鸾宫。”

傅锦画紧紧地揪着衣角,随着众人的目光朝外看去,那人一袭紫袍,腰间是黑色腰带,上面悬着一枚紫玉,眉如朗山,眼如刀锋,漆眸犀利而冷冽,不是济阳王又是谁?

济阳王向慕容珊行过礼,便见慕容珊笑着说道:“王爷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傅锦画一直垂着头,却仍然感觉到济阳王炙热的眼神扫射过来,令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几近窒息。

因了慕容珊要进内室让名医把脉,于是众妃嫔都一一散去,傅锦画也随即跟着离开。

走出凤鸾宫,见天高气爽,傅锦画才长舒一口气,心情顿然开朗了些,叫上芸娘往回走,谁知才绕过凤鸾宫后的竹林,便见一紫色身影挡在身前。

天色湛蓝,竹林幽幽,紫色身影眉间的阴郁与眼底跳跃的欣喜,都刺得傅锦画生痛,她见济阳王拦着路,怕被人瞧见,于是急道:“你不待在凤鸾宫,挡在这里做什么?如果叫人瞧见,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岂不是白费?”

“我就是想看看你。”济阳王淡淡地说道。

傅锦画心里一紧,说道:“看与不看,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既然狠心放了手,就别再故作深情了,这样你也累,我也累。”

“我早该记得,你一向都这么残忍。”济阳王似是有些无奈,凄然说道。

傅锦画还未等反驳,便听见芸娘在身后大声喊道:“奴婢见过皇上。”

傅锦画蓦地回身,便见钟银煌信步走了过来,一脸温和的笑意,问道:“想不到咱们殇离朝的铁血王爷竟然还有说别人残忍的时候,给朕讲讲,朕的画妃是如何残忍了?”

傅锦画大骇,不知道钟银煌到底听去了多少,当下急忙瞥了济阳王一眼,只见他神色镇定,向钟银煌行过礼后,回道:“华离不过就是说笑罢了。”

钟银煌也不追问,朗声笑了笑,亲昵地揽过傅锦画来,说道:“你托华离去找你的丫鬟,办得如何了?”

“臣妾还未问。”

济阳王眼底滑过一丝不可思议的伤痛,紧紧地盯着傅锦画,那神色仿佛傅锦画与他之间的秘密被人分享了一般,傅锦画双手紧握,指甲深陷掌心,渗出淡淡的血丝,却丝毫不觉得痛。

“华离已经让人将问雁带回了王爷府,她伤得不轻,需要休养。”

傅锦画大惊,急切地问道:“问雁到底如何了?伤到哪里了?为什么会被伤到?”

钟银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你先别急,听华离慢慢说。”

济阳王面色更加阴鸷,含着一股怒气,冷冷说道:“问雁被卖进青楼,一直誓死不从,每日遭受毒打,已经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