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忽然笑了,她明白了先前见过的那许许多多傻女人的想法。总会有一个人跟一道劫一样出现在生命中,避不开的,就算化作灰烬也值得。

身后的院门一响,直吹进来一阵寒风,弄得他们都是一栗。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早已让其他人都回到御前,此时不该有人会来。二人回过头,怡然登时惊慌失色。

在门口站着的,是皇帝,还有晏然。

“陛下大安,充容娘娘…安。”她忙不迭地下拜,连头也不敢抬。她知道他们看到了,她还未来得及知会晏然一声便被皇帝看到了。

皇帝没有理她,带着些许笑意向晏宇凌道:“晏公子实在令朕刮目啊。月余前刺过来的那一剑,那么多宫中高手也未能挡住,如今又这么快虏得宫正芳心?”

笑意之下是无尽的冷意,在御前服侍多年的怡然太清楚这种冷意意味着什么了。她悄悄抬眸看向晏然,带着求助之意。可晏然也已惊得愕住,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晏宇凌不说话,皇帝又是一笑:“正说着你伤好得差不多了,让你妹妹来见你一面便安排人送你出宫,让朕撞上这一出,你说朕怎么办好?”

怡然怕极了。她不清楚皇帝会怪她多少,但他一定不会饶过晏宇凌。一个敢刺他一剑的人,他不杀已是全然看在晏然的面子上。

如今…又在他眼皮底下违反宫规。

“陛下…”怡然鼓足勇气说,寒风中,她的声音禁不住地有些打颤,“是奴婢先…不关晏公子的事。”

语声未落,心底已是一片死寂。难不成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宫正,最后竟要死在宫正司里,还是与人私通的罪名。

私通…怎么个死法?剥衣杖毙么?

“我喜欢她。”晏宇凌开了口,全无怡然的那般惊慌,沉沉稳稳地凝视着皇帝,“但我们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你放过她。”

皇帝轻笑着蹙了蹙眉头:“晏公子,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朕饶你,是因为你是晏然的兄长。但你别忘了,怡然到底是朕御前的人,朕要杀要剐,旁人都无权置喙。”

怡然低着头,没有看到晏宇凌的手紧紧攥起、又无力地松开。如若这里不是皇宫,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他会拼死带她出去。但这里不行…他们根本没机会出去。

他想起怡然在病中时曾说:“别告诉陛下…”

连生病时都这样怕,如今犯了这么大的罪,他一定会杀了她吧。

晏宇凌心中犹豫了。皇帝的背后,是他的妹妹,他找了她很多年,如今找到了,他不该让她看着自己死去。

但是怡然…

他低头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女子。如今阿宸找到了、芷寒找到了,连最小的妹妹阿容都找到了…父母在天之灵也会心安吧。

他想,他一个放荡不羁的游侠,这回大概应该敞开了放荡不羁一次。

他看到妹妹想上前相劝却被皇帝喝了回去,也看出皇帝的面色一分冷过一分。

他忽地笑了:“我替她死。”

周围骤冷,三人都生生滞住。怡然惊疑不定地望向他,望向这个有生之年头一个肯为她死的人。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晏宇凌这天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误会了,她病中说“别告诉陛下”只是因为她不想离开他,他却理解成了皇帝对她很是苛刻。这是个略显滑稽的误会,却也让她知道,晏宇凌心里有她。

他笑意不减地说着自己的理由:“如果我不刺你那一剑,我也不会伤,不会在宫里养伤,也不会认识怡然。所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把怡然择得很干净。怡然想要出言反驳,但看着面前眸色冷冷的帝王,到底没有再开口的勇气。

片刻之后,皇帝一声笑,笑侃游侠宁可不要命也不肯服软,然后他居然说:“怡然比你妹妹小不了多少,也实在年纪不轻了,要不你娶走?”

这回轮到他们滞住。晏宇凌很是反应了一阵子,才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晏家已平反,你父亲的侯位你是可以承袭的,娶怡然回去做侯夫人?”皇帝说得很是轻松,好像是半开玩笑的意思,又让人觉得全无说笑之意。顿了一顿,他又说,“你要是不娶,朕就只好按宫规治罪了。”

他们还在错愕中没回过神,皇帝一声朗笑,带着晏然离开了。

他们又愣了半天,晏宇凌干笑着问怡然:“这哪出?”

“还能哪出?”怡然扯了扯嘴角,“你若不娶我我就死定了呗。”

当晚怡然独自一人去拜见了皇帝,入殿,下拜,行了稽首大礼。皇帝了然一笑:“免了。”

“谢陛下。”她站起身,行上前去如常给皇帝添茶。皇帝觑了她一眼,笑问:“怎么样?他娶不娶你?”

怡然脸上一红:“大概吧…”

“这么不肯定?”皇帝轻笑说,“信不信朕把你就地正法了?”

“陛下…”怡然默了一默,喃喃道,“您当真…准奴婢嫁出去么?”

“你什么意思?”皇帝的神色蓦地冷了,凝视她须臾,涔涔道,“难不成你觉得因为晏然当年…朕就会…”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解释道,“毕竟…当年大长公主送奴婢到陛□边的时候…是因为…”

是因为看她懂事、也有几分姿色,希望她日后能长伴帝王侧。

“朕知道。”皇帝轻有一哂,“你安心嫁人就是了。朕若有半分那个心思,还能让你做宫正做到现在?”

也是,若他想要她,她大概早和晏然一样成了嫔妃。

怡然彻底放下心来,下拜谢恩。皇帝伸手一扶,和颜道:“行了,早想把你嫁出去。日后也不用你做什么了,安心等着出嫁就是,嫁妆上必定不会亏了你。婚服自己去尚服局安排就是。”

“谢陛下…”怡然一福,笑得真心实意。

要嫁人了,她回到房中,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皇帝已开了口让她好好歇着安心等着嫁人,她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后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听有人敲门。

打开门,是十几个御前宫女拥在门外,见了她齐齐一福:“恭喜宫正姐姐。”

她一愕,怎么…这是已经下旨让众人皆知了么?

见她不清不楚,其中一人笑道:“姐姐还不知道么?陛下刚下了旨,封晏充容的兄长做关内侯——说是承袭他父亲的爵位。给姐姐和他赐了婚,姐姐要做侯夫人了。”

幸福来得实在突然。她怔了又怔,问她:“晏公子去见过陛下了?”

“是。”

“怎么说的?”

那宫女道:“不知道,殿里没留人…哎?姐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晏公子?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她笑了一笑,没法作答。

之后的很多天,她虽不当值却仍是累得半死。听说宫正要嫁人了,各宫都备了礼送来,从嫔妃到太后无一例外。

这些事她得自己应付,晏宇凌已不在宫中,他回到晏府,操办婚事去了。

锦都延康坊,晏府。

忙了一天的晏宇凌独坐案边,嘴角禁不住地沁出笑意。

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是个逍遥自在的游侠,不会成家——从前是为了找自己的妹妹们,但他偶尔细想,觉得就算找到了也不会娶妻吧,他觉得自由自在的日子挺好。

所以那时…那个名动煜都的歌姬跑遍了大半个大燕去找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半分心动。

现在的一切,只好笑叹一句造化弄人。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的怡然,不过待他察觉出自己的心思的时候,他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怡然。不是冲动行事,他无比清晰地明白自己想娶这个有几分泼辣又很有趣的姑娘回来。

这是件多么奇怪的事,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形形□的人见过不少,最后居然“沦陷”在了皇宫里,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爱上了他妹妹的挚交好友,然后他堂堂的“燕东第一侠”,受封关内侯,承袭了父亲的爵位。

好在一切都很是顺利,即便在他们措手不及的时候让皇帝撞上了,皇帝却答允得痛快。

他想起他去见皇帝的那天,那是被皇帝撞见后的第二日。

成舒殿里,怡然不在、他的妹妹晏然也不在。

他问皇帝:“怡然呢?”

皇帝抬眼看了看这个进殿后莫说行礼、连声“陛下”也没叫的游侠,淡然回说:“死了。”

这当然是说笑,晏宇凌也听得出来。他沉了沉,续问道:“你当真肯让我娶她?”

“晏公子。”皇帝搁下笔,有几分慵懒地不耐道,“你只要告诉朕你愿不愿意娶她就可以了。”

“…”晏宇凌默了一瞬,继而无比坚定地回答说,“我娶她。”

“嗯。”皇帝点了点头,“那你承袭你父亲的爵位吧,在锦都好好做你的关内侯。怡然是个女子,又是在宫里长大的,你总不能让她跟着你行走江湖去。”

晏宇凌不禁一阵愕然,皇帝这是在替怡然着想?他不敢相信地望着皇帝,皇帝只是等着回答。

一时就这么安静地僵持住了,半晌,皇帝又道:“你在想什么?若你非得走江湖去,就别娶怡然。她从八岁起就跟了朕,这么多年在宫里都没受过什么委屈,你总不能在几年后让朕知道她死在了江湖上。”

“…”晏宇凌终于点头,“我留在锦都。”

然后皇帝叫人来宣旨。晏宇凌以为曾被皇族毁了全家的他,这辈子不会跪帝王,这次面对圣旨,他到底破了例。

为了怡然。

那天回家后,他走近了祠堂。站在灵位前,他告诉已死去多年的父母:“我要娶妻了。”顿了一顿,又解释了一句,“是阿宸在宫中的朋友,很好的一个姑娘。”再一停顿,又补一句,“嗯…爱吃虾饺。”

他们成亲那天,锦都很是热闹。怡然是从宫里直接嫁出来,他是去皇宫门口接的亲。

那天,各宫赐下的嫁妆足有百余抬,在锦都街道上铺了好长的一路。晏宇凌骑着马,不住地回头望去。后面的轿子里,是他的新娘。

行走江湖多年,他是个常骑马的人,这次却是骑得最慢的一次——没听说过新郎接亲还纵马驰骋的,后面的新娘怎么办?

她值得他慢下来。

那是一场很有意思的昏礼,来道贺的人不少,从父亲的老友到他的兄弟,从达官贵人到江湖游侠,三教九流齐聚一堂见证他们的同牢合卺。

“兄弟。”敬酒的时候,与晏宇凌一起行走江湖多年、有着燕西第一侠之称的秦轩启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拽到一旁,往旁边看了看,确定怡然在新房里不在这里,问他,“你真要为个女人就此做这个关内侯么?过惯了江湖上的日子,我不信你能受得了这些。”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会习惯的,江湖上,燕东第一侠从此不是晏宇凌了。”

“也好,人活一世,活得自在就好。”秦启轩同他一碰杯,“恭喜你。”

燕东第一侠不是晏宇凌了。

他知道他说出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大燕的东西南北四方,都各有“第一侠”。但他这个燕东第一侠,多年来比其他三位的名声都要大。一是因为他行事确实更潇洒不羁些,从劫富济贫到暗杀贪官污吏他都敢做;二是因为他的背景实在传奇——前御史大夫的嫡长子、从过军然后流落民间做了游侠;几年前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继而得知…他有两个妹妹是当今天子身边的宠妃。

很难想象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身份是如何在一家人身上出现的,不过自从他找到了他的妹妹,就逐渐从人们的视野里淡出了。上一次铤而走险,好像还是骠骑将军霍宁落罪的时候,他以燕东第一侠之名召集天下游侠到锦都,劫狱。

于游侠而言这没什么可怕的,即便他们知道这或许会丢了性命也没什么可怕。快意恩仇,行走江湖图的不就是这个?

但…那件事却最终不了了之。没有人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听说了结尾:骠骑将军无事,而晏宇凌的妹妹回了宫。

和他相熟的几人知道,他曾说过,这辈子也不会让他妹妹回宫。

如果说那次是造化弄人,这次就简直是他晏宇凌命中有劫:他妹妹回宫了无妨,他如今娶个宫女回来算怎么回事?

那天晏宇凌喝得微醉。走进新房,怡然正坐在榻边等他。怡然本就生得美,今日却比他先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更美。

她一袭孔雀蓝的昏服,正坐榻边,面颊微红地朝他一颌首:“夫君。”

第二天,她按礼数向长辈敬茶——并不是晏宇凌的父母,他的父母已去世多年了。是小妹芷容的养父母,照顾她多年,如今住进了晏府,晏宇凌和芷容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侍奉。晏然也叮嘱过她,切不可亏待了这二老,到底也是对晏家有恩的人。

当日,席上却出现了另一个人,真正让她激动不已的人——她的母亲。

晏宇凌笑说:“府里够大,把母亲接来同住吧。”

她自不会不答应,最终是母亲拒绝了——也在情理之中,她知道母亲向来是个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好在母亲的住处也在锦都,住得也不差,她也就没有强劝。

夫君、母亲、公婆,她有了个完整的家…只差个孩子。

上苍很快就满足了她这点小小的心愿,她有了身孕,那天晏宇凌激动得要把她抱起来,被她慌忙推开,嗔怪道:“小心动了胎气。”

她好歹也是个外命妇、又和晏充容相熟,这样的好事总要进宫去禀一声。她想了一想,眼睛一翻说:“不去。充容娘娘多少日子对我不闻不问了,就不让她知道!她一日不提我就一日不说,不让这孩子叫她姑姑!”

“…”晏宇凌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小妹芷容要进宫,她才没拦着她说。顺便还嘱咐了一句:“告诉姐姐,她有什么用得上我这前宫正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她明白晏然必定在宫里又有烦心事,才无暇顾及家里。

又是为什么烦心呢?静妃?还是…婉然?

一声冷笑。婉然这名字,一看就与她和晏然是姐妹,却是每每提及就忍不住地心冷。后宫当真是个扭曲人的地方,再好的姐妹也能反目。

确实出事了,她进宫见晏然的时候,晏然要她借宫正司之便帮忙查一封血书的字迹。

这件事,她推辞了。即便她曾对晏然说过,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但那封血书,牵涉到一个刚死的宫嫔,她不知道事情会闹到多大。她还有着身孕,现在于她而言的头等大事,是把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所以她拒绝得很彻底,那封血书她看也没有看一眼。

过了几日,皇帝却突然急召她入宫,原因让她很害怕——晏然忽地晕了过去,高烧不退,昏迷时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但她当日并未见到晏然,皇帝告诉她说晏然醒了,只是很累,让她也先去休息,明日再见。

那日她睡得不好,清晨早早地就起了身,知道晏然要先去晨省,就在簌渊宫门口等她。看见她的步辇回来,她忙迎了上去,松了口气关切道:“姐姐出了什么事?”

晏然的神色淡淡的,握着她的手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没事。许是暑气重了些。我夏日里最是大病小病不断,你知道的。”

她们一同进了殿,说起血书的事,晏然告诉她说托林晋去宫正司查了,却并未查出结果。

怡然蹙了眉头,沉吟了许久,她说:“宫里不该有宫正司查不出的笔迹。若连个笔迹都查不清楚,还要宫正司干什么?姐姐让林晋再查去,断不能如此放下此事。”

她说得甚是笃定,没注意到晏然的神色一亮,只听晏然轻喟说:“算了。宫里想害我的人多了,查出这个也还有下一个,不理她就是了。”

“姐姐?”她一阵错愕,心里有些急了。晏然也是有孩子的人,怎能这样把话说得不疼不痒?她摸了摸晏然的额头,“这是烧没退还是出了什么事?姐姐从前不是这样的…为了阿眉,怎么能不找到这人?”

她又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若不行…我帮姐姐去查就是了,这事小觑不得,那人在暗处姐姐在明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闹出大事。”

晏然却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她一阵发懵,只觉得这一定是烧傻了,再不然就是如陛下所言的“一孕傻三年”,晏然还没傻完。

那天她们并未想明白那血书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晏然的心情好像突然好了似的。

她在宫里陪了晏然好多日,直到晏宇凌急了,给她写信说:“螃蟹差不多可以吃了。”

晏然在旁一下子笑了出来:“好嘛,古有‘陌上开花,可缓缓归矣’,今儿个是‘螃蟹已成,可缓缓归矣’?”

怡然却一下子怒了。晏宇凌这是故意气她,知道她有身孕吃不得这些,偏生拿来馋她。于是回信,告诉晏宇凌她要在宫里过中秋,让他和她们“千里共婵娟”去。

她们终于得知,那血书是出自婉然之手,她们的心里都冷透了。

“咱们这个好姐妹,不能再留了。”晏然这样说。

她们必须除掉她。这个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嫉妒晏然也嫉妒她,嫉妒到时时刻刻想要她们的命。

大寒那天,她当众展示了自己的茶艺,叫了婉然与她配合。有太后在,婉然半句推辞的话也不敢有。一步又一步,做得那么细致,又始终默不作声。怡然的手上娴熟地摆弄着各样茶器,一点点将婉然推向深渊。

御前三然…

她想起这个称号,心中一阵哑笑。旁边悠悠地起了雅乐,她压着声问婉然:“还记得当年的御前三然么?”

婉然手上未停,轻有一笑:“此生不忘。”

“那你为什么害姐姐?”她问她,“后悔么?”

她想给自己一个停手的理由。

婉然又一声笑:“此生不悔。”

怡然无声一叹。环顾四周,她不动声色地数清了殿中的人数,又按着上茶的顺序将面前茶盏数了一遍。然后,往其中一盏里,弹进了麝香。

她觉得自己的十指都是冰冷的。她从没害过人,这是第一次,就是要除掉静媛夫人腹中的孩子、除掉自己相识多年的姐妹。

离座,回到自己席上去,她与晏然相视一笑,点头示意她:成了。

静媛夫人不会想到她们会在长宁宫如此明目张胆地害她,而她,也有办法撇清自己的罪责。

清茶入口,二人都动了胎气。一真一假。

但,没有人来得及分辨怡然动胎气是否有假——她是侯夫人,如若在宫里出了岔子,没法跟君侯交代,眼前这位晏充容也不会答应。

长宁宫的两个侧殿里安置下两个孕妇,两个已近临盆却动了胎气的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