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镇定啊,上官雩不在,我也不能乱了阵脚,“很多人都这样说。”

他哈哈大笑,那笑声,自胸肺里发出,连这寂静的空气,也轻轻地震动着,他看着我的画,有些意味深长,“是秦淮殷家之手法。”

我更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拍拍手,从山角那边走出一个人恭敬地叫:“主人。”

“送上一幅上好的宣纸给这位倪小姐。”

“是,主人。”那人转身,没有多久,就双手捧着一卷用绢布包着的纸。

他一手拿着递给我,“用好的宣纸,画最好的河山。”

我摇头,“我不认识你。”

“相逢何必曾相识,算是有缘一场。”他眼里尽是笑意啊,那种幽幽深深的光,有些骇人,“宝刀赠英雄,红粉赠佳人。”

我看着那松树,笑着摇头:“真的送错人了,红粉赠佳人,必也是你情我愿之辈,这纸,送得合适,你们未曾相识,虽然你不是一般人,或许你有着惜英雄之势,送我,真的不必,我没有这种情怀,没有这种喜好。”

“真是不同,收着吧,你会用得上的。”他低笑着,将那纸放在石边,再看一眼我的松图转身就离去。

真是莫名其妙啊,说些有的没有。

我抓抓脑袋,有些摸不着边儿,看着地上的纸,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叫千里。”他边走边说着,声音浑厚入耳,极是有力。

我耸耸肩,管你叫什么呢:“纸我是不会要的,千里,看看。”我笑。轻轻地走过那悬涯,手在云海中一般,那样的漂渺。

他转过身,我拿起纸的手轻轻一放,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就消失在眼前。

那个带刀之人的脸色一变。

而千里,并没有生气,神秘地说:“这纸,还会再回到你的手中的。”

我吐吐舌头:“可惜,我为什么不放把火烧了。”再回,真是好笑,他什么人啊,莫名其妙,为什么送这纸给我。

“等着吧。”他低语,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呆呆的我,好糊涂,我没有招惹他吧。

罢,我没有必要把时间留在这莫名的人身上,有些有钱我,脾气就是这般地傲慢得目中无人,就像是上官雩一样,只不过,他改了好多毛病。

不过够爽的,我觉得丢纸丢得他好没脸,丢得我痛快,回到我的手上,那就让他慢慢去找吧,黄山之下可是莽莽山林。

大口地吐出一口气,我舒服啊。

大笔一挥,就画下那粗黑浓厚的叠叠细张针叶。

淡淡的药味靠近,我唇角轻笑,并没有说话。

一只手拢上我的眉眼,暖暖热热的,好听的声音说:“说你的野情人是谁?”

野情人?估计还是在为我刚才说的话计较着。

我拿着笔的手往上一划,划上那手上,“哪里来的苍蝇。”

他把玩着我的耳边的发,手指似眷恋般:“说吧,和你在一起的那野情人是谁?”

火大啊,居然手上的墨一个反正,磨在我的脸上。

我抓下,瞪他一眼,“你存心的。”我的脸,必定是像猫一样脏了。

他扬起手上的宣纸,“要不要了。”

“自然是要的,”厉害啊,怎么这般快,不会是在山下边买的高价纸吧。八成是,我的宣纸,都是截得比较小,而这些,好大的一张。

他坐下,调整着气息:“你不是说有个小情人吗?”

“偏不告诉你,谁叫你太坏了。”我也坐在一边,用水洗着脸。

“不告诉我,一会别求我,你知道我的性子,求我的人不太容易。”

哇,好拽啊,这才是上官雩啊。

我笑得开心:“我的小情人不就是小静吗?殷小静。”

“那个长大了说要娶你的小屁孩。”他唇角越弯越大。

“不许笑。”是嘲笑我,“小静可聪明了,只要我教过一次,他就会,不过殷雄就比较难,比较难学会,我也不知小静现在如何了?”

“等等。”他抓住我的手:“越擦越脏,我来。”

我仰着头看他,他一脸的认真,细细地用帕子沾了水给我擦着,那种认真的样子,这么近,让我的心又跳跳了,我是不是思想太龌龊了,竟然连坐着的力气也没有一般。

“小静自有小静的生活,你还管到他大不成。”

“也不是,就是想念啊,你知道想念是什么东西吗?”就是从心底就会去想,就会去牵挂,会担心。会记着,想念啊,那么长,长得不得了,可以用一世的时间来想念,像是寸丝一样,断断连连,看不到边,斩不断要。

他靠得好近啊,我有些怕了,脸上尽是他吐气的热息。

我赶紧掐掐自己,走到画架前再去画。

他站在我的身后,一手揽着我的肩,“越画越有长进了。”

我手指紧紧地抓笔写:“没有啦,是这里的风景太好了。”

在我肩上的手有些抓紧,他沉重地吐出一口气,“风景太好,只怕不太平了。”

我停下笔看着他:“谁说的,这是燕朝的大好河山,锦绣之采。”

“你大概不知道,在边关,多少辽兵烧杀抢掠,想要占有燕朝,燕朝这么多年,一直守旧,未曾图变,朝廷沉疴已久,只怕会有变化。

我暗地叹气,这个,我也曾听太子说过,没想到,连上官雩也担心起来了,可见,还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了。

“没事,你也别怕,太子会图新求变的,咱们都是年轻的一辈,好好地振作才是真的。”

在我肩上的手滑下胳膊底下,他轻轻一挠,惊得差点跳起来。

“上官雩,我生气了。”我最怕痒了,惊得又叫又笑的。

可是,他还不放开我,我只能双手抓着他那作怪的手。

总是不经意间,就靠近我,然后,作怪,太坏了。“一边去,我不理你了,上官雩。”

“真生气了。”他看着我的脸笑,放大的俊脸就在我的眼前。

我绷紧脸,别过头去。

他捏捏我的手:“好,别气了,快画吧,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大辽对燕朝是虎视眈眈地,想必这不久的将来,没有了这般的清平,要看,也是此时多看了。”

他眼中的忧愁,也是,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安乐的生活。

战火连天,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在这世代里,哪一个朝代,不是弱肉强食呢?

我看着他担心的眼,也是热血男儿啊,叹着气:“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总是这般的,你要看穿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可是,人都是流着血的,怎么会让自己的家园让人踏污了呢?燕朝的热血男儿,必不会少的。”

“倪初雪。”他看着我的眼睛。

“嗯。”我轻应着:“太子会振作的。”

“太子,希望都在他的身上,太渺茫了。”他有些冷嘲:“你尚不知,如今国库亏空,空有架子,内务腐乱,不知道,这架子,还能支撑得了多久,就会一散而落。”

“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束了不理吧,百废待举,千头万绪,总要有人牵头。如果没有效,但是,也不会让自己跟着散下去啊。”

他捏着我的脸:“画你的吧,我是吐吐不快,我买了些茶上来,消渴去郁,还可以令肌肤白嫩。瞧你,都累了,画完这张,喝些茶再画吧。”

心有些暖暖的:“好。”

他靠近我,低头闻着我的发:“你有一种让人安宁的气息。”

“别闹了。”我轻挣扎着。

我有些害怕,太亲近了,就怕连心都会跳了出来。

他却抓着我的手,在我的耳垂落下一吻:“这是我下山的报酬。”

脸轰得像要炸开来一般,他飞快地离开我,不然,我只怕会一头冲向那深坑之处。怎么可以这样,我…我差点吓得心跳都停了。

“我睡了,画完再叫我。”他愉悦的声音响起。

这人,我真无奈啊,这是占我的便宜吧,他好可恶。

可是,我能拿他怎么样呢?还真是靠在那石边眯着眼看云,悠闲得像是闲云野鹤一般。

千里迢迢而来,就是来黄山打瞌睡,真是够了。

可是我竟然好满足啊,黄山的奇山,黄山的云海,都比不上他一半。

我有点飘飘然了,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刻上了上官雩三个字。

如此的安宁啊,我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眼角不时地,还会看看他。

我以为他是无所不能呢?原来也累得在这里呼呼大睡。

倒不如我了,坏心一起,转过画架要,我就对着他画,好一幅秋睡图啊,加上一些口水更好看,更让睁大了眼,脸就不用那么好看了,头发也给他加一些白灰灰的。

到我画好,叫醒他,笑嘻嘻地把那画给他看,他脸直抽着:“你有那么那么看吗?你这是在抹黑,一个作画的人,要画最真实的。”

我拍拍他的肩,“别急啊,是不是好好看呢?等你十年后,就是这么一个样子了,别看我,十年后,我才二十六,还年轻着,青春好年华啊。”

他冷哼:“丑妇一个了,还好年华,拖着几个流鼻涕的小鬼吧。”

“你是嫉妒我年轻。”我直笑,“我理解的。”

他直冷笑:“十年后,我也不会是那鬼样子,我上官雩岂有那般的狼狈。”

“天啊,我竟然把你的傲气画进去了,失策失策,上官公子,借来再画一画。”

他坏心地塞进怀里:“好啊,你来拿吧。”

“…”我无语,纯粹是调戏。

“初雪,你这个胆小鬼。”他大笑着:“下山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当心中的情愫发生的时候,会希望更亲近一些,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能拉得更近,可是,心里是不排斥的。

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爱啊,承诺什么的,那若有若无的,有时是故意折磨我的、

唉,不去想这些,太远了。

三天,他都陪着我爬遍了黄山的地方,我好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那么好,那么自由自在,那么快乐。

可是,总是会过去的。

我将所有的画都交给林珣,他伤好了许多,神色也好了许多,看到满桌的画,一脸的感激:“初雪,你画了好多啊,你所画的,我好多连想都不曾想过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画得不怎么样呢?希望对你有些帮助。”

“当然有帮助,很大垢帮助,好极了。只怕是我去画,也未曾有你这般的视觉,初雪,你的画,和之前所画的,进展得很大啊。”他爱不惜手,眼里尽是赞赏。

“说来真是丢脸,这些画,都有一个指手划脚的人,老说怎么样,怎么样,我觉得画出来,是不怎么样?”真不怎么样啊,为什么林珣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林珣朝我一笑:“初雪,你太不了解皇宫了,皇上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画法。”

“啊。”我一惊,这其实真的不是最好的,气势不够大。

“皇上喜欢的这些,上官雩的看法,是对的。”他挑着眉就“他很了解皇上的爱好。真是不是一般人,做一个大夫,的确是太浪费了。”

我知道上官雩不是一般的人,倒也是厉害啊,不动声色中,谈笑打闹中,都能暗里地透一些东西出来。

只要他以后不算计我就好,这么厉害的人。

“初雪,这些足够了,我会用三天垢时间,来消化,再画出来。”

再画,可不是这么小的了,那可是大大的巨幅的黄山云海图,看着,才叫一个气吞山河啊。

这时小木子进来,一脸的喜气说:“林画师,我找到黑色的天珠了,那眼睛,真的是漂亮啊,就在锦绣堂,可是那里的掌柜不肯割爱。”

“天珠?”我眨着眼,“这么有缘啊。”

看着林珣,“呵呵,我正闲着,不如我去试试看,你也没有多少时间的了。”

他甚是感激,“幸好带了你出宫。”

“入宫后,劳烦你的,可多着呢?”我轻笑:“我们是朋友吗?”

他一脸苦笑:“是啊,朋友了。”

“我尽力,不知人家肯不肯卖呢?倒是也要看上一看,适不适合我们的凤凰,我差点忘了问你,林珣,你要画和凤凰起什么名啊,有个名,总是能找到更合适的。”

林珣想了想说:“倒是还不知道,心里头想着叫凤凰错不知会不会太不吉祥了。”

我眼一亮,“好啊,就一个凤凰错,多妙的名字,凤凰独一无二,孤傲绝世,妙得很,我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好东西了,你好好休息。”

天珠啊,黑色的天眼之珠,如此的珍贵,竟然出现在小地方,太令人惊奇了,能卖就可以买,实在不行,我看上一看,回来试着画出来。

我并不知道,这么一个黑色的天珠,换来了那么多的曲折,委屈,也让我知道,什么才叫做至死不渝的爱。

如此精细的一个谋划,在我兴致勃勃的踏入后,变得更加的不可思议,天珠,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它始终是冷冷的看着,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到某一段时间的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曾这么想过,不曾去想得过,我就不会惹上那么大的事。

不过有些事,老天就是注定了,有些事,明明是计划好了,走进去,就出不来了。

人生并不是处处奇妙,也牵涉着奇妙。我后来非常地赞同了这句话。

第七十二章 天珠之诱惑

自然,我的身边,是少不了上官雩跟着了的。

他的任务主要是跟踪一样,我没有看他做过什么事,我也不会笨得去嚷嚷,自找苦吃啊,有事他服其劳倒是挺好的。

我还不满足么,他这般对我好,放下所有的事来陪我。

我想念他,想要和他多相处一些日子。

他必然也是的,虽然不怎么开口,我也是知道是特别的。

他一副公子哥儿的生意人模样,这倒也是罢了,他本来就是这样子。

而我,却是叹气啊,这什么我偏要做个丫头,我明明也是一个千金小姐啊。

我怨恨,他是故意的。说这样的派头去谈生意才叫做十拿九稳。

“上茶不是这样上的。”他敲敲桌子,不爽地叫:“茶满是赶人。”

“要不要喝啊?”不喝我就喝了,有得喝还不错了,还要这样子啊。

“丫头不是这样当的。”唇角含笑,“不合格,这样的丫头在我的府里,别想要到一文钱,也别想着呆下去做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