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你…”襄桓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愤愤地骂了句,“愚忠!”

“臣惶恐。”秦沛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襄桓王再看他时,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长夜阻拦了穆妁让其回去,之后见秦沛自前面回来,他忙上前低声问着:“先生,如何?”

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孟长夜跟着他入内,大夫们都已经撤到了外间,秦沛与孟长夜入内,见男子依旧紧阖着双目躺着。

秦沛上前,低唤了声“王爷”,面前男子的眼眸一转,这才幽幽地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面前二人,他一面起了身,一面问:“走了么?”

秦沛笑道:“走了,王爷没瞧见他的样子,气疯了。”

晋玄王只闲适一笑:“他一定觉得先生愚忠至极。”

秦沛跟着笑起来:“倒是要委屈王爷这几日都在房内待着了。”

晋玄王略点了头,这于他来说一点都不委屈。起身喝了杯水,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他也觉得有些酸痛了,回头道:“府上的消息都守住了。”那些莺莺燕燕是要给外人看的,这样的消息自然也不能说出去。就连穆妁也不能说。

秦沛都应下了,才道:“行刺的事,襄桓王以为是皇上做的。”

晋玄王抿着唇没有说话,这件事他本不想嫁祸给薄奚珩的,只是,他为了脱身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况且,重伤的人是他,那些有心之人,可都有的想想了。无论是皇帝,还是襄桓王,亦或是那些跟着起哄的王爷们。

一侧的孟长夜,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晋玄王朝他看一眼,才笑道:“本王这里无事,你去吧。”

孟长夜似有些为难,秦沛也开了口:“王爷都说没事,你还不去么?”

孟长夜这才急急从晋玄王的房内出去。穆妁被拦在了门口,只能去找了楚灵犀。坐在她床边忍不住一直哭,楚灵犀想劝业劝不住。恰在此刻,孟长夜来了,见穆妁也在,他愣了下。

穆妁有些尴尬地起了身,勉强开口:“楚姐姐,我先回去了。”语毕,也不看他们,掉头就走。

将房门拉上,孟长夜才起身上前,按住她的身子:“躺着,觉得如何?”

她笑了笑:“没事呢,一点小伤而已。”晋玄王想派刺客佯装行刺各位王爷,此事机密,也唯有孟长夜与楚灵犀二人放心。执行任务的时候,楚灵犀不慎受了伤,孟长夜此刻才得了空过来探她,自是已经急得不行了。看她的神色还好,他才放了心。

楚灵犀见他皱着眉,又笑道:“师兄干嘛愁眉苦脸的?我这是保护王爷因公受伤呢,到时候王爷赏赐我的时候可别眼红我。”

“尽胡说!”他的面色有些冷,目光落在她的肩上。听说是一个很深的伤口,他看了心疼不已,恨不得这伤口眨眼间就能长在自己的身上!

楚灵犀倒是不在意,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们王爷可真聪明,师兄是不是?”

他低低应着声,王爷自然聪明,也值得他们舍命追随。

……

西凉内乱,只晋国没有发兵,闹饥荒的难民们都纷纷涌向晋国。听闻秦沛竟是下令城门大开,迎那些难民进去。各地都在打仗,晋国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处处一派升平的气象。

内乱的消息,在后宫自是无法得知的。

嫔妃们还天天为争风吃醋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璇玑成日在芜烟居待着,也不想去理会那些事情。

思昀碰了玉盏上前递给榻上的女子,小声道:“公主,这不知还要下几日呢。”自那日开始一直不停地下着,下得让人有些烦躁。

璇玑抿了口温水,目光怔怔地从半开的窗户中瞧出去,连日来的冲洗,让院中的草木越发地干净了。她半撑起了身子,行至窗前,抬手将窗户推开,冷风忽地灌进来,思昀忙上前劝着:“公主还是不要开窗,今儿的风可大着呢!”那次从慧玉宫回来,她就担心她会生病,特意请了刘太医来瞧过的。

璇玑抿着一笑:“没那么娇弱。”

“可是夏大人说…”

“思昀,夏大人都回鄢姜了,别再一口一个夏大人。”她的脸色冷了下去,思昀自知失言,忙缄了口。

二人正站着,忽听得外头太监高声叫着:“皇上驾到——”

璇玑微微吃惊,自外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后,薄奚珩还不曾来过芜烟居,今日怎的好端端地来了?转了身,将手中的玉盏交个思昀,她才抬步出去。

男子已经入内,明黄色的龙袍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有宫女上前替他轻轻擦拭,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思昀也退了出去,璇玑见他已经上前,脸上没有笑意。她过去,小声道:“皇上可是好久不曾来了。”

他只坐了,开口道:“朕这几日忙。”

璇玑轻轻笑着,也不问他在忙什么,倒了茶递给他。他接过,却不喝,只是就近摆在眼前,目光依旧直直地落在女子的脸上:“都不问朕忙些什么?”

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颤,她随即从容开口:“兴平的身份,恐问了不合适。”

皇帝嗤笑着,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过去,声音被压得低低的:“襄桓王想要造反。”外面的情形他倒是还是压制了些许,只提了襄桓王一人。

简单的一句话,叫璇玑经不住“啊”了一声。这件事她在猜到的,但是没想到他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心下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果然,他又道:“朕与鄢姜联盟,前几日曾飞鸽传书给你王兄,竟是不知为何到了现在,你王兄却依旧迟迟不表态?”原本的西凉与鄢姜联盟,被他直接说成了“朕”,握着她的手腕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许,他直直地看着她。

璇玑心下一震,鄢姜的事她其实根本不清楚。新王确实答应过她,若是半年内西凉发生内乱,鄢姜不得插手。但是后来夏玉偷偷记下了郢京的兵力部署图,她以往鄢姜王是想反悔的,怎的现在竟又真的不理会薄奚珩的请求了呢?

她有些茫然:“是不是我王兄没有收到?”这样疑问,她心里其实也有过的。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去,抓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这样的意外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他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他不说话,璇玑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心底都思忖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突然开口道:“听闻襄桓王为了日后方便,派人刺杀了晋玄王。”他的话,说得璇玑猛地一惊,他继续道,“谁都知道晋玄王的先帝嫡子,若是没有朕,他亦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那个人。”

后面的话,璇玑没有听到,他提及襄桓王派人刺杀晋玄王的时候,她像是整个人僵住了。竟口没遮拦地问了句:“死了么?”

抓着她纤细手腕的男子在那一刻忽而抬了眸,璇玑脱口说了出来,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皇帝已经猛地起了身,往前一步,将璇玑逼退至身后的桌沿,他俯下身去,瞧见女子的神色有些惊慌。那双大手按住了她的身子,话语里满满的,全是危险:“朕警告过你,不能爱上他。”

心头有如鹿撞,璇玑勉强笑了笑:“皇上以为我是因为爱上他么?难道皇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担心,不会觉得是有人想要嫁祸给你么?”她的掌心,已经是湿漉了一片,十指收紧,竟是冰凉的一片!

男子的手抚上她的面额,嘴角噙着的笑里,透着丝丝的凉:“你是朕的女人。”

她壮了胆,低声开口:“兴平知道,就算有危险,皇上也会保护兴平的,是么?”

“是。”他淡淡地应着,犀利的眸光终是收回,他松了手,直起了身子开口,“如今倒是有危险了,朕希望你修书一封,传给你王兄。让他必要时,替朕看着朕的那些兄弟。”

他的话,说得璇玑怔了怔,虽然未及言明,璇玑早已听出其中深意。看来这次不止是襄桓王,各位王爷都坐不住了。他因着联姻的事情才放心,因为他深知鄢姜王对于兴平的疼爱,无论是先王还是刚登基的鄢姜太子。可是他不知道,璇玑根本就不是兴平公主,倘若真的放鄢姜军队入关,璇玑只怕到时候鄢姜人犹如狼虎。届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了。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告诉他,一个字都不能。

皇帝走的时候,吩咐了让佟寅晚上来取信。璇玑无奈,只能先行应下。

思昀进来时,瞧见她扶着桌沿的手竟在不住地颤抖,思昀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扶了她坐下:“公主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着头,却是不说一句话。

她问他晋玄王是否死了,他没有答话,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心下有些慌乱,换了身份回来,每一步,她都走得很沉稳,哪怕她的身份突然从宫女变成了兴平公主,她依旧稳稳当当地安排着一切。

可是她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他的身边有孟长夜和楚灵犀,怎么会出事?怎么还会出事?

浑身颤抖得不行,方才薄奚珩在,她拼命地忍着,此刻到底是忍不住了。思昀吓坏了,说要请太医,却被璇玑拉住了手,她的声音带着怒:“哪里都不许去!”

赫然闭上了眼睛,将连日来的事情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璇玑,冷静,要冷静。

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可是还是仍然要不经意地去想方才薄奚珩来说的那些话。

她不知道如果晋玄王真的死了,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真的要成全了襄桓王么?

猛地站了起来,“公主”,思昀轻呼了她一声,见她快步上前,行至书桌前,开口:“帮本宫研墨!”

无论怎么样,她也不能叫鄢姜的人掺和进来,这是西凉的内事,不需要外族之人插手。最重要的是,她心里还抱有一线生机,她相信他没有出事,他没有死。

执笔的手依旧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她忍不住用另一手握住了手腕,深吸着气,待好些了,才落笔写下去。

她会放夏玉离开,不是因为她真的不想管了,而是因为她在那一刻想通了。当初夏玉与沈太医做了交易,他放沈太医走,沈太医将郢京的兵力部署画给他看。可是事实上,夏玉却并不是真的要放走他,因为他知道凭沈太医一个人根本逃不出去。

那么沈太医呢?

一个能在郢京潜伏那么久的细作难道就那么点智商么?他会想不到自己也许逃不出去,但是却丢了那重要的信息么?

于是,璇玑很大胆地假设,当日沈太医知道的那些图应该就是皇贵妃陵寝里的那些图,而沈太医心心念念想要传出去的消息并不是兵力部署图,而是要告诉襄桓王他到手的图是假的!

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何沈太医第一次见夏玉便能如此信任他,用这样重要的消息做交换。其实,他们两个不过是互相算计了一遭。

既然夏玉带走的消息是假的,那么璇玑也并不担心鄢姜会是个大问题。现在薄奚珩却要她写信向鄢姜求救,倒真是要弄巧成拙了!她让夏玉带假消息出去,薄奚珩却要她亲手放鄢姜人进来?

咬着唇,她在堵,堵鄢姜王的诚信。

信,没有等佟寅来取,她亲自送了去。

御书房外,佟寅禀报之后,匆忙请了她进去。璇玑倒是一怔,未曾想丞相竟然也在。

她倒是从容,将信笺给了他,他只见上面简单地写着:妹有事,望兄记得昔日承诺,帮我。

目光淡淡一扫,皇帝随即皱了眉:“这…”

璇玑低声道:“皇上说我王兄未回信,我想了想还是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收到。倘若真的如此,这信自然不能写得要明白了,我王兄会懂的,当日他曾答应我父王,会一辈子保护我的。”

皇帝没有说话,丞相小声道:“公主说的也有理,皇上,如今非常时刻。公主的字迹相信鄢姜王一眼也便认出来了。”

璇玑忙点头。

薄奚珩沉默了许久,才终是点了头,将信笺交给佟寅:“马上去办。”

太监匆忙下去了,璇玑没有过多地逗留,跟着佟寅的脚步出来。外头,思昀忙上前,扶了她问:“公主,我们回去么?”

她应着,步下台阶,竟又不觉回眸瞧了一眼。

她有一件事未告诉他,那就是鄢姜王昔日给她的承诺,不是保护她,而是不插手西凉内战…

微微颔首,她仿佛已经瞧见展翅高飞的信鸽,薄唇紧抿着,她只希望晋玄王不会辜负她的苦心。

(注1):无“立春”,称为“盲年”,觉得结婚不吉利。

【宫闱血】15

鄢姜王宫。

夏玉侍立于一侧,新王已放下手中的并力图,抬眸瞧了夏玉一眼。夏玉的脸色有些难看,沈太医画给他看的就是这种情况,他记错什么也不能把王上的大事给记错。只是,为何他们想将这个消息拿给襄桓王做交易,襄桓王却并不感兴趣?

夏玉此刻才像是猛地想起了一件事,皇贵妃陵寝里的那具尸体!

难道说…那背后被割去的皮肉上画的就是兵力部署图?

猛地握紧了双拳,他就觉得奇怪,为何后来璇玑竟愿意那么轻易地方自己离开,原来她早就知道这图是假的?

此时,外头的内侍太监手捧着信笺匆匆入内。夏玉接过了太监手中的信笺,上前递给新王。他打开瞧了一眼,眉宇间的川纹似是更深,蓦地,冷冷一哼:“她倒是不忘提醒朕!”

一句“她”,早已让夏玉心里明白几分。

他见新王脸色不好,此刻也不敢擅自说话。

孙将军自外头进来,禀报道:“王上,那边有消息,说西凉皇帝与襄桓王的军队已经交战,韩青手下的兵力多,但是因为王爷们都联合起来了,西凉皇帝怕是也不好应付。我们…是否再观望?”

新王缄默片刻,才开口:“此事,暂不讨论。”璇玑的信是警告他,或许她是知道夏玉带回的消息是假,才给他们一个警钟?他却忽而又记起那女子对他说的话,她要他应下三个条件,而她却给了他鄢姜的一切。

听他如此说,孙将军也没有多言,只应了声便退下了。夏玉也欲退下,忽听得新王开口:“夏玉,看来她也并不信你。”他是越发地觉得那个女子难得可贵来,他这一生中,也没有见过如此聪慧异常的女子。

夏玉的眸光微沉,忙低下头开口:“臣请王上恕罪!”

“起来吧。”他上前亲扶了他一把,他略笑一声,“你说她故意要朕延长婚期,是否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璇玑与西凉皇帝的恩怨,夏玉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此刻也没打算告诉新王,他只低着头道:“此事,臣不知。”

新王没有追问,抬步利于门口,外面是美好的一片艳阳天,他的眼眸微微眯起,似是长叹:“你说万一西凉易主,她会选择去哪里?”

夏玉不知他话里的意思,转身向他,依旧恭敬地开口:“她会嫁给西凉新帝君,继续延承两国的邦交。”

面前之人竟是冷笑一声,嗤声道:“她可不是兴平!”

夏玉听得越发地迷糊,见新王蓦地转了身,低声道:“你去一趟西凉,若是西凉江山易主,你把她给朕带回来。你告诉她,鄢姜如今太平盛世,朕愿意护她。”

新王的话,叫夏玉的心弦一跳,他也说不清那究竟是种什么感觉,瞧见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忙又垂下眼睑,终究应了声“是”。

……

这场内战持续了近一个多月,双方都不相上下。

晋国却是一片宁和的景象,自晋玄王重伤昏迷后,襄桓王来过之后便再无人来。王府也落得清净,只是西厢的那些女子成日里哭哭啼啼的,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楚灵犀的伤早已好了,这日,她端了药进去,见晋玄王床前的幔帐依旧落着,她上前,笑着开口:“王爷,又到吃药的时间了。”

幔帐被人掀起,露出晋玄王那俊逸的面容,伸手接过女子手中的药碗,他反手倒进了一侧的盆景里。这才低声道:“外头的情况如何?”

楚灵犀接过空碗,笑道:“每天还是那些事,王爷不必挂心的,郢京的事现在和晋国无关,王爷只管在房内好好‘养伤’就是。军中也有师兄在,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师兄说请王爷放心吧,就算明日开打也不是问题了。”

楚灵犀说得高兴,晋玄王的脸色却是沉了下去。孟长夜的性格他很了解,若是没有他的命令,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怎的这次却跟楚灵犀说所有的事情他已经安排妥当?如何应战,他也还在观望,是以根本就没有下达什么命令。

要说京中的情况他若是知道,又怎会不派人来禀报于他?

想到此,他猛地起了身。楚灵犀吓了一跳,皱眉道:“王爷?”

他的声音清冷了下去:“让长夜来见本王。”

“王爷,师兄在军营里面。”楚灵犀还不知道方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他的语气里,她隐约觉出了不妙。见他太不往前,楚灵犀才慌忙拦住了他,“王爷,您现在可不能出去!”他一出去,不就让人知道他根本没事么?

秦沛进去的时候,听楚灵犀说王爷要出去,他猛地吃了一惊,忙上前问:“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眉心紧拧,说不上来,就觉得是孟长夜有事瞒着他。

最终还是派人去了军营,孟长夜来的时候,见所有人都在房内,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时,上前便问:“王爷何以急召属下回来?”方才来人说得很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晋玄王只道:“听闻军营里的事你都安排妥当了?”

孟长夜一怔,随即点了头。面前之人又言:“什么时候如此神机妙算,连郢京所有的情况都能摸清?”

孟长夜这才觉出了异常,忙开口:“王爷,我们不是早就得了消息…”

“你有事瞒着本王。”他只如此简单一句,便已是认定。

楚灵犀有些惊讶地抬眸看着孟长夜,倒是秦沛也很惊诧,孟长夜此人忠心耿耿,他也会隐瞒什么事么?

握着剑柄的手有些紧,孟长夜的脸色铁青,王爷到底是觉察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这般问他。可是,那件事,他不能说啊!

其实从孟长夜的语气里,晋玄王便已经断定,他是真的知道了郢京所有的情况。他们在郢京的探子因为怕泄露身份,是以一直没有靠得太近,很多消息是探听不到的。他的眸光一沉,吐字道:“你在郢京还有别的消息来源。”

这句话,把楚灵犀吓得不轻。她忙拉住了孟长夜的衣袖,急着问:“师兄,王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二人追随了晋玄王多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怎么这件事,连她都不知道呢?

难道师兄他…

她猛地咬着唇,不敢再往下想。

“长夜。”秦沛看着他,他的音色也有些沉。孟长夜的脸色告诉他,王爷猜测的是对的。

晋玄王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孟长夜的脸上,他依旧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晋玄王感到有些不安,他实在猜不出那个人究竟是谁,到底是在帮他们,还是算计…

他起了身,低声道:“长夜,本王要听实话。”如今的情况,他着实不好下判断。只有孟长夜说实话,他心里才有底。

孟长夜压制住紧张的情绪,深吸了口气道:“此事王爷不要问了,属下向您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穆妁转告他的时候,亦是说,要他保守这个秘密的。

虽然对着璇玑他一直没有好感,但是这一次,却是真的感激的。可是感激归感激,那个女子现在是皇帝的人,事情都瞒了那么久了,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师兄!”楚灵犀的真急了,既然是京中有人相助,那究竟有什么不能说的?

谁知孟长夜竟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依旧选择了沉默。

楚灵犀心里急得不行,却也没了法子。她看向秦沛,只见秦沛摇了摇头:“长夜,你犯了大忌。”这屋子里全是自己人,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晋玄王心中有怒,冷声道:“既是如此,你叫本王如何信你?秦先生,让人将他待下去,严加看管!”

“王爷!”楚灵犀轻呼一声。

他只回了身,其实并不是真的不信他。他以为孟长夜会忍受不了他质疑他的忠心,到时候便会脱口说出来。谁知这一次,直到真的有人带他下去,他也一声都不吭。

“师兄!”楚灵犀急着追出去。

穆妁恰好要来看晋玄王,虽说每日都会有人拦着,以王爷依旧未醒唯有阻止她进去,可是她依旧按照惯例每日都回来。这次,竟看见孟长夜被侍卫从晋玄王的房内押出来,她惊得撑圆了眼睛。随即又见楚灵犀追出来,她忙拉住了她问:“楚姐姐,发生了何事了?”

楚灵犀也不知道怎么和穆妁说,脱口便道:“王爷说…”才出口,她的眼眸一撑,意识到说错了话,王爷不是还昏迷着?哪里来的“王爷说”?

她急忙叫了声“师兄”,便跑着冲出去。

“哎,楚姐姐!”穆妁倒是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妥来,想着看楚灵犀那么紧张,孟侍卫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她回转了身子上前,秦沛见她来了,忙推门出来:“夫人还是请回吧,王爷他…”

“我知道秦大人,我不会进去打扰王爷的。只是孟侍卫他…孟侍卫就算做错事,也一定不会对王爷不利的,秦大人就放了他吧!”

秦沛有些吃惊,没想到她会来求情。可他总不能说这是王爷的命令,他也无法干涉吧?

穆妁见他不说话,又求道:“孟侍卫虽然话不多,可是我知道他对王爷很忠心啊,秦大人…”

“夫人,这件事你不要管。”秦沛打断她的话,“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穆妁见他态度强硬,她心里也慌了,楚灵犀与孟长夜的事晋国谁不知道?孟侍卫要是出了事,那叫楚姐姐怎么办?

急急拉住了秦沛的衣袖,她忙问:“那孟侍卫到底做了什么?”她总以为,楚灵犀和孟长夜就算是做错什么事,王爷也应该不会很生气的。在她的印象里,王爷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不太会有脾气。

秦沛原本打发了她,还想进去与晋玄王说孟长夜的事,没想到她会自由不依不饶。想了想,也只冷了声道:“他在郢京有人勾结,夫人还要管这件事么?”他知道穆妁生性怯懦,用这样的话恐吓她,她一定吓得不敢说话。

果然,见面前的女子脸色苍白了下去。秦沛只道:“夫人请回吧,我还要进去看看王爷。”

才转了身,闻得身后女子又抬步上前的声音,穆妁一张脸煞白,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咬牙说:“孟侍卫没有和人勾结,只是姐姐要我传了句话给他罢了!”刚才听到秦沛的话,她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姐姐要她传递的那个消息。她虽是个女子,却也知道所谓“勾结”的下场会是何等的严重,那…那就是叛徒!可是,孟侍卫怎么可能?一定是他们误会了!

她的话,叫秦沛猛地撑大了眼睛,她的姐姐…不就是兴平公主?!

身后的门被人一把推开,晋玄王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穆妁在看见第一眼的时候,几乎是震惊了,半晌,才蠕动着唇道:“王…王爷您没事…”她也来不及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是一遍遍地想,太好了太好了…

秦沛立马回了神,将晋玄王推至屋内,此刻也不顾礼数,回身就将穆妁给拉了进去。门极快地被关上了,穆妁的脸上,早因为看见晋玄王没事而笑开了。方才孟长夜的事,她暂时也忘却到脑后了。

晋玄王的脸色极尽难看,他猛地回想着孟长夜方才的样子,还有他的话。

他像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一片。

秦沛见他不说话,便转了身问穆妁:“兴平公主要夫人传什么话?”别说晋玄王,连他也万分好奇着。虽然没有完婚,可她是皇帝的人啊,她能给孟长夜传什么话?

穆妁这才猛然回神,“呀”了一声,有些紧张地开口:“姐姐说,只告诉孟长夜一个人的。”她看晋玄王的脸色有些害怕,想了想,也只能将暗卫营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心下却想,要是姐姐知道了,一定要生气了,好不容易叫她办的事,她还给办砸了。

听她说完,秦沛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兴平公主给的消息,竟是这个?

急忙转过身,看着晋玄王:“王爷,这…会是真的么?”

真的真的!一定是真的!

他无比确信那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