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她的手有些微颤,璇玑似是想起了什么,才脱口道:“我会回来的。”他是不是又与昨天晚上一样,怕醒来她就走了。这一次,却是怕她出宫之后,一去不复返了?是以,分明很勉强,他依旧要撑着病体出去。

果然,听她如此说,他的眼底的光才略略一闪。

外头,已有公公禀报着说丞相过御书房等候了。

扶了他起身,又取了架子上的裘貉给他披上,嘱咐着:“若是太勉强,就跟丞相说,风寒未好,身子倦。”

他都应下了,临走,又拉着她的手:“晚上,先等我回来。”

她笑了笑:“怕我能等,夏清宁等不了,我入宫好多天了。”

少煊微微一怔,他其实最能明白夏清宁的那种心焦。三年前,璇玑是自己走的,他尚且寝食难安,又何况如今兴平公主是被人掳走?

这样想着,他到底不再多言,只点了头:“那我一会儿让长夜过来,要小心,一定,要回来。”

璇玑却道:“不必让孟侍卫来,就找个可靠的人便是。”她总觉得叫孟长夜去,目标太大了。

他想了想,也只点了头。

在里头等了会儿,侍卫未来,倒是听闻柳婕妤来了。

宫女扶了她出去,柳婕妤浑身的珠光宝气,脸色红润,瞧见她出去,忙笑着行了礼,随即悄声问:“娘娘,皇上是不是很喜欢您准备的礼物?”皇上开心了,贵妃开心了,那她的好处不更多?今日来,说不定贵妃娘娘又该赏赐自己什么了。

璇玑一听她的话,心头的怒意就上来了。

柳婕妤真是蠢笨得无药可救,让人家三言两句的,就愿意去寻了匕首来。这哪是什么礼物,她要是知道兴平公主用那匕首伤了皇上,此刻看她还笑得出来?

见璇玑一脸阴霾,柳婕妤还不明所以,皱眉问:“莫非娘娘觉得那匕首不好看?那嫔妾改日再寻一把更精致的来!”

璇玑冷冷一笑,瞧着她道:“本宫还不知道柳婕妤何时与本宫的关系这般好了?”她大步上前,猛地将她头上的金步摇扯下来,“这是正二品嫔妃才能佩戴的东西,怎轮得到你来戴!真是不把本宫和穆妃放在眼里了!来人,送柳婕妤回去,让她好好在房里反思三个月!”对着这个女子,她心里是有怨气的,此刻见她自个儿找了来,便全都撒在了她的头上。

柳婕妤被吓傻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哭着道:“娘娘,嫔妾冤枉啊!娘娘,这些可都是您赏赐的啊,您怎么能这么说嫔妾?”她怎么感觉贵妃跟昨日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莫非,是那记忆恢复了?

璇玑一怔,立马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她只沉声道:“不知好歹,本宫说赏赐给你,你也得看看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柳婕妤这才惨白了脸,宫女过来拉了她出去,她才急着叫:“虽然您是贵妃,可您可不能这样对嫔妾!娘娘您没有权力叫嫔妾禁足!”

璇玑确实没有这个权力,不过此时,她却不想退让了,直直地看着她,启唇道:“那你去问问皇上,本宫是不是有这样的权力?”

一句话,叫面前的女子再开不了口。谁都知道皇上对贵妃娘娘宠爱有加,如今中宫虚设,谁能确保皇上不把凤印交给面前的女子?

柳婕妤终是被哭哭啼啼地拖了出去。

不过一个时辰,贵妃娘娘狠狠地教训了柳婕妤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所有的人都在私下议论着,说果真是所有的老虎都有牙,所有的猫都有爪。

穆妃携了嫣儿的手去钟元宫的时候,一路上碰见几个嫔妃,都异常恭敬地朝她行礼。穆妃是吃了一惊,嫣儿小声道:“娘娘您看,还是贵妃娘娘厉害。”

穆妃去的时候,璇玑还等着那侍卫来。穆妃上前行了礼,她忙扶了她:“私底下又没人,行什么礼?”她真是甚久不见她了,她还与那时候的一样,除了身上这一袭华丽的宫装。这于璇玑来说,也是欣慰的。

穆妃皱眉道:“姐姐怎的就教训了柳婕妤呢?”

璇玑只转了身道:“皇上不管后宫,让有些人以为这宫里唯她们独尊了,你做这穆妃这么多年也不管。”

她倒是笑了:“如今姐姐回来了,也用不着妁儿。”她天生就不是那种能管人的人。

二人正说着,便听闻外头有侍卫来了。穆妃倒是识趣,忙起了身:“既是姐姐有事,我改日再来。”

她点了头。

侍卫上前行了礼,璇玑低声问:“怎的这么久才来?”

他起了身,才答:“孟大人有些事,是以耽搁了些时候。”他顿了下,才又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娘娘下令了。”

闻言,璇玑也不再多言,转身进去换了身衣裳,才跟着他出去。

马车很顺利地从偏门出了皇宫,璇玑只吩咐着去那时候住的客栈。因为是在大街上,车行的速度并不算快,极速奔驰难免会引人注意。

到了那客栈下,璇玑让侍卫在外头稍等,自己则入内。

小二迎了上来,才欲开口,便怔了怔,皱眉道:“这位姑娘倒是眼熟,可是之前来过么?”

常年混在形形色色中的人眼力倒是极好的,璇玑略笑一声道:“正是住过的,我在来找人的。”

她的话音才落,便听得楼上传来思昀的声音:“小姐!”

小二见真的又认识的人,便也不再招呼。璇玑上了楼,思昀忙拉了她入内,一脸的紧张:“您怎的去了那么久?奴婢都担心死了!”细细打量着她,见她一切安好,思昀才常常地松了口气。

璇玑倒是看她的脸色不好,整个人也是瘦了一大圈,心下有些愧疚。此刻,只转了身看了看,然后皱眉问:“夏公子呢?”

思昀的脸色越发地不好了,咬着唇道:“奴婢正好和您说这件事呢!您走后,夏公子一直很担心宫里的情况。时间过了好几天,奴婢也担心,那晚上见他出去宫门口等,奴婢怕他不让奴婢去,就偷偷地跟着去了,却在回来的路上,有好几个人突然冲出来,将夏公子带走了!”

“你说什么?”璇玑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什么人?”

思昀都快哭了:“奴婢也不知道啊,要不是奴婢躲得远,怕是早被他们发现了!后来回来后,奴婢再不敢出去,就等着小姐您回来啊!现在可怎么办啊小姐?”

璇玑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宫里的事算是平息了,可她怎么可想不到夏清宁竟在外头出了事!

“小姐?”

思昀叫她,只见她回转了身子:“先回宫!”

这件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她必须先回去,她不回,怕少煊会贸然出宫。还有兴平公主,她也该去见见了…

【宫闱血】27

思昀见她走得急,此刻也没时间去问她,只能匆匆地跟在她的身后下了楼。侍卫还等后再外头,见她出来,才上前小声问:“小姐事情都办好了么?”

她也不答,上了车开口:“回去。”

她不知道那晚上思昀到底有没有被人发现,没有就是最好,如果有,那么他们现在也一定被外头之人盯上了。璇玑只知道她现在不能出事。

马车急急地回去,直到进了宫门依旧没有发生任何的不妥。

璇玑到底是松了口气,与思昀二人径直回了钟元宫,璇玑吩咐了侍卫去禀报皇上一声,免得他担心。

钟元宫的人瞧见璇玑带了一个丫鬟进来,都很好奇她究竟是谁。此刻外头的雪早已停了,地上也不再有积雪,二人的衣服上都染着寒意。璇玑让人带她下去换身衣服,推门入内,内室的温暖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不如内室欲将身上的衣服换下,竟瞧见少煊轻卧在一侧的榻上。璇玑吃了一惊,她是不曾想到他居然已经回来了。

其实那门被推开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之后又闻得珠帘晃动,他便知定是璇玑回来了。睁开双眸,见她已经朝自己走来,他不免冲她温和一笑。

璇玑见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无比,小心扶他坐了起来,听他问:“都说了么?”

此事本也不打算要瞒着的,璇玑摇头开口:“没有,有人带走了夏清宁。”

他的眼底是一片震惊,脱口问:“你怎么知道?”

“思昀在那里。”

听她提及,他似才想起那个宫女的脸来。他倒是快忘了,三年前,也是她随着她出宫的。如今还依然跟在她的身边,让他觉得很感谢思昀。

轻轻咳嗽几声,他才又问:“思昀呢?”

璇玑在他身侧坐下了,低声道:“我让她下去换身衣服。我想见见公主。”她仿佛有些明白了兴平公主为何会受制于对方了。

迟疑了片刻,他才点头,抬眸问:“我让人安排,此刻就去么?”

她应着,是想越快越好,有些细节她还想好好问问兴平公主的。

他欲起身,璇玑忙拉住了他,听他笑着:“苏贺去传膳了,我得让人去传灵犀来。”

璇玑却道:“此事我会吩咐的,你就在钟元宫歇着,我去去就回。”

他皱了眉:“我自然也是要去的。”他不在她身边,他不放心。

她还是不应:“你现下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养伤,别的什么都不必管。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她的话,说得他心头一震,急着开口:“我怎是这个意思?”

她倒是恬淡笑着:“我知道你不是,就歇着吧。公主她对着我,总归是好说话一些。”

他像是愣了下,似又想起什么,闲适一笑道:“倒是忘了,你们都是鄢姜人。”他只想着,她不让他去,也许只是有些话,不适合让他听见吧?也许,是鄢姜的内室,毕竟那一个是鄢姜的公主。

璇玑有些心虚地含糊应着,他以为她也是鄢姜人那就这样以为吧,比起她那真实的身份好了太多了。

扶他躺下,又取了被衾给他盖上,他如今都站不久,又怎能去审问兴平公主?

看着她做这一切,他似是想说什么,可动了唇,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罢了,她说不去就不去吧,只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什么都能依着她。

派人找了楚灵犀来,璇玑与思昀一道出去。

思昀早已听闻自家主子成了皇上的贵妃娘娘了,她心里是既惊讶又兴奋。虽然这样的消息来得很突然,可是她依旧替小姐高兴。其实皇上对小姐这样好,她也觉得小姐早该留在皇上身边了。

楚灵犀带着璇玑过了皇子所去,璇玑有些吃惊,因为一些原因,皇子所在宫里是有一块独立的庭院的,离开六宫都有一定的距离。如今这里也空了三年之久了,将人藏在这里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皇子所的外头,果然还是派了许多侍卫把守的,门口,还守着宫女。瞧见她们过去,忙行了礼。

楚灵犀欲伸手去推门,却听璇玑道:“你们都不必进去了,让我进去见见就是。”此刻的璇玑还不曾换回贵妃娘娘的宫装,她的袖中,还有一块从钟元宫离开的时候顺手取的丝巾。

楚灵犀迟疑了下,到底没有多说话,思昀是更不敢多问的。

众人都退至了一旁,璇玑在门口站了会儿,到底是用丝巾遮住了脸。她也说不清楚为何要这样,仿佛只是觉得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房内,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抬手,将门轻声推开。

这间屋子很简单,没有用屏风隔开,一眼望去便瞧见了那后窗,很明显已经被封死,就是为了防止里头的人逃出去。桌上摆着饭菜,却都是一口未动。身后的门已经被人拉住了,璇玑瞧见她坐在床沿,双肩微微颤动着,似在哭泣。

“公主。”上前,低低唤道。

面前的女子似是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回眸看向来人。从她被皇帝带回宫后,几乎不曾听闻有人唤过她“公主”,这一声“公主”竟让她有中恍然如世的感觉。

在她回头的一刹那,璇玑的心头到底是忍不住狠狠地一颤。

她是此刻才能细细地看着她,果真是好像好像…

兴平公主见来人遮住了脸,有些警觉地盯着璇玑看,连抽泣声都收了起来,一手扶着床柱,咬牙问她:“你是谁?”她想起来了,那日她刺杀皇上的时候,也是这个女子闯了进来。

她…应该是个宫女,那日她很害怕,可是还是看见了她身上的衣服。可今日,她的衣服却又不是宫里的服饰。兴平公主有些惊讶了。

璇玑没有答话,径直上前,摆了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了,才开口问:“谁让你入宫来刺杀皇上的?”她入宫那么久,一直无所动作,直到骗了少煊封她为妃,出了芜烟居,问柳婕妤要了匕首她才行动,这一切的事情,不都只说明她想要的是少煊的命么?

是芜烟居被人看着,她没地方去找凶器,是以才想了这样的法子得到自由吧。

兴平公主依旧是警觉地看着她,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璇玑知道她不会答,她又道:“夏清宁很担心你,他到处在找你。”

果然,听她提及夏清宁,兴平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扶着床柱的手指蓦地收紧,她的目光怔怔地落在璇玑的脸上,薄唇微启,她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

璇玑知道她是不行的,便开口道:“他还告诉我,你们是在鄢姜与西凉边界的那个小镇失散的,那天正巧赶上庙会。他去给你买糖人,回头就不见你了。”将夏清宁告诉她的,重新又说了一遍。

兴平公主的手指一颤,那方丝帕便从指缝间滑落,她真的认识清宁么?只有清宁才能将那日的事情知道得那样详细啊!可是…

死死地咬着唇:“可是你怎么会认识清宁,他…他被人抓了起来!”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璇玑的手微微收紧,果真与她想的一样。她脱口问:“有人用他威胁你入宫来刺杀皇上?”

她的眼泪掉下来,低落在衣裙之上,她点着头:“他们说,我如果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会杀了清宁,我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我…我怎么能让清宁出事?”

“那么你呢?就算你真的刺杀了皇上,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地出宫么?”

她摇头:“我知道不能,可是…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我放手让清宁去死么?他是为了我,才有家不能回的,他做一切都是为了我…”

看着如此的兴平公主,璇玑只在心底低低一叹,她是从小生长在所有人都宠爱的掌心里。她如今见着了她,才知鄢姜王到底又多宠爱这个妹妹,她竟是如此单纯。

目光,落在她颤抖不已的手上,璇玑才怔怔地开口:“其实那时候,夏清宁根本没有落入他们手中。”

兴平公主“啊”了一声,猛地抬眸看着她:“你说什么?”那…那怎么可能?他们分明就是与她说,清宁与她一样被抓起来了,她还听见他们隔着一堵墙打他的声音啊!

璇玑深吸了口气道:“我没有骗你,他找了你一路,我前几天还见过他,否则,又怎么会知道你如何失踪的事情?”

兴平公主是彻底怔住了,为何面前的女子说话也那么有道理?是啊,如果清宁真的也被抓,那又怎么会告诉面前之人她失踪的事呢?

“也是他要我入宫来找你的。”

闻言,兴平公主的眸光一颤,急急脱口问:“那他现在在哪里?”他没事么?心下是紧张的兴奋,只要他没事,要怎么样都可以!

璇玑的神色有些黯淡,摇着头道:“此刻他怕是真的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她也不顾兴平公主越发苍白的脸色,径直问她,“你说的他们究竟是谁?”

兴平公主仿佛是没听见璇玑后半句,蓦地站了起来:“他还是出事了么?”双腿一软,她竟跌倒在地上,璇玑伸手去扶她,她却嘤嘤地哭起来,“那怎么办?他们说,我要是在年前做不完他们交代的事,就让我等着给清宁收尸…”说到“收尸”二字,眼角的泪流得越发地凶了。之前听她说清宁并未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她还松了口气,哪怕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也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她心里怎么能不急?

璇玑一惊,果然还是给了她期限的。

此刻离新年只有月余的时间了,在那时候没有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璇玑扶了她起来,低声道:“所以才要问你他们是谁?否则,我们就是要救他,也没有头绪啊!”

闻言,兴平公主才拼命地回想着记忆里的一切,良久良久,她却依旧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庙会上人很多,他们打昏了我,后来醒来,他们都蒙了脸,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璇玑有些失望,只能又问她:“那是谁告诉你,要你冒充璇玑,谁告诉璇玑和皇上的事情?”她其实心里有一个答案,可是想在兴平公主这里得到求证。{花?霏?雪?整?理?}

兴平公主竟是隐约像是记起当日她闯进钟元宫的时候,皇上是叫她“璇儿”的。

璇儿璇儿…

女子的眼眸一撑,莫非她就是那个璇玑!

手,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竟是抬手,一把扯住了面前之人的面纱。璇玑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整个人是本能地往后仰,脸上的面纱是更容易地被扯下了。

近在咫尺的容颜,叫兴平公主美丽的瞳孔渐渐地撑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璇玑亦是怔住了,片刻,才略别过脸去。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楚灵犀他们都认为是兴平公主冒充了她,可是她心里到底是清楚的。明明眼前的女子才是真的,她不过是个冒牌货。每次这样想,她都觉得会无颜面面对面前的这个女子。

兴平公主不觉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呢喃着:“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她冒充璇玑,而西凉后宫的人却为什么又知道她是鄢姜的公主,她分明就是没有来和亲啊!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被一点一点地串联起来。

原来,还是有人代替自己来和亲了,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这个,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她的心“扑扑”地跳个不止,她更加相信璇玑方才说的话了。因为这张脸,夏清宁会将他们的事告诉璇玑也是正常的。因为他相信她,因为她是王兄派来西凉的!

急着拉着璇玑的手,她只说得出一句:“救救清宁!”现在她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求璇玑。

问了她是怎么入宫的,璇玑在门口唤了楚灵犀,让她去审问那被抓回来的两人。却被告知那两人招供说不过是收了人的钱财说演一场戏,他们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大,现在都懊悔得不行,自然也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其实璇玑心里越发地清明了,除了薄奚珩,她再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会那么了解她与少煊之间的事。重新又回来房内,兴平公主急声问她:“如何?”

她的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叹息着:“让公主来,一不小心他们就能将事情闹大,你是鄢姜公主,会引发两国的战乱。”

兴平公主这才“啊”了一声,她只是为了救夏清宁啊,从来没想过事情还会发展得这般严重,此刻,她才想起西凉的皇帝来,颤声问着:“那皇上…如何?”

她果然还是会在意的,毕竟另一个是她的亲生哥哥。血浓于水,这份亲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阻隔的。

璇玑的脸色有些阴郁:“皇上被你重伤,不过此事没有宣扬出去,外头的人也不知道如今宫中的贵妃娘娘换了人。他们…也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能引得那些人现身。”但是她来问了,兴平公主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薄奚珩还是很警觉的,不会给自己留一点的危险。

兴平公主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是真的乱了,因为夏清宁的事,因为鄢姜的事。王兄为了成全自己和夏清宁,都做了那么多的事了,她现在要是做出对鄢姜有害的事情来,那可真是死有余辜啊!她的双手也颤抖着,庆幸那一刀没有将西凉的皇帝刺死。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眼看着离过年越来越近了,她现在被软禁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他们交代的事情,她又好怕夏清宁会有危险!

璇玑起了身,怔怔地想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夏清宁在他们的手里,他知道他们明白兴平公主不是真的璇玑,他们不过是利用她来杀皇帝。夏清宁不会傻到告诉他们真的璇玑在哪里,他也是爱兴平公主的,希望她能平安。所以这一点,璇玑还无须担心。

也许…她能继续冒充兴平公主,但关键是怎么能让薄奚珩现身。

咬着唇思忖了良久,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个办法,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紧握。

她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楚灵犀忙迎上来问她如何,她却只轻摇了摇头,楚灵犀叹息一声,也便不再说话。璇玑吩咐了让人好生照顾着里头的女子,才携了思昀的手回钟元宫去。

路上,只简单地与思昀提及皇帝受伤的事,思昀是值得信任的,不会乱说话。

回宫先将身上的衣服换下了,再入内室的时候,发现少煊在榻上沉沉地睡去,她的声音随之放轻,也没有去吵醒他。用了晚膳,一人独坐在窗口呆呆地想着一些事情,听得外头思昀端了药进来,说是太医院的张太医来过了,听闻皇上睡着,就径直回去了。

璇玑应了声,起身过去低唤了他几声。他的眉头微微拧起,醒来的时候瞧见屋内已点起了灯,他才略笑着:“原来竟是这么晚了。”

璇玑扶了他起身,让思昀将外头的吃的端进来,都是宫人们一遍遍热过的。

他吃着,却是突然想起一事,回眸看向思昀,低声道:“这些年辛苦了。”

思昀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奴婢不敢,伺候主子是奴婢分内之事!”

他笑了笑:“这在里头,还行什么礼?朕早想过了,是该赏你的。你若想要什么,也只管说,朕能给的,一定都给你。”

思昀有些受宠若惊,不觉抬眸朝璇玑看了一眼。只见璇玑一笑:“既是皇上要赏你,你就不必客气了。”

听璇玑都这样说了,思昀才低声开了口:“奴婢在宫里也不短什么,若是皇上要赏赐,就请恩准奴婢来年清明的时候能出宫去给父母上柱香。”她入宫那么久,都不曾回去祭拜过早已去世的家人。

少煊的眼眸微转,点了头道:“自然可以,你若想去,日后每年的清明,都能去。”

“真的么?”思昀的眼睛闪着光。

“真的。”他点头。

宫女忙又跪下了,磕头谢恩。

璇玑扶了她一把,开口道:“日后也让皇上给你找个好夫婿,嫁个好人家。”

“小姐…”

“好了,这里也不必伺候了,下去休息吧。”璇玑轻推了她一把。

思昀这才没有逗留,告退下去了。

转身,将药碗递给他,见他接了,璇玑才开口:“方才说的话,你可记下了,若是有合适的,就留意一下。思昀可是个好姑娘,不能委屈了她。”

一口气将药都喝了,他才应着,轻声说着:“倒是个好姑娘,还知道要出宫去祭拜亲人。”璇玑欲扶他起身,他却摇头道,“我今日睡在榻上便是,睡着,也舒服。”她昨晚就趴在他的床边睡了一夜,今日他怎么能忍心让她睡榻上?

璇玑吃了一惊,忙皱眉:“那怎么行?”他伤得那么重,怎么能说榻上睡着会舒服的话?

他已经侧身靠下去,舒了口气道:“也不愿起身走动了,就让我躺着吧。”

“少煊…”碍着他有伤在身,她还特意让人将床上的垫褥都加厚的,想着他睡着更舒服一些。他倒是好,宁可睡在榻上也不去。

他低低“唔”了一声,却是转了口道:“今日去见她,可有问出什么?”

被他一问,璇玑才想起兴平公主的事来,如实答了:“没有,她说那些人都蒙了脸,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如今夏清宁真的在他们手里,这件事倒是麻烦了。也没有好的法子能引得他们出来。”

他的眉头皱起,却是开口:“倒是有一个。”

璇玑心头一震,脱口道:“这可不行的!”

他笑了笑:“我知道,你说的,要做个好皇帝,要对百姓好,这些我都记得。”传出他的死讯,就是引出薄奚珩最好的办法。只是,一旦说他死了,那么西凉势必又要大乱。他以身作饵,却要以破坏百姓的平静生活为代价。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个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