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撞了明书的手肘一下示意他噤声,明书愣了下,转头看见慕程望着发带微微出神,不禁讶然。南雪取过发带笑笑说:“不知是那个丫头洗衣,居然把发带夹到世子的衣服里了。”说着便要把发带扔到一旁的纸篓里。

“给我。”他淡淡地说,语气却是执拗异常。

南雪回过头,眼圈微红,“世子是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又回来的人,怎么偏生还放不下呢?她寡情薄义不管不顾地走了,世子你就一点也不恨她吗?”她把发带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就跑了出去。

明书捡起发带放到慕程手上,嗫嚅着说:“少爷,明书不懂情爱之事,可是那梅子嫣一再地欺负你,你怎么就是念着她舍不下呢?”

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如今一听自己的心还是忍不住漏跳两拍,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轻声说道:“她欺负过我?我怎么不晓得……”

“那时候你发病晕过去,当然不晓得她轻薄了你!”明书愤愤不平地说,把当日宫门发生的情况详尽地说出,慕程目光飘得很幽远,唇角微勾,说:“你觉得我吃亏了?”

被人大口大口地吃豆腐还不算吃亏?明书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你以为换了别人她也愿意这样?”慕程手中发带舒展开来,抚平上面的皱褶,犹记得这发带是当初她一夜未归只有身边的青鸟带着发带飞回来落在元霜阁他的书房的窗沿上,那时他蓦然一惊,带着几名护卫随着青鸟在回春谷找到了她。

楚楚可怜的她被西戎少年抱在怀中,自己暗暗的担忧却变成烧心烈火。

这时庄连在外面低声禀报道:“世子,宫里来人了。”

明书扶慕程靠在床栏,拉过薄被给他盖在身上,这时,来人踏进屋里,明书只闻到一阵清如风的兰花香气。慕程抬眼望了望眼前一身男子装扮的沈碧俦,眼神淡淡的不置可否。沈碧俦眼神一滞,走到他身边开口说道:“允之,我来看你不开心吗?”

“碧妃娘娘大驾光临,恕臣下抱恙在身,不便远迎,失却了礼数。”他对一旁的明书说:“还不奉茶给娘娘?”

明书下去后,沈碧俦走到他身前,说:“你生我的气,我不计较,只是你一口一个娘娘,是想要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他苦笑看着她:“撇得清吗?”

她愣了下,只听得他又说:“我不过是在提醒自己,我和你身份毕竟不同,不可乱了辈分而已。”

“允之!”她脸色变了变,眼中尽是悲愤之色,“我不是皇上的人,你是清楚的。皇上已经答应我,如果你愿意,我、我便……”

慕程忽然打断她的话,说:“碧俦,我已经娶妻。”

“没有拜堂算什么成亲?”她瞪大了眼睛,眼中盈满泪水,“你记恨我难道就因为当初锦澜殿那件事吗?我知道我错了,是恒清百般游说我……”

他眼神清明,笑了笑,叹了口气,说:“碧俦,其实你留在宫里也会过得很好。你很厉害,真的,你如果投生成男儿,我绝非你的对手。她不像你,她表面上很精明,言语刻薄一针见血,算计人更是拿手好戏。你和她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伸手拭去沈碧俦脸上的泪水,说:“她再不择手段,都是为了保护她身边的人,而不是为了她自己。和你相比,她是个笨女人,可是,万中无一。”

“她是你杀父仇人之女!慕程,你忘了吗?!”她歇斯底里地拨开他的手,大声喊道。

“我没忘。我只是忘了,我父亲死于那场战争时,她还没有出生。”他自嘲一笑,“我迁怒于她,骗了她,所以活该失去她。”

半年来,他忍受着病痛煎熬,许多无眠的夜里他总会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许多事情渐渐脉络清晰地浮现出来。随之而来的是遏制不住的思念,王府中处处都有过她的影踪,那样的睹物思人总能让他九曲回肠。

“我也不恨你,要恨只能恨自己。”他平静地对她说,“对不起,碧俦,你不该是一件赏赐,你随了我不见得会幸福。”

她隐去眼中泪光,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坚持呢?”

这时白铉在门口轻咳一声,道:“主子,青昭有要事禀报。”说罢把青昭往前一推,青昭尴尬不已地闯了进来。慕程也没有发怒,只是静静地望向泪痕未干的沈碧俦,说:“即使那日恒清得逞,我也绝不会让她嫁与恒清。白铉,送碧妃娘娘回宫。”

白铉送沈碧俦走后,青昭神色凝重地说:“主子,今日听风楼勿忘阁中豢养的金蝉蛊午时三刻时身体突然爆裂而死,应该是子蛊被人除去……”

慕程身子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的说:“你的意思是——不可能,他怎么会有能力这样做?!除非——”

除非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故……慕程的心如坠冰雪之中,盯着青昭问:“西戎那边可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

“消息似乎被封锁了,我们在西戎的几乎暗堂一夜之间几乎被全数剿除,剩下一两处较为隐蔽的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应该是烈火教所为。”

慕程挣扎着下床,“明书,明书——”明书应声走了进来,“马上给我更衣,青昭,准备马车,让五十乌衣卫分别潜入西戎,让白铉和朱雀去联络西戎安城的七王子赫连嘉伦,就说有要事需要相助,请他派兵搜出烈火教的总坛。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

“少爷,你要去西戎?”明书急了,拉着青昭说:“你劝劝公子,他这样的身体不要说去西戎,就是离开天都也不可以!太医说了,要是再……”

“明书,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他冷冷地打断道,对青昭摆摆手,“去吧,最迟今夜子时出发。”

“是,主子。”

明书眼圈红了红,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慕程喊住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酸楚的鼻音,说:“

少爷有何吩咐?没有的话明书就去打点药材和行李,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少爷放心,明书再不高兴,也会跟着少爷的。”

慕程笑了笑,“明书,记得带上那只狸猫。”

她的小狸,明明那夜她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把它带走,它却死死地蜷缩在元霜阁西苑庄连让人为它做的一个温暖的小屋里不肯出来,时间紧迫她没办法只得就这样离开。

慕程受了三鞭碧龙藤伤势极重,趴在床上快要熬不过去了,意识游离之际就是狸猫的叫声把他唤醒的。

他替她养了半年的宠物,这份人情,他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斜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他抚了抚怀中狸猫柔软的毛,小狸轻轻叫了一声使劲往他怀里钻去。他掀开窗帘一看,秋风卷过几片落叶拂过窗前,秋凉了,且不知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我说过,今年入冬要送她一样礼物,你说,我赶不赶得及?”他对小狸温柔地笑笑,“你说,她有没有想起你?想你的时候,会不会连我也一并想念了呢,嗯?”

马车颠簸得很,这一走,便走了半个月。踏入西戎地界时已经是金秋十月了,再走了七八天,才到了安城。

安城极有气势,它的皇城都是用洁白的大理石打磨成砖或是别的形状,一块块砌成一座座玉殿琼楼。皇城外的几条主要大街也比较热闹,只是到处可见手持刀枪的兵卫在巡逻。

青昭找了间门面较为宽敞的客栈下榻,慕程下了马车时见到明书身前简陋的木制轮椅,不由得脸色发青,指着那椅子说:“简直是胡闹!谁让你带这东西来的?!”

明书低下头嗫嚅着说:“少爷不用瞒着明书了,这二十多天来,每到半夜你的伤就会发作疼痛,太医说不能再有劳损,行走也要小心,太痛的时候就要坐这椅子。”

“青昭,把明书打包送回屹罗!”他一拂袖,走进了客栈。

第六十五章你要我还是要他2

客栈里只见白铉不见朱雀,他奇道:“朱雀去哪里了?”

“朱雀心急,说是遍寻不着梅姑娘的踪影,要亲自打听。世子,七王子已经在三号房间等候。”

“马上把朱雀找回来,这是西戎,不是天都。她四处乱窜就不怕打草惊蛇?”慕程皱眉,负手走到了楼上的三号房。

房门被人打开,两个黑衣侍卫拦在他身前,赫连嘉伦在里面说道:“世子是贵客,请他进来。”

赫连嘉伦五官深刻,剑眉鹰目,凌厉的眼神中透着自信。慕程在他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慕程此来西戎,一为寻人,二为告诉王子一个重要的消息。”

“哦,世子要寻的是谁?”

“一个女人。”他缓缓说,语气极为自然,笃定。

赫连嘉伦笑了,“三公子乃性情中人,为了一个女人千里迢迢跑来西戎。我府中美妾歌妓甚多,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可是也能魅人心魄,不如送三公子几位,免得找来找去的麻烦。”

慕程刚刚掀起的茶碗盖子又放了回去,发出清脆的“铿”一声。

“王子没听说过屹罗慕氏代代出情种?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果她死在西戎的地界上,说不定屹罗的大军明日就挥师西进了。”他虽然在笑,可是语气冷淡如霜,“为了一个女人而妄动干戈,对于西戎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的确不值得。”

赫连嘉伦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可是又不便发作,尴尬一笑说:“世子何必当真,开个玩笑而已。不知道世子的夫人是何等模样?”

慕程拿出一卷画轴,在他面前展开,赫连嘉伦愣了愣,眼里掠过惊艳的表情,随后收起了卷轴,郑重的对慕程说:“世子放心,本王子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回复。且不知世子所说重要的消息是什么?”

“烈火教与赫连越勾结,正在四处联络旧部,恐怕会危及玄德国主之位。”

赫连嘉伦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这样的假消息每天都能听到。烈火教欺骗天下人容易,没想到连屹罗的听风楼也被蒙骗了。赫连越早就死了,我父王曾听信东方恒清的话,派杀手到屹罗去结果中了烈火教的计被全歼了。假的赫连越我的人都一连杀了好几个,世子杞人忧天罢了。”

“七公子可去岳伦部查一查,一个月前押解到潘城去的马车被劫,车上都是大夫,劫车的黑衣人来自烈火教,其中一人手中拿着的兵器正是破军。七王子以为,破军是谁都可以拿的吗?当场被破军一刀砍去头颅切口整齐的士兵就有十七人!”慕程脸色凝重,“赫连越根本没有死,而且我怀疑,他已经恢复功力了。”

赫连嘉伦沉吟半晌,“岳伦部向来有异心,赫连海图脾气暴躁得很,连我父王也不过问岳伦部的事。世子卖这样大的人情给我,所为何来?”

慕程淡然一笑,“与七王子合作惯了,不想换别的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慕程在安城的第二日,便接到赫连嘉伦的飞鸽传书,说是在潘城附近的赫兰山下发现有酷似那女子的人出现过,他的部下已经在搜索了云云。慕程赶往赫兰山,在途中便遇到了赫连嘉伦的部下海布通,海布通亲自把一个低眉垂首的白衣女子带去见慕程。

那女子一步步向慕程走去,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忽然银光一闪,女子手持匕首眼看就要刺中慕程,可是慕程早已一掌轻轻拍出击中女子的左肩将她拍飞了出去,女子倒下,吐出一口污血,怨毒地望了慕程一眼,然后昏死过去。

海布通吓得连忙跪下请罪,慕程望他一眼,黑眸中不带半点温度,说:“海统领,你下回还是小心查证为好,再让本世子失望,怕你担当不起!”

海布通连声诺诺,一旁的明书看得心惊,问道:“少爷,你怎么知道这女人不是她?”

“她身上从来没有脂粉气。”他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的失望,吩咐一旁的白铉道:“这一带定有人与这女子接头,你让人暗中搜仔细了,找到人的话切勿打草惊蛇,跟着就好。”

过了两日,还是半点音讯全无,慕程脸上平静漠然的面具终于寸寸开裂,担忧焦虑让他烦躁起来,然而这一天夜晚,却见到一束青色的火焰在西南方的天空中升起。

那是朱雀发出的联络信号。

烈火教的总坛设在赫兰山的地宫里,但是赫兰山山高林密,入口极其隐蔽,若无大量人力去搜寻,十天半月都不可能发现些什么。

地宫很大,还有一条暗河,河水的流动带起了风的来回。暗河把地宫分成前后两部分,前面的半个地宫的通道有如迷宫,外面的人如果贸然闯进来必然会迷路落入陷阱,因此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后面的地宫主体建的美轮美奂,画着彩绘的墙壁雕了花纹的顶梁木柱,还有挂满了烈火教历代教主画像,那些都是万里挑一杀人不眨眼的美人……

比如素问。

她走到关着梅子嫣的囚室前,昨夜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前,她皱着眉冷冷地问那个向着墙壁侧躺着的白衣女子,说:“为什么不吃饭?”

“腻了。每天都吃这些东西,我还不如辟谷!”

素问狠狠地一脚踢翻那饭盘,冷笑道:“阶下囚还这般挑剔,你这女人是无知还是无畏?!”

梅子嫣起身坐好,望着她笑道:“阶下囚还劳烦你天天来看,你烈火教是不是太闲了,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

素问瞪着她,怒火中烧,示意一旁的手下打开门后跨不进去,一手掀起梅子嫣的衣领,说:“你别得意,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六十六章你要我还是要他3

“你是妒忌我?”梅子嫣嘲笑道,“那也是,我长得比你漂亮那么一点点。拢月阁的素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将我囚禁在此是何道理?莫非,我抢了你的情人?”

素问简直要气疯了,她一语中的道破她的心结。一想到赫连越对这个女人偏偏情有独钟,她就愤恨得几乎想要一刀了解了她的性命,她的手掐上了梅子嫣雪白的颈项,发狠地望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是现在杀了你也没有人奈何得了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蛊惑着她:杀了她,在赫连越出关前杀了她,他后来即便恨她又如何,已经无补于事了……心念所至,手上的力度不由加大,梅子嫣脸色开始涨红,忽然素问脖子上被冰凉的锋刃抵住,一个压低的声音道:“放开她!”

素问一惊,脖子上一凉似有鲜血落下,她放开了梅子嫣,刚想说话便被来人迅速地点了哑穴。梅子嫣抚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易容成看门人的朱雀勒着素问的脖子低声问梅子嫣:“嫣儿,你还好吗?”

朱雀是暗中跟着几个外出办事的烈火教教徒,乘其中一个如厕时打昏了那人,然后易容跟着其他人回到地宫的。可是进来时跟着别人走容易,要自己一人出去却很难,于是只能铤而走险让梅子嫣激怒素问乘机挟持着她,让她带她们二人离开地宫。

奇怪的是,烈火教的地宫竟然冷清得很,除了几个被朱雀放倒的黑衣侍卫之外,只是稀稀落落地在几个重要宫殿入口处有人守卫。朱雀把匕首抵在素问腰间,低声威胁道:“带我们出去,如果你敢乱喊……”

“如果敢乱喊,我们就把她的衣服剥掉,这样就没有人敢拦着我们了。”梅子嫣冷冷地说。素问怨毒地看她一眼,那目光想要把她凌迟。三人上了暗河边的船到了那迷宫一样的前殿,看守的侍卫见是素问也不敢多问,但是目光瞥见梅子嫣身上时却不由得眉头一皱,却也没说什么就放他们过去了。

出得地宫,见到莽莽山林时梅子嫣终于舒了一口气,对朱雀说:“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我有话要问清楚她。”

朱雀沉吟半晌,于是找到一处山洼低陷之处,点了素问的麻穴才放开她。

“为什么要把我捉到这里来?”梅子嫣问。

素问冷冷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梅子嫣于是拿着匕首手起刀落挑开了她腰间的系带,一边说:“朱雀,给我找根粗壮点的山藤来,我要把这女人吊在树上,剥光了可能就好说话了!”

“你——梅子嫣,想不到你竟是这样不择手段的狠毒女子!”她愤恨地骂道。

“我从来没标榜过自己高尚,你关了我整整一个月,我就不该讨回点债?”梅子嫣笑意不改地继续那匕首划开她的外裳,“你告诉我,你这么恨我,是和哑奴有关系吗?”

对于素问,她只依稀记得哑奴曾经在拢月阁呆了三天,然后实在想不到与她还有什么瓜葛。

“你住手!”素问说:“想知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哑奴和我们主上有很深厚的渊源。现在他已经被带走了,他本来就是我们的人。”

梅子嫣脸色一沉,“你们主上是谁?”

素问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嘲弄的笑意,“元武国主,赫连越。”

梅子嫣一呆,素问又接着说:“是你扔下了他,他才心甘情愿跟我回去的。”

子嫣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琥珀色的瞳仁幽深暗昧。朱雀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说:“嫣儿,我们要快些离开此地。我怕世子大人等急了。”

“他也来了?”梅子嫣有些愕然,“我听说,他……受伤了,卧病不起……难道只是传言?”

“不是传言。”素问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那娇俏动人的脸一下子显得恐怖起来。“你们知道总坛为什么人这么少吗?那是因为我们部署了一场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刺杀,以慕程现在的状况,他大概是躲不过了……我们在天都被他清剿的弟兄可不能白白丢了性命。梅子嫣你知道吗?我让部下扮成你的样子去刺杀他,他竟然毫不迟疑地击杀了我的部下,然而那一掌连她的心脉都没有震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梅子嫣咬着唇,脸色渐渐发白。

“嫣儿,别听这疯女人碎嘴。”朱雀拉过子嫣,“世子不会有事,你别担心。我们现在要尽快赶回安城。”

“梅子嫣,”素问叫住她,“哑奴,你不要了么?”

她脚步一顿,朱雀眯起眼睛,眼中有杀意凝聚,“我先一刀了结了你这聒噪的女人!”她走过去举起匕首,这时一支冷箭“嗖”一声飞来,朱雀连忙避开,山洼四周的密林中走出了数十名弓箭手把她们包围起来,为首一人正是在前殿迷宫出口见到的

目光不善的那人。他向素问单膝跪下,说:“教主,孙冥来迟,让教主受惊了。”说着上前拍开了她被封的穴道。

朱雀反应迅速地从怀里取出小竹筒,一簇青色焰火瞬间燃亮了一小片天空。孙冥身形一闪打掉她手中的竹筒,素问淡淡地说:“这样正好,我还愁着慕程不来呢!”

这一瞬,朱雀才明白掉进了对方的陷阱之中,所谓天衣无缝的刺杀此刻才正式序幕吧!她与梅子嫣对视一眼,不禁心凉如雪。

赫兰山巅的祭天台上竖起一根极高的木杆,木杆有合抱那么粗,高高的木杆上粗大的铁索吊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的头无力垂下,黑发凌乱遮住了大半面庞,白衣上有点点血迹,不知是哪里受了伤……

祭台的形状是一簇火焰,祭台四周密密麻麻地坐了一圈盘膝打坐念着教旨经义的白衣人,头上蒙着白布,祭台上一片血红。

那是血,腥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烈火教的火祭,就是在祭台上洒上教众的血,然后将祭天之人锁在桐油柱子上,以烈火焚烧以表达对上天的致意。

梅子嫣忘不了素问刚才的狞笑,她对她说,梅子嫣,你就等着看慕程自投罗网死在你面前吧……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寒透了。

果然,他来了。

远远地看见他一身青衫,面容清癯,竟是比往日消瘦许多,不变的是那冷静淡定的神态,儒雅温文的气度。身后跟着白铉青昭,还有数名乌衣卫。

“素问教主别来无恙?”他对着台前一身绣着火纹的黑衣女子道。

“托世子的福,还死不了,等着世子来偿还我烈火教无辜死去的人命!”她冷笑,向后一挥手,即刻有弓箭手弯弓搭箭射向桐油木柱,瞬间烈火燃烧着半根柱子,差些就要烧到被锁链吊起的女子身上。

慕程的黑眸中云色翻涌,“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我慕程的命你有本事留得住吗?贵教的七杀阵也不是无懈可击,但是如果你伤了她,我敢保证烈火教从此永无宁日!”说罢足尖一点便越过素问飞身直上祭台,白铉青昭紧随其后。

而乌衣卫已经被烈火教教徒缠斗起来。

那火光之上被铁索缠身的人真的是她吗?瘦弱成那样,像根孱弱的芦苇,风一吹就会轻飘飘地飞走,身下火光大盛,张牙舞爪地朝她撕咬而来,他的心被什么勒住,紧得发痛。

台下的白衣人手中剑光如水银泻地,齐齐向上冲起直刺慕程,剑光密如织网,剑气凌厉锐不可当,把慕程笼罩其中,慕程袖中紫玉银枪闪过一道紫光,旋身挡开当头直刺而下的数剑,“铿”的一声银枪从一臂长伸展成两臂度,光芒顿起疾如闪电刺中一人咽喉,只见猩红的血液溅出。有人惊呼道:“曜日枪?!”

慕氏家传绝学是修罗掌、曜日枪和穿云箭,当初分别传于慕氏的三位皇子,最后大皇子慕??三皇子慕??英年早逝,只剩寿王慕珏一人,所以慕??的曜日枪从此隐世不出,不见天日。

慕程的一身青衫已经染上斑驳血迹,这是一场恶战,他的余光看到那火越烧越旺,而她,一动不动,似乎早已失去了生命迹象……

背上的痛楚猛然传来,他一咬牙,曜日枪洒出漫天枪影,再度刺穿了两人前胸,他纵身一跃眼看就要到柱子下面,斜地里闪出一人拦住他的身影,他冷喝一声,“青昭!”

青昭旋身而至挡在他身前,慕程银枪一点,借着力度飞身向上擦过柱上火苗,眼看着便要抓到勒住梅子嫣身上的铁索,然而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不由一顿,就这样他身形一滞硬是避过了那攻向他空门的匕首,而曜日枪不失时机地刺穿了对方的肩胛骨,那人痛呼一声,手一扬,无数暴雨梨花针扑向慕程。

慕程身如飘絮直直坠下,白铉大吃一惊,幸而慕程将要落地时银枪一点地面又像鬼魅一般掠向台后一个一直维持着原有姿势不动的白衣人。

银枪穿过白衣人身旁的持剑男子,硬生生地被钉入地面,发出“铿”的清脆一声,余音震响,竟是他为了可以腾空两手抱起那人入怀。

这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

如果那白衣人此时斜出一剑,慕程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从躲避。

第六十七章你要我还是要他4

慕程一手拉落她头上白布,如瀑黑发坠落,那双琥珀色的幽深眼眸紧紧锁住他的视线,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安然无恙地落回原地。

心底柔肠百结,却一时间默无言语,手指疾点解开她身上的麻穴,把她放在一旁的青石上坐着,看到她衣衫上的血迹时不由得脸色一沉,半蹲下仔细看着她说:“子嫣,有没有哪里伤到了?”声音中带着紧张,还有心疼。

她摇摇头,笑了笑,眼里却闪着泪光。

“柿子,”她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愣了下,似乎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下一瞬她便已经扑入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

夜色昏沉,那熟悉的气息如此接近,慕程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发上,手迟疑了一下,终是用力地揽过她的腰把她锁紧在怀内。

眼看着烈火教众聚成包围圈冲杀过来,白铉青昭此时已经救出朱雀,慕程放开梅子嫣拿出竹笛吹出几个凌厉的音符,片刻间草丛处响起“咝咝”声音,素问大惊,道:“是蛇阵!撤——”

可惜迟了,几声惨叫传来,已经有人落入了汹涌而至的蛇群,此时山下传来马蹄声和呐喊声,慕程知道是赫连嘉伦的人来了,对青昭吩咐道:“告诉七王子,我们星夜启程回屹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