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少妇扶着丫环款款地走进府中。她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衫,发上插着嵌绿松石花形金簪,一身的贵气。兰君看过去,微微有些意外。那妇人的眉目,不是谷雨是谁?

谷雨也看见了兰君,挥开丫环过来行礼。相比于沈朝歌的忌惮,她倒显得十分坦然。简单地问候了两句,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离开了。

兰君问寒露:“这是怎么回事?”

寒露便把在冀州的遭遇说了一遍:“谷雨现在是大爷的姨娘了,而且跟大爷的夫人…不睦。”

寒露刚说完,一个大腹便便,体态臃肿的妇人便走了进来,盯着兰君看。

“大夫人。”寒露行礼,又介绍兰君,“这是公主殿下。”

李盈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王烁的新欢。都清的事情她虽然没受牵连,但自从谷雨进了门,她就失宠了?还好肚子争气,她以后可就指望着这肚子里的孩子活了,所以她好吃好喝好睡,宁愿身材走形,也要好好地养着肚子里的孩子。

“公主殿下,民妇身体不便,您看这行礼…”李盈为难地说。

兰君摆了摆手:“礼就免了,快下去休息吧。”

“谢公主。”李盈脚步轻快地走了。

兰君问寒露:“怎么没有看见立夏?”

寒露叹了口气:“爷让张巍处置了立夏…是她在刺杀那夜安排公主去碧玉亭,又泄露了爷跟公主去青州的路线。”

“原来内鬼是她。可王家待她不薄。”

“她大概是嫉妒您,心上人又恰好死了,心中成魔了吧。”

兰君知道每个人的归宿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好坏都怨不得旁人。她正准备回宫,门口传来了马蹄声。王阙翻身下马,急急走到院中来,跟兰君打了个照面。

他的腿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不需要手杖了。就是走路还有些吃力,一脚深一脚浅。

他径自走到兰君面前,拉着她的手说:“你派三七或者阿青出宫去迎就好,怎么自己跑来了?”

“毕竟是你母亲,我不敢怠慢。倒是你,怎么骑马回来?也不怕摔着。”兰君掏出手帕,小心地为王阙擦去额上的汗水。王阙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嘴边吻着:“听说你在这里,我做完事连忙赶回来,不然不知道下次再见又是何时。”

兰君脸红,挣扎着要抽回手,王阙却不让。往来下人都目不斜视,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毕竟他们在云州之时,对他们早已经见惯不怪。

谷雨远远地便看见王阙回来,心头震动,久别重逢的喜悦溢上心头。她刚要上前,却见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径自走向庭院中花般娇艳的少女,眼里再也没有旁人。她心里嫉妒的火越烧越旺,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焚毁一样。

忽然之间,她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大爷?这青天白日的…”谷雨推了推王烁,王烁却亲住她的嘴唇,抱着她往房间走:“小心肝,爷想你了…”

谷雨娇笑着,最后看了一眼庭院中的男女,表情阴鸷。

星光之盟(修)

王阙叫了马车,亲自送兰君回宫。

兰君掀开车窗的帘子,看骑马的王阙的心情似乎很好,不由问道:“阿衡,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前几日,我去国子监,那个赵周的表弟可不一般。”王阙温和地笑道,“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想敢言。我把他添进了明年直接参加春闱的名单。”

“能被你看中,他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了。”

“有些本事,至于前途还要看他在春闱的表现。届时朝堂之上,的确需要一些硬骨头来开路,否则士族门阀很轻易就可以把他们这星星之火扑灭。”

兰君忍不住笑起来:“靖远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就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出身呀。”

王阙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没办法,跟叔夜在一起谈论久了,很容易就忘记自己是谁。”

前面官道上拥挤起来,为避免出事,三七把马车赶到道旁,不一会儿禁军就出动清人。

三七前去打探消息,回来禀报道:“公主,恐怕我们得等等了,卫国将军回京。”

卫国将军宋昭文?

兰君掀开车帘,只见道路已经被清干净,百姓都围在道旁。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还有甲胄的摩擦声,从远处缓缓地传来。

大概是这样的声音太有杀气和压迫感,百姓们只敢张望,却无人敢高谈阔论。

为首的红棕烈马之上,坐着一个穿着黄金盔甲的男人。他的身材高大挺拔,一只手执马缰,一只手按着腰间的长剑,威风凛凛。男子的脸部轮廓十分刚毅,有宋家人特有的清傲。他的目光直视前方,气势迫人。

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奉旨镇守肃州,赤羽国被他死死地压制在国境线,不能东进一步。兰君只在某年新年朝贺时远远地见过他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还是第一次。

若说宋允墨像是人间璀璨的烟火,宋昭文便像一把绝世神兵。沉稳内敛而有稀世光华,引得人为之心折。

宋昭文此次是奉旨回京,因为赤羽国刚吃了败战,又折了三员大将。香淳太后怕宋昭文领兵西征,急急给庆帝上书,请求息兵议和。宋昭文又立大功,皇帝特许他回京省亲,加封忠勇侯。

宋昭文回到家中,赵蕴最是激动不已。她拉着宋昭文说话,不时抚一抚他的脸颊,露出几许心疼的神色。宋昭文虽非赵蕴亲生,但从出生都养在赵蕴膝下,何况宋允墨不在宋家的日子,赵蕴视宋昭文如己出一般培养,母子俩倒显得比亲生的宋允墨更为亲厚。

“母亲,听说前些日子您病了,身体可好些了?”宋昭文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纵然有病,看到你也全好了。怎么这么瘦?是不是打战很辛苦?”赵蕴紧紧地握着宋昭文的手,眼中泛着泪光。

一旁的宋如玥乖巧地说:“大哥辛苦了。”

“不辛苦,我一切都好。对了母亲,有件事我想跟您说…”宋昭文还来不及说完,管家已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指着门外。

永安几乎是同时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扫了一眼屋中,目光落在宋昭文的身上。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她心中原本满是欢喜,出口却是不逊:“宋昭文,你什么意思?回京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蕴皱起眉头,显然很不喜欢永安的跋扈,但她仍是行了礼,请永安上座。

永安毫不客气地坐下,仍是质问宋昭文:“你倒是说话啊?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公主,昭文长途跋涉,肯定很累。你先让他休息一夜,明日你们夫妻再好好说话。”赵蕴本好言相劝,永安却不满意:“母亲的意思是我不让他好好休息?”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赵蕴只觉得胸口发闷,气不顺。

宋昭文看着永安,眼眸中流露出厌恶:“我奉旨回京省亲,那圣旨上没说我回京一定要向公主禀报吧?若是公主怪我,处罚便是!”

“宋昭文!”永安气急,拍着扶手站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夫君…这里好吵,星儿睡不着了。”门外传出温婉的一声娇嗔。一个女子赤着脚走进来,用手揉着眼睛。

宋昭文连忙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放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责怪道:“星儿,你这光着脚乱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那女子旁若无人地抱住宋昭文的肩膀,埋在他的脖颈里,软言细语地撒娇:“夫君,我最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

满屋子的人瞠目结舌,看着宋昭文和那女子旁若无人地亲昵。永安几乎是要发狂了,她冲到宋昭文身边,一把拉开他,正欲指着那女子破口大骂,忽然之间,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失态地跌坐在地上。

赵蕴也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女子的面容。

凤目,细长眉,樱桃小嘴,还有脸颊浅浅的梨涡。这分明,是长乐公主的模样!不,应该说比长乐公主长得更美,更柔媚。

女子茫然地看着满屋子里的人,拉了拉宋昭文的手,小声地问道:“这些都是夫君的家人吗?星儿要怎么称呼他们呢?”

永安盯着女子看了很久,似乎才缓过神来,长乐姐姐已经死了,这个女人只是长得像而已!她随即恶狠狠地问道:“你叫他什么?”

“夫君呀。不对么?”女子荡着双腿,天真无邪地问道。

“贱人,你凭什么喊他夫君!”永安冲过去要给那女子一巴掌,却被宋昭文抓住了手腕,然后狠狠地把她甩到一边。永安差点没有站稳,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昭文:“你对我动手?宋昭文,你敢对我动手!”

“你够了没有!”宋昭文怒不可遏,转向赵蕴拜道,“母亲,儿子刚想向您禀报这件事。这姑娘名唤苏星儿,在肃州的时候,儿子已经将她纳入房中,此次特意带回来给您瞧瞧。”

赵蕴和宋如玥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赵蕴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高兴的。她见婚后宋昭文避永安犹如蛇蝎,甚至都不肯同房,也没有通房丫头,还以为他身体有疾,又不好启齿问。此番带回这个姑娘,起码证明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宋昭文,我跟你没完!”永安气愤地跑出去。

***

崇姚进宫看望庆帝,恰好兰君也在龙苍宫问安,皇帝便留她们俩在宫里头用膳。

上次的事情之后,崇姚还担心兰君在王阙面前告状,惹得孙儿对她有意见。没想到,王阙后来提也没提这件事。而兰君面对崇姚时仍是恭敬疏离的,没有因为上次的事记恨她,也不像别人那样巴结她。

午膳过半,永安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哭诉道:“父皇!儿臣要跟宋昭文和离!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庆帝狠狠地拍了下席案:“放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吗!”

永安哭道:“我不管!宋昭文带了个下贱女人回来,他还动手打我!我就是要讨个公道,他宋昭文都不要脸面,我也不要了!”

崇姚皱眉道:“有话慢慢说,你是嫡出的公主,这哭哭啼啼地成何体统?”

永安这才注意到崇姚也在,见她眉目威严,有点被吓住。

兰君好心劝道:“八姐有什么事不妨坐下来慢慢说,有父皇和大长公主在这里,会为你做主的。”

永安抹了抹泪,站起来坐下,哀怨道:“母后走了,父皇把我丢在宋家,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如今一个下贱的女人都要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父皇难道您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宋家欺负我吗!”

“到底是何事?”庆帝不耐地问道。

“宋昭文从肃州带了个女人回来,我才知道他纳了妾。他是我的驸马,这样不知会我一声便纳妾,丝毫没有把我和皇家放在眼里!父皇,您一定要惩治他!”

庆帝听了之后,面容浮起阴霾。再怎么亲密无间,互相信任的君臣,皇帝也不会允许臣子来挑战自己的权威。更何况宋昭文是手握重兵的将领,对皇室不敬,那是不是包藏祸心?

兰君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连忙开口道:“父皇,边疆战事频繁,大将军身边没有个人照顾,也着实说不过去。或许那女子只是大将军收的通房丫头,因为特别喜欢才一并带回京来,并没有对八姐不敬的意思,对皇室不敬就更谈不上了。”

崇姚点了点头,赞同兰君所言。宋家是东青国的柱石,若因为永安的这件小事,让皇帝跟宋家之间有了嫌隙,那真是因小失大。

“承欢,你知道什么!我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吗!”永安不满地叫道。

“我们也不能光听永安的一面之词。这样吧,传我的口谕,请卫国将军进宫来说明情况吧。”崇姚对毕德升说。

没过多久,赵蕴,宋如玥,宋昭文和苏星儿都进了宫。当苏星儿走进大殿的时候,殿上几人都很震惊,庆帝甚至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

但他很快确定那个人不是长乐,只是长得很像很像而已。

一行人在庆帝面前跪下:“拜见皇上。”

“都起来吧。”庆帝和颜悦色,还给赵蕴赐了座。

其实皇帝私心里很喜欢宋昭文,他屡立奇功,从来不求封赏,人也耿直,不结党营私,是个很好的将才。他早就知道,宋昭文一点都不喜欢永安,他从小喜欢的人是长乐。

当时珍嫔跟庆帝说长乐喜欢武将不喜欢文官,他才赐婚。本以为是天作之合,可是长乐竟然抗旨逃婚,打了宋家和皇室的颜面。之后,重病的皇后在他面前苦苦恳求,改将永安嫁到宋家去,全了两边的面子,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对怨偶。

苏星儿牵着宋昭文的手,一直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显然没有把这儿当成庄严的皇宫,丝毫不显胆怯。

宋昭文向庆帝解释了一番,最后说:“臣只是把此女收在房中,并没有给她名分,因此不算越过公主纳妾,请皇上明鉴。”

永安不依不饶道:“你撒谎,我听见她喊你夫君了!”

宋昭文争锋相对:““星儿心性单纯,喊我夫君又如何?她敬我为夫,难道不可以吗?反观公主,除了对我呼来喝去,不敬母亲,又几时把我当做夫君?”

“宋昭文!”永安气得直跺脚,只能对庆帝说,“父皇,您看他!”

“好了,你比你妹妹还年长几岁,你看看她,再看看自己,怎么就这么浮躁?”庆帝不悦道。永安瞪了兰君一眼:“您偏心承欢也不是一两天了,我当然处处不如她好。”

“放肆!怎么说话的?”

崇姚开口道:“皇上,依我看,和离就和离吧。”

永安惊愕,难以置信地看向崇姚:“大长公主…您…”

“你闹成这样,不是就想着和离吗?横竖不过是一个民间的女子,卫国将军喜欢收在身边有何不可?都已经说了,没有给正式的名分,你为何就不能大度些?你这样闹下去,不仅宋家颜面尽失,皇家也颜面尽失,不如就和离罢了。”

永安素来骄纵,又是皇后嫡出的公主,处处比人高一等,连皇帝都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说过她。她顿时哭得更凶了,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帝,一脸要皇帝做主的表情。

赵蕴对这个永安公主已是不满到了极点,但若是和离,对宋家和宋昭文的名声也不好。这样想着,她恭敬道:“妾身觉得,此事是小两口闹别扭,不算什么大事。至于苏星儿,若是公主实在不喜欢,臣妾会好好看管她,不让她在公主面前出现就是。”

宋昭文默不作声,这段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和离不和离,没有分别。他一直都知道,长乐喜欢自己,犹如自己深爱着她。当年那出抗旨的闹剧,定有隐情,也决计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但皇后已死,这么些年过去,他空口无凭。只能把对皇后的怨恨,报复在永安身上。他不碰她,甚至把她公主的高贵狠狠地摔在地上践踏。她不配得到他的半丝怜爱,她那心肠歹毒的母亲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居然害死了他心爱之人,他没有办法原谅!

只要想起长乐,宋昭文的心便像被撕裂一样疼痛。他的长乐,那么聪明,那么优秀,那么美好。在人前是端庄的公主,在他身旁便是个天真快乐,喜欢撒娇的女孩子。自她死去,世间女子于他而言都是过眼烟云,只不过苏星儿真的很像她。像到哪怕知道她不是她,他也愿意把心掏出来。

庆帝收回放在苏星儿脸上的目光,威严地说道:“永安,你若执意和离,昭文又没有异议的话,朕便成全了你。”

永安听说皇帝真要成全她,立刻急了:“儿臣,儿臣那只是气话!只要父皇下旨把这个女人赶走,儿臣就不离。”

“公主恕罪,臣办不到。”宋昭文斩钉截铁地回答。

永安气得面目扭曲,恨不得上前撕裂了苏星儿。这酷似长乐的脸,简直是向她来示威的!

“当时昭文要去肃州镇守的时候,朕问过你愿不愿意同去,你自己不肯去。昭文正当盛年,边关苦寒,妻子不在身边,难道收个人都不行?朕看你就是无理取闹!”庆帝想起当时种种,更觉得怒不可遏,“你若不想和离,就给朕乖乖地呆在公主府里反省。若再敢惹是生非,不用宋家人出面,朕亲自把你领回来严加管教!”

“父皇!”永安愕然,还想再说什么,皇帝却起身道:“以后你的家事不要再搬到朕面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堂堂一个公主,倘若没本事把家中料理好,朕也帮不了你!”说完,再不看永安一眼,转身离去了。

兰君也起身出去,崇姚叫住她:“承欢,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兰君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退到宫外等候。

崇姚扶着阿采站起来,俯瞰着哭哭啼啼的永安:“我作为长辈奉劝你一句,日子过得好或者坏,全凭自己。得不到丈夫怜爱,便要去找原因,而不是胡搅蛮缠,平添厌恶。从前我因你是皇后嫡出的公主,而高看你几分。现在看来,我错了。以后我也得学着不以出身看人,因为那样会存在固有的偏见。对吧,宣国夫人?”

赵蕴愣了愣,连忙应是。崇姚便扶着阿采出去了。

兰君独自一人在廊下等着崇姚,一个年岁尚小的宫女抱着花盆从她面前跑过,一不小心摔在地上,花盆碎裂。小宫女愣在那里。

兰君上前把她扶起来,看到她的手割破了,拿出手帕给她包扎。那小宫女扑进兰君的怀里哇哇大哭:“姐姐,我的花盆!这回肯定要被公公骂了。”

兰君拍了拍她的背宽慰道:“别哭,一盆花而已。我保你无事。”

“真的吗?”小宫女仰头,期待地看着兰君。

一个太监走过来,看到地上碎掉的花,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总是…”他接下来要骂的话,全都在看到兰君的时候,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公…”他刚要跪下行礼,兰君摆了摆手,只低头对怀里的小宫女说,“今天的事,这位公公不会追究了。手上的伤记得去太医院找御医女看看,别感染了。宫里年岁长,往后遇到事,自己可要勇敢机灵一点。”

小宫女愣愣的,然后连连点头:“姐姐是仙女吗?”

兰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置可否,让她跟那位公公走了。心存美好的幻想,总归在这深宫里多一份希望。

兰君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的泥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崇姚和阿采站在廊下看着她,阿采说:“承欢公主长在民间,身上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又不爱受宫里的规矩约束。有时候啊,真不觉得她像个公主。”

崇姚不以为然道:“她虽没有架子,却有皇家之人该有的敏锐。永安只顾着告状,没有顾虑到皇帝跟宋家之间的关系,而承欢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我听说先前赵蕴百般看不上她,还阻止宋允墨娶她。我还得感谢她把这孙媳妇让给我了。”

“看来公主殿下是同意他们的婚事了?”阿采掩嘴笑道。

“我不得不说衡儿看人的眼光真是准。相王家里那个,皇后生的那个,跟这个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有些事我也是今天才明白。悠仁看人的眼光,也应当是不错的。可惜当年我看不上承欢的生母,嫌她身份低贱。若我能放下成见,站在悠仁那边,她们母女也不至于惨到沦落民间…”崇姚摇头叹息,到底是年轻时眼皮子浅,出身背景,这些哪有一个人本身的品质来得重要?

湘君啊,到了今天,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可公主,若是承欢公主留在宫中,也许就是另一个永安公主了。这样独特的经历,恰恰造就她如今的性子,是不是?”

“是啊,人生的经历,真是说不好的事儿。”崇姚向兰君走过去,兰君连忙行礼:“不知大长公主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崇姚执了她的手,亲切道:“我向你道歉。以前是我目光太过短浅,你跟衡儿的婚事,我允了。”

兰君有些吃惊,直愣愣地看着崇姚。崇姚笑道:“这孩子,怎么傻了似的?”

阿采连忙说:“承欢公主,还不谢恩?”

兰君连忙跪下来,叩谢崇姚。

崇姚扶她起来:“我去找你父皇,商量你跟衡儿的婚期。往后就不要叫我大长公主了,跟着衡儿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