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仿佛已入眠的何解忧忽然一个侧翻身,半压住我,左手轻覆我右臂,一寸寸上移,直到箭伤处,附耳低声问:“是不是恨我恨得要死?”

我忙应声:“没有。”

“说谎。”他右手在我腰间一搂,双唇继续在我耳边流连,“再给你一把剑,你也一样会毫无犹豫将我刺穿。重重贵为公主,怎会甘愿对我委曲求全,怎会甘愿自荐枕席,怎会甘愿我夺你天下。可是重重也会骗人。你骗自己也骗我,还骗天下人以为你有多喜欢我这个自荐的驸马,害我都险些当真。”

我推了推他,没推动,喘口气,“你到底要什么?要睡赶紧。”

他按着我手心,手指相交,仍旧耳语:“重重百般姿态,可治国,可嬉闹,可求全,可杀戮,千娇百媚不失铁血手腕,妖娆魅惑不尽杀伐果决,若为男子,你必是风流帝王,可生为女子,你如何在权柄漩涡中求得万全?”

“驸马是在为我算卦?”

“岂敢。”他低沉至极的嗓音透入耳膜,“在庐州时,我就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大长公主,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荒诞不羁,是否如传说中那般容颜难描,乃至民间众说纷纭。”

“敢于自荐驸马的小小庐州刺史,不仅是出于这个好奇吧?”

他低低一笑,气息洒在耳廓,“你可不要小看这个好奇,没有这般好奇,我也不会趁你大好年华来做这水深火热的驸马。”

“事实上,你是不认同我的新法,便想靠个人之力改天换地。”

默了许久,他缓缓抬头,视线移到我上方,再转了身,从我身上移开,平躺下,“我知你新政有理,可我多年在地方也深知新政扰民良多,说到底,不过是立场不同。你身为执政,自然从充实国库方面考虑,可你是否想过,国库收益从何而来?强征暴敛,搜刮民财,这便是百官的作为。自古王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收得三分利,一分新政,两分百姓血汗。”

我叹口气,“如你所说,立场不同。在其位,谋其政。不过除此以外,你就没有为你们陇西卢氏一族覆灭而复仇于我百里氏?”

良久,旁侧传来一阵笑声,“百里重姒,果然是我小看了你!”

“不不不!不是我,是你小看了你的恩师!”我捏着被角,仰看头顶,“明明那个时候,他早就暗示过你。简拾遗怀疑是你放走东鲁叛军之一时,就命人查访过你洛阳何家,何氏家谱经过你恩师之眼,你还指望你那假造的何家幼公子的身份不被揭穿?你本陇西卢家遗孤,我父皇早年诛卢氏满族时,何家与卢家有旧,冒死收养了你**。当年那场屠戮,也是皇位之争,你父亲以全族性命押注于我叔父,最终我父皇赢得君位。果然是报应不爽,如今卢家遗腹子尽得百里氏江山,可真是天意弄人。”

何解忧侧起身子凝望我,“说这些,就是要逼我诛你灭口么?杀了你,引得白将军讨伐我?还是杀了你,留简拾遗活命,平衡政局?你是料定我不会杀他,才这么迫切求死?”

“那你是杀我还是不杀我呢?”我也转头看着他。

他深眸锁住我视线,“你的赌注可真不小!既然知道这些过往,你怎么还敢召我为婿?”

我半撑起身,“你从万千人中走到我面前,我是不会问出身的。你的家世,于我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抹背景。前代的恩怨,如果要后代偿还,总得有人承担,总得有人了结。”顿了顿,再道,“当然,你风华无双,我也不大能抗拒。召你为驸马,封你为长乐侯,分你半壁江山,是不是也算得上是对你卢家的一种补偿?难道你非得灭了我百里氏才解恨?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灭得了我,也未必灭得了我皇族。”看了看时辰不早,“诶,你还睡不睡?”

他哼一声,掀了被子要走人。我连忙拉住,“你这是要赖账?”

被他挣脱了,一身单衣披着头发站于地上。兴许是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他身形滞了少顷,“睡过了,要什么?”

“明日我想去相府。”

他反手抛了一样东西到床上,抬步便往外走,“随你!”

我捡起床上的物事,竟是在天牢里买通狱卒的一支玉钗。

这场豪赌,一注注地下,一盘盘地收,我还真是有点上瘾。驸马啊驸马,我们彼此的试探与博弈,看来不到最后,是看不出胜负了。

※※※

一夜无事,不过翌日一早,宫中盛传驸马与公主床笫不和,分居独睡。得知公主失宠,各大臣费尽心机进献美人到驸马床头,驸马照单全收。

既然失宠了,我便低调一些,低调地出了宫,去了相府。当然,依旧有护卫跟随。

相府名存实亡,奴仆散尽,只有一个管家还守着这冷清的庭院。今非昔比,人生荣华也就如此,盛衰都是命数。相府管家意外见我到来,忙询问简相安危。我安抚老人家一番,表示自己来是替简相取些东西,老管家抹了泪,带我去书房。

护卫都留在书房外,我独自入内。果然见书橱书册顺序颠倒,被人挪动过。简拾遗让我替他拿几本珍本解闷,我便随手顺了几本。放眼书房墙壁,名画若干皆是山水,唯有一副山水掩盖下的男耕女织图,用墨点染都是神韵,山水清景与耕织情趣相得益彰。他送这幅画给我做什么?

搬了椅子踩上去取耕织图,小心翼翼取了下来,拿帕子揩拭灰尘,再仔仔细细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摸过去,反复数次,终于让我摸出点异样。耕织图的部分比山水部分要厚少许,区别十分细微,不反复感知难以察觉。比对之下,可发现,这两个区域纸张用料没有差异,完全是一张画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耕织图内有夹层。

我卷起画纸,绑上丝线,再搬椅子到每一幅名画下,将书房内的画一一取下,全部卷好。最后,抱了一捆画与几本书,出门。

一开房门,数名护卫站成一排肉墙,将我拦个严实。没几个回合,我怀里的东西尽数被抢了去,连个封皮也不留。

好嘛,这就是大大方方让我来相府,给别人作嫁衣裳。我直闯内宫,找何解忧理论,无视议事的大臣们,直接抱了花瓶瓷器砸了满厅。众臣吓呆了,何解忧很淡定,拂去衣袖上瓷器碎片,“纳小这事,公主若不乐意,也可以好好商量的嘛。”

众臣恍然,那些送美人的忙不迭借故退场,余下众人为避免殃及池鱼,也各自家中有事此时蓦然记起纷纷遁了。

我将手里举了半晌的名贵瓷器,不偏不倚砸到何解忧椅子边,“不还我东西,我们就和离!”

他合上手中奏章,“午饭要不要一起吃?”

63、半壁江山一纸书(二)

比淡定,我自然比不了何解忧,便极尽所能地撒泼了一阵。满宫的人都找地方躲了,何解忧身在暴风雨的中心,对和离的话题不接茬。我闹得累了,暂时偃旗息鼓,摔门而出。

回寝宫的路上,身后成群的侍女护卫跟随,我已然习惯了。太液池在望时,身后一名职位较高的青衣太监忽然跑到我前头,诚惶诚恐道:“驸马都是为公主好,公主切勿再生驸马的气,还是早些回寝宫等驸马一同用膳吧!”

我愣了愣,心道太监几时管这么多闲事,再说我不就是准备回寝宫么?忽见这青衣太监大袖下,手指指往太液池方向。因他在我身前,我便成了替他遮挡身后众人视线的天然屏障。

“本宫气得吃不下,要去荷花池边消消气,谁再跟来,本宫便绝食一天!”我拂袖便往太液池去。

青衣太监又劝得几句,见我去势不可挡,只好无可奈何地吩咐众人原地待命。我绝食两天,驸马便任由我天牢探监,想必他们也不敢再惹得我绝食一天,招驸马怪罪。

今已入秋,太液池上荷花凋残,一派肃杀,实在没甚风景可言。到底有何等奇观要叫我来看?

这池边距离侍从们几十丈远,若是打算趁机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我望着池水,唯一的忧虑是水太凉。池风吹着衣摆,都能感到阵阵寒意。这大明宫的寒气,原来已是这样重了。

水面倒影忽然多出一个人来,似乎是从旁侧丛丛荷叶中现身出来。

我手腕一翻,袖口一收,掌心握着的利簪迅速指向他面部。

“……”来人停步,没再靠前,笑意更浓,“公主防范甚紧呀,再近半寸,我这容颜可就不保了。”这天籁之音,稀世之貌,正是向来如鬼魅的迦南。

我收了发簪,诧异,“你找我?”

妖人迦南折了半支枯荷在手,叹息:“公主一点也不想我?就算不想我,也该念着我那份厚礼的情意吧?”

我将前因后果想了想,愤怒地拿发簪向他戳去,“厚礼的情意?那酒果然是你送的?你竟敢如此捉弄本宫!”

他两指截住发簪,脸上一副幕后黑手的满足感,“公主哪点不满意?你那夫婿不好么?”

“闭嘴!”收不回发簪,动不了手只好动口,“你个无耻妖人,存的什么心思,叫本宫喝那种药!万一当时在本宫跟前的是别人呢?你是想看本宫名誉扫地还是想看笑话?”

迦南笑意盎然地听完,“命中注定的事,哪有那么多万一。当一个人心思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时,冥冥中便会将他送到你面前。对你如是,对他亦如是。发生了的事,自有其发生的必然因果。这世间,没有偶然。”

这似妖似佛的家伙说出来的话,不是极度无耻就是极度禅意,叫人摸不透,可又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这么说来,那件事情不能以单纯的对错衡量,不能以该或不该来判断。

于是不知不觉间,对迦南的敌意有所缓解,“那你要什么?”

迦南凝聚起眼里的光芒,“要你的合作。”

“怎样合作?”

迦南两眼一眯,“先帝遗诏。”

我眨眨眼,表示不解,“遗诏?那不是在我皇兄殡天时就公布了么?由他儿子登基,本宫监国,简相辅政。还要什么遗诏?”

迦南凑近过来笑了笑,压低嗓音,“还有一道密诏,在简拾遗手里,也许你都没有见过。”

“本宫都没见过的东西,你怎知会有?”

迦南表情莫测,审视我半晌,“据说宰相不得尚主,这个遗命是从哪里透露的?你之前不也是不知么?你不知,简拾遗却知,而且是在你做了监国公主后,他才对你若即若离,是也不是?你以为他是碍着你监国的身份才疏远你,却不知他是受了遗诏不得不绝去念想。然而,念想能绝情念难绝,他才跟你斩不断理还乱。”

我听得怔怔的。

迦南继续道:“另外,先帝曾派人到民间查访你另外几个皇兄的后嗣,并没有赶尽杀绝。”

“你、你想说什么?”我警惕起来。

“听说你探望过简相,接着便去了相府,取回些东西,再接着又被驸马给夺走。”迦南笑得诡异,“究竟什么东西,让你们夺来抢去?”

“不过几幅字画几卷旧书,你想说遗诏在这些东西里?”我蹙起眉头,愤愤道,“可是现在都到了何解忧手里,你该去找他!”

迦南一点不着急,对我痛悔的表情视而不见,“是么,这么堂而皇之?看来公主还是不信任我。”

我忽然奇怪道:“你素来是辅佐圣上的,何解忧也是辅佐圣上,为什么你们俩不合作,居然来找我这个一无所有的阶下囚?”

“监国印不是在你手里么?”

“那还不是驸马说拿走就拿走的东西。”

“那他怎么没拿呢?何解忧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监国?他让你还政,再废你新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得有个十足分量的名头吧?何况,白氏一族领有百万雄师在外,他用什么来让白老将军折服?”

我盯住他,“何解忧要废新政,你呢?你的终极目的是什么?”联系他今日所言,我再一联想,不由大惊失色,“你、你莫非是我失散多年的亲侄儿?”

猜测一出,顿觉雷霆高悬。

迦南淡淡看着我,唇边漾了一漾,“姑姑为何如此表情?”

我即将晕过去。

他再不屑地接了一句:“你做我侄女都嫌小,我这把年纪能是你侄儿?”

我才又活过来,抚着心口长舒口气,“请问贵庚?”这妖孽怎么看怎么嫩,口气倒是不小,莫非修习媚术还能驻颜?

妖孽不接话茬,“该说的都说了,如何押注就看公主的了。”

太液池畔,各自散了,如同什么也不曾出现过。

当夜晚饭过后,我在灯下闭目冥想。皇族谱系,皇储之争,先皇遗诏,地方叛乱,简拾遗,何解忧,迦南,洛陵……

前几次相府出现的刺客,只怕也跟迦南脱不了关系。他到底什么目的?会不会是跟何解忧争夺圣上的辅佐权?

遗诏究竟会是什么内容?除了宰相不得尚主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会对谁不利?

……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到我肩头,利索地披上一件外衣,然后自己便在旁边凳子上坐了。

被打断了,我不予理睬,接着冥想。

再忽然,一个温软的物事触到了嘴上,辗转少许。我两眼一睁,见近处放大的俊美面孔。

当即后撤,却被他连着外衣被抱在怀里跑不了,一番无理取闹无耻纠缠,嘴里满是他的气息。我愤怒之极,一袖拂落桌上茶杯,“明着不睡,玩暗袭,你有完没完?”

何解忧整理衣襟,调整呼吸,“烛火朦胧戏公主,不是别有味道?”

“那么些美人还不够你戏的?”我甩下他的外衣到地上。

“原来重重生这个气呢?”他托腮望着我。

“我只盼驸马同美人们夜夜春宵,我耳边清净,也能多活几年。”

他继续托腮,目光转向我旁侧的虚空中,许久淡淡笑了一下,眼里烛光如流萤,“原来我竟招人这般厌恶。”

我没表情地看他一眼,“红袖招爱慕你的姑娘多得是,如今你身价百倍,再去定能惹得花魁为你争缠头。”

“重重不要这么毒舌。”他转了视线看我,“若我放了简拾遗,你能从此不跟他见面么?”

我打点精神,“放他的理由?”

“圣上亲政,大赦天下。你若能答应我,我便可赦免他。”何解忧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这是你白日从相府取回的,藏于书画夹层,简拾遗用心良苦,可惜并不如何高明。”

我抢过黄绢展开,果然是皇兄笔迹,皇帝印玺。

――“朕百年后,若帝姑无道,可还政吾儿,另选贤者佐之。宰相为政,不得尚主。钦此。”

果然是坑妹的皇兄亲笔,货真价实的遗诏。

有道无道,还不是当权者说了算。这处的用词可真够微妙,难怪简拾遗藏得那么紧,几波刺客都没找着。

何解忧从我手中收回诏书,怕我承受不住,又安抚地拍了拍我手背,“监国易老,重重还是做个享清福的公主为好,是不是?”

我木然,“那拾遗呢?”

“让他做个山中宰相,离开长安,纵情山水,如他收藏的书画中一般如愿。美好么?”

我望着何解忧,“美好。”

“监国公主还政,圣上亲政的大典就定在五日后。”何解忧若无其事地抚过我脸,“还需重重配合一二,拟份诏书,出席大典并宣读,我就让简拾遗来见你最后一面。”

烛火中,我们互相看着,就仿佛谁也不认识谁一样。

寝殿外脚步声响起,有人膝盖跪地,“启禀长乐侯与公主,前线八百里加急送呈!”

“进来!”我与何解忧同声。

二人互相看一眼,我出示一个抱歉的神情,预备做一个颐养天年的公主,不再问政事。

呈信进入寝宫内的,是何解忧亲随,御林军左将军。左将军入殿再行一礼后,直接将战报呈给何解忧,半眼未看我。那作甚要启禀我,害我硬生生管住自己视线不往信上去。这么些年,第一军情必是我先阅,看不到还真是寂寞。

何解忧看完信件,手里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对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我“嗯”了一声,一点也不好奇。

见我如此淡泊,他便很乐意地同我分享这奇葩的好消息与坏消息:“曜军行至伏牛山,确如简拾遗所料,叛军早已埋伏于此。白将军骁勇善战,指挥得当,曜军八万人很快冲破三万叛军的伏击圈,反击叛军势如破竹,大胜。”

我捏着的拳心松了大半,“拾遗没看错人,小白果然不同凡响!”

“不同反响的小白将军旗开得胜,一面命边疆派来的援军追击叛军残余力量,一面亲帅了几个随从登上伏牛山山顶,寻找大石,效法古时名将,刻石记功,却不慎从峭壁上掉落,为叛军余孽所擒。”

“……”我瞪着何解忧手里的信件,张口欲言,“……”

他接着道:“叛军以小白将军性命相要挟,责曜军八万人全部撤退。我军目前已退守武关,是退是进,需公主定夺。”

本宫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般奇葩的军情。

我缓了缓神,“驸马以为呢?”这叛军若说跟何解忧没关系,我却是不信的。

何解忧道:“得胜不易,须得趁胜追击,轻骑营救小白将军。”

我看了他几眼,“性命攸关,小白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跟白老将军交代?箭矢无眼,不可轻易冒险。再退三十里,我亲书信函一封,承诺还政,废新法,免赋税徭役三年。驸马满意否?”

何解忧笑得温柔,将战报交于我手,起身亲自研墨。我坐于桌前,接过他蘸饱墨的玉笔,书到宫廷信笺上,最后拿起监国印玺舔了红泥,稳稳盖到白笺上。

见我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何解忧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初恋的地位竟如此重要?”

我咬了下笔杆,“那可不。”

“要不趁着现在文采好灵感足,把五日后还政大典要宣的诏书一起写了?”

我搁笔回笔架山,“论文采,本宫如何及得上太傅,还政大典的诏书不同寻常,须得文采斐然骈俪结合方显体面。当今能写一手古体典雅诏书的,除却简拾遗,不做第二人想。”

何解忧冷笑一声,“好,就给你机会,明日再见他一面。”

“今晚!”

“……好。”

“天气寒,我要带些衣物。”

“……随你。”

我欢快地跳下凳子,到一旁默默守卫的左将军面前,伸出手,“左将军可记得要还简相一样东西?”

他愣了片刻,恍然记起,“哦,公主是说简相的官服?”

“还政大典上,简相必须出席,他终是宰相,不穿正二品的官服么?”我叹息着补了一句,“他就一套官服,你们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