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瑾身子一僵,彻底愣住了。

叶凝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天空高湛晴朗,忽有一排白鸽飞过,飞向四野明媚的春光,留下哨音回响。

当年也曾春光明媚,年少张扬,那时她家国破碎,对杞国焉能不恨?是慕怀瑾悉心照拂,用明朗笑容逐渐化去她心中仇恨,直至生出些微依恋,可终究已成过往。那夜皇宫中的相遇已无需解释,从此而后,他们便是对立了吧,如此倒也干净利落!

这就算了结了,叶凝想,从此后与慕府再无瓜葛,回春堂也将消失,这京城中能让她挂怀的也就剩木槿了。那个爽朗的女孩,如明媚直白的阳光,瞒了她这么久,但愿她能理解。

走过两重曲巷,行过繁华街市慢慢挑些衣衫,回到桐花楼时秋琳便紧随而入:“有两人一路跟踪,你挑衣服时他们等不及,已回去复命了。”

叶凝点头:“回春堂那边呢?”

“当归想跟你去云泽,其他人都已遣散。梧桐和麦冬留了信给你,顾掌柜让你珍重,说会照顾那些伙计们。”

叶凝将信接过,放在桌上道:“那就能放心走了,明早动身吧。”

“明天去哪里?”

“去与师父辞别。然后,会一会索普。”

春末夏初天气已十分暖和,叶凝带着当归进山,至师父坟前话别。深山中空静无人,偶尔传来索索的细碎声音,仿佛有人踩踏碎叶。

“叶姐姐。”当归也觉察出了异常,“这附近没有猛兽吧?”

“没有猛兽。”叶凝摇头,凑过去帮她理了理鬓发,轻声道:“含上药丸。”当归早已得了嘱咐,依言点头。

叶凝起身整理衣衫,转身便见不远处有人从密林中步出,朗声笑道:“迦凝公主,别来无恙?”笑容堆在脸上,目光却是阴鸷,这张脸叶凝当然记得,正是数日前在皇宫狭路相逢的那勒国师索普!

早知他会按捺不住,叶凝便也朗声道:“一别数年,国师硬朗如旧。”

索普哈哈笑了两声:“公主变化倒是很大,啧啧,长得这么漂亮,我也不舍得动粗抓你,公主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密林中相继走出几名汉子,都是杞国宫廷侍卫的打扮。叶凝便挑眉道:“去见郑太后么?没兴趣。”

“见她有什么用。”索普笑了笑,“要不是这趟来了杞国,我竟不知你还活着。这倒免了我许多功夫,我要带你去见的人,对公主可是日思夜想。”

啊呸!叶凝心中暗骂,不就是十方么,日思夜想…为了那枚玉龟,他也真是殚精竭虑!

山道上远远有道身影飞奔而来,竟是木槿,她到得近前见了这阵势不免吃惊。到了叶凝身边便喘气道:“总算找到你啦,这里怎么回事?”她一掠之间身手展露,索普不由皱眉,加紧了戒备。

叶凝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了昨天的事。”木槿着急,转身看了索普一眼,“表哥不相信舅母的所作所为,我却相信。只是,你当真是巫夜公主?”

叶凝苦笑一声:“如假包换。”

木槿也是愣了愣,转而看到那些凶狠的侍卫和索普,皱眉道:“他们想做什么!”

索普耐性子等了半天,见木槿似是要取兵器动手的样子,便冷笑着挥手想让侍卫们捉住叶凝。然而抬臂时他才发觉全身乏力,不由面色大变,厉呼了一声。

密林中先后跃出十数人,皆是宫中侍卫打扮,然而各个轻飘乏力,似要醉倒。索普眼中满是惊怒,厉声道:“你捣什么鬼!”

“巫夜的悲清风,国师没听说过么?”转而见木槿轻飘飘的也要倒下,忙取出碧色丹药喂在她口中。身后传来公子清朗然笑声:“你这悲清风倒是厉害,倒白费我一番安排。”

“那也多亏国师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否则也是白费。”叶凝同当归将木槿扶起来,向公子清道:“恐怕国师这只是第一波,现在就走吧?”

公子清颔首,吩咐道:“银翼,将国师带回,其他人快些处理掉。”密林中传来应诺声音。

到得山脚时木槿已然恢复,道别时眉间少见的愁苦:“阿凝,母亲已将我许配给齐婴,烦你转告楚天落,赌酒之事,怕是要失约了。”

“嫁给齐婴?”叶凝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京城如今太乱,形势错综复杂,母亲也是为了自保。”脸上爽朗笑意消失,代之以无奈。这种表情在木槿脸上从未有过,倒令叶凝心中难受,凑在她耳边道:“政局不稳,朝夕可变,尽量拖延婚期。”

-

一路疾行回到云泽,已是立夏。

叶凝此时记挂巫夜之事,已无暇顾及如兰姐弟,只得和林夫人告罪,而后便用心审问十方。

索普虽狠厉凶猛,却自幼养尊处优,本是被十方蛊惑得壮志满满,而今被擒已是丧家之犬。懈怠灰丧下,审问起来并不难,将他所知的信息尽数吐露——

据说巫夜鬼谷的地底有秘藏宝藏,有轮回长生之术。不过鬼谷险恶,有进无出,除了第一任巫王外从无人生还。巫王所制的玉龟便是开启鬼谷的钥匙,然而玉龟藏得隐秘,十方无法获得,便挑起战乱,可惜当年巫夜灭国,王室断绝后玉龟还是消失无踪,十方便想借他人之力打开鬼谷。

可鬼谷是何等险要的所在?当年秦朗的十万大军消失无踪,哪能轻易打开?十方费尽心思求之不得,便以鬼谷秘术为诱饵,让他篡位弑君,以那勒国力助他进入巫夜鬼谷,甚至想调用杞国人力。届时宝窟打开,财富取之不尽,更可让人长生…

对享尽富贵的索普而言,长生有着无可抵挡的诱惑力。而那勒篡位失败后,他在十方安排下到了杞国。那日宫中巧合相遇,索普见叶凝酷似巫夜公主,几番打探确认后便想捉她去邀功。

叶凝听出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叁

十方既然处心积虑要寻那玉龟,应是对巫夜王室了解甚多,就连那勒国师都记得她的容貌长相,十方怎会不记得?可她出入京城这么多年却安然无恙,难道十方并不能认出她?

心中疑惑未解,暂且压下,只问道:“郑太后认得十方?”

索普点头:“她很信任十方。”

“那她见过十方真容?”

“这倒不知,十方扮作灰衣僧人,面相变化多端。”

“那她如何确认十方的身份?”自上次审问郑怡过后,叶凝已赶制了些药粉,索普被迷惑后神智昏乱,知无不言:“他的青铜扳指,有孔雀标记。”

叶凝闻之心惊。如同那勒崇拜神龟,孔雀是陶唐国的信仰,十方果真是陶唐国人!

而在陶唐,孔雀是神物,不可随意使用,将它用在扳指上作为标记,材质是青铜…恐怕他是陶唐皇室中人!在皇室中寻找左眼重瞳,左手四指的人,要简单许多了!

一时间觉得豁然开朗,命人看好索普,自回住处。

点一炉香,泡一壶茶,叶凝对着医书沉思。她的身份已然暴露,留在云泽自是不便,流亡他国也是颠沛,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回到巫夜故土!

现下杞国内斗自顾不暇,君昊那般明目张胆,想来呼戎草原上的驻军已收入他的帐下。若是回到巫夜,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十方!可惜巫夜人现下还散落居住,人数太少,无人率领成军…忽然想起逸王府中那道身影,那是弟弟么?

如果是他,那该多好!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十方和鬼谷,若是铲除了他,再将鬼谷之秘公布天下,避免旁人觊觎,巫夜复国就会少许多隐患。

思量既定,叶凝便让秋琳传讯于沙朗若和岐阳,遣人往陶唐国打探。赤翼自告奋勇,亦孤身前往陶唐。

想想觉得还不够妥当,叶凝便前往扶归楼中,欲从公子清处探些消息。

扶归楼中热闹如旧,公子清独坐在最高层的雅间中,面前一壶香茗,正看那街上熙攘的人群。外面正有一支娶亲的队伍行过,红妆铺满长街,白马之上新郎昂首挺胸喜气洋洋,春风得意之极。

公子清目光落在新郎身上,有些出神,待叶凝坐到对面时他才恍然发觉。

“新娘子一定很漂亮。”叶凝也看那娶亲队伍。

公子清唇角含笑:“阿凝什么时候嫁人?”

这话问得突兀,叶凝听了却不觉得唐突,只愣了愣道:“你也知道巫夜的事,嫁人…从未想过。”

“等巫夜复国之后再嫁人?那可得等很久。”他的目光灼灼看过来,叶凝自能体察他的心意。耳朵竟有些发热,却只能强自撑着笑道:“巫夜会很快复国的。”

公子清啜一口茶,亦给她斟了一杯:“那么,阿凝可有心上人?”如此直白问出来,他的脸色正经认真,叶凝心突突跳着,摇头道:“没有。”觉得这样被追问实在影响自身气势,便反问道:“你呢,何时娶亲?”

“随时。”公子清依旧一本正经。

叶凝险些被茶水呛到,觉得今日这氛围委实有些怪异,正要说正事,公子清已开口:“阿凝若要嫁,会嫁给怎样的男子?”

“一人一心,相扶相持,这是巫夜男女共同的愿望。”

公子清脸上笑意盎然,抬眼盯着叶凝时竟让她察出几分炙热:“还没回答我,想嫁怎样的男子?”

问得太突兀了!叶凝习惯了他温和内敛的样子,也习惯于和他谈论家国之事,提及私情难免尴尬。说起来,她始终记挂巫夜,倒极少去关注内心细腻的感情。

想嫁怎样的男子?叶凝倒也认真考虑起来,微微出神。

眼前的人风华卓然,正将她殷切望着,锦衣墨发,清贵温和…蓦然想起紫藤花架下的初遇,重阳花海中的对酒,雅里圣湖的明月和夜光蝶,还有除夕夜的默然陪伴,乃至往后的桃源郡和京城,不知不觉中竟已与他共同经历了这么多!

她看着公子清双目,如深潭微漾,莫名觉得亲和安适。

是从何时开始呢?撤去对他的防范,无意再隐藏身份,甚至生出微不可察的依赖。而他也逐步洞悉她的身份,于是派了秋琳,又派了赤翼,乃至京城中与索普相对,她头先想到的也是他,且无意掩饰公主的身份!

君昊帮助巫夜是因为愧疚不安,是有求于她的毒术,公子清呢?他为何要帮她?仅仅因为药娘子的托付?

更可怕的是,她似乎正在习惯公子清的存在!叶凝心中震惊。

似乎春草终于顶破泥土的禁锢,发芽生叶,于是无可遏制的蔓延开来。叶凝忽然发现,她虽然抗拒,虽然刻意退避,但是心底应该是喜欢公子清的!

似乎有一种默契,说不清道不明,却萦绕在两人之间,无须言语行动,只是相对而坐,便能觉时光安好。浮生疲累,个人渺小而力弱,却要背着繁重的枷锁包袱前行,若能有人相伴,似乎一切都不足为惧。

譬如现在。

娶亲的队伍已远去,公子清看着叶凝发呆,只举茶杯细品,眼中笑意愈来愈浓。

-

叶凝走出扶归楼时脑中有些昏然。

公子清的笑脸浮在眼前挥之不去,想起方才的情形她便有些懊恼。她在失神过后只回答了一句:“随眼缘。”公子清的笑意便全然绽开:“那你看我如何?”那样直白炙热的目光!

叶凝一时应对无措,便随意敷衍几句逃了出来,倒忘了说陶唐国的事情。

门外凉风抚过,神识渐而清明,后面白豆蔻追了上来:“叶姑娘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叶凝驻足回首,就见白豆蔻略是腼腆:“想邀请叶姑娘一同走走,不知有空么?”

眼下暮色四合,各家店里挑出红纸灯笼,高低起伏绵延如长蛇,在昏暗天光中有别样滋味。叶凝不知她所为何事,便微微沉吟,白豆蔻补充道:“是关于公子的。”

穿过南曲街至湄河畔,河畔小店里的馄饨香气扑鼻,叶凝同白豆蔻入内果腹,倒也有趣。白豆蔻说的是一些过去的事情——

公子清自小待人客气,养成清贵温雅的气质,然而内心却是孤独的。他游山水、玩奇石,喜欢独自出神,有心事时爱埋在心里,不会找人排遣。这些年中,白豆蔻始终服侍在侧,见过他身边出现的无数女子,然而却都如过客,从未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涟漪。那些人在或不在,对他没半点影响,公子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叶姑娘,你是特例。”白豆蔻由衷道:“那天公子详细吩咐我准备甜点时,我就觉得诧异。后来他专程往京城赴约,有时候批着文书会突然失笑,或者心不在焉…你画的那副像,公子一直精心收着。”

“所以呢?”

“公子喜欢你!”

叶凝将最后一枚馄饨咽下,叹道:“公子清怎么调教你们的,尽说他的好话。”秋琳如此,白豆蔻亦如此!

白豆蔻笑着吐吐舌头,叶凝结账出了门,竟意外碰上了崔文!

崔文也是闲逛看夜景,碰到叶凝时倒也算意外,三人便结伴而行。街市上毕竟喧扰吵闹,崔文颇为善谈,滔滔讲起四处游历的际遇,倒引起白豆蔻好奇,不自觉中便拣安静人少的街巷前行。

待发觉时,三人已行至僻静的深巷,前后并无行人,只有夜风掠过。

空巷中唯有灯笼随风轻晃,四下昏暗空静。叶凝觉得不对劲,耳听喧闹声从右侧远远传来,便指着右侧巷口向崔文道:“走这边吧,我得打壶酒回去。”崔文点头称是,让她先行。

叶凝本就走在两人中间,此时处于右侧的未凌缓了一步,她步出时已是领先。暗夜中未凌和白豆蔻都在身后,猛然脑后风凉,她待要反应时脑后被重击。

闷重的疼痛传来,叶凝来不及惊呼,已失去意识。

-

醒来时软帐长垂,四下宁静,安息香缕缕入鼻。

脑后的疼痛已然缓解,她坐起身时就听公子清的声音传来:“醒了?”屋中烛光摇曳,他正在烛光下把玩一枚玉牌。

“这是…你的书房?”

公子清点头,手指弹出时有火光飞射,旋即有几支红烛燃起,屋中骤然亮了起来。

“豆蔻呢?”

“在厢房昏睡,应该还没醒,怎么回事?”

叶凝揉了揉后脑,旋即想起了崔文和豆蔻。也怪她大意,本打算往扶归楼一趟即回,便没让秋琳跟着,谁知却与白豆蔻走去了湄河,然后遇到崔文…步入昏暗无人的小巷,是因为崔文的侃侃而谈,还是白豆蔻有意为之?

心中疑惑一闪即逝,她起身走至桌前喝茶润喉,将前因后果讲明,而后问道:“我怎会到了这里?”

“有个黑衣少年送你和豆蔻回来,留下这枚玉牌。”

又是黑衣少年?叶凝接过公子清递来的玉牌,形状平淡无奇,只是普通的白玉打磨而成,没有任何雕饰,唯有角落里一片焦黑,齐刷刷的似被刀斧砍去一角。

这枚玉佩…叶凝精神陡振,看向公子清时眼中有逼人的光芒:“他说了什么?”

“若你想见他,将这玉牌悬在屋门前,遣走外人即可。”

叶凝胸中砰砰而跳,呼吸竟有些急促。是他!一定是他!

心中急不可耐,握着玉佩时却镇定下来,她向公子清道声谢便要辞别。公子清皱眉道:“这么着急?现在还是半夜。”

叶凝只歉然笑了笑。

公子清也不多留,向外唤秋琳入内,让她陪叶凝回去,又道:“若问出是何人所为,尽管言明,豆蔻那边无须顾虑。”

“明早就知会你。”叶凝披了件薄衣出门,心中竟自雀跃。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叁

彻夜未眠,次日天光蒙蒙亮时便梳洗完毕,将当归和秋琳遣走,于门前屋檐上将玉佩悬挂起来。

屋门敞开,叶凝立在桌边喝茶,心中却隐隐焦灼。

门外人影一闪,屋门吱呀作响间倏然闭合,她的面前已多了一位黑衣挺秀的少年。清秀的脸上双眸如墨漆黑,双唇紧抿透出几分倔强,与记忆中知会撒娇卖痴的幼弟全然不同。

他的右颊有一道伤疤,如一道纤细的红线蜿蜒,整个人冷硬而疏离。

两人沉默的对视,叶凝眼中渐渐有热泪溢出,不由伸手轻抚他脸上伤疤,同他一样死死咬唇。

还是他首先打破了沉默:“姐姐。”再不似当年软糯的童音,声线清冷,带着些许久别后的陌生。

“伊洛,你还活着。”叶凝心中欣慰,声音里也带了温暖笑意,只是盯着他的脸,激动之下反不知要说些什么。

别后已有七年之久,说起各自经历,自是唏嘘心酸。失散之后,伊洛独自流落孤苦,得遇北域游侠,隐姓埋名随他习武。后来他发现君昊暗中笼络帮助巫夜人,便潜入逸王府中,成了他帐下一名剑客,暗中观察君昊意图。

“我现在叫明川,逸王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哪怕是和姐姐重逢,他的精神依旧紧绷不松懈,随时警惕周围动静,“你和逸王相识的过程我已打探过了,他当初主动招揽,恐怕不止是为了你的毒术,还因为你的长相。”

一母所生的姐弟,长相上是有几分相似的。

叶凝恍然明白过来:“所以他现在知道你也是巫夜人了?”

明川点头:“在逸王府看到你后,我就已向他请辞。姐姐,所有人都在等巫夜复国!”

“我明白。”叶凝自颈间取出那枚玉龟,“当年巫夜灭国,是有人觊觎鬼谷的财富。那人就在陶唐,到现在都是虎视眈眈,要先除了他,巫夜才能安稳。”

“他觊觎鬼谷财富,为何要让巫夜灭国!”明川闻之愤然。

叶凝手握玉龟,几分鄙夷:“普天之下,若不是机缘巧合,有几人能找到鬼谷真正的入口?那人就算拿到玉龟,恐怕也是一生都难进入鬼谷。他想得到鬼谷的财富,就只能借他人之手打开鬼谷。这只能是巫夜王室来做,但是巫夜建国这么久,平白谁会开启那个地方?”

“只有巫夜面临危难,需要鬼谷的帮助,才有可能打开鬼谷?”

“所以,巫夜复国正是那人期盼的!”叶凝冷笑,将此前那勒的传言说了,明川对此亦有了解,愤然道:“此人居心险恶,也太贪心!巫夜灭国七年,他现在还贼心不死!”

叶凝将那玉龟收起,笑意中几许冰冷的嘲讽:“那我们就如他所愿,让他看看鬼谷中究竟藏有什么!等沙朗若他们查出那人身份,我们就前往鬼谷。”

巫夜惹人觊觎,无非是因为鬼谷,待鬼谷之秘大白天下,便也落得清净!

姐弟两人久别重逢,直至天色将暮时明川才离去。

叶凝站在窗下,手心一层薄汗——蛰伏七年之后,终于要踏上复国之路,心中竟自激动难安。

与弟弟会面之后,叶凝数年来始终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弟弟还活着,这已很好了!否则复国路上若要征战厮杀,叶凝自问并没有那等征战沙场、率领军队的能力,有明川在,领军杀敌的重任就有人分担。

而她要努力做的,就是将十方这一隐患除去!

明川这一趟离去,是前往巫夜旧址。叶凝也没闲着,将当年母亲说过的事情仔细回想,而后让秋琳传讯各处,预备前往鬼谷的事宜。

关于那晚遇袭的事情,明川也说得详细——擦身而过的那一瞬,是崔文抬手打晕了她和白豆蔻。看似文弱风雅的他,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据明川说,崔文明面是棺材铺的掌柜,暗里却是郑太后安插在云泽的眼线,平日盯着逸王的举动,回报入宫中。君昊早已发现他的身份,不过崔文对他影响甚小,加上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故作不知。

此番崔文忽然动手,怕是郑太后已得知了叶凝巫夜公主的身份,才遣人下杀手。

明川已将崔文擒获,只待叶凝发落,待公子清问及那晚的事,叶凝便将崔文交了出去——如她所料,半月之后,公子清顺蔓摸瓜,一举将郑太后安插在云泽的眼线清理殆尽!

-

赤翼回来时,身边还跟着许久未见的沙朗若。

两人这一趟陶唐国之行耗时将近两月,因线索明晰又有公子清早先安排的眼线帮助,因此查探得很清楚——整个陶唐王室中,左手四指的人五个,其中四名男子,这当中左眼重瞳的只有一人,便是陶唐国主的第三子玄英。

这位玄英的画像赤翼也带了一幅回来,赫然正是药娘子所画的十方!

陶唐国主年过花甲,玄英如今也已近四十岁,虽未定作太子,却也是最得国主欢心的人。二十年前他开始在陶唐的国寺中带发修行,平日里深居简出,似乎行事低调,每月除了入宫请安也不与他人来往,其他时间里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