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兰馨点头,拉长声音道,“据说是由皇阿玛指定的呢。”

皇后瞧了兰芷一眼,正要答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皇后向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容嬷嬷会意,向门口走去,“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他——”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在门外道。

“皇上怎么了?”皇后一惊,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厉声喝问,“说不清楚,仔细你的脑袋!”

“是!皇上从围场带回来一个姑娘,说是五阿哥一箭射中的,一路往令妃娘娘的延禧宫去了。这会儿太医们已经在延禧宫候着,皇上还说,医不好这位姑娘,让太医们提头来见!”

作者有话要说:嘿,某燕子终于出现了出现了。。。

暗涌

“什么?”皇后面上神情变幻不定,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忽然整了整原就没有一丝褶皱的衣服,抬步向外走去。

兰芷吃了一惊,一把拉住皇后,“皇额娘,您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去延禧宫。”皇后的表情很冷,一字一句出口的话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要去问问你们皇阿玛,是不是任何一个不明不白的野丫头,他也能往宫里带?再怎么说,我还是皇后,老佛爷不在宫里,难道我还能看着不成?”

“皇额娘,您这会子过去,除了让场面更加混乱之外,还能做什么?”兰芷一边朝容嬷嬷使眼色,一边安抚住皇后,让她重新坐了下来,“现在延禧宫里一定乱糟糟的,您急冲冲地过去,万一跟皇阿玛起了冲突,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兰芷心下暗叹了一声,不觉有些头疼。原本,永璂聪明孝顺,永璟乖巧伶俐,再加上有兰馨弥补了当年五格格早逝的缺憾,皇后刚硬倔强的脾气已经内敛了许多,平日里处事手段也多了些圆滑柔和。况且,之前有太后在上面镇着,后宫虽说不平静,但也没出什么大事,乾隆与皇后之间自也没什么冲突,帝后相敬如宾、关系和谐。

可惜,皇后本性中的冲动强硬仍然没有改变,只待有了机会,稍一撩拨立刻就会爆发。当然,这并不是说皇后不聪明,能让太后亲自选为皇后,并将偌大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

她只是太过看重乾隆,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罢了。

这些年来,虽有兰芷借着太后之口,偶尔提醒一两句,让她将心思多多放在孩子身上,但想改变她这么多年来的感情与习惯,又谈何容易?如今,兰芷也只有提醒着、劝解着,让皇后少跟那帮人产生联系,由得他们折腾也就是了,反正她还有一个在五台山的太后撑着不是?

另一边,容嬷嬷已让原本在屋子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下去,没有关上房门,而是让宫女太监走的远远的,并吩咐心腹之人守住门口。

皇后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虽然脸色还是不好,却也不再坚持要去延禧宫,“好了,芷儿,你可以放开皇额娘了。”

“你们都坐下吧。”皇后瞧了站在一旁的兰芷兰馨一眼,指了指原先两人坐着的位子,“芷儿说得不错,我就算要过去,也不能这会儿过去。”

食指在桌面上缓缓地敲击,皇后望向兰芷,“关于你们皇阿玛带回来的那位姑娘,芷儿有什么看法?”

兰芷微微一笑,心道皇后果然是聪明人,并没有被“令妃”“延禧宫”这样的字眼蒙蔽,还是一眼就瞧出了事情的关键。

“围场那边戒备森严,又言明是皇家禁地,普通老百姓绝不会在附近逗留。皇阿玛去之前,必是经过清场的,这姑娘忽然出现,被五哥一箭射中,多半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知道当日皇阿玛在场。”

兰芷自然清楚整件事的真相,但她又不能说出来,只能斟酌着道,“她能让皇阿玛这般紧张,甚至扬言要太医的脑袋,必是跟皇阿玛有某种关系,还是能让皇阿玛失态的密切关系。”

“密切的关系?”兰芷的话音落地,过了许久,皇后才喃喃地道,“跟皇帝有密切关系的姑娘家只有两种——不行,我得去看看,不然我这心一直突突地跳,怎么也静不下来。”

“皇额娘!”兰芷叹了一声,无奈地将皇后再度按回座位,“皇额娘,不管那姑娘跟皇阿玛是什么关系,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要紧?您可是皇后,整个后宫除了皇玛麽,就数您最珍贵,难道她还能越过您不成?”

顿了顿,看了看皇后的面色,见她并未着恼,兰芷神色古怪地继续道,“既称之为姑娘,想来年龄不会太大…”

皇后想起乾隆老是往宫外跑的行径,想起他数次江南、河洛之行,再想想他平日里的性子,这脸色也不觉越来越黑。

兰芷知道皇后想到了答案,这才小心地道,“如果她真的是皇阿玛的…那皇额娘更无须担心了,她在宫里住不了多久,总归是要出嫁的。更何况,虽说皇玛麽现下不在,但这事儿还是得让她知道的,我们只需实话实说即可,皇玛麽是个明理的人,定不会怪罪我们。”

皇后沉默了片刻,看向兰芷的目光已有所不同,良久,才略有些不甘心开口,“其实,皇额娘也不是在意这些。只是,你皇阿玛绕过坤宁宫,直接将人送去了那边,这做法可不让人寒心?”

兰芷一听皇后连这般私密抱怨的话都跟她与兰馨讲了,确是真正将她们姐妹当成了自己人,心底也暖融融的,“皇额娘,您莫不是糊涂了?才刚芷儿已说过您是皇后,那姑娘若是已确定了身份,这宫里怕早已传遍了,既然还未有动静,说句来历不明也不冤枉了她,如果直往您的宫里送,岂不是平白抬高了她?再说,芷儿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姑娘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贸然与她扯上关系,也未见得一定是好事。”

后宫的处事原则一直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有那不安分的,才是上蹿下跳地找事。皇后已位在中宫,又育有二子,既得太后欢心,乾隆也尊重她这个皇后,的确也没必要上赶着去看一个晚辈。她不似令妃,做梦都想生一个儿子,只要乾隆喜欢在意的,她得比乾隆更喜欢在意。

还是兰芷说得对,她现在要注意的并非那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而是必会借着这丫头找事的令妃。她知道,令妃等这样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此刻如了愿,就是没事她也能找出事来。

山雨欲来啊。

不过,从宝亲王府到如今,风风雨雨几十年,她又何尝怕过?

眼见皇后陷入了沉思,容嬷嬷在一边开口道,“皇后娘娘,依老奴看,芷格格说得很是在理。也就是那起子奴才秧子出身的,才会将个野丫头当宝,娘娘犯不着去凑这个热闹。”

皇后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兰芷与容嬷嬷的说法。其实,即使容嬷嬷不加这么一句,她也已经想通了,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却缓和了脸色,再没有了立刻前去延禧宫的想法。

轻拍了拍兰芷的手背,皇后有些感叹,“芷丫头,想不到你竟能有此见地,怪不得老佛爷会将慈宁宫交给你,也怪不得,她临走之前会让皇额娘有事的时候来找你商量。”

原来是太后打过招呼,难怪皇后能静下心来听她分析。想想也是,她本数晚辈,如果没有太后的原因在,皇后哪里会这么容易将她的话听进去?

胡乱地想着,兰芷口中却道,“皇额娘太高看芷儿了,芷儿的这点子浅见,皇额娘怕是早已想得清清楚楚,哪里需要芷儿多嘴?”

“得,你也甭谦虚了。我的脾气我自己知道,今天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已冲到延禧宫去了,容嬷嬷是拦不住我的。”皇后重又露出笑脸,“我虽也能想清楚其中关键,却必定是事后了。”

“皇额娘是真性情。”兰芷也笑了,贼兮兮地凑近皇后,“其实啊,芷儿也是有私心的。芷儿怕皇额娘认了其他姐妹,就不要芷儿与姐姐了。人家都想抢咱们的皇额娘了,芷儿当然要防备着。”

皇后被逗得笑出声来,“好好好,除了你们两个丫头,皇额娘谁都不要,其他的,谁爱认谁去!这没影儿的事,也值当你这般担心?”

“皇额娘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是不是,姐?”

“啊?”兰馨略有些茫然地看向兰芷,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事么?”

本来有了与兰芷在马车上的谈话,兰馨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想不到兰芷当日所言这么快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眼前,早已听得呆了,压根没听到兰芷问了她什么。

皇后早已看出了兰馨的状态,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让她离开,将她隔离在这些事情之外,“兰儿不必想那么多,多听多看,慢慢地习惯了就好。过些时候,你与皇额娘一起去延禧宫,至于芷儿,老佛爷先前早已吩咐了,也定是要去的。”

兰芷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忽然道,“皇额娘,在这之前,芷儿还有一事要问。”有太后的话在那里摆着,她不用再瞻前顾后,有些话说出来也不再有顾忌。

“芷儿你说。”

“方才那个小太监,是皇额娘的人?”话是问皇后,兰芷的目光却是询问地看向容嬷嬷。

容嬷嬷看向皇后,见着皇后点头,这才开口道,“他在皇上身边当差,因品级不高,只能得知大概的事,细节却是不清楚的。”

皇后神情一肃,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罩着一层寒霜,“这个小太监有问题?”

“这个芷儿不能确定,只觉得他之前的举动让人生疑。”兰芷看了看皇后,慢慢地分析道,“他既是皇额娘的人,便不该在门外大呼小叫,大可进门来仔细分说。可惜他不是,他一开口就是皇上,其实皇阿玛根本一点事都没有,他却用皇阿玛让皇额娘失了平常心。接着,他两次提到令妃的延禧宫,并特意强调了皇阿玛对那位姑娘的重视,可不就是直接挑动皇额娘往令妃的延禧宫去么?由此可见,这小太监深知皇额娘的脾性,也知道皇额娘最讨厌什么。”

眼见皇后的脸色越来越冷,兰芷想了想,还是再加了一句,“当然,这只是芷儿单方面的猜测而已,兴许那个小太监也是无心的。”

“无心?我看是故意的才对!”皇后冷笑了一声,“本宫不过几年没管事,看来已有很多人忘了本宫才是皇后。这事儿芷儿你别管,皇额娘记下了。”

兰芷答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这几年皇后忙着给永璟调养身子,除非是乾隆亲自吩咐的大事,其他的她一概不理会,反正后宫凤印也不在她这里。如今想来,皇后的疏忽确实助长了某些人的气焰,借着乾隆的宠爱,又有凤印在手,那人应该趁着机会没少撬皇后的墙角,没少安插人吧?

那小太监十有八九反水了。不过没关系,皇后既然已腾出手来,自是知道该怎么做,根本不用担心。

燕子

皇后、兰芷、兰馨走进令妃的延禧宫时,乾隆正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打量着案上一把摊开来,上面画着荷花、题着词的折扇,以及一幅画着烟雨图的画卷,面上满是怀念与感慨之色,甚至连身边最亲近的太监总管高无庸都不在。

皇后见状,给身后的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容嬷嬷会意,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出去了。

乾隆听到动静,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见是皇后,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照理,他应该将人送到皇后的坤宁宫,但想起她素日的脾气,他便下意识地来了延禧宫。不过,这事儿终究是要知会皇后的。

“皇后来了?”乾隆淡笑着看着皇后兰芷三人,站起身来,“兰儿与芷儿也来了?”

上前行了礼,皇后语带嗔意的瞥了乾隆一眼,“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臣妾能不来么?”

“是啊,皇阿玛,您可吓死我们了。”兰芷一脸惊魂普定地模样,上前环住乾隆手臂,“您不知道,您当时说这次秋猎至少会去一个月,刚才皇额娘一听您从围场回来,担心得不得了,那报信的小太监又说得不清不楚,我们都以为您出了什么事。这不,后来知道皇阿玛没事,皇额娘仍然执意要马上来见您,说是不见到您的人就不放心,芷儿与姐姐怎么都拉不住。”

“好你个芷丫头,敢情你专程到你皇阿玛面前揭皇额娘的短来了!”皇后故作气恼地瞪了兰芷一眼,“看来皇额娘以前是白疼你了。”

“皇阿玛您看,皇额娘恼羞成怒了。”兰芷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乾隆,“看在芷儿实话实说的份上,要是以后皇额娘不疼芷儿了,皇阿玛可不能不管芷儿。”

“皇阿玛,兰儿可以证明,芷儿说得都是真的。”一边的兰馨轻柔地加了一句,末了还像为了增加说服力般肯定地点了点头。

被兰芷兰馨这么一打岔,原本略有些沉闷与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那剑拔弩张的火苗还未燃起就消失殆尽,反而有种淡淡的温馨感弥漫开来。乾隆眸中含笑,轻拍了拍兰芷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芷儿无需担心,皇阿玛保证,你皇额娘只是口硬心直,嘴巴上不饶人,实则心里还是疼爱你的。”

安抚完兰芷,乾隆看向皇后,心里有些感动,对自己绕开坤宁宫的事不觉又多了一丝愧疚。当然,他的身份与性子注定不可能说出抱歉之类的话,也只柔和地扫过皇后一眼,轻声道,“让皇后担心了。”

如果乾隆早些年说这些话,皇后指不定会受宠若惊,感动得恨不得替乾隆死了。只可惜,此时的那拉皇后,即使有再多的感情,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下淡了。不说已去的孝贤、慧贤,单说这如今宠冠六宫的令妃,乾隆就没少为了她让自己怄气,这会儿又出来个不明不白的姑娘,八成是流落在外的种。

她算是看透了,虽说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放下,毕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执着了。这一回兰芷能够劝动她,除了太后的提醒、兰芷本身说得很有道理外,也有她本身想法隐隐改变的原因。都说乾隆挚爱孝贤皇后,却又生生弄出个几与皇后平起平坐的慧贤皇贵妃。说起来,孝贤皇后也许比她还苦,至少她上面没有一个慧贤压着。至于靠着孝贤上位的令妃,她是无论如何比不得慧贤的。

如果乾隆真的将令妃放在心上,又为何迟迟不像慧贤那般给她抬旗,而让她顶着包衣的身份坐着妃位?她就不信令妃会一次都未提起。以一介包衣奴才晋升妃位的,整个后宫可是独一份。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渴望一个帝王的感情,也许本是一个笑话。太后说得很对,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孩子才是她们的依靠。而为了孩子们,又有什么事是一个母亲不敢做的呢?

“皇上别这么说。看到皇上平安,臣妾也放心了。”皇后荣辱不惊地微笑着,随后敛起笑容,眸中恰到好处地带起一丝担忧,“皇上,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此事关乎您的安危,臣妾却不得不说。围场的防卫不是说万无一失么?怎么还会有人闯入?这次幸好不是外人,若是有那心怀叵测的恶徒混入围场,又该如何?只要稍微想一想,臣妾就忍不住心惊肉跳!”

乾隆听得皇后说到围场的防卫,以为皇后又要借题发挥,脸色马上冷了下来,忍不住有些恼怒。听皇后说到闯入的不是外人,心下暗道皇后已经接受那孩子了,这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待听完最后一句,细细一思量,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身为帝王,自是将自身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最忌讳的也是这个,想到万一被皇后言中的后果,乾隆不可避免地怒了,那张脸黑得简直能刮下一层灰来。心里想着怎么惩治负责这次秋猎之人,看向皇后的目光多了几分暖意,毕竟,从围场一路赶回来,皇后是第一个跟乾隆说担心他安危的人,“皇后提醒得对,此事是朕疏忽了。”

皇后连称不敢,想起一路来时已经传得风风雨雨的话,复又开口问道,“皇上,从围场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她没事了吧?她的身份——您已经确定了么?臣妾并不是想怀疑她的身份,只是事关皇室血脉,不得不慎重一些,还请皇上恕罪。”

乾隆一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不过,虽说皇后的确有权力知道这事,但让他在自己的老婆面前谈在外的风流韵事,而这风流韵事的证据还找上门来了,饶是乾隆脸皮厚,也不免有些尴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了想,乾隆觉得有些奇怪,那姑娘刚刚的确醒过一次了,他也认了她,可是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不知不觉中,乾隆的心思又转向了某些不怎么好的地方。

眼见乾隆沉默着神色变幻,兰芷稍一细想,便知道这个疑心病重的皇帝在想些什么,当下笑着插嘴,“皇阿玛,您不知道,令妃娘娘这里来了一位新格格的事,现在宫里都已经传遍了,芷儿与皇额娘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

乾隆微微一怔,“原来是这样。”又转向皇后,“皇后放心吧,那孩子刚刚醒过,朕已经问过话了。年龄对得上,名字也对上了,信物也不错,应该不会有错。”

皇后点了点头,“既然皇上这么说了,臣妾也没什么问题了。”

“皇阿玛,皇额娘,你们说完了吧?”兰芷听得该说的都已说完,遂有些迫不及待地望向乾隆,“皇阿玛,芷儿能去看看这位新格格么?”

“当然。”乾隆见皇后这么好说话,原本以为有一番波折的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不由地心下舒畅,哈哈一笑,拉着兰芷就走,“还有兰儿,皇后也来吧,毕竟,那孩子还得叫你一声皇额娘。”

皇后跟上乾隆的步伐,“臣妾今日来,可不就是来瞧瞧这个孩子么?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却是随了母姓,姓夏,名小燕子。”乾隆的语中满是愧疚。

“小燕子?”皇后笑了,“这算是什么名字?莫不是小名吧?听着倒也可爱。”

一路说,一路走,看前进的方向,居然是令妃的寝宫。意识到这个问题,兰芷不由地有些发愣。这令妃为了给乾隆留下好印象,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自己的床都贡献出来了。

进得内室,一屋子奴才齐刷刷跪了一地,只除了坐在床边的一个眉目温婉的盛装丽人,她正一脸温柔慈爱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直到他们一行走得近了,她才像是刚听到脚步声般回过神来,看表情似是吃了一惊,随后盈盈下拜,“令妃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方才未见皇上、皇后娘娘进来,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回想起令妃的一系列动作,兰芷撇了撇嘴。又不是你女儿,装什么慈爱?皇后都来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她出去迎接,真真的仗着宠爱无尊无卑了。

而乾隆已笑着大手一挥,“罢了,你也是为了照顾小燕子。都起来吧,这里用不了这么多人,令妃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乾隆、皇后、兰馨兰芷、以及令妃了,乾隆拉着皇后的手上前两步,“皇后你看,这就是小燕子了,你觉得她与朕可像?”

兰芷站在乾隆另一侧,也看清了小燕子的模样。大概是受的伤很重,她睡得很沉,略显浓重的眉毛轻轻蹙着,睫毛很长,鼻子挺翘,菱形小嘴紧紧抿着,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总的来说,是一张年轻姣好的面孔。

听到乾隆的问题,兰芷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他莫不是想女儿想疯了吧?他自己是国字脸,小燕子是典型的鹅蛋脸,再说眉眼五官,根本没有半点相像之处。却不知皇后会怎么回答,可千万别说像,不然的话,等真相大白那日,指不定会被乾隆迁怒。

“皇上您可为难臣妾了。”皇后细细地打量着小燕子的脸,“她现在还未醒来,这般躺在床上,臣妾并不是看得很真切。不过看她的眉眼,倒是别有一种英气的味道。”

“朕就说她像咱们满族的姑奶奶。”乾隆听得乐呵呵的,皇后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已将之自动理解成某些想要的答案,“令妃也说她的眉毛与眼睛跟朕长得一模一样,朕也是越看越像。”

皇后心说原来都是她挑动的,一边瞥了令妃一眼,成功地让她低下头去,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额,昨天天气忽然变冷,没有准备的某华丽丽地中招了,感冒来势汹汹啊。。。

交锋

“皇阿玛,芷儿瞧这格格与姐姐差不多年岁,芷儿莫不是多了个姐姐?”兰芷环着乾隆手臂,眸中带着好奇之色。

乾隆见皇后、兰芷姐妹都似完全接受了小燕子,再没有先前尴尬与不自在的感觉,听到兰芷相问,没有多想便笑着答道,“正是与兰儿同岁。”

“芷儿之前还以为能有个妹妹呢。”兰芷有些失望,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高兴起来,“这般漂亮可爱的孙女儿,皇玛嬷要是知道了,也定会很欢喜。过会儿回去,芷儿就给皇玛麽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乾隆面上的笑容僵住,想到远在五台山为了他、为了大清祈福的老佛爷,想到要怎么向她交代祈福祈出个十八岁孙女儿的事,心底因为认女而产生的那点兴奋得意像潮水般退去,第一次对拾掇着他认下小燕子的令妃产生了一丝不满。

在乾隆原本想来,这事儿怎么的也得先跟皇后通一下气,如果不是令妃最先喊出格格,让满屋子奴才也跟着这么喊,现在哪里会有这样的事?还有兰芷,如果是其他人说出像兰芷这样的话,乾隆一定会以为那人在讽刺他不经过太后同意,就搞出个不清不楚的格格。但是兰芷不同,对上她满是真挚欢喜的瞳眸,乾隆不得不以为她是真的这么觉得。

她这般活泼灵气、纯真干净的模样,可不就是他最看重、最喜欢的么?

如果兰芷知道乾隆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笑喷了吧?不过,这也正是她的目的,既提醒了乾隆太后的存在,告诉他自己是站在新格格这边的,同时暗暗地给令妃上了一贴眼药。她知道这句话只能由她来说,乾隆才不会怀疑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这些年来,她善良孝顺、与世无争的性子已经在乾隆心底根深蒂固,他只会以为她要表达的仅仅是字面意思。

乾隆这个人的性子很简单,只要摸准了他的脾气,顺着毛摸,其实极好相处。他喜欢听好话,极好面子,他疑心病重,但对于自己认定的人,又毫无道理地信任着,宠爱着。只要他认为一个人好,那这个人就是千好万好,就像现在的兰芷、令妃就在此列,而像皇后这样注重规矩,时常会与他顶顶杠的人,他虽然尊重她是皇后,却是比不得兰芷、令妃在他心里亲近。

至于太后,就又是另一种情形了。太后是乾隆生母,他自然是极敬重孝顺的,但这也是在不触犯他底线的前提之下,他可以倾全国之力为太后庆祝生辰,也能为了一个女人跟太后顶嘴,他不顾太后反对,执意将后宫凤印交给令妃就是一个例子。

兰芷略有些胡乱地想着,乾隆已轻叹了一声,“芷儿啊,你皇玛麽那里还是再缓缓,怎么的也得等小燕子伤愈,让你皇额娘正式认了她才是。”

“还是皇阿玛想得周到,是芷儿心急了。”兰芷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拉着乾隆催促道,“那皇阿玛一定要派出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让她快快康复。”

乾隆眼见兰芷一个劲地叮咛,心下觉得这个女儿当年真是没有认错,聪明大方,善解人意,孝顺懂事,既不像令妃的六格格那般张扬刁蛮,也不似纯贵妃的四格格那样胆小腼腆,最是合他心意,让他忍不住就想护着、宠着,如今仍是越看越是喜欢,当下便笑呵呵地连声保证,“这是自然,不用芷儿多说,皇阿玛也会吩咐下去的。”

“皇阿玛最好了,芷儿先替这位姐姐谢谢皇阿玛。”

“你这丫头!”说是这么说着,乾隆面上却全是得意,显然很是受用,“不过,芷丫头,你皇玛麽最疼你不过,到时候在你皇玛麽面前,你可得多帮着点。”

“嗯?”兰芷心底暗骂,面上却是略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后笑着点头,“虽然芷儿不知道皇阿玛为何这么说,但既然是皇阿玛的吩咐,芷儿自当尽力。”

“好!不枉皇阿玛这么疼你。”

乾隆心里放松了一些,毕竟,太后这些年对兰芷的宠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有时候甚至他这个皇帝都得靠边站,如今有了兰芷帮忙说项,太后那一关应该能过得轻松一些了吧?

兰芷与乾隆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其乐融融,竟将皇后、令妃三人都忘在了一边。兰馨本不是多话之人,再者辈分也小,自是没有什么,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听着。令妃却有些牙痒痒,自从皇后带着兰芷姐妹进来之后,乾隆再没有多看她一眼,那唯一望过来的一眼,却是在兰芷提到太后的时候,他眸中暗含的寒意差点让她打了一个寒战。回头想想,她一直都是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应该不曾做错什么吧?

那边皇后一听兰芷说要写信告诉太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偏又得生生憋着,心中却是有些畅快。

这话也就兰芷敢说啊。

皇后不觉有些感叹。太后最是注重规矩,会喜欢这样来历不明的孙女儿才怪,就算以后确定了身份,有那么一个未婚先育、不守妇道的母亲,太后也喜欢不起来。乾隆在外风流的证据找上门来,太后虽会生乾隆的气,却不会怪罪他。人心都是长偏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亲疏有别之下,自然是将过错推到女方身上。甚至,连带着亲近拉拢小燕子的令妃,可能也会受到波及。

皇后回头悠悠地看向站在侧后方的令妃,缓缓一笑,待看到她错愕惊讶的神色,皇后更是加深了笑意。

令妃啊令妃,你以为只要笼络住乾隆就没事了么?你以为拉拢这个所谓新格格是招妙棋么?

既然令妃已经出招了,她接着便是。她倒是要看看,她两个深得太后乾隆宠爱的正经格格与这个不明不白的新格格,到底谁胜谁负?

都说她心直口硬,倔强刚直,不知变通,殊不知,她不是不会耍手段,而是根本不屑。只是,如今有人欺到头上来了,她若再这般下去,她自己是无所谓,几个孩子岂不是要跟着她吃苦受罪?这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事。

所以,无论是谁,她都要斗上一斗。

下定决心,皇后收回视线,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小燕子,和声开口,“皇上,原本臣妾想将小燕子带回坤宁宫亲自照料,但现在看来,小燕子伤得太重,若是贸然移动位置,怕是多有不妥。令妃这里倒也清静,只是却要辛苦劳烦令妃了。”

皇后一席话听得乾隆连连点头,皇后话音一落,乾隆便与皇后一道将视线转向令妃。令妃一只手死捏着帕子,暗恨皇后将她收留照看小燕子的功劳一句话抹杀,却也只能笑着领旨,“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怎能说劳烦,更不敢称辛苦。”

“令妃办事还是不错的,皇上就只管放心吧。”笑眯眯地夸了令妃一句,皇后见该看的都看了,该了解的也了解了,便打算告辞了,“既然如此,臣妾也不在这里打扰孩子休息了,待她醒来,臣妾再来看她。”

乾隆点点头,不但准了,还在提点了令妃两句后,带着那把折扇那幅画,后脚跟着皇后走了。当晚,乾隆便宿在了坤宁宫,至于帝后两人谈了些什么,只怕除了当事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来袭,难受ing,这章有些少,先凑合着看吧。。。。

蜚短

不知是太医们医术高超,又用了最好的药,还是小燕子本身身强体壮、恢复得快,总之,过了十来日,先前看上去还奄奄一息的小燕子下床了,走出了令妃的寝宫。

皇后、兰芷姐妹在小燕子清醒的第一日去看过一次,安慰了几句,便再也不曾去过,只时常吩咐送些药材补品,以显示皇后对这位新格格的重视与善意。

这一日,妃嫔贵人们在坤宁宫例行请安毕,皇后搭着兰芷的手,身侧跟着兰馨,由容嬷嬷、宫女们簇拥着回到内室。待落座奉上香茗之后,便让侍候的宫女太监们散了,屋内只余下皇后、兰芷姐妹,以及容嬷嬷。

“娘娘,您方才也瞧见了吧?那些主子娘娘们说起小燕子格格,那口气酸的!尤其是生养了四格格的纯贵妃,怕是心里更不好受。”容嬷嬷眯着眼睛,先行开了口。

“可不是?这新来的,太受皇上宠爱,也未见得是件好事。”皇后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滑过杯沿,捏起杯盖,拉划了两下悬浮在上的茶叶,“在这宫里,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看着,不乖乖地呆着,偏又出来招人的眼,真真是不知死活。”

“人家可有令妃娘娘护着,怕什么?”兰芷甩着帕子,做出一副嫉妒拈酸、可怜兮兮的样子,“听说皇阿玛这几日一下了朝,便赶到延禧宫去,竟是连芷儿都不要了。”

“芷丫头,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皇后嗤笑了一声,“还有,你这副模样在我面前可不好使,找你皇阿玛去!”

“这是事实,怎么就不能信?”兰芷皱着一张脸,泫然欲泣地指控,“皇阿玛不要芷儿了,难道皇额娘也要赶芷儿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