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芷丫头早已与媳妇儿的亲女儿无异,媳妇儿没有意见。”

太后、皇后都松了口,兰芷册封固伦公主的事便算定下来了。也是在这时,兰芷才真的肯定乾隆没有因为丁府花园的事疑心她,相反,看这模样,似是对她更看重了。太后与皇后的态度,兰芷也能理解。太后虽然疼她,但在她的心中,祖宗规矩才是第一位,如果兰芷没有救驾之功摆在那里,就算再喜欢宠爱她,也不会同意封她为固伦公主的。

至于皇后,恐怕是想起五格格了,女人的心思总是敏感又细腻的,若是五格格还活着,肯定能册封固伦公主。五格格没有这个福气,身为养女的兰芷成了固伦公主,皇后极可能有一种兰芷抢了五格格东西的微妙感觉。就算再疼爱再亲近,总归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血,先天上隔着一层,在这种事上自然想得更多一些。

树大招风啊,乾隆虽是好意,但依兰芷自己看来,这固伦公主的封号不要也罢。本来,因为她极得太后、乾隆、皇后的眼,已是引人注意了,太后这里,后来虽有晴儿分担了一些光芒,但在乾隆这里,她可是独一份。或许当年的和敬长公主可以比较一二,但和敬早在兰芷进宫之前婚嫁,这些年仅见过寥寥几次,之前还有个小燕子,可惜是个西贝货。皇后这里倒是好办,兰馨一直住在坤宁宫偏殿,与皇后相处的时间比她多多了,皇后心里自然是待兰馨更亲近。

只是事到如今,她除了行礼谢恩,还能有其他选择么?

正说着,殿外忽有小太监通报,“启禀老佛爷、皇上、皇后娘娘,五阿哥求见!”

乾隆面色一变,“不是说了不准打扰么?朕的话不管用么?”

“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小太监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奴才已将老佛爷、皇上的命令转告五阿哥,五阿哥一直跪着不肯走!”

乾隆黑着脸,“他要跪,就让他跪着吧!”

“皇帝,这是怎么回事?”太后不高兴了,“好端端的,为何要为难永琪?永琪这孩子,一向是个孝顺懂事的,就算一时糊涂,做了什么惹恼你的事,说上两句让他改了便是,何苦这般折腾孩子?”

“皇额娘您有所不知,老五这回做的事实在是…”乾隆有些难以启齿,面上不免露出犹豫为难之色,“这事儿,全是那个小燕子闹腾的!”

太后更加疑惑了,“怎么又跟她有关了?关于这个还珠格格的事,哀家还没问你呢,你可得给哀家好好说说,怎么忽然间就冒出个格格来。说起来,方才哀家也没见她出来迎接,真是好大的架子!”

求情

慈宁宫内,乾隆以极快的速度,将永琪说给他听的故事,稍微加工了一下,尽数说与了太后。

如果说太后在五台山刚收到乾隆认下小燕子的消息时,还能在晴儿的劝说下暂时按捺下来,那么,在她听到硕亲王府偷龙转凤、假贝勒荣华富贵二十年、甚至尚了公主的事儿,便再也坐不住了。皇室血统不容玷污,戒备森严的王府尚且有疏漏,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燕子,如此草率地封了格格,就算是名义上的格格,万一有个什么,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么说,那个你心心念念认下的小燕子,竟是个假的么?”太后的语气很是不善,一直防备的事情成了真实,即使太后风风雨雨一辈子,也免不了动了真气,“难道仅凭一把扇子一幅画,听了小燕子的一面之词,你就相信了?皇后当时怎么也不劝着点?”

“皇额娘恕罪,是媳妇儿疏忽了!”皇后心里那个冤,当时乾隆一意孤行,她要是劝了,还不得让乾隆厌恶到心里去,这种傻事她可是再也不想做了。但太后既然问了,她自然得认,却又不能全认,“媳妇儿知道时,整个后宫都已传遍了…”

眼见皇后一惊之下,挺着肚子跪倒在自己身前,太后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都是有身子的人,也不知道小心一些!芷丫头、容嬷嬷,快将皇后扶起来!”

兰芷、容嬷嬷早已上前搀起了皇后,太后想起那时后宫凤印还在令妃那里,乾隆先前又极宠她,小燕子可不是直接送到延禧宫的么?乾隆的脾气,太后自是清楚得很,心知他若真的铁了心要做什么事,皇后拦不住他,当下便缓和了语气,“哀家也是气急了随口一说,并未真的怪你。”

乾隆尴尬地咳了一声,心里对皇后的愧疚更深了,想起当时令妃低眉顺眼地笑着说小燕子眉毛像他,眼睛也像他,后来更是让整个屋子的奴才改口叫格格,使得他不好再开口,便是止不住的烦躁,“皇额娘,这事儿确是怪不得景娴。”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太后摆了摆手,目光锁定乾隆,“皇帝,某些个人,哀家原是看你喜欢,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经过了这一次,你也该看看清楚了。”

这一回,乾隆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太后啰嗦,却是听了进去。原本还想等令妃生产,便给她升了贵妃位,现在看来,妃位已是绰绰有余,若真个如了她的愿,还不定再出个什么事。

“皇额娘放心,儿子明白。”乾隆点头沉吟,“这一回后宫升位,贵妃位就在舒妃、庆妃两人中选吧,其他的,皇额娘与景娴看着办。”

“这事不急。”太后满意了,投桃报李,决定问问那个夏紫薇的情况,“小燕子是假的,这个紫薇丫头应该不会错了吧?”

“这…多半是不会错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儿子想等和亲王从济南回来再作打算,毕竟已经错了一次,儿子不想再出意外。不过,小燕子的底,儿子倒是已经清楚了。”

“这就对了。”太后点点头,又有些疑惑,“你回京不过几日,想来调查也是这几日的事情,这么快就有消息?”

听了乾隆的说辞,太后已经将小燕子当成冒充格格,居心叵测的人物,对于这样一个人,能轻易查到底细,不免有些疑虑。

“皇额娘有所不知,这个小燕子原是居于北京城的,儿子派人一打听,什么事儿都清楚了。小燕子本是孤儿,与一对名叫柳青柳红的兄妹走街窜巷、卖弄些拳脚功夫讨生活,同时也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你竟认她做了格格?永琪看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这个小燕子,万万留不得。”小燕子的出身曝光,太后又不淡定了,想到永琪现在还跪在门外为她求情,脸色哪里还会好看?“还有那对兄妹,既然以前是与小燕子一起的,会不会也是同谋?皇帝有没有将他们捉拿回来?”

“是儿子疏忽了。”乾隆很是郁闷,“那对兄妹,以及靠着他们生活的老老小小,早已搬了,算时间还是小燕子进宫没几日的时候,儿子想,这些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就没有再追查下去。至于怎么处置小燕子,皇额娘还是先见了永琪再决定吧。”

错将鱼目当珍珠,女混混摇身一变,成了金枝玉叶,这事儿能捂着就得捂着,难道还大张旗鼓地追查下去,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来看笑话么?最是好面子的乾隆心里一衡量,自然是选择不了了之,放了那一大帮子人一马。

不过,乾隆的怒火不是那么容易熄灭的,这一笔账,理所当然地算到了小燕子、福家,以及令妃身上。

现在的乾隆,恨不得立刻掐死小燕子。原先看在小燕子能时时逗他开心的份上,又是令妃亲自照料教导、没少在他面前说小燕子的好话,他也就无所谓地宠着。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骗,小燕子骗他、福家人骗他、甚至令妃帮着欺瞒他,他都可以毫不手软地处置。但永琪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又怎是那些个外人能比的?所以,在是否杀了小燕子这件事上,他不得不顾虑永琪的态度与感情。

眼见乾隆神色有异,太后心知事情不简单,加之永琪也是她最喜爱的孙子,自然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那么优秀的永琪,会真的看上小燕子,就算是一时迷恋了,也是小燕子勾引之过。

这个时候,永琪正心急如焚地跪在慈宁宫大殿外。这是他回宫当日,为了替小燕子求情冲撞了乾隆、惹恼了他被禁足景阳宫后,第一次有机会见着乾隆。他知道,这会儿乾隆与皇后一定正在与太后说小燕子的事,他必须赶在他们处置小燕子前拦下,不然的话,他定会因此抱憾终身。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向乾隆坦白。在他与尔康的计划下,他们会在乾隆同时喜欢上小燕子与紫薇,两个都舍不得的时候,寻乾隆心情极好的当口说出真相,便连用来说服乾隆原谅小燕子的理由,他都想了许久、有了腹稿,偏偏发生了那样的意外,让他的准备付之东流的同时,甚至让乾隆对小燕子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他想过先去寻令妃,但一想令妃不知道实情,可能不好解释,而他又实在出不了景阳宫,这才作罢。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即使他见着了令妃求了情,令妃也是不会帮他的。

此刻的令妃,正无比后悔当时为了拉拢小燕子,而与小燕子扯上了关系。原以为小燕子会是个福星,谁曾想竟是她的灾星、霉星、克星!自从小燕子进宫,她就没有顺利过。教导小燕子规矩,小燕子与六格格打架,打掉了她把持多年的后宫凤印,间接害得六格格嫁了假贝勒、现在过着守活寡的日子。

小燕子跟着乾隆南巡,她以为终于能松一口气,聊足了劲准备待乾隆回来,夺回他的注意力,没想到小燕子不知怎么的惹恼了乾隆,居然坐了囚车回来。有心想探听一番,奈何如今传回的消息全都直接送去了坤宁宫,皇后收回凤印后,又借着开春小选,新选了一批宫女的同时,以年龄偏大为由放出了一批,她多年来埋下的钉子被拔除了大半,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敢怒不敢言。

后宫一向是个捧高踩低、逢迎媚上的所在,皇后一朝重掌凤印,乾隆表现出帝后和谐、复宠中宫的迹象,加上皇后紧接着有孕,那些个奴才自然是个个上赶着巴结。想当初,乾隆一月里有大半日子都宿在延禧宫,她又掌着凤印,延禧宫可不比坤宁宫还热闹?明明这些年来,经过她不动声色、潜移默化地暗示,乾隆已对皇后越来越不满,只余下了基本的皇帝对于一个皇后的尊重,只要她在加一把力,不愁乾隆不厌弃了皇后,让她彻底失宠。

可是,自从小燕子出现开始,事情渐渐发生了变化,现在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乾隆南巡回来,还一次都没来过她的延禧宫,更可怕的是,她还不知道原因!即使是有着肚子里的护身符,她还是忍不住不安。她不像皇后、舒妃,以及后宫其他大部分妃嫔,没有了乾隆的宠爱,还有显赫的娘家可以依靠。

永琪听到太后让他进去的消息时,令妃正在延禧宫中,轻轻地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眸中闪着算计的光芒。

永琪进了慈宁宫,规规矩矩地给太后、乾隆、皇后请了安,太后笑眯眯的,似是压根没有发现永琪的欲言又止,看上去整一个离家许久,回来乍一见着乖孙的慈祥祖母,“还是永琪孝顺,才迎回了哀家,就赶着来给哀家请安了。这份孝心,要哀家说,没几个比得上永琪。”

乾隆扫了永琪一眼,顺着太后的话笑道,“这孩子,大概是太久没见皇额娘,想您了。”转向永琪,“你有这份心,朕与老佛爷都记在心里。若是没事的话,你先下去吧。”

“老佛爷,孙儿有事!”永琪重新跪倒在太后面前,磕了一个头,“孙儿知道,皇阿玛正与老佛爷说小燕子的事,孙儿来此,便是为了小燕子。孙儿斗胆,恳求老佛爷饶小燕子一命!”

永琪并非不想向乾隆求情,只是乾隆那里他已经试过,行不通才求到太后这里。他很清楚,小燕子的一条命能否保下,全在太后与乾隆身上。

永琪不顾乾隆让他离开的暗示,果真帮小燕子求情,太后敛起了笑容,“永琪,你知道自己在帮谁求情么?这么一个无法无天、胆敢冒充皇家血脉的女人,便是活剐了都不为过,你居然还为她说情?难道你不知道她骗了你皇阿玛、皇额娘,将我们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么?”

“可是小燕子是无心的啊。”永琪急急争辩,“当日她被孙儿一箭射中,命在旦夕,迷迷糊糊间根本不知道状况,待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皇阿玛已经认下她了!”

“这么说,还是朕的错么?”乾隆的语气有些不好。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小燕子从小没爹没娘,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皇阿玛您对她那么好,她就有些飘飘然了。后来木已成舟,小燕子想反悔说出真相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她,冒充格格会被砍头,她便再不敢说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颇不以为然,“说来说去,还不是贪恋这皇宫的荣华富贵,不愿意到手的格格身份再失去?”

“不是这样的,老佛爷,孙儿可以保证,小燕子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她善良、单纯、热情,虽然她念的书不多,但难得的自然不做作!皇阿玛当时不是也很喜欢小燕子这一点么?如果小燕子真是那样的人,她又怎会对着紫薇愧疚万分,千方百计想将皇阿玛还给紫薇?”

“还?”乾隆郁卒了,毫不意外地怒了,开始口不择言了,“便是普通人家,也没有这样的笑话,难道连别人的老子,她都能想认就认,不要了想还就还?依朕看,不过是害怕真相揭穿掉脑袋,这才拾掇着让紫薇进宫吧?”

“皇阿玛,你一向是个宽厚仁慈的阿玛,为何却对小燕子这般苛刻?”永琪抬起眼来,面上的失望之色显而易见,“小燕子自进宫以来,并没有做任何伤害人的事,看在她曾经用心孝顺您、取悦您的份上,您就不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么?”

“朕苛刻?”乾隆怒极反笑,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那么看重老五是个错误,“朕是什么人,那小燕子又是什么东西!朕宽不宽厚、仁不仁慈,还轮不到她来评判!”

“好了,皇帝,你也少说两句。”太后摆摆手,止住有向爆火龙转化趋势的乾隆,皱眉转向永琪,“永琪,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那个小燕子,哀家问你,你是不是看上这丫头了?”

“老佛爷容禀,孙儿的确喜欢小燕子。”永琪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头,“确切地说,孙儿已经非她不可了。若是小燕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孙儿也生无可恋,如果老佛爷、皇阿玛定要杀小燕子,请看在孙儿的份上,留她一条命,放她出宫去。当然,孙儿不会再离开她。”

“你在威胁哀家与你皇阿玛?”太后只觉得一股热气直上脑门,差点喘不过气来,吓得一边的兰芷连连帮她抚着后背顺气。太后闭了闭眼,语中带起一丝异样,“你为了那个小燕子,阿哥的身份你不要了,连哀家与皇阿玛都能抛下?”

永琪摇摇头,却是铁了心,“孙儿只是说实话,既然这宫里容不下小燕子,孙儿自然想带她离开。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地。”

太后唇角浮起一抹奇怪的笑意,“永琪,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话会让小燕子死得更快?”

“若孙儿今日不说,只怕再没有机会,也见不到小燕子了。”永琪平静地笑着,“孙儿本是抱着最坏的打算来的,小燕子如果死了,孙儿也不会独活。”

太后沉默,乾隆不说话,皇后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旁观,兰芷更是不会趟浑水,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兰芷都开始无聊到胡思乱想,太后慢慢地开口了,“罢了,你回去吧,小燕子的事,哀家会好好考虑。”

永琪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对着太后磕了一个头,起身就要离开。太后忽然抬眼,“永琪,走出了这扇门,你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么?”

永琪的脚步一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头。

紫薇

永琪以半威胁的方式在慈宁宫为小燕子求情的第二日,兰芷便听到了和亲王弘昼从济南归来、进了御书房的消息,心里是半点怀疑都没有了。若说弘昼之前不知真相,怎会好巧不巧、在这个节骨眼回来?

和亲王关于夏家人当年出了夏雨荷,在当地没有脸面再呆下去,搬去了外地,寻访耽搁了时候的解释,兰芷是半个字都不信。也许夏家真的换了地方,但绝无可能花费这么长的时间,算日子,弘昼离京都超过五个月了。

不管弘昼是因为什么缘故延迟回京,他的济南之行,确实带回了夏雨荷母女的故事。事实很明显,夏雨荷有且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夏紫薇。由于早将真相了解得七七八八,乾隆、太后、皇后有了心理准备,对弘昼带回的消息并未有太多的惊讶与不可接受。慈宁宫一番长谈之后,小燕子、福家的处置便下来了。

这些会使皇室蒙羞的丑闻,处理起来总是大同小异的。因着永琪决绝没有回旋余地的求情,乾隆与太后顾及父子、祖孙之情,留了小燕子一命。还珠格格南巡之行冲撞了乾隆,回宫之后得了急症,于漱芳斋暴毙。同时,永琪的景阳宫多了一个形容与小燕子极像的宫女。

小燕子成了景阳宫的宫女,表面上看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但兰芷知道,这才是小燕子苦难的开始。还珠格格暴毙,这说法也就堵堵外人的嘴,为皇室错认格格的事蒙上一层遮羞的面纱罢了,这宫里谁会猜不到真相?先前小燕子封为格格,仗着有乾隆令妃护着,没少得罪后宫的主子娘娘,现在成了最低级的宫女,想看她笑话、落井下石的多了,即使有永琪护着,能一刻不离地守着她?

她不出错,那些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的娘娘们也能给你找出错来。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还有乾隆与太后亲自盯着,他们正愁寻不到机会惩治小燕子,因着永琪的缘故,暂时弄不死她,让她吃点苦头的办法还不多的是?以小燕子的性子,不用他们动作,自己都会忍不住跳出来,全看永琪有没有将太后与乾隆的话听进去了。

这两位可是明确地说了,不要再让小燕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就打断她的腿!对小燕子接下来的表现,兰芷可是期待得很。小燕子坤宁宫推了她一把,让她狠狠跌了一跤,后背青了大半个月都褪不下去的账,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让乾隆恨得牙痒痒的福家,不能用真假格格的由头,乾隆先是在早朝上寻了个事由,将福伦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大手一挥,罢免了他大学士之位。至于福尔康,乾隆压根就没提。这一家子,乾隆不想简单地一棍打死,他要留着福尔康,与他们慢慢折腾!不是正愁没有理由处置令妃么?

最难办的反而是夏紫薇。既然证明她确是皇室血脉,便没有让她流落在外的道理。之前她在坤宁宫被皇后问及所属之旗,因皇后晕倒不了了之,事后福家为了避免麻烦,洗脱责任,走了门子将紫薇与金锁两人的名字登记在了正黄旗下的包衣籍上,这对于有着令妃关系的福家来说很容易做到。至此,夏紫薇与金锁成了包衣奴才出身,若要认回她,却是没有先前那么简单了。

这一日,兰芷带着苏嬷嬷,由嬷嬷宫女簇拥着,向漱芳斋而去。太后以为紫薇母亲未婚先孕、品行不端,再加上小燕子的事,并不待见她;乾隆的心思就更好猜了,任何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原先让他春心萌动、忽然之间成了女儿的女人,都会不自在,兰芷完全理解乾隆不想再见到紫薇的心情。所以,前往漱芳斋安排紫薇的未来之路,为真假格格之事善后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兰芷身上。

对脑筋缺根弦的夏紫薇,兰芷一向没什么好感,若不是乾隆与太后吩咐,她绝对不会与她扯上一点关系。在她看来,夏紫薇会有今天的结果,完全是她自作自受。

漱芳斋的侍卫还没有撤掉,想是早已得了命令,见着兰芷走近,纷纷请安行礼,领头的侍卫更是恭恭敬敬地将兰芷请了进去。漱芳斋内,还是只有当时派给小燕子的两个小太监,小邓子小卓子、两个宫女明月彩霞。小燕子入狱,紫薇禁足漱芳斋,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不妨碍他们觉出事情有变。

见风使舵一向是奴才们的专利,眼看着自己前途未卜,再加上也没有人吩咐他们侍候紫薇,对于紫薇这个与他们同等身份的宫女,他们自然不会有好脸色。毕竟在他们看来,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紫薇定是有责任的。没有了主子的约束,这四人自然日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各自找着乐子。

所以,兰芷走进庭院,看到的便是一个冷冷清清、毫无人气的漱芳斋。一路长驱直入,待得靠近正厅,没有见着紫薇金锁,却是门窗紧闭,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吆喝声。兰芷皱了皱眉,苏嬷嬷已知机地使了个眼色,侍琴、侍书、侍棋、侍画四个大宫女挡在了兰芷身前,并有两个小太监上前踹开了房门。

咣当一声,房门大开,屋内的人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向门口望来。

“芷…芷格格…”四个奴才瞬间脸色煞白,惊得连话都说不完全,僵硬着身体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忘记了反应。

兰芷挥手让侍琴四人退开,搭着苏嬷嬷的手缓缓地步入厅内。“吧嗒”一声,其中一个小太监手上一松,一颗晶莹剔透的骰子轱辘辘滚到了兰芷脚下。也是这骰子落地的声音,让四个奴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跪伏到兰芷面前,不住磕头。

“芷格格饶命!芷格格饶命!”一边磕一边求情,很快那四个奴才的额头磕破了,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兰芷似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径直绕过四个奴才,行至厅内主位坐了,随后冷冷地看了跪地求饶的四人一眼,视线扫过散落了一地的铜钱、银两、骰子,“这些东西都能找到,你们的本事倒是不小啊。”

跪在左边的宫女抬起头,痛哭流涕,“格格有所不知,这是还珠格格吩咐奴婢找来的。奴婢不是故意破坏规矩,芷格格饶命!”

“还珠格格?还珠格格不是得了急症,前几日暴毙了么?哪里来的还珠格格!”兰芷冷笑一声,“原来你们还知道私自聚赌坏了规矩,我还以为你们早已不知今夕为何年了!我也不与你们多说,来人!将这四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后交与老佛爷、皇后娘娘处置!”漱芳斋没有了主子,这几个奴才兰芷自然是能责罚的,只最后的处置还是要太后与皇后决定。

“小姐,老佛爷身边的芷格格来了。”才将四个奴才拉下去,外面有清脆的声音隐隐传来,“这下您不担心了吧?我早就说过,皇上是不会忘了小姐的。”

随着话音,多日不见的紫薇被金锁扶着进了来,听得那四个奴才行刑的声音,面上闪过不忍同情之色,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紫薇(金锁)见过芷格格,芷格格吉祥!”紫薇与金锁行至兰芷身前,盈盈然甩帕子下拜。

兰芷暗自撇了撇嘴,手上动作也不慢,在紫薇下拜前扶住了她,“你的礼我可不敢受,快别如此了。今日我是得了皇玛嬷与皇阿玛吩咐来的,为了什么事想必你也清楚,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全,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谈?”

一边说着,兰芷一边细细打量着紫薇。相比起南巡时,现在的紫薇瘦了一圈,眼下甚至带着明显的青黑色,苍白的肤色显得整个人憔悴不堪,想是这些日子非常不好过,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禁足,她有没有好好地想一想,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清醒一些。

“芷格格能来,紫薇已觉得荣幸之至,一切全凭芷格格吩咐。”紫薇显出一丝喜色,但很快被复杂的忧思所替代。她敛了敛面上表情,在侧面的椅子上坐了,转向金锁吩咐道,“金锁,给芷格格上茶。”

兰芷摆了摆手,却是不再坐回主位,而是在紫薇对面的位子坐下,“吩咐不敢当,我不过是来传达皇玛嬷与皇阿玛的意思罢了。过了这么久,想必你有许多疑问,有什么想知道的,只要能说,我都会告诉你。”

紫薇点了点头,心知兰芷来这里,必是乾隆太后已弄清了事实真相,思索了片刻,犹豫着问道,“小燕子怎么样了?五阿哥…没事吧?”

“你想问五阿哥有没有保下小燕子吧?你可真是善良!”兰芷嗤笑了一声,答道,“他们能有什么事?小燕子进了景阳宫,五阿哥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紫薇面色一白,张口欲言,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开口。兰芷微微挑眉,“你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说来,今日这一席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断不会有旁人知晓。”

“小燕子是我的结拜姐妹,严格来说,我的爹也算是她的爹。”紫薇垂下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自告奋勇为我闯围场传话,明知有危险仍然义无反顾。她虽然冒认了我爹,但也因此为我中了一箭,几近生死,后来为了将爹还给我,努力想办法让我进宫,接近皇上…我又怎么能怪她?更何况,五阿哥、尔康尔泰都那么喜欢小燕子,他们都说要先保证小燕子的安全,我…”

原来夏紫薇不是一无所知、毫无原则地善良,对小燕子抢了乾隆,冒认格格的事也不是半点怨言也没有,而是不与小燕子绑在一起,她就得不到永琪与福家的帮助、进不了宫、得不到接近乾隆的机会,更不用说认下乾隆了。

这还说得过去。夏紫薇并非无可救药,只是十几年来养在深闺,人情世故所知太少,加上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遇上一个热情主动要求帮忙的小燕子,自然像捉到了救命稻草般满心感激,却是忘了那样的诱惑并不是人人都能经受得起的,至少小燕子就没有承受住考验。

“既然你这么说,我觉得有些事必须告诉你。”兰芷微勾起唇角,忽然很想知道,没有经过生死共患难的小燕子、紫薇、永琪、福尔康四人还能不能紧紧拧在一起,或者,他们会到什么时候分道扬镳,“正式认下小燕子之后,皇额娘曾经提议让皇阿玛派人去济南,为你娘修葺墓地,并寻访夏家人,为你娘正名。”

“你说得可是真的?”紫薇的眼睛蓦地一亮,一脸欣喜,“那皇上同意了么?我娘…我娘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兰芷轻轻摇头,看到紫薇瞬间黯然下来的神色,缓缓地道,“小燕子当时说,你娘临死前吩咐不想有人打扰,不让她告诉别人墓地所在。”

“是了,小燕子不知道我娘葬在哪里,想必寻访夏家的事,她也推了吧?”紫薇喃喃了一句,忽然落下泪来,“但是,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紫薇抬起盈满泪珠的眼来,“那次小燕子挨打,五阿哥说是为了我,又是怎么回事?”

“五阿哥居然这么说?”兰芷眸光一闪,“说起来,倒确实与你有些关系。当时你娘过世未满一年,小燕子既然冒认了你的身份,就该代你为你娘守孝。小燕子不知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根本不知道,日日穿红戴绿、珠翠环绕,还是皇额娘为她准备了些素色衣衫、银质首饰,可惜小燕子不领情,反而出言顶撞皇额娘,正好被皇阿玛撞上,皇阿玛一生气,就打了小燕子二十板子。事后,小燕子传出了你娘临死前吩咐,为了上京寻父方便,只需守满七七四十九日的话,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你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我所言非虚。”

“芷格格为紫薇解惑,紫薇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怀疑?”紫薇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抓紧了手下玫红色的布料,过了许久才接着道,“芷格格恕罪,小燕子的事紫薇不想再谈了。能告诉紫薇,皇上与老佛爷准备怎么处置紫薇么?”

兰芷静静地看了紫薇片刻,“在说这个之前,你能先告诉我,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宫的么?”

“不是小燕子去求了皇上么?”紫薇不明所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你还记得进宫第一日,小燕子带你去坤宁宫拜见皇额娘,皇额娘问你所属内务府哪个旗下的事么?”

紫薇自然是记得的,因为这个问题,小燕子还动手推到了眼前这位芷格格,冲撞了皇后,气得皇后晕厥。这么印象深刻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忘记?只是,这跟她最后的结局又有什么关系?

对上紫薇疑问的眼神,兰芷淡淡一笑,“当日我就说过,必须得内务府所属三旗的女子,方能选为宫女进宫。而你现在的身份,便是正黄旗下所属包衣。”

安排

兰芷说完,不再看紫薇,端过金锁刚刚送上的香茗,轻轻地浅啜。

夏紫薇,知道了这样的事实,你心中是否也会有怨?正经的格格变包衣,你对小燕子与福家还会不会心存感激?或者是埋怨多一些?在宫里这么久,包衣的概念,想来不用她再费神解释了吧?入了包衣籍,除非立下大功、或者成功尚主,才有可能抬旗,否则生生世世、子子孙孙皆为奴才。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紫薇垂着头、咬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才轻抬起眼,“只要能见到皇上,让皇上承认我娘,就算成了奴才,紫薇亦不会后悔。”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早在皇阿玛认下小燕子的时候,你娘自然也得到了承认。”兰芷扫过紫薇一眼,心下暗自摇头,这等柔弱性子,就算没有小燕子惹下的烂摊子,也很难在后宫立足生存,“你是皇阿玛毋庸置疑的血脉,万没有让你流落在外的道理,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眼见紫薇似是松了一口气,眸中闪过明显的喜色,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兰芷续道,“只是,夏雨荷女儿的身份给了小燕子,作为夏雨荷女儿的还珠格格已得了急症暴毙。夏紫薇是正黄旗下包衣,有登记在册的名册为证,既成的事实无法改变。”

紫薇这才急了,“那我…”

“夏紫薇必须消失。”兰芷的语声淡淡的,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压根不知道自己正在说的话会造成旁人怎样的影响,“过些时日,夏紫薇会因为想念已逝的还珠格格,忧思成疾不治而亡。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夏紫薇这个人,有的只是和亲王旁支远亲、因父母双亡过继在和亲王福晋膝下的和淳格格。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太后见了你,觉得很投缘,便将你接进宫来教养。你是夏雨荷女儿的事,切不可再从你口中说出来,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管紫薇是出于不忍伤害小燕子,还是看在与福尔康的感情上,她没有在见到乾隆的第一时间说出真相,变相地纵容小燕子继续冒充夏雨荷女儿,甚至配合着福尔康、永琪所谓让乾隆同时喜欢上小燕子紫薇两个的荒唐计划。小燕子弄假成真,夏紫薇永远失去自称夏雨荷女儿的资格,便连母亲赐予的名字都要抛弃,这就是代价。

当然,如果乾隆真的心疼紫薇,大可以不必如此麻烦,身为帝王,难道会连抹去一个包衣奴才名字的权力都没有?全看乾隆愿不愿意为紫薇这么做罢了。在乾隆得知世界上有夏紫薇这个人之前,小燕子挥霍了原本属于夏雨荷女儿的宠爱,夏紫薇自以为是地接近乾隆的行为,生生磨尽了乾隆的最后一点愧疚。

只能以宗室女身份入宫,永远不能承认自己是夏雨荷的女儿,这是乾隆对夏紫薇伙同永琪、小燕子隐瞒真相的惩罚。

因为有兰芷先入为主,乾隆已有了一个放在心里、捧在手心宠着护着的乖女儿,对于小燕子的出现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充满新奇期待,而变得可有可无。小燕子有着宫里女子不具备的热情与活力,乾隆觉得新鲜,加上她的确能逗得他很开心,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认了、宠了。待得一朝事发,那点点看到新鲜事物的兴趣早已被受骗的怒火取代,甚至连真正的女儿紫薇都受了小燕子连累。

“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么?”紫薇沉默了许久,方涩涩地道,“这么做了,我跟我娘不是再没有一点关系了么?未能为娘亲守孝,我已是不孝,如果连娘亲都不能认,我怎么还有脸面活着?”

原是挺简单的一件事,一句话就能说明真相,闹到这般田地,怨得谁来?兰芷沉吟了片刻,终是出声劝道,“我劝你还是接受的好,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事到如今,再去追究谁是谁非已于事无补,至少皇阿玛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了,不是么?其他的,来日方长,慢慢来也就是了。若你现在出言反驳,必会惹恼了皇玛嬷与皇阿玛,他们两人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

说完,兰芷也不管紫薇有没有听进去,径直站起身来,“你好好考虑考虑,明日我会再来听你的答复,我希望能听到让皇玛嬷与皇阿玛满意的答案。”

眼见兰芷要走,紫薇忙不迭地起身,认真地行了一礼,语中却是难掩苦涩萧索之意,“多谢芷格格提醒,紫薇知道该怎么做了。”

兰芷点了点头,侧身受了半礼。自己都这般提点了,受她半礼是应该的。“好了,你也不用送了。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趁着现在整理一下,这漱芳斋,你是肯定住不长了。”

“我知道了。”紫薇忽然叫住兰芷,“还有一件事,金锁,是我从济南带来的丫头,我能不能带她一起走?”

兰芷停下脚步,“很抱歉,金锁还是漱芳斋所属的宫女。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等你回来,和淳格格想要一个宫女侍候,还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小姐,金锁在这里很好,不会有事的。”眼见紫薇黯然地垂下眼,金锁忍不住安慰道,“只要小姐好了,金锁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小姐顾好自己,金锁也就放心了。”

“果然是个忠义的好丫头。”兰芷赞了一声,心道紫薇恐怕还没有这个金锁丫头看得清楚透彻,见紫薇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便又转向紫薇,“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吧。”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不然的话,兰芷可能就要后悔方才提点了紫薇。

紫薇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不好意思,咬了咬唇,吞吞吐吐地问道,“芷格格,你能不能告诉我,尔康…如今怎么样?”

“一个包衣奴才,我怎么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残了!”听得紫薇果然问出福尔康的事来,兰芷立时觉得之前说的话都白费了,当下便脸色一变,言语之间再没有先前的客气,“便是普通人家的未婚女子,也没有将男人的名字挂在嘴上,捉着人随便问的!你不觉得羞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若是让人听到了,我还要脸不要!”

“金锁…我…我说错了什么?”紫薇紧紧抓着金锁的手,煞白着脸摇摇欲坠,看着兰芷拂袖而去的背影,泪珠儿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先前兰芷说起对她的安排时,紫薇一直强忍着悲意,现在被兰芷一顿抢白怒喝,一时觉得多日来所受的委屈瞬间爆发,哪里还能忍住不流泪?“我说错了什么,芷格格…居然生这么大的气?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金锁与紫薇是同一天进的宫,之后一直呆在漱芳斋,从来没有人教她宫中规矩,对于兰芷的反应,她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她倒是也觉出一些不妥来,“小姐,你先别哭啊。依我看,定是你提到尔康少爷,坏了规矩,芷格格才会生气。宫里规矩大,咱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那个尔康少爷,本以为是个真心为小姐打算的,可是…进宫居然要入包衣籍,我与小姐不懂,难道他也不懂么?”

“金锁…”紫薇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猛地抬起眼,眼睫毛上甚至还挂着一颗亮晶晶的泪珠,“尔康救了我们,帮了我们这么多,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不是么?”金锁握住紫薇的手,严肃地道,“小姐,其实这些话,我老早就想说了。事到如今,即使小姐听了会生气,我也一定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