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工分粮,大队敲钟一起去地里干活儿,干重活的壮劳力得最多,手巧有力气的妇女排第二等,没力气又只会埋头瞎干的是第三等,还有那些只靠着人头粮和粪量粮混日子的,上工自然也瞎混,随便一天给一两个工分就把日子混过去了。

人头粮是基本保障,有了这个,像曹爷爷那样的孤寡老人也能保证饿不死。粪量粮是点缀,谁家有那么多屎尿屁的。工分粮是大头,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看工分粮。

景华家里的情况是工分粮基本不要想,就是同村人的一半,没了壮劳力,景华不愿意损耗身体去挣工分,孩子们又小。幸好养了猪和鸡,在粪量粮上能找补一点儿回来,可实话实话,也有限得很。

景华最庆幸的是生在土地肥沃、有山有水的富裕地方,人头粮基数给得高,粗粮收成也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家,基本饿不死。吃不好没关系,能活着就行。经过前些年的苦日子,现在能吃饱就不算苦。

大姐儿的顾虑没有错,家里的细粮粗粮都不多了,景华正和粮站的副站长托关系,走后门,请他卖点儿给自己。

在什么东西都需要票证的年代,没有票,你就是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到买粮食上,农村户口是买不到粮食的,你就是种粮食的,国家在商品粮里就没计划你的份儿,商品粮是给城里人的。农村人买商品粮,赶上严打,能判你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

如今市场也是不开放的,一个月赶初一十五两场大集,也没啥好卖的,城里人有钱进百货商场,农村人只能把家里的鸡蛋、母鸡和小菜拿到集市上换个盐巴钱。

景华卖草药给后街药铺也有段日子了,每天都在认真观察,她想找一找有没有传说中的“黑市”。若是有,她拿着钱也能买点儿好东西。

黑市当然是没找到的,反而碰见了有人给粮站托关系,景华突然恍然大悟。与其找不知根底的黑市,不如找放在明面上的粮站。黑市水深,家里七个孩子呢,淹死在里面找谁说理去。粮站就不一样了,我做的不规范,他做的也没理,两方牵制着,不会出大问题。

景华已经走通了县上粮站副站长的关系,他会以处理残次品的名义卖给她一批粮食,当然,登记的是他找来的城镇户口。在找这位副站长之前,景华也多方面细细打听过这人,不老实可也有底线。之前听说过因为买卖纠纷气不过,买处理粮的把私卖粮食的站长给告了的。当时粮食站长都气懵了,咱俩都是违规操作,你不想活,也别拉着我死啊。最后两人一起被判了个走资本主义路线的罪名,双双大牢携手共唱铁窗泪。

景华买的多数是谷子和麦子,红薯、土豆也有一部分,有些生霉的老玉米这这批粮食里唯一真正的残次品,玉米买来喂猪的。

再次庆幸自己生在富裕地方,听说以前年景不好的时候,玉米也是很多人的口粮。

景华又把衣柜的钱匣子翻出来盘算:四个孩子读书,一人一学期学费三块,新置办衣裳已经把之前存下的布票花光了,今年的布票还没下来,以后也要拿钱托关系硬买。大队上走礼是一笔开销,几个怀孕的姐姐嫂子景华都梳理了一遍,确定没漏了哪家得罪人。已经在县里家具厂找到了好木匠,给四姐妹打床、打桌椅要搬上日程,小五小六年纪小,就让他们在旧床上再混一段日子吧。还要买煤炭,家里没有壮劳力去炭厂背,只能请人送到家里来。开荒队把附近的树都砍差不多了,小五小六每天捡够三斤柴的任务开始两个人都能完成,后来只能两个人合起来得一颗糖,现在两三天才能积攒够,炭的事情迫在眉睫。

今年供养婆婆的粮食还没交呢,等夏粮、秋粮收了,这笔开销还要扣除。景华打算在厕所铺水泥板或者青石板,家里孩子多,她精力不够看不住,前天大队里就有小孩子掉进粪坑里。他家现在木板搭的厕所,必须改建。

还有四姐妹如今专心读书,回家还要用功,家里窗户小,糊的塑料薄膜都黄了,光线黯淡,多伤眼睛啊,她想给换成玻璃的。孩子们的学习用品得买,激励他们读书、干活的糖块不能少……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扒拉着指头一数,家里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这还不算孩子生病的花销,孩子在长到十岁之前都特别容易生病,景华自持会点儿医术,卖草药的时候也捡自家可能用到的存一些,这才把这个花销大头省了。

当初想的很好,上山卖野菜野果也能补贴家用,可山又不是自己家的,一回两回能捡漏,剩下的时间都只够自家用。去远一点,有野物的山林需要好几天时间,景华放心不下家里的孩子和牲畜。

唉,等自己当家了,才知道养家的艰难。

转眼就到了夏收收麦的季节,景华也要跟着下田,抢收、抢收,最关键的时候,不能让一场大雨、一场狂风毁了一年的收成和全大队的努力。大队上舍得给工分,男女老幼就纷纷下地忙活起来。

等把麦子收上来,晒干了,景华换了三个人头的麦子,剩下的都留着等秋收换谷子。那位婆婆第一时间就来把自己的供养粮食扛走了,生怕来晚一步,景华就不给她了。

好不容易把日子理顺了,同意大队的余嫂子就上门做客来了。

“花大姐啊,我来帮你淘麦子,听说你家要打的麦子多,生产队机房可是排着队的,我来给你搭把手。”余嫂子手里拿着围裙和袖套,热情得站在门口笑。如今都是机器磨面粉,麦子有灰尘杂质,先自己在家淘洗干净,“打”出来的面粉白皙、麦麸少。

“快请进来,哪里能麻烦嫂子,进屋喝口水,快。”景华不知道余嫂子为什么上门,但热情招待总不会错的。

余嫂子进门先打量堂屋,红漆四方桌还泛着光泽,这漆肯定刷得又密又厚,四条配套的高板凳也光亮整齐。四方桌后面靠墙的地方还摆了长供桌,以前来他家也见过,但肯定重新刷漆了,不然不能这么好看。桌上坛子里插着连个鸡毛掸子,旁边大玻璃瓶里还插着黄色、紫色的野花。那花儿房前屋后到处都有,可供在人家家里怎么就那么好看呢。这玻璃瓶子,一看就是吃水果罐头剩下的,也舍得拿来插花摆着看。屋里干干净净,一点儿泥巴都没有,余嫂子下意识跺跺脚,生怕自己把灰尘泥巴带进人家屋里。

“大嫂来帮我,我求之不得,可我这实在没准备,哪能饭都不吃一口,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景华拉她在四方桌旁坐下,又给她倒了糖水,试探着她的来意。

“嗨,邻里邻居的,上数三代都是实在亲戚,甭客气。”余嫂子端起碗喝了一口糖水,又看看手里的青花瓷碗,笑道:“你这碗挺好看的,现在都流行用搪瓷碗,你怎么没用?”

“搪瓷碗摔不坏,给两个小的用,读书了就是大人的,四姐妹大些都用瓷碗,小七还在喝奶呢。”

“对哦,你家小七可是早产的,现在怎么样了,养好没有?我家里还有半罐麦乳精,待会儿给你带来。”

“不用不用,养好了,多亏我三嫂,小家伙现在能吃能睡,手脚有劲儿,早养好了。”真想送礼,不会空手上门,景华也不接这茬儿。

“我看看去,你家小七生下来,我还没见过呢。”余嫂子这么说,景华也没把她领卧室,而是请她在堂屋稍作,自己进去把小七拎出来。

“哟,你这主意好,放在提篮里,咱做活也能看见,省的没人看孩子不放心。”余嫂子看见景华把小七放在一个长长的竹篮子里提出来,又是一通赞美:“瞧这垫褥子多厚实,躺着也不硌得慌,包袱皮还绣花呢!是棉布的吧,要我说还是棉布好,的确良是轻薄,可不透气啊。以往孩子谁不用老棉布襁褓包,还是老规矩好,用棉布孩子不容易生痱子。”

“哪儿有余嫂子说的这么好,胡乱养养、胡乱养养。”景华被夸得一头雾水,以往和余嫂子也没多少接触,怎么今天一进门就夸,从头到脚,从行事到人品,没有她不赞的。

“余嫂子,您今儿个是来……”景华试探着问。

“哎哟,光顾着说话,太阳都老高了,来来,我帮你淘麦子。小七就放在屋檐下,阴凉呢!”余嫂子一拍大腿,非常自然得去院子里背起一大背篓麦子,“还是门口小堰里淘不?”

“是,是,余嫂子慢点。”景华连忙拿起簸箕、水瓢之类跟上。他们这里水质好,从房前流过的小堰渠里就能淘米洗菜。在这里洗第一遍,再背回院子,用自来水洗第二遍。大队上的自来水不是水厂的,而是山里引来甜泉,不出钱水质还好。景华想起孩子们浪费水的时候,总要骂一句“水不出钱啊”,他们大队的水,还真不出钱,糊弄孩子罢了。

淘洗麦子是个力气活儿,干麦子泡了水更重,搬来搬去,景华是没力气一次性装一大背篓的,余嫂子却有这份力气。淘洗麦子也是个精细活儿,麦子里混着的小石子、泥巴块之类好分辨,那些干瘪的麦子、生虫坏掉的麦子却不好挑拣,经常看得人眼花。

两人合力,把景华预备磨成面粉的麦子淘洗干净,又晾干水分,这才送到加工房。听着机器轰隆隆,看着皮带转动,没一会儿面粉就磨好了,余嫂子又给送回来。

忙活了一天,景华回家放下背篓,就去灶间忙活。

“哎,哎,不忙,不忙,我回家吃,都说好的,我诚心帮忙来的,哪能吃你的饭啊。”余嫂子连忙推辞。

景华也不能让人家忙了一天,饭都吃不上一口啊,还要往好了做,不然对不起人家一片好心。

两人来回推让了几次,余嫂子才仗着手劲儿大把景华按在板凳上,扎着手犹豫了一下,才不好意思道:“花大姐啊,其实,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来了!景华就说这一天闹什么呢。余嫂子要帮忙做了活儿才好意思开口,证明人家还真是实在人。这么想着,景华也神色缓和的说:“嫂子有话直说,能帮的我绝无二话。”

余嫂子又连连摆手,“不是啥大事,也不用出啥,我就是想问问,听说你和四姐妹学认字呢?我……嘀嘀咕咕……”

“什么?嫂子,你大声点儿。”景华没听清她后面的嘟囔。

“我能来跟着学吗?”余嫂子中气十足的喊道。

景华哭笑不得,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点小事,直说就是啊,不用帮她干一天活儿。“嫂子,你家可是出了余文书,还需要来我家认字啊?你大儿子不也初中毕业吗?”

“大队上事情多,老余忙得很。老大是个棒槌,总是教不会,也怪我笨。我想着,咱们差不多年纪,听四姐妹说她们教你读书换糖吃,你现在都能自己看书了,我也想学。我倒是没钱买糖,不过我能帮你干活儿啊。”

景华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嫂子,您要是愿意,直接来就是,什么糖不糖的,那是我怕孩子们不认真读书,哄她们呢。”

余嫂子有些失望的问道:“你不是现学的认字啊,以前就会?”

“当然是现学的,一天学十个字,到现在正常读写没问题。”景华实话实说,虽然她总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认字,不然不能学得这样快。“我也学了些,嫂子要是不嫌弃,先跟着我学几天,也跟着我家四个姐儿学。”

“那感情好,我就盼着呢!”余嫂子一拍大腿,喜形于色,努力压下唇角,“还有个事儿啊~”

经过刚才的事儿,景华对余嫂子的性格也有一定了解,看她不好意思,主动递台阶道:“嫂子你说!”

“能不能先不对外面说?我这不是臊得慌吗?跟几个小娃娃学,脸上挂不住。我也怕自己笨,要是学不会,岂不是更丢人。”

很多人在踏入新领域的时候都不爱宣扬,余嫂子的顾虑很正常,景华笑着点头应下。“当然行,你空了只管来。”

“空,空,麦子都收了,玉米、谷子还早,我空着呢。”余嫂子连连点头。

景华坚持留余嫂子在家吃饭,当天就让她感受了一下教学现场。今天轮到建莉,四姐儿已经没那么多生字可以教景华了,景华就引导她复述今天课文的主要内容,又让她教自己数学课本后的练习题。

“四姐儿才上一年级就会这么多了?”等孩子们出去玩儿了,余嫂子才惊讶问道。

“一年级学不了这么多,她几个姐姐教她些,这不是为了吃糖吗?”孩子们私下串联的行为,景华并不追究。

“我都学好几个月了,余嫂子上来就听这些,可能有点儿难,我给你先讲十个最简单的字,从易到难,都是这样。”

景华先教一道十的数字,见余嫂子轻松完成,笑着鼓励她:“嫂子还谦虚,这不是学会了吗?”

“我是个睁眼瞎,可这几个简单数字还是认识的。”余嫂子又腼腆一笑。

“简写数字是最简单的,其实其他字也简单,只要心态摆端正了,人人都学得会。我给嫂子讲个笑话,从前有个人去私塾读书,先生第一天教一,就是一横;第二天教二,两横;第三天教三,三横。那人觉得简单,不就是一横一横又一横吗?到第四天就不去了,以此类推四是四横,五是五横啊。等到有天让他写个千字,半天都写不出来,只见他在纸上划拉。问他他还不耐烦道:“一千横呢,还没划完!””景华语气夸张,都得余嫂子哈哈大笑,等她笑过了景华才道:“就是这个道理,持之以恒,既不妄自菲薄,也不过分骄傲。学问就在那里,什么人都能学,什么时候学都不迟。”

第123章 不是农家小可怜5

余嫂子回家把那半罐麦乳精翻出来放在篮子里,准备明天给景华家里提过去,又捡了几个嫩嫩的佛手瓜,她今天过去瞧见景华家里没种这个,佛手瓜是他们这里的常见蔬菜,种一颗、爬满园,收获的时候人人吃得想吐。余嫂子今天回来的晚,大女儿已经把饭做好,一家人也吃过饭了,她也不必跟着忙。

余文书穿着背心靠在床头,皱眉道:“你收拾出来做什么?”

“你管我?”余嫂子怼了一句,掀开另一边的被子,直接躺上去,翻身背对着余文书。

“你真去杨四嫂家里学认字去了?哎!你这婆娘,怎么不听人劝呢,你都多大的人了,要是能学会,还等现在吗?家里是我不识字,还是老大不识字,你跑到外人家里学认字,这不是家丑外扬吗?”余文书见余嫂子不理他,推推她的肩膀。

余嫂子突然翻身坐起,“家丑?谁丑?放心吧,你不愿意教我,我还要面子呢!人家花大姐一听说事儿,二话没说就应下来。为人和气又周到,语气不知道比你温柔多少倍,你吼什么,我借你谷子还你糠了!我都不稀罕说你,你要是和和气气教我,我能跑去和人家学吗?”

余文书是属弹簧的,媳妇儿强了,他就弱下来,缓和了脸色赔笑下软话:“我这不是忙嘛!大队上多少事情,这两年收成好,我也想加把劲儿,要是能去公社上班才是真的脱了农皮。所以啊,不仅要把账目记得清清楚楚,额外的事情也要干,领导家里有事儿,我也要随时随地看着,趁机帮把手啊。”

“你忙你的,我和花大姐也没说你的事儿,只说我们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女人,为这才找她学的。你放心,伤不了你文书的面子。”余嫂子没好气哼了一身,又翻身睡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压根儿不是好面子的人!我就是担心你。看看,才第一天又是帮忙背麦子,又是送麦乳精的,正儿八经拜师也差不多了。你说咱现在日子不好吗?我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做着文书,平时也照常下地,回来还要帮你洗个菜,村里还找得到第二个我这样的好男人?”余文书推推妻子,继续甜言蜜语:“我是怕你累,现在读书多可不是好事儿,你看分到咱们大队的知青,谁不是有学问的。听说外面还有教授啊、大老爷啊被打倒,多亏没分到我们这儿,不然真该让你看看胡乱读书的下场。”

余嫂子把被子拉高蒙住头,用实际行动表示我不听。她这丈夫当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能人,不仅能干,脾气还好,从不打她,和村里男人不一样。可人都是不知足的,余嫂子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听懂丈夫脱口而出的古诗,看懂丈夫经常放在床头的小书。

都大几十的人了,儿子女儿成群,还想着读书识字,这事儿在任何地方都是新闻。尽管余嫂子想低调行事,家里孩子们也不是个个都能管住嘴的,太容易被大人套话。自此,景华和余嫂子成了他们丰厚公社的名人,人人说起,都要啧啧称奇两句。

余嫂子就抱怨道:“那些碎嘴婆子,你是怎么忍下的,我可受不得这个气!”

“我修炼了一门闭耳功,他们说,我就走得快点,一会儿就听不见了。要是非堵着我在耳边说,我就在心里想事情,心思一分散,也就听不见了。遇上那些不依不饶非要看笑话的,直接刺回去。”景华笑着安慰:“其实真正瞧不起我们读书认字的少,多少人都是见着新鲜事调侃几句,你越是害羞生气,她们越来劲儿,你要是大大方方任由评论,她们反而不愿意说了。”

“那些女人还好,真有敢当面说得难听的,我一口吐她脸上。那些男人,尤其是喝了酒,真是男人生了婆娘嘴,叨叨个没完,我也不好豁出去干一仗。”余嫂子还是耿耿于怀,嘴上这样说,可遇到事了,也是顾虑从从。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上数三代,谁家不沾亲带故的。

好在余嫂子自有办法调节心情,转而说起家常。自从和景华认字后,余嫂子就发现了她这个邻居与村里人不一样,说话和气,为人周到,既不瞎说大话,也不扭扭捏捏,总之,全长在余嫂子喜欢的点上。两人越来越投契,余文书知道自己媳妇儿学了几个月,能看懂孩子们的课本,心里既惊讶又欢喜,不再阻止余嫂子来景华家里,反而反省起自己是不是真不会教导人。

余嫂子从景华家出来,脸上都挂着笑意,却突然在路上被人拦下了。

余嫂子被拉到竹林旁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李淑芬,你干什么呢?这是专门找我来了,往里面躲躲,这天气可真热。”余嫂子主动自觉反手拉了李淑芬,再往竹林里靠。

李淑芬原本满腔的疑惑,见她这么热情,心里略微放松一些,小声问道:“你跟着景华姐学认字?”

“景华姐?谁,你是说花大姐吗?按辈分你可要叫四婶,这丫头,别叫错了。”余嫂子愣了愣,又畅快笑道:“是啊,这事儿整个公社还有谁不知道呢?”

“你怎么能抢我的机会呢!”李淑芬脱口而出。

“啥?啥是你的?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要是想学,去和花大姐说一声啊,找我大小声干啥!”余嫂子也察觉到李淑芬并非好意。

“你以为抢了认字的机会就行吗?我告诉你,抢金手指没用,大腿也不是你想抱就能抱上的。”李淑芬恶声恶气道:“我警告你,别耍小聪明……”

李淑芬正在营造阴狠毒辣的氛围,让余嫂子一巴掌拍在后背上,魂都差点儿从嘴里吐出来。干惯了农活的人,手劲儿可真不小。“你这小姑娘,真是烧糊涂了。行了,看在你年纪小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下回嘴上再不积德,我找你爸妈说话!”

李淑芬看着余嫂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急,这个抢她金手指的混蛋!

李淑芬前段时间秋收中暑醒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机缘来了。李淑芬不是从前被娘家奴役剥削的可怜崽,她重生了,她能挣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李淑芬原本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发现自己才十几岁,小学也只上了几年回家做农活儿。偏偏已经回家好久了,她说再想上学都说不出口,眼看就要说亲的人了。

李淑芬当然不想再上学,她是重生的,有足够的学识。她以为有成年人的灵魂就可以提高自己的地位,没想到连在家里说话都作不了数。试了几次反而惹家里人生气排挤,李淑芬不敢再动,决定先蛰伏下哪里,等恢复高考,这辈子她要考大学,弥补遗憾。

上大学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过日子。李淑芬回忆当年,自己就是跟着景华姐认字,后来被她鼓励去南方打工,才挣了第一笔钱。可惜自己遇人不淑,瞎眼看上个不上进的男人,明明遍地黄金,她也是吃过第一口螃蟹的人,日子却越过越差,沦为平庸。

这辈子再也不会了!李淑芬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改革开放了,她就立刻南下打工,这回她要擦亮眼睛,找一个有本事男人,绝不重蹈覆辙。只是现在离改革开放还有七八年,明日饭不管今日饱,也要想办法提高现在的生活质量。

思来想去,李淑芬还想继续走当年的老路,抱上景华姐的大腿,景华可是以后的医药大亨啊!医药公司的名字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还不如连锁超市有名气呢,可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景华姐挣下了怎样庞大的家业。现在她应该在采草药换钱了吧,自己去帮忙能不能改善生活,她不想再吃家里没油没味儿的饭菜了。

可是等李淑芬一打听才发现,居然有人抢了自己机会。李淑芬气不打一处来,她也是看过小说电视剧的,这就是重生的基本套路啊!余嫂子上辈子可没有学什么认字。

刚刚怎么就把余嫂子放走了,该对个暗号的,要是大家都是重生的,抱团取暖不好吗?李淑芬暗后悔刚刚太冲动了,要是能和余嫂子好好说,大家都去景华姐家里学认字,岂不是双赢。现在自己的学识说肯定比村里任何人都多,不定能教景华姐呢!

李淑芬暗自琢磨,要是自己表现的更厉害点,说不定还能拉景华姐给自己打工,和那些重生的女主角一样,这就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机遇啊!

这样一想,李淑芬又不后悔刚才对余嫂子的态度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挑破,以后还有合作的空间嘛!

李淑芬一会儿一个主意,心思百转千回,可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要再次结交景华姐。

第124章 不是农家小可怜6

“今天的字认完了,我还要有哪些地方没讲清楚吗?”景华笑问余嫂子和李淑芬。

李淑芬已经张口答话,没想到余嫂子的大嗓门完全盖过了自己:“清楚!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花大姐就是太客气,我要有啥听不懂的肯定直接问。”

李淑芬觉得自己现在要是再说什么都有点而落下乘,于是抿嘴一笑,文文静静道:“景华姐,都听懂了。”

“那好,咱们明天再继续。”景华收起缝纫机上的书本,宣布今天的课程结束。现在家里条件有限,用吃饭的桌子当书桌,怕油渍污染书本;四姐妹的房间刚换了上床下柜的家具,一人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上面放满各自的东西,景华也不愿意打扰。只好在缝纫机上面读书写字,蝴蝶牌缝纫机,机身是可以放进桌肚的,关好面板,完全可以当桌子用。

这缝纫机花了景华不少钱,又要找工业票,还要托关系才能买到。算算家里新置办的东西,当初觉得两千块是巨款,现在都花得差不多了,第一年收入不丰,几乎在吃老本。好处是生活条件提高一大截,就拿缝纫机来说,景华终于不用亲自逢衣服,给一大家子置办衣服,又舍不得出钱请街上的裁缝,真是缝手指都脱力了,戴了顶针保护也没用。

“行!天色还早,我去把猪草切了,花大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余嫂子很熟悉的把自己的本子放在景华新打的小书架上,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到廊下台阶旁抓了红薯藤就开铡。

李淑芬也笑道;“景华姐,那我帮你……扫扫院子吧。”

李淑芬仔细一想,帮做饭不合适,现在谁家存粮都紧张,你做饭还不得吃饭啊,她可没有蹭饭的意思,曾点儿糖甜甜嘴也就算了。真是没想到,重生回来,居然谗糖精色素勾兑的糖块。说扫房间也不合适,太私密,一扫岂不是什么都让自己看去了。更何况李景华家里一尘不染,自己就是想帮忙也没下手的地方啊。李淑芬情急之下,只能去打扫院子了。

“不用,不用!余嫂子就是太客气,你可千万别学。”景华亲密的拉着李淑芬带她到院子里,“你快回去吧,你爸妈哥嫂在地里忙了一天,你回去做做饭收拾收拾,也是体谅他们呢。”

李淑芬推辞了几次,终究推托不过,只能先走了。李淑芬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现在学的这些自己都会,不过是占个名头而已,不想余嫂子是真学,自然也不用像她一样卖力干活儿。

等李淑芬走远了,余嫂子才把铡好的红薯藤搂到桶里,抱怨道:“这李淑芬是有毛病吧?见人屙屎屁股痒,你啥时候把她赶走啊!”

“余嫂子快人快语,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你领她来的呢。”

“我有病啊!这死丫头片子,小时候看着乖乖巧巧的,怎么现在就听不进去人话呢。我都说多少遍了,你长她一辈,要叫婶子。她就会装聋,歪理一套一套的,说什么叫姐姐年轻又亲近,那舌头尖的,我都想看看是不是妖精舌头分两叉啊!一天到晚黏黏糊糊,你不长辈数,还长岁数呢,一点儿都不知道尊重。”

景华又笑了,“她那是想表达亲近呢。”

“一肚子鬼心眼儿,明明会的字,还要先看看我会不会,一定压我一头。我得罪她啦?花大姐,我是真不想看见她了,你什么时候把她赶走啊!”

“她诚心来学认字,我怎么好赶人,咱们对诚心来学的人都不会拒之门外。”景华冠冕堂皇打马虎眼,又余嫂子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她就全学会了。”

景华对这个李淑芬的突兀出现很是迷惑,余嫂子找她学认字有理有据,为人也真诚,还常帮景华干活儿。李淑芬却行为莫名,她很多字都是认识的,只是爱写错别字,这倒附和她毕业好久不摸书本的状态。可那些新鲜的词和新鲜的见识,完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还有莫名的自信,奇怪的高傲态度,看自己时候亮得吓人的眼神,对自己时冷时热的态度,景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这些日子,景华也摸清楚一点,李淑芬不是个有耐心的。以她目前认字水平,估计再过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李淑芬的确有些坚持不住,天气越来越冷,风往骨头里吹,湿冷湿冷的,外面空气感觉都要凝成小水珠的。李淑芬根本不愿意出门,是家里火塘不暖和,还是被窝不香?

一起学字怎么久,旁敲侧击的,也没从李景华嘴里问出她采草药的地方,李淑芬原本想跟着她一起采草药,早点儿带她走上医药大佬的路。可谁知道李景华护得这么紧,她上辈子只在服装厂上班,也不懂医药的事儿啊。

最令李淑芬愤愤不平的是,她明明表现得比余嫂子聪明,平日里对李景华也亲近,一口一个姐的喊,活没少帮着做,自家她都不干那些的。可偏偏李景华对余嫂子比对她亲近,李淑芬找了诸如她们年龄相近、经历相仿之类的理由安慰自己,可终究愤愤不平。李景华这个没眼光了,自己有高出现在四十年的眼光,她居然不知道拉拢自己。

李淑芬一冬天都窝在家里,再听到李景华的消息是大队杀年猪,李家大哥招呼着去看热闹:“听说杨四嫂养了头大肥猪,四百斤往上,咱们瞧热闹去。”

李淑芬这才愿意出门,到杨家院子的时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他们到的时候,正在杀第二头,前面的人一边看一边点评:“好家伙,五六个壮小伙都按不住这猪,赵老三险些让猪踢了,劲儿可真大。”

“也要养得壮,才有这么大劲儿。这一扇猪肉当以往一头猪了吧。”

“我看差不多,刚才不是过秤了吗?四百三,除了内脏猪头,净肉怎么也还有三百五,真是头肥猪。”

“杨四嫂好本事啊,猪养得这么好,真是能手。听说和大队上约好的两百斤以外的斤数要换工分的,这可划得来。”

“家有良田千倾,不如一级傍身,还是老话说的好。人家这用巧劲儿,是比我们只会卖劳力的强。”

“嘿,你还有想法了不成?明年要不要去大队说说,你家也养猪。”

“别了,家里哪儿有地方搭猪圈,再说我也不会养啊!”

前面人侃天侃地,说过的话转头就忘,站在后面的李淑芬却是记在心里。是条好出路啊!现在天冷没法儿采药什么的,家里连台缝纫机都不给买,她会手艺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还是养猪好,养猪她熟悉啊。她看过农业频道的,给猪吃熟食,打扫干净猪圈,还要给猪注射疫苗,她完全可以胜任啊!

李淑芬捂着耳朵,惨烈的猪叫声还是也不能阻止她畅想美好未来。闻着肉类特有的腥味儿,肚子里没油水的李淑芬都不觉得臭了。

在院子里把肉割好,背到村里人最晚扎堆聊天的大梨树下面,和刘大嫂养的猪肉一起,全大队分肉。

在景华的院子里杀猪,猪血就全归她了。杀猪匠则要了猪鬃毛,这是做刷子的好材料,也是给杀猪匠的额外报酬。

全村都热热闹闹分肉,还有好多小孩子站在旁边拍巴巴掌。

肉领回来,中午时间短,景华就做了一大碗小炒肉,又煮了猪血白菜汤,汤里都浮着一层油面子,一上桌就被一扫而空。晚上则是用砂锅炖了一下午的东坡肉,一人一大块,酱汁淋在白米饭上,喷香!觉得腻的时候,就吃两筷子豆腐,豆腐上也淋了肉汁儿,还是香。

大姐儿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儿,叹道:“哈出的气都是肉味儿的,咱家今年吃肉可真多。”

“就是,就是,没猪肉的时候吃鸡,过年又吃肉,真想天天过年啊!”小五发表意见。

“可惜咱家鸡全吃完了,明年吃鸡蛋怎么办啊?”三姐儿问道。

“再养呗。妈说了,革委会不让多养鸡,这么多人来家里看杀猪,要是让别人看见,咱们就不能吃鸡蛋和鸡肉了。”二姐小声道。

“三姐儿,你看我头发是不是黑了好多,吃肉还能黑头发?”

大姐儿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不止黑头发,还长肉呢。我去年的衣服穿着膀子抬不起来,都长胖了。”

景华听着孩子们瞎扯闲篇,这时候才插嘴道:“哪儿胖了?你是发育了,长得圆润些才有福气呢!”

景华的审美还是符合大众潮流的,长得圆润一说明家庭条件好,二说明性格好,心宽体胖嘛。

“妈,你不懂,我同学都好瘦的,穿衬衣才好看。”大姐儿摸着自己已经长粗长黑的头发,想妈妈普及现在的流行趋势。

“那下回炖鸡肉的时候你别吃了。”景华笑怼她一句,大姐儿就不说话了。

胖就胖吧,肉不能少吃一口。

过年的时候,整个公社都热闹起来,难得的好年景,大家都盼着来年又是一个丰收年。走亲访友的人全出动了,景华家里来串门拜年的更是络绎不绝,大家都听说了她养出四百多斤猪,都来取经了!

第125章 不是农家小可怜7

“妈,你能让淑芬姐不来吗?”

景华正在做饭呢,二姐儿却在厨房外面探出个小脑袋,小声问道。景华自认不是严厉的长辈,可二姐儿还是有些怕她,大约是孩子对长辈天然的敬畏。二姐儿很少发表意见,难得说话,景华自然要多问几句。

景华往大锅里加了一瓢水熬汤,在围裙上擦擦手,把二姐儿拉进来,笑问:“为什么呀?二姐儿进来说,今天有香肠,来尝一口。”

景华从做好的蒸香肠里挑一片给孩子,胆小的二姐儿愿意来找她说心里话,值得鼓励。

二姐把香肠塞进嘴里,舔舔手指,又想起景华教过不要吮手指,不好意思的放下手。“就是不想她来。”

“你是主人家,你不想她来,妈就不叫她来。”景华先给二姐儿吃了定心丸才追问:“可妈也想知道二姐儿为什么不喜欢她啊?”

“她不好,每次带东西都只给小五、小六和小七带,上回带泡米来,还说小孩子不能吃,吃了要生口疮。”二姐儿皱眉道,“妈,为啥她只给弟弟妹妹带,不给我们带?”

泡米是本地一种爆米花,用膨化机把白米压成白色或彩色的米花,有花生样式的,也有长筒样式的,土话就叫泡米。

景华早知道李淑芬有些势利眼,没想到她还影响到了孩子,看来要加快脚步了,景华在心里做了决定。给小五、小六是因为他们是男孩子,给小七带不过做个样子,婴儿能吃这些东西吗?不过因为小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给自己看的罢了。

景华摸摸二姐儿的头,保证道:“行,妈答应你,不让她来,你放心吧。”

二姐儿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灶间,刚走到四姐妹房间,就被守在房后的三姐儿拉进房间,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妈怎么说?”

“淑芬姐以后不会再来了。”二姐儿大声道。

三姐儿才松了口气,她们四姐妹都不喜欢那个李淑芬,可从小受到的教导也没有在家里做主让谁来不让谁来的资格。三姐儿这才联合姐妹们商量,最后派二姐出马试探。三姐儿本也想去灶间听墙角,可她妈厉害得很,每回偷听都会被抓到,她也不敢了。

三姐儿放松下来才开始放刁:“还是妈疼你,你说她都听。你吃香肠了吧,我都闻见辣椒味儿了。”

二姐儿内向,妹妹这样说也不反驳什么,大姐儿却见不得这个,主持公道:“那是二妹最文静乖巧,从来不乱提要求。跟你似的,一会儿文具盒,一会儿要钢笔。咱们谁去厨房,妈不给吃两口啊,就你会作怪。”

三姐儿有口无心,见大姐儿这样说心里也服气,只是嘴上还要嘀咕两句:“每回我打前锋,你们也跟着沾光啊。”三姐儿是姐妹里最懂得为自己争取的,可景华对儿女尽量一碗水端平,几个年龄相近的姐妹,一人有、人人有。

三姐儿也知道自家二姐最老实不过,从自己的小柜子里翻出一块白底蓝花的手帕递给二姐儿,就当道歉了,别别扭扭道:“给你吧。”

当天下午,李淑芬来一起学认字,再打听草药的事情,景华就不再避而不答含糊其辞,笑道:“说起草药,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刚开始听说一分钱一斤的时候,想着煤炭五分钱一百斤,草药真是值钱货。等卖起来才知道,草药多少人用,煤炭多少人用?煤炭那是人家碳厂拿机器打出来的,一个人满山找草药、晒草药怎么能比。每回天不亮起来,漫山遍野钻刺林子,只得一点点,草药又不压称,身体可受不住。所以啊,我已经决定不干这个了。”

“怎么能不干呢!”李淑芬惊讶道,你可是未来的医药界大佬啊,中医药是最容易入门的,怎么能不做。

“唉,也是我朝自己脸上贴金,难道我卖,人家就要买吗?老街药铺的老大夫身体不好,不能出诊了,他无儿无女的,接手的徒弟水平不到家,我是不敢掺和了。”景华摇摇头,一副自爆短处的姿态道:“瞧着我好像天天往县里跑,可那一背一背都是野草,又不是金子,只能挣个辛苦钱罢了。”

“景华姐,草药很划的来啊,补贴家用正好。你家里七个孩子,也要为孩子们多备些钱。”李淑芬劝道。

“辛苦钱,不赚也行,我养猪不比这赚得多。咱们大队今年收成好,除了四百三的人头粮,还有粗粮呢,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是身子要紧。”

“采药还是不能放弃,您看家里这么多孩子好几年不得病,不就是因为景华姐你会医术吗?”

“噗嗤——你呀,真是孩子话。他们得病的时候多了,不过是好得快,外人不知道罢了。养孩子多费神啊,哪儿有不生病就长大的,我还记得大姐儿七岁那年烧得滚烫,我抱着她,鞋都没穿,光脚小跑去县医院,一量四十度,吓得我腿都软了。”

李淑芬噎了噎,合着她是外人呗?看着未来的医药大佬放弃光辉大道,朝着养猪一去不复返,李淑芬不死心还要再劝:“那景华姐有没有想过把采草药的事情教给别人,收个徒弟也行啊。”

景华摇头,“没想过。政策一年一变,前两年革委会说只能养两只鸡,现在是随便养,可又不让养猪,自相矛盾。隔壁公社私下换自留地,自愿自发,也没损害国家集体利益,被抓着了还不是蹲大牢去了。前些年还说中医是封建迷信呢,谁知道以后怎么样。为了几块钱,闹这些不划算。”

李淑芬什么借口都没有了,想拂袖而去,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她明面上是来学认字的。李淑芬只觉得自己这一年多的努力都白费了,什么都没捞着。

连着几天李淑芬都没来,余嫂子才问道:“那个娇小姐不来了?”

“不来了,她家里也忙。”

说起这个,余嫂子就撇嘴:“无事忙!她做啥能有长性?在家里也是个甩手掌柜,不知道将来祸害谁家呢。她嫂子可是和我诉苦好几回,在家里饭不做、屋不扫,下地就更别说了。家里爹妈一说,就嚷着嗓子说重男轻女。呸!真重男轻女能让她读初中,咱们大队多少男娃儿都只小学毕业。一起学认字就看出来了,冬天冷不来,开春了冻手不来,隔三差五家里忙,就她嫂子讲的,她能忙啥?”

“嫂子,咱自己心里有数儿就行,出去可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