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太太见楚三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突然冷冷一笑,又怀疑地问道,“你没有再瞒着我什么了吧?”这王八羔子,遇上点儿事儿就说出点儿旧事来,楚三太太真担心这家伙就没有个说实话的时候。

楚三迎着妻子怀疑的目光,沉了沉心,淡然道,“没有。”

有也不告诉你。

他一脸拒绝,楚三太太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伤心。

哪怕在这个时候,作为女人,她还是想听丈夫说一句真心话的。

可是真心话就别想了。

不给你送个牌位就不错了。

然而哪怕被骗,将军府暴怒,这儿女双全还能怎么样呢?将军府上门打骂了楚三一回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人家隐瞒发妻之事也没犯王法,不过是人品不怎么样,这年月儿哪里还有因为人品就喊打喊杀的呢?

倒是长乐,总将此事给放在心上,隔了两天就憋不住往敬德王府去了。

“哎呀,稀客啊。”敬德王就笑眯眯地迎出来,把大婚得美滋滋的公主殿下给接进门去。

再一瞧,小姑娘水灵灵的,显然被滋润得不错,那眼角眉梢都带了与从前不同的风情,敬德王为老不尊地坏笑了两声,正想取笑一下侄孙女儿那眼眶下头隐隐的黑眼圈,眼见闺女长平郡主进门,急忙收拢了脸上的笑容。

“你驸马对你还好吧?”他板着老脸很有尊严地问道。

长乐的嘴角抽了抽。

林驸马在她的身后同样嘴角抽了抽。

“可好了。”

“那就行,敢对你不好,回头咱们一块儿敲他板儿砖啊?”

林如初真想问问这老头儿,有多大的勇气,当着人家驸马的面儿就要敲他?

先送这老头儿去大理寺瞧瞧刑罚好了。

他只是微笑如同春风地扶着笑嘻嘻的长乐在一旁坐了,自己安静地坐在长乐的身边看着敬德王这老东西在自家公主身边使坏,顿了顿,见长平郡主看着自己,又微微颔首,这才对敬德王说道,“公主大婚之后就一直惦记王爷,说王爷是她最亲近的长辈,大婚之后必要来拜见王爷才行。”

“那当然,我与长乐谁跟谁啊!”老头儿顿时连后槽牙都笑出来了。

不过是说了一句客气话的林驸马都惊呆了。

“你瞧着日子过得不错,这驸马,可见陛下没有指错。”

要说昭阳帝那乱点鸳鸯谱的,也是没谁了。

二公主与四公主就是皇帝陛下眼神儿不好使的前车之鉴。

至于余下的几个公主,大驸马老实得简直就是懦弱,完全不成器,三驸马仗着自己是皇帝陛下的母家,夜夜笙歌不知有多少的小妾通房,三公主也只能忍着,余下的七公主还小不必说,就说五公主,这都赐婚多久了,长乐都大婚了,这还没个信儿呢。

能瞧着比较幸福的,也只有自己钦点的驸马了。

“表哥对我可好了,母亲父亲对我也好,姑姑你不知道,母亲在家里做着我最喜欢的点心呢。”襄阳侯夫人,林大太太那是把长乐捧在手心儿里喜欢的,特别是公主殿下也没有什么公主的身份儿,天天早上起来就往襄阳侯府里钻。

林大老爷夫妻天天有个笑嘻嘻讨喜的媳妇儿承欢膝下,那日子过得特别开心。

提起这个,林如初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林大老爷夫妻对他,如今远远不及对长乐了。

“那就好。”林家是聪明人,长平郡主就很放心,只是她还是拧了拧眉心。

“……你去给林家祖母请安了么?”

“谁啊?”沉浸在幸福里的长乐哪儿还记得林如初有个什么老祖母啊。

“太夫人啊。”长平郡主就扶额。

这侄女儿这么呆,往后可怎么办呢?

长乐呆呆地坐在座位里想了半天,才猛地想到,长平郡主说的就是襄阳侯太夫人了。老太太如今住在襄阳侯府的旧居,与心爱的二孙子一家子住在一起,仿佛卧病在床的样子,因她许久没有闹腾了,长乐都很久想不起她来了。

“不好吧?”她迟疑了一下,试探地说道。

“什么不好?”难道上门去瞧瞧会不好?

长平郡主也不喜欢当初风言风语说昭贵妃母女坏话儿的襄阳侯太夫人,只是她同样知道,这世道孝道大过天的,襄阳侯太夫人纵有千般不是,可那也是林如初的曾祖母。长乐虽然是公主,可下嫁林如初之后公然不去给襄阳侯太夫人请安,那就是不孝。

更有甚者,会叫人非议,她对赵皇后不敬。

因为襄阳侯太夫人是赵皇后的外祖母。

“都说先论国礼,再论家礼,若我与太夫人相见,不得先她来拜见我么?”长乐就偏头很担忧地说道,“太夫人我听说重病加身呢,起不来床,若是为了给我请安非要起来,折腾得人仰马翻,那不是我不孝了么?何必呢?还是算了,叫老太太好好儿休养着,好好儿珍重,我不差这一场拜见磕头。”

“来日方长呀。”她偏头,笑眯眯地说道。

就是不知道襄阳侯太夫人一把年纪的,能不能熬到来日方长呢。

“……我明白了。”

长平郡主瞧着侄女儿那狡黠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回头她就把这番话给传出去,叫大家知道,公主殿下不是不孝,而是太孝顺,太为老太太着想了。她一想那些喜欢八卦的人的目瞪口呆就觉得可爱,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方才笑着说道,“你这借口不错。”

作为皇帝的爱女,其实只需要一个不是很能说得通的借口罢了。

而不是横冲直撞,瞪着眼睛说就不去请安。

虽然快意,然而两者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儿的。

“这可是我自己想到的。”长乐觉得自己如今特别地聪慧,特别地心机深沉。

她还神神秘秘地凑在长平郡主的耳边说话。

长平郡主都觉得林如初娶了长乐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这种看见了她就觉得开心,眼睛不由自主就会弯起来,如此一生是多么的快活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长乐的脸颊说道,“往后都要如此,到时候还能修个好名声,也叫你与你驸马脸上有光。”

“你放心,我当然要维护表哥了。”

长乐点头应了,这才说到自己寻长平郡主的事儿。

“我听说谢国公怎么去了楚家,这两日楚家还屡次登国公府的大门?”提起昭阳帝的不快,因担心谢展这初来乍到的叫楚家给拖下水坑了长平郡主,外加谢展救了林如初,她就忧心地说道,“父皇都不高兴了。你也知道,楚采女失宠,父皇现在最讨厌楚家。他这个时候与楚家交往,只怕父皇回头就厌弃了他了。”

“楚家之事,我知道。”谢展对长平郡主并不隐瞒什么的,长平郡主就淡定地说道。

“姑姑知道?”

“楚家找上国公府的门的时候,我也在国公府,他把从前旧事都与我说过。”

谢展对长平郡主一向是什么都不隐瞒的,更何况与楚家这么大的要事,他当然不会有一点的隐瞒。提起这个,长平郡主平凡的脸上就露出淡淡的杀意,低声说道,“若不是……我真是恨不能将楚三给杀了!”

“怎么了这是?”长平郡主难得这样动怒,长乐就好奇地问道。

“谢展有个妹妹,当年在边关时,他家相中楚三是个可靠的人,因此将妹妹嫁给了他。”见长乐看着自己惊呆了,长平郡主顿了顿,就冷着脸说道,“你也没想到是不是?谢展与楚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不是……”长乐就觉得这乃是晴天霹雳啊。

她知道楚三当年是娶过一门亲,那是红月的母亲啊。

若说谢展也有个妹妹嫁给楚三,那岂不是说……

“国公他妹是……”

“你听我说完。”长平郡主开口就堵住长乐,眉眼冷峻地说道,“他千辛万苦地回来,想着寻回自己的妹妹,可谁知道查来查去,倒是查到了楚三,却发现楚三太太乃是将军府的小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楚三与他说,他妹子是离家出走,死了。可是你觉得,这话你能相信么?”

长乐用力摇头,张嘴叫道,“红……”

“所以,我跟他说,楚三当年做了什么,你没有证据,也或许是楚家与将军府图谋,为联姻做了什么坏事。可是先闹楚家个鸡犬不宁,回头寻了证据叫楚三身败名裂,妻离子散,才叫给他妹妹报了仇了。如今你看,就为了这原配的牌位,楚三不是与将军府闹起来了?将军府不是也脸上无光?!”

长平郡主就冷笑了起来。

“嗷!”说不上话儿的公主殿下顿时叫了一声。

“你说吧。”长平郡主见长乐急得直摇尾巴,就忍不住挑眉说道。

“我我我……”公主殿下急得瞪眼睛,终于把嘴里的话给憋出来了。

“那谢国公是红月她舅啊!”

第140章

正从容冷笑的长平郡主就跟挨了一闷棍似的。

“你说什么?”

换了谁也想不到长乐能憋出这么一句话啊。

又不是戏本子,哪里有这么多的戏剧性。

“我说谢国公是红月她舅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长乐急死了,她真是万万想不到竟然还能听到这样奇特的传闻,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恨不能抱住长平郡主的大腿把一切都给交代清楚。

“你说红月是他外甥女儿?”

“如果楚三就在边城娶过那一个的话,那就一定是了。”

红月从未说过母家姓什么,不过长乐觉得肯定就是了。

红月的生母,父亲战死边关,兄长始终尸体都找不到了,这不就是谢国公的翻版么?

《我的前半生》里明明写的呀。

别看公主殿下更关注里头的爱情故事,可也想瞧瞧人家天神之前是过的什么日子来的。

因此如今想来,每一条都对的上了。

“是纯王妃对你说,谢国公是她舅舅?”长平郡主就皱眉问道。

她对于红月一介宫女却成为皇子妃,其实没有什么反感,反正娶宫女的是纯王,纯王觉得幸福快活就好,跟外头那些八卦长舌妇们有什么相干呢?能被纯王喜欢得不得了,那就代表红月有值得被喜欢的地方。且她一直觉得红月是个稳重纯善的姑娘,因此对红月印象不错。

可若是红月为了给自己多个得力的母家撒谎骗人,还糊弄长乐来说,那长平郡主可就要不客气了。

“这真的不是。”长乐一见长平郡主就知道她真是想多了,急忙凑上去急切地说道,“当年红月说起她的身世的时候,还没有谢国公什么事儿呢。这事儿,姨母母亲她们都知道,并不是红月瞎编的。”

她想到谢国公与红月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一时就欢喜起来。

红月在宗室立足不稳,因为什么?

不过是因出身。

若谢国公当真是她舅舅,那红月最后的一块短板就算补足了。

且有谢展撑腰,红月莫非还不能报仇了?

“皇后娘娘都知道?”长平郡主不由诧异地问道。

她顿了顿,就诧异地说道,“红月是楚家女?!”真是万万没想到啊,红月竟然还有楚家的血脉,一提起这个,长平郡主就很复杂地看了正为红月欢喜的长乐一眼,觉得这侄女儿心真的蛮大的。

身边跟着楚家女,竟然还能没心没肺地活着,完全没有芥蒂与防备。

若换了是她,哪怕知道红月为人极好,也会不动声色地疏远。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长乐就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怨不得,将军府的那个新媳妇儿,与红月生得这么像。”长平郡主就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说的就是楚怡了,可是长乐现在哪里管这些,揪着长平郡主的衣摆火急火燎地说道,“咱们快请谢国公过来吧,姑姑。我也请红月过来。”她急得不行,就想着红月这肯定是不知道谢国公的来历的。

纯王妃娘娘最近忙着造人,哪儿有空看天神的前半生啊。

“行了,瞧你急的。”长平郡主虽这样说,可是却手头儿不慢,几句话就叫人各自往谢国公府与纯王府上去信儿,请人都过来。当谢国公与纯王夫妻一同赶过来时,谢国公迎面见了红月,就微微一愣。

之后他皱了皱眉。

“这就是我二嫂纯王妃了。”长乐在外人面前,一向称呼红月为嫂子的。

“见过两位殿下。”谢国公一边颔首,一边不时将目光投在红月的身上。

“王妃倒是瞧着面善。”他低声说道。

长乐眼睛都亮了。

红月却一脸茫然。

“这是怎么了?”她今日大白天的就叫哭唧唧的纯王给缠在了床上,若不是敬德王府的帖子,人家纯王说了,一整天就不开房门了来的。此刻纯王的眼底还带着伤心的泪花儿,红月拢了拢自己整齐的衣裳,低声与长乐问道。

打从嫁给纯王之后,她就越发端庄,绝不穿些色彩妖艳的衣裳。

因为背地里有不少的闲话,说是她妩媚妖娆,魅惑了纯王,迷得纯王非她不娶。

这样的话,只要不传到后宫去被宫里的赵皇后知道,也没人会给红月做主。

“这位是谢国公。”长乐一脚踹开黏糊糊的她二皇兄,抱着红月的手臂拖着她走到了谢国公的面前,一张小脸儿欢喜得红扑扑的,仰头对谢展认真地说道,“国公不是说,您的妹妹曾经嫁给了楚三老爷么?”

红月的身躯猛地一震。

“是啊。”谢国公心不在焉地看着红月回答。

他就看见面前端庄美丽的纯王妃,突然看着他流下了泪水。

一滴滴晶莹的眼泪,就砸在了谢国公面前的地上。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红月的头。

“别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他急忙又收回手。

“您姓谢?”红月声音哽咽,只觉得心头一片的苍白,竟什么都在此刻说不出口。

这个人出现得太突兀,叫她猝不及防。

谢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母亲也姓谢,她早年也嫁给了楚三。她曾经说过,当年在边城尚未嫁人,谁疼爱她的就是兄长。从前儿扛着她在外头玩耍,喜欢摸她的头,她哭一哭,就什么都肯答应她。”想到那些年与母亲颠沛流离顿时岁月,还有母亲含着眼泪回忆当年的那一点点温情与幸福,红月只觉得心中疼痛,可是却又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

那个时候她躲在母亲的怀里,曾经那么憧憬。

若舅舅还活着,他一定也会像珍惜母亲一样珍惜她。

他会保护她们,不会叫她们有一点的伤害。

“你,你母亲……”

“她遇人不淑,嫁给了狠心的人,半生不幸。”红月泪眼朦胧地看着怔怔的谢国公,慢慢地软了身子,叫身后的纯王急忙扶住她,努力了很久方才提起一口气继续说道,“她也曾说过,若不是舅舅下落不明,就算借给畜生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害了我们。”

“你真的是?”

“舅舅啊!”一声凄厉的哭声,突然在敬德王府里响起。

长乐从未见过红月这样哭过。

她曾经也在自己面前因当年的困苦落泪,可是那却与此刻是不一样的。

那种仿佛找到了可靠的人,仿佛可以将一切委屈都哭诉出来求他给做主的样子,是长乐从未见过的。哪怕这其中还有很多需要分辨,需要整理的事,可是谢展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女子。

她就抱着他大哭,仿佛要将此生的坎坷与母亲的悲苦都哭出来一般。

“你真的是妹妹的女儿?”谢展问了红月,又求助地看向长平郡主。

他被叫过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儿的提醒,这个时候,哪怕是天神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真的是,真的是的呀。”长乐见红月只知道嚎啕大哭,话都说不出来了,急忙在一旁说道,“红月的母亲就是嫁给了楚三,当年您失踪,红月的外祖战死,她母家没人儿了,母女俩的性命就都落在了楚三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