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奶奶院子的事由得她们自己作主折腾,你勿需管,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是。”

“从今往后我身边不许丫环随侍,一律换成小厮,小厮私进后院,打撵了出去,下人有情投意合的可报了上来,我给他们作主。若是私下媾和,男的卖进小倌馆,女的进私寮。”

孟安神情一凛。

“以后能用死契奴仆和家生子的便不要用外面的。”

“小的知道了。”

“下去吧。”

孟安出了屋子,在廊下站了站,老爷的心硬了,他却只觉得无比凄沧,这不是他从小服侍大的少爷本性啊,好多的人和事逼得他家少爷一点点把自己包裹了起来,再不复本来面目。

将屋里伺候的都打发了下去,孟明远一个人负手站在窗前,望着洒着月光的院子没有意义地勾了勾嘴角。

他一直不想花太多心思在女人身上,本只想用体力支应她们的,可她们想要的太多,那便算了,他的体力也要花在有用的地方,偶尔需要的时候他会去找她们的,其他的她们再别想和从前一样了。

孟明远俊逸的面容渐渐变得冷冽,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消耗在她们身上了,山一样的压力正向他扑面而来。

这一夜,后院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程雪兰和李玉娘不约而同泪湿锦衾。

真的再也收拢不回郎君的心了吗?

内外院如此壁垒分明,他将她们隔绝在了他的活动范围之外,还要将孩子也带离她们身边,这日后她们如何渡过余下的人生和那冷寂黑沉的漫漫长夜?

第二日便忍不住各自派了陪嫁的嬷嬷回家讨主意。

两处岳家——沉默!

人,要懂得惜福,福才会长久!

惊才绝艳的探花郎,从来就不是儿女情长的人,江州任上他雷厉风行的狠绝,早已有过先兆。

凶残,已是他身上撕不下的标签。

别惹他!

他不在乎自残手足,如果可以打击到对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做得出来,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能。

也许骨子里,风度翩翩尔雅温文的探花郎就是个无所顾忌的人。

孟明远开始按时回家,但一直没有进过内院,直到八月中秋。

中秋,月圆,人圆。

再次看到丈夫的身影进入内院,程雪兰和李玉娘的心情酸涩难言,他依旧是那样的风采翩然,俊颜玉容身姿挺拔玉立,她们的心根本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哪怕一分一毫,纵然他冷情至斯,她们也无怨无悔。

“爹爹,吃。”

“爹爹。”

儿女围绕的孟明远笑意融融,温柔得不似一位当朝重臣,吃着幼子塞到嘴里瓜果,他笑声朗朗,仿若从不曾与这后院生疏。

抱着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在膝头,孟明远的心难得柔软。

这些日子天天看那些卷宗律例典藉身心都被折磨得有些疲惫,可没办法,圣上的身体似乎并不甚好,而他在等着他将庆律修缮完。

孟明远私下会忍不住猜想,这是皇帝老头想在当政的最后留下点什么重点项目成果吗?

哈!

对于尚在乳母怀中抱着的一双小儿子,孟明远只是各自抱了一会儿,便还给了他们的乳母,对着已经开了心智的一双儿女很是享了一会儿天伦之乐。

程雪兰和李玉娘现在战战兢兢,根本不敢随意开口,就怕在这样的日子惹得丈夫拂袖而去,颜面尽失。

他肯再进内院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之事了。

“好了,天晚了,把小姐和少爷去歇息吧。”

奶妈过来抱走小主子,退了下去。

孟明远看了看桌边坐着的一对玉人,站起。

二女同时心头一跳。

孟明远瞟了李氏一眼,冷淡地道:“我先去馨院。”然后便转身走了。

李玉娘心头一凉。

程雪兰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伸手拍拍李氏的手,便起身跟上丈夫的脚步。

回到馨院。

夫妻二人各种洗漱,然后上床。

程雪兰享受到了久违的鱼水之欢,趴着丈夫的肩头不肯松开。

可惜,丈夫只放纵了一次便起身沐浴,尔后便睡下了。

睡至夜半,程氏的手落到身畔却突然被惊醒,床榻尚有余温,可是丈夫已经不在了。

秀苑守门的婆子看到自家老爷的身影时很是吓了一跳,急急开了门让他进去。

睡得火的菊芳赶紧收拾了一下,从奶奶的屋子里退了出去,回自己的小房歇着。

李玉娘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看到丈夫掀帘而入的身影时,喜不自胜。

孟明远什么都没说,只是过去剥光了她,然后压上去,再然后做夫妻之间最激烈的运动。

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就只是身体的厮缠撞击。

事后,李玉娘抱着他不肯撒手,“远郎,别走,妾需要你。”

孟明远垂着眼睑,淡声道:“今夜十五,是团圆之日,你与程氏一人半夜,很公平。”

李玉娘如坠冰窖。

“不是怕为夫不公平吗?为夫公平给你看。”

“远郎…”她收紧手不放。

“与她一次,与你一次,为夫不作弊,放手。”

“远郎…”她急切而慌乱地拿唇去堵他的嘴,她不要听这些,不要听…

孟明远尝到了她的泪,咸的,如同他苦涩的心境。

早些认清现实多好,非得落到如斯田地才想到要后悔。

不嫌晚么?

李玉娘感觉到丈夫身体的苏醒,越发地勾缠。

孟明远化被动为主动,翻转她的身子,从后狠狠地进入她。

李玉娘抓着枕衾闷声叫着,被他深猛地冲撞弄得几欲昏瘚。

他伏在她耳边喘息,“这对程氏不公平,你知道吗?”

“妾不要管。”

“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平,你若硬要求公平,玉娘,”孟明远深深叹气,“你得到的会与所求背道而驰,懂吗?”

“妾错了,妾真的懂了,远郎…”她转过身子,搂住他的脖颈。

“错了?”

“妾错狠了。”

“那睡吧。”孟明远拿下她环着自己的双臂,翻身躺在一边。

“远郎…”

“我不想现在就走。”

李玉娘便没了声晌。

可,到底她也没能让丈夫在她屋里歇到天明起身,他歇了大半个时辰后,洗漱后换了衣服还是离开了。

公平?

李玉娘望着床顶苦笑,这便是她心心念念求来的公平吗?

如同新婚之夜…

原来,从一开始,丈夫便是想要一碗水端平的,他始终也一直在端平这碗水,她求得多了,他厌了,这碗水的公平他索性便由己心了。

碗碎了,只怕远郎的心也冷了。

43公子风流

衙门里卷宗堆积如山,孟明远有时看卷宗看得头昏脑涨的。

可是,他得赶时间。

赶时间还不能忙中出错,否则殆害大矣。

这些日子,他时不时地便不知不觉地在衙门留宿了,因为时间太晚了,内城已经关闭,回不去。

回家后,基本也是倒头就睡。

偶有兴致,也会去两个妻子房中和她们滚上一两次床单,闺怨这东西还是要顾忌一下的,绿帽子什么的他虽然不是那么介意,但名声到底不是多好听。

“大人,喝杯参茶休息一下吧。”衙门的庶仆端了茶盘进来,摆放到桌案之上。

孟明远向来是不喜欢亏待自己的,将手上的典藉合上,拿过茶去呷饮。

眼眸半合,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的孟明远身上透着一股闲雅清淡,仿佛他不是置身于枯燥忙乱的公务中,而是明媚午后的回廊下、花园中,清风徐来,悠闲呷饮。

这叫同在殿中处理公文的属官们各种羡慕嫉妒恨,似乎中丞大人永远是那副公子如玉的模样,就没见过他有不修边幅的时候。

大人,您在朝堂上得多招那些年过半百或比您年长大臣的恨呐,就是咱们的太子爷只怕也会嫉妒的好不好。

生了一张好皮相不够,还有颗好头脑,太招仇恨值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殿中,落在闭目养神的孟明远身上,恍似给他披上了一层光晕的外衣,让他美得如一幅画,让不少人看直了眼。

说句犯上的话,中丞大人这个探花郎实实是男女通杀的凶残啊。

常年对着这样一张脸,看女人的眼光必然得提升,否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难怪程小将军眼光越来越挑剔,对花楼的姑娘们百般的看不中,这是必须的!

看看这如玉的探花郎,再看看那些蒲柳之姿的女人,是个男人都得呕出心血来,要不要这么没天理啊。

自打中丞大人来了御史台,整个御史台的风气都变得爽利了,以往在衙内会有的邋遢荡然无存,人人开始注重修饰外表,要不跟大人走在一块太伤自尊了。

突然有人自外走入,殿中官员下意识看过去,尔后大惊。

来人却摆了下手,眼睛落在那个闭目养神的绯袍男子身上,这样的探花郎倒是第一次看到。

君子美颜容,仪态风流雅致,颇有古时名士的风韵。

来人的目光在孟明远身前堆满卷宗典藉的书案上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探花郎这是忙里偷闲了。

感觉有人在自己面前站下,孟明远睁开了眼,然后急忙起身肃衣拱手,“下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中丞大人近来也实是辛苦了。”

“臣不敢言辛苦二字。”

“随孤到院中走走如何?”

“臣遵旨。”

太子殿下驾临御史台,这是从来没有的事,看着跟随太臣出殿的中丞大人,殿中官员多有猜测。

“安之。”走在回廊前面的太子突然唤他。

“臣在。”

“父皇龙体不虞,你是知道的。”

“臣知道。”

“卿的进度是不是再快一些?”

孟明远便有些为难,微一沉吟,开口道:“殿下当知律法条文乃是立国之本,需慎之又慎,急进于国无益。”

“卿还当尽力而为。”

“臣明白。”已经很赶进度了好不好,从当官开始就没这么累过。

太子在院中一丛花圃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垂手肃立的人,微微一笑,“安之日后还是莫要蓄须了。”

孟明远微愣,他是没打算蓄须,感觉好别扭。但,太子这么特别说一句,是什么意思?

古时男子必蓄须是后世的错误认知,许多考古资料告诉世人其实历朝历代都有不蓄须的人,是否蓄须除与个人喜好有关,也与当时的社会风气与地方习俗相关。

太子看他不解,笑道:“安之这般的美仪容,若是被那劳什子的胡子掩了起来岂非是件暴殓天物的事?”

孟明远陪着笑了笑,这话倒确实。

“常听人言及安之棋艺不俗,不如今日陪孤对上一局?”

“臣遵旨。”

“安之不必过于拘束,孤又非洪水猛兽。”

丫的,你做为下一任国君,洪水猛兽跟您比全部都得靠边站的好不好,岂不闻天子一怒,尸横遍野。

侍从寻了棋具过来,在院中凉亭石桌摆好,然后请两人入座。

跟上位者对奕,这其实是件苦差事。

孟明远心中忐忑,要怎么才能不着痕迹输棋呢?只盼着太子殿下棋艺非凡不用他消耗大量脑细胞。

希望愈美好,现实就愈残酷。

太子殿下的棋艺——诚恳地说,要输棋真是太考验人的智慧了。

太子一边下棋,一边观察孟明远的神情,脸上的笑一直未曾消失过,探花郎蹙眉费神思量的样子,在他看来很能让人心情舒爽。

在传言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乎无所不能的探花郎其实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只不过,他比一般人多了那些点文采,多了那么点风雅,多了那么点…许多的那么点让他变得与众不同,从茫茫众生中脱颖而出。

太子对自己的棋艺心知肚明,看着探花郎这般为难,他心头很是欢脱。

孟明远觉得让他再修一部庆律都比跟未来皇帝下棋要来得容易,犹豫再三,他最终落了一子。

太子一看,哈哈大笑,“安之,你果然不是寻常人。”

大胆,无所畏,一让再让,最后他却还是选择赢了这局棋。

“臣无状。”

“不妨事,孤少有如此开怀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