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家规中有关孟氏女的部分,小柿子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这是警告吧,这绝对是警告啊。

被准大舅子差点逼出一口心血的小柿子去拖了自己未来的患难兄弟连襟孔家二楞子一起去喝闷酒。

席间,小柿子问某二楞子说:“你知道孟家家规吗?”

“知道啊。”孔清源不明所以。

“你觉得那家规如何?”

“相爷很有见地!”孔二楞子是如假包换的丞相高级粉。

卫蔚光嘴里的酒差点呛到鼻腔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脸红脖子粗地道:“你觉得有见地?”真是见鬼了!

“是呀,”孔清源一本正经地回答,“世间女子立身不易,多少明珠变为鱼眼,男人才是真正的始作甬者。若男儿皆有情,女子何来怨怼?”

卫蔚光强辩道:“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自古男儿多薄幸,从来女子是多情。世子可知文君所作《白头吟》?”不待卫蔚光回答,孔清源又继续道,“其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句,在下以为乃为其中精华所在,世间女子所求不过如此而已。”

卫蔚光沉默,默默地给自己灌酒,没看出来,孔家这个二楞子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孔清源认真打量了沉默不语的卫蔚光一会儿,道:“世子,倾世红颜到头来也不过白骨一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是人间至美之事。”

卫蔚光一口闷尽杯中酒,抿抿唇,伸手用力拍拍孔清源的肩,感慨地道:“我不如你,真不如你。”难怪丞相从一开始便对这二楞子青眼有加。

孔清源面色微红,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喝酒喝酒…”

“喝酒。”卫蔚光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跟孔清源手里的杯子一碰,大声道,“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孔清源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酒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明珠说过,酒适量为宜不可贪杯。”

卫蔚光:“…”你小子要不要这么拖后腿啊,人还没娶进门呢,你就这么妻管了?

孔清源坚持,“世子也不要多喝吧,她们姐妹的认知是一样的。”

“孔家二楞子,你这样就不怕将来落个惧内的名声吗?”卫小柿子忍不下去了。

孔清源不以为然地道:“外人以为与我何干?惧妻是名,爱妻是真。”说到后面孔二愣子自己把自己说了个大红脸。

卫小柿子:二楞子,哥跟你仇深似海,你这样哥怎么可能让丞相准大舅子对我青眼啊。

第116章

幽州城。

时隔数年,孟明远又见到了镇国公府的嫡长孙罗远峰。

这个时候的罗远峰已经不是当初守卫京师的那个京畿卫大营中的小将罗远峰。

同样的,这个时候的孟明远也不是当年初初为相即逢国之大变的孟明远。

“末将参加相爷。”

“罗将军快请起,多年未见,将军风采依旧啊。”孟明远笑着走上两步,亲手搀起他。

“末将不敢当相爷夸奖。”罗远峰说的是真心话,丞相外貌看起来跟当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整个人却更加的内敛和深沉了。

“当得起。”

罗远峰因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而心头一咯噔,目光不由往祖父他们那边扫了一眼。

陪在一旁的镇国公神情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罗远峰的心突然有些悬起,收敛了心神,他对丞相抱拳道:“丞相请随末将入城。”

“有劳将军。”

丞相大人对罗将军真是青眼有加,这是许多人心里的感受。

镇国公却不以为然,孟相对人好反而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这种时候,看来这次孙子是真的惹到丞相了。

烈火烹油的滋味丞相比谁都体会深刻!

对幽州将军没有太多表示,却独独对孙子这个副将表示出太多的亲切之意,用心不言而喻,借力使力孟相使得向来得心应手。

只怕——只怕孟相是有心要让孙子也尝尝这烈火烹油的滋味了,镇国公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事丞相做得如此的光明正大,摆明就是做给他们镇国公府看的,有时候丞相的光棍德性真的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官方的接风宴一结束,罗远峰就到了祖父跟前请安。

“坐吧。”镇国公的表情很淡。

“可是孙儿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祖父直言相告。”罗远峰没敢起身,而是继续跪在地上。

镇国公就忍不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祖父——”

镇国公一掌拍在坐椅的扶手上,脸现怒容,声音也严厉了起来,“觉得翅膀硬了,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罗远峰心头连跳,什么事竟惹得祖父如此生气?

“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以为可以瞒得过所有人吗?丞相就算不下来走这一趟也未必就不清楚你做的那些事。”

罗远峰垂头不语。

“我以前教过你什么?都跟着你的年纪一起飞了吗?”镇国公越说越生气,“国公府已经是走在了悬崖边上,你还敢把步子迈得那么大?是想拖着全家跟你一起去死吗?”低调做人尚且不及,还敢张牙舞爪?

“祖父,峰儿还不是为了我们镇国公府吗?”

“还敢犟嘴?”镇国公瞪眼。

罗远峰低下头去。

“好,你是翅膀硬了,我已经是个糟老头子,管不了你了,那我就不管,你去吧,我一路劳累想休息了。”眼见孙子这么不受教,镇国公也没了跟他说话的心思。

“是,孙儿告退。”

在镇国公祖孙二人过招的时候,孟明远也没闲着。

他已经拿到了第一手关于罗远峰的资料,随手翻看了几页,脸上便泛起了耐人寻味的笑。

温柔乡是英雄冢,果然啊!

一个大家族的腐朽往往是从内部开始,并且往往是从细微处开始,不以为意间就能毁掉几代十几代甚至几十代辛苦建立的家业。

三更时分,孟明远看完了手里的东西,并最终将它付之一炬。

火光映得那张俊逸的脸忽明忽暗,让一旁护卫的默言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虽然接风宴上有喝酒,但其实孟明远并没有喝太多,尤其经过了这段时间,酒已经散得差不多。

懒得再回卧房,他便索性在暂时的书房歇了。

似乎只是一合眼的功夫天就亮了,宿醉让孟明远的精神稍微差了些,但他还是按时醒来。

孟安和虎子侍候着他洗漱更衣,用过饭食,便退了下去。

“默言,咱们到街上走走吧。”

默言沉默地跟上。

孟明远这次到幽州抱的心思很简单,所以他的行程安排得很悠闲。除了必要的公务,其他一些官场应酬他几乎一概推掉了。

丞相悠闲了,跟随的人自然也就悠闲了,一连数日后,不少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琢磨者大概是凉州的事太凝重,所以到了一片和平景象的幽州,相爷便忍不住放宽了心。

不过,几乎一概推掉,意思就是说还是有没推掉的。

长平候的庶子杨兴关邀约恩师小聚,做为他的主考恩师孟明远欣然赴约。

陪宴的都是一些基层军官,他们大多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贤相,心情都略有激动。及见相爷平易近人,又少了不少隔膜。

“末将敬恩师。”杨兴关笑着平举起手中酒碗。

孟明远则举起手里的酒盏,微笑点头,轻轻抿了一口。

杨兴关则是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恩师远来,一路辛苦,本该早些为恩师洗尘,只是先前多有不便,这才拖得晚了。”

“无妨,现在也为时不晚。”

“恩师若有暇,能否到末将的营中一行?”

“哦?”

杨兴关生了几许的窘迫,但还是坚持把话说了出来,“末将营中的将士都想见见恩师。”

“我有什么好见的,难不成还生了三头六臂不成?”孟明远不由失笑。

“还请恩师——”杨兴关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孟明远摆摆手,“坐吧,改天我领几个孩子过去看看,你把军容也给我弄得像个样子,不要丢了为师的面子。”

杨兴关立时便有些激动,“末将一定不让恩师失望。”

“边塞苦寒,可有什么需要本相帮忙的吗?”

“这些年军士的待遇提高了不少,将士们都感谢圣上仁德。”

“那就好。”

这一场酒喝得宾主尽欢。

酒宴散后,杨兴关单独和恩师说了半天的话。

未几日,孟明远果然如前言所说,领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大摇大摆地去了杨兴关的驻地。

军容齐整,军风严谨!

孟明远很满意,“兴关治军还是不错的。”庶出让他失了不少机会,不过,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现在的杨兴关已非昔日长平候府不受宠的庶子了。

“恩师过奖了。”是恩师给了他机会,他永感五内。

“爹,我以后也要当将军。”稚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孟明远看看自己的次子,笑了,“日后你若有这本事,为父自然不会拦你。”这孩子不亏是流着威国公府血脉,对于军营有着一种异常的向往。

对于自己的孩子日后从事何种职业,孟明远其实并没太大意见,随心而已。人生是他们的人生,自然还是应该由他们自己去掌握。

“我要当元帅。”坐在父亲身前的孟小四语出豪言。

孟明远哈哈大笑,不亏是皇储,这份志向,好!

孟仲凯毫无芥蒂地向弟弟表示:“到时候二哥给你当先锋。”

“好。”孟小四奶声奶气却又掷地有声地答应。

孟明远看着他们,突然很不想一语成譏,给下任皇帝当先锋那是奔着劳模去的啊孩子…咱们家有你爹我鞠躬尽瘁就已经够了,这个咱们不搞接班比较好。

丞相大人默默地内牛满面。

杨兴关在一边笑道:“恩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孟明远但笑不语,哥某方面是占老鼻子便宜了,哥身前坐的这个有很大概率是下一任皇帝啊。

让开华那老小子当年坑哥,该!

且说,孟明远领着自家孩子在杨兴关的所辖部队非正式巡视,收到消息的罗远峰急急地领着一群人就过来拜见了。

孟明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本相今日是私人出行,罗将军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太正式了。”你已经察觉到罗家对你的放弃了吗?难得!

“末将的营地离此不远,不知相爷可有兴趣过去坐坐?”

“不了,我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了,否则他们母亲是要担心的。”孟明远说了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四两拨千金的拒绝了他的邀约。

“相爷——”

“罗将军不必费心了,本相确实该带孩子们回去了。”

罗远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丞相大人领着一队人马离开。

心情不好的罗远峰晚上回到府里的时候,照旧去了自己宠爱的如夫人那里。

一番*之后,两个人贴在一处厮磨。

“老爷心里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官场上的事你不懂。”

“是丞相给老爷气受了吗?”

“…”罗远峰没吭声。

如夫人腻着声音道:“老爷,咱们恩哥十六了,丞相的长女今年也十一了,如果两家能结亲的话,老爷还担心什么呢?”

罗远峰心中沉吟。

“咱们恩哥一表人才,一定没问题的。”

这位如夫人却不知因为她的这个建议,导致了孟明远对罗远峰最大的嫌恶。

如夫人口中的那个恩哥是罗远峰的庶子,但却是寄养在正室名下的,名义上算是嫡子,生母便是如夫人。

而孟三春小姑娘有一个凶残的爹亲,一个年轻时便以娇蛮泼辣出名的娘亲,一个二五零得人尽皆知的亲舅舅,还有一个老狐狸一样的祖外公,再加上威国公府一帮行伍出身的三亲六戚,总结下来,这位小姑娘其实远没有她看上去那么娇美可爱单纯无害。

孟三春虽然是个萝莉,是身娇体柔不假,但是绝对不好推倒,弄得不好就会被力道反弹得灰头土脸了。

“我不歧视你是庶出,但是你不肯认自己的亲娘我却是看不起你的,百行孝为先,不是说只孝敬名义上的母亲的。”三春小姑娘颇是犀利地打了那个恩哥少年的脸,完全暴露了对他身家知根知底的事实。

爹说过的,出身不是可以选择的,但是有些选择却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也许那样的选择会让自己的路不那么好走,但是至少问心无愧。

这个问心显然很有愧的家伙,竟然还想欺负她年少无知妄想用美男计拐她?!

难道没有人告诉他,她的丞相爹爹是大庆朝出了名的美人吗?她从小到大一直饱受美人爹爹的荼毒,有美色恐惧症的好不好?

第117章

美人等于凶残,凶残的级别与美貌指数是成正比的!

这就是三春小姑娘从小到大感悟最深的道理。

当然,她的美人爹爹还曾用大量的事实案例告诉她,其实凶残有时与美貌也没有必然的关系,貌不出众的人,或者貌丑如牛的人一样能虐到你不能想象的程度。

呜呜…三春小姑娘觉得如果她认为世界上的人全是坏蛋的话,她的美人爹一定是罪魁祸首。

不过,美人爹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她觉得要想不被人坑,或者说尽量少被人坑,还是埋头增加自己的实力最实际。

外祖父,祖外公都曾在私下或委婉或明确表达过对她爹亲凶残指数的肯定。

三春小姑娘觉得:有个如此凶残的爹亲,实在太坑闺女了!

“可是,在人前,我总要顾忌母亲的颜面,又如何能与亲生姨娘太过亲近?”罗恩哥努力为自己辩解。

“便是不能亲近,可你也犯不上将她送来的东西全都赏给下人。”